唐颯已經琢磨出了界內的社會結構。它很畸形， 一方面，界內長久以來學習模仿人類社會的結構，形成了以父權為中心的權力結構，可另一方面， 界內的妖精們因為保留了更多的自然界崇拜依賴母系的本能，因此他的內部結構又保留了母系統治。

所以， 當九尾狐發了個短信， 要她到塗山財團本宅商量他出嫁後的身份地位時， 唐颯：“……”

唐颯手一動， 刪除了。

不行， 太詭異了。

中華人民共和國講究的是一夫一妻制，新社會怎麽能隨著這群小妖精們玩封建。

而且， 她面前還有個異常激動，積極準備愛巢的小白龍。

自然界……除人類以外的雄性，對繁衍撫育下一代會貢獻畢生， 真心實意的那種。

小白龍也是如此， 唐颯懷疑他們有個雷達，能夠探測到雌性散發出的求偶信號。

元旦晚會結束後，她看著小白龍，有個角度，有個瞬間，她心中一動。

記憶中那個模糊的人影終於同面前的這個男人重合。

而僅僅那一瞬間， 腦海中的某個少兒不宜的念頭一閃過， 小白龍的眼睛就亮了。

他感應到了。

他拉起她的手， 在她耳邊問道：“今晚和我一起去看美景吧？”

唐颯握住了他的指尖，點了點頭。

於是，小白龍開始積極的準備“看美景”的必需品，他積極到，令唐颯感到愧疚。

神識勘測到的小白龍本體，龍須就沒趴下過，一直飄著。

“我再確認一遍，你今天要睡我，是吧？！”小白龍大聲問。

24小時便利店購物的妖精們不少，貓頭鷹收銀員咕咕笑了起來。更奇葩的是，有幾個顧客還鼓掌：“哎呀，真好，祝順利！”

唐颯摸出手機，給安律回了一條：“娶你不睡你，同意？”

安律秒回：“絕對沒問題！！我早嫁給我的游戲機了！兩個一起睡覺這種活動，需要體力的，我懶，這種出力不討好的體力活兒讓帝昭幹吧！”

臟活累活都給大房……不是！我在想什麽呢！

唐颯猛地搖了搖頭：“……明天我去你家找你談話，你帶上鳳凰。”

“颯颯！！我現在就去清點嫁妝！！”

唐颯實在跟不上這些小妖精們神奇的邏輯線，心一突，齜牙咧嘴把這條短信刪除了。

帝昭化龍，讓唐颯騎上來，滿世界找合適的地方。

唐颯：“冷，快點找。”

小白龍不舍得凍著唐颯，他慢慢降低了飛行高度，還減緩了速度。

“就朱雀湖吧。”唐颯說道，“南山財團被撤，這地方不會有人，只是看個景。”

小白龍：“嗳！”

他調轉龍頭，往南飛去。

朱雀湖湖水溫暖，到了冬天，就會形成一種奇景。紛紛揚揚的雪只落在朱雀湖一千米外，觸碰到朱雀湖千米邊緣線的雪會急速融化，蒸騰出漂亮又溫暖的冰霧。

這個地方做點什麽羞羞的事情，是最適合不過了。

小白龍鉆進冰霧，眼前的白霧散去後，他和唐颯看到了平生難見的奇景。

朱雀湖旁的不死樹活了一半。

半邊枯枝，半邊如火的紅枝，在冰霧中，漂亮的如同延續了萬年的上古夢幻。

小白龍化為人形，披上浴衣，走了過去。

“真的是不死樹……”

他拉著唐颯的手，撫摸上不死樹的樹幹。

不死樹散發著溫柔綿遠的力量，仿佛一枚針，縫起了上古到現在的萬年斷裂時光。

唐颯和帝昭閉上了眼。

不死樹的另一半枯枝慢慢抽條發芽。

微弱的光埋入泥土中，它的樹根纏上了唐颯和帝昭的身體。

兩個人無知無覺，仿佛與樹化為一體，生根發芽，似乎跨越了萬年，瞬間永恒。

唐颯與帝昭緩緩睜開眼，二人踏入了虛空。

虛空如鏡，朱雀湖在下，穹頂在上，不死樹種在如鏡的虛空大地中，根須清晰可見。

帝昭：“我第一次見不是砧板的虛空。”

唐颯：“這是不死樹為我們開的虛空，這才適合看美景，不是嗎？”

帝昭摸著這顆夢幻般緋紅的樹，問道：“死了萬年的不死樹，應該是因你而活吧？”

“為何不是你？”唐颯說道，“前些日子，你在他旁邊釋放了那麽多的神力……”

“全是虛假繁榮。”帝昭笑瞇瞇道，“不過，這是不是說……你的神識全開了？”

唐颯微微一笑。

帝昭：“唐颯，你會和我一起走到永恒吧？”

“如果不厭倦，如果你要求。”唐颯說，“我會，因為我是神。”

帝昭說道：“不死樹，以神力滋養，又反哺眾神，與神同在，受天地恩澤……也就是凡人所說的長生不老，唐颯……我想陪你走到盡頭，到盡頭的路程，要比萬年長久，我等了萬年，和你以如此覆雜的面貌相遇，我不想再等待……”

“我知道你的意思。”唐颯坐在了不死樹下，拍了拍她身旁的空位，“借你肩膀一用。”

帝昭規規矩矩坐下來，唐颯拉住了他的胳膊，她想靠在帝昭的肩膀上，用神識看神州華夏妖域的全景，但又被體內的神格扯住。

唐颯總覺得，靠肩膀這個動作……實在是不好完成。

帝昭看了出來，他叫醒了唐颯。

“你現在沒有鹿角了，可以靠上來。”

啊，對！就是這個距離感！

她總是和帝昭保持著詭異的一瓶水的距離，無法再親密，原來是因為心中的鹿角未褪。

帝昭鼓勵道：“你試試。”

唐颯慢慢靠上去，瞇眼笑了起來。

她與帝昭一模一樣，他們的人身很年輕，有時帶著少年少女才會有的青澀和不成熟。但他們的靈魂和神識卻很久，歷經萬年滄桑。因而，他們相處起來，總有種少年人硬凹老氣橫秋的特殊感。

帝昭看到她笑，一眼望穿時間，溯流而上，看到了萬年前的婀姝。

唐颯擡眼看向他。

威風凜凜的一條龍，仿佛亙古本身，他是一直等待她的青龍，也是她剛剛認識一學期的白龍帝昭。

兩個人在樹下慢慢碰觸到一起。

剎那間，不死樹枝葉垂下，與根須與虛空鏡相接，形成了火紅色的床帳。

紅浪陣陣，葉濤翻動。

神與龍，兩個人，相接相連，親密無間。

不死樹更加繁茂，遮天蔽月，紅浪鋪滿地，風吹湧動，與細密的聲音交織纏繞。

神魂與龍魂完成了夙願，金流註入缺月，月盈滿。

等待與傳遞圓滿融合，結合為年輕人的愛戀。

安律跟鳳凰等了一天，沒見唐颯來。

“颯颯放我鴿子！”安律九尾依次拍桌，站起來，“不行，我要去堵唐颯！”

他跟鳳凰找遍了全界，未果。

鳳七氣憤道：“無恥醜龍！莫不是哄騙唐颯出界見家長去了吧？！”

安律耳朵耷拉了下來。

“嚶嚶嚶，小昭太心機了！”

他們找到了安遙哭訴，安律一把鼻涕一把淚說：“颯颯關機，不接我電話，也不回來，肯定是出界了，她不會回來了……”

安遙淡定道：“不會，界內還未搭建新的秩序，她還有事情沒有解決，她不會這麽不負責任的。”

果然，晚上，唐颯和帝昭回來了。

手機充滿電，唐颯給九尾狐打了過去：“安律，來吃餃子。”

安律立刻拖著鳳凰五步一喘，“飛速”跑到了休息室。

一進門，帝昭和唐颯正在廚房包餃子。

安律：“帝昭過去，這個我會，我來！”

他九條尾巴相互擼著不存在的“袖子”，把帝昭推了過去。

帝昭：“你幹嗎？等著去。”

鳳凰立刻賣好友：“他要當二房。”

帝昭站了回來，把九尾狐推了出去：“你一天天的，做什麽夢呢！現在都是獨寵時代了，你跟鳳七玩去！結婚證上沒有空隙！腦子裏都塞的什麽垃圾觀念，快去醒醒腦袋！”

九尾狐說：“我又不跟你似的，我只是想跟颯颯綁定關系，何況颯颯都同意我了，你再跳腳也沒辦法改變！颯颯說的話，就是神說的話，颯颯做出的承諾，就是神的承諾。”

帝昭萬分受傷，看向唐颯：“……你……真的？”

唐颯問九尾狐：“我承諾了？你有證據？”

九尾狐翻出短信。

唐颯：“假的，我這邊沒有。”

鳳凰嘰嘰拍腿笑了起來：“嘻嘻，傻了吧！我早說了，颯颯就是收，也是收一對龍鳳呈祥，狐貍精天然是外室……”

安律耳朵一豎，跳出去和鳳凰滾做一團。

唐颯認真問帝昭：“你們界內還興這一套？”

帝昭言簡意賅道：“白日做夢。我們也是一對一，忠貞到底，至死不渝好嗎？這倆腦袋壞了，你別理他們。”

唐颯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說道：“七七，我有話對你說。”

鳳七吐出一嘴狐貍毛，撕掉九尾狐，走過來。

唐颯捧著鳳凰的臉，說道：“鳳七，我會把女媧和伏羲的規則更改了，賦予你自由。很早之前，我問過鳳凰，想不想要自由，那時，鳳凰的回答是，不，我想跟著婀姝。今天，我再問一次，鳳凰，你想不想要自由，從此以後，喜歡厭惡，追隨還是離開，都由你自己決定，你願意過什麽樣的生活，就過什麽樣的生活……你要自由嗎？”

鳳七垂下眼。

“……我能明天，再給答覆嗎？”鳳七說。

“嗯。”唐颯說道，“鳳凰是特殊的，七七，不管你選擇什麽，我們永遠是朋友，什麽都沒有變。通宵玩游戲也可以，一起吃飯也可以，我們永遠不會拋棄你。”

鳳凰退開。

他抱起依蘭，蜷縮在了床角。

安律啃著狐貍爪子，不忍打擾他。

然而，帝昭十分沒眼力見兒地關心道：“七七，你沒事吧？”

鳳凰：“別問！正醞釀著情緒呢！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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