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唐颯沈聲道，“一群俗物, 竟妄想改變鳳凰的涅槃規律！”

帝昭跳下車, 卻被唐颯搶先。

飛刀貼著小白龍發梢擦了出去, 將曼陀羅飛釘到樹上。九尾狐軟在地上，似哭似笑, 嚶嚶聲不斷。

帝昭收回了腿，望著涅槃火燒著的狐貍九尾, 一時間沒了主意。

“滅火。”

“可，涅槃火……”

“這不是涅槃火。”唐颯蹲下來，看著虛弱的九尾狐, 說道，“如果是涅槃火, 安律早化成灰了。鳳凰涅槃豈是外力能幹涉的？”

“但這……”帝昭頓住, 不再有疑, 引湖水而來。

湖水被吸進雲層, 慢慢匯聚成旋渦, 唐颯道：“澆狐貍。”

“那七七……”帝昭完全不懂唐颯什麽打算。

“駁老師又該發脾氣了。”唐颯喃喃道，“燒傷看起來很嚴重。”

湖水集中到安律身上，澆滅了他身上的火，安律伸出舌頭, 慢慢舔著地上匯集的小水窪，給自己從內到外降溫滅火。

曼陀羅掙紮著, 大喊大叫, 陷入癲狂, 唐颯也聽不清她在講什麽，只是嫌吵，彈起一石子，把她擊昏了。

帝昭心疼安律，龍性被激，眉目染上殺意：“這種黑心渣滓，殺了便是！”

“人贓並獲，為了一己私欲誘導鳳凰涅槃，也是違背秩序和天理的，理應殺掉。”唐颯道，“不過，暫時還得留著她，為咱們減少點救治阻力。”

她指了指車內尚在迷魂香氛中傻樂的津川。

鳳凰緊閉著眼睛，身上的火逐漸微弱。

唐颯問帝昭：“你成績好，那你知不知道，鳳凰涅槃，一般是原形還是人形？”

“第一次一定是原形……第二次，我沒見過，但我覺得，按道理，還應該是原形。”

唐颯看著仍是人形的七七，說道：“那麽，這絕對不是二次涅槃。”

安律虛弱咳了起來，斷斷續續道：“醴泉……針劑……”

唐颯找到了掉落在地上的註射劑。

安律艱難道：“她想……七七註射……”

唐颯舔了一口註射器中的不明液體，帝昭嚇道：“你別！”

唐颯：“神農嘗百草罷了，世間萬物，我都能品嘗……”

她開啟神識，忽然察覺，自己的神識似乎比之前要更廣闊，通俗說法，就是接收信號更強了。

唐颯：“我知道是什麽了，這只是助長劑……曼陀羅應該是從外界的催熟技術中獲得的靈感。”

她打了個響指，朱雀叼著一葉荷飛來。

荷葉蓋住了鳳凰的臉。

唐颯盤腿坐在他身旁等待。

鳳凰痛呼一聲，似乎睜開了眼。

他睜眼的那一剎那，唐颯感覺到了強烈的，想看一看鳳凰那雙眼睛的欲望。

“怪不得沒幾個能經受住誘惑。”唐颯搖頭苦笑道。

離他最近的，都會在他睜開眼的剎那，想要註視他的眼睛，看他死而覆生，在痛苦中綻放絢麗。

那是傳說中，鳳凰最美麗炫目的時刻。

然而，這只鳳凰現在受到了冷落。

鳳凰發出了楚楚可憐的一聲：“嘰。”

帝昭差點沒把持住，他往前挪了半步，又突然醒神，快速抱住了想要掀開荷葉，看鳳凰眼睛的安律。

唐颯聊起了天。

“七七之前跟我說，秩序神婀姝消散後，他沒認過多少主，僅鳳三時，認了東海的一條龍……”

帝昭死死抱住嚶嚶叫的安律，被狐貍撓了好幾道血印，清醒地回答：“不……實際上，他每一代都有認主。”

“我覺得也是。”唐颯道，“連神都想看一看他的眼睛，剩下的，又有誰能抵擋住？今天只是個偽涅槃，就能又這麽強烈的契約召喚……”

“實際上，我父母……成功了，鳳六涅槃為七七時，是在我家，我爸媽守著。”

唐颯沈默了好一會兒，說道：“那可真是情比金堅，你爸媽之間的紐帶，竟然能撐得住鳳凰召喚。”

帝昭也為父母感到驕傲。

唐颯又問：“既然每一代都認了主，為什麽鳳凰每一代的回憶錄，以及七七，都說自己從鳳三開始，就是自由身？”

帝昭語氣低落：“那是謊言。從第三代開始，每一次拿回記憶，對鳳凰而言都是懲罰。他……你要是看民間整理的鳳凰野史，就會知道，那裏面的描寫，其實並不誇張。鳳三認主後不久，他主人就死了，主人死，鳳凰也不是自由身，但比起一直被綁定，主人死後的生活，多少是有點自由的，但每年到主人的忌日，他都要哭一場……你知道的，鳳凰淚藥用價值很大，能瞬合傷口，延長壽命，所以每年忌日，他都要提防周圍。”

唐颯邊聽邊計時：“也挺慘。”

帝昭接著講道：“不過這給鳳三了一個啟發，他給自己留了個秘笈，裏面記載了能把涅槃認主的弊端減少到最小的方法，那就是，找個信得過的朋友當自己的主人，在契約內給他最大限度的自由身。但是……”

唐颯輕聲道：“太天真了。”

“是……再好的朋友，最終都會違背之前的約定，鳳四鳳五一直到鳳六，他一直被好友背叛，那些朋友成為了他的主人後，全都到死才良心發現。所以，即便全世界都知道鳳凰代代認主後的淒慘經歷，鳳凰仍然繼續著那個方法，寫回憶錄時，為下一代的自己留下一筆溫柔，自己欺騙自己。”

安律哽咽了起來，低低說道：“鳳凰是自由的，只有鳳三成功認主，主人沒多久就去世，他每一代都過得很快活……這就是從鳳四開始，給下一代鳳凰編造的謊言。所以我不想讓七七想起往事，想不起往事，他就會一直相信這些謊言，相信自己一直是自由快樂無拘無束的。”

安律落了幾滴淚，又嗷嗷嗚嗚磨牙，惡狠狠盯著樹上的曼陀羅。

“都是這些破草爛花骯臟禽獸，又壞又貪婪！他們全都想要鳳凰！從沒有誰想讓他真正的快樂！”

唐颯沈默了好一會兒，低聲道：“安律，你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安律被誇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吹出了個鼻涕泡：“我也覺得我好到不得了！”

“我也是這麽想的。”唐颯說道，“承載記憶是件痛苦的事，鳳凰這樣……挺好的，既然是瑞獸，就應該獲得真正的快樂，痛苦無法帶來祥瑞，萬年了……規則和秩序，也該與時俱進了。”

鳳凰身上最後的一束火苗熄滅了。

唐颯：“安全起見，咱們等會兒再掀葉子。”

帝昭抱著狐貍，總算敢走近。

安律：“那葉子是什麽，為什麽燒不爛？”

“天池的蓮葉。”

安律可能被燒壞了腦子，一時半會兒沒明白哪裏不對勁，順口驚嘆道：“怪不得燒不透！”

帝昭：“嗯？”

他似乎感覺到狐貍尾巴的輕撫，低頭一瞧，不是他的錯覺，是真的，有毛的，狐貍尾巴，九根，悠閑搖擺著，掃著他的下巴。

帝昭驚訝道：“安律……你？”

他都做好準備，回家接受家長們的雷霆震怒了，可……剛剛尾巴都烤焦了的安律，竟然一瞬間，好了？

安律自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嗯？”

唐颯：“七七剛剛哭了沒？”

安律楞了好久，盯著自己蓬松雪白的尾巴看。

“呃……”安律道，“哭了，還……還挺燙。”

唐颯笑道：“恭喜你，不必進外界動物醫院燒傷科了。”

她剛剛還在愁如何讓安律出界治療，沒想到這狐貍竟然有如此爆棚的運氣！

安律慘叫起來。

“啊啊啊！！！這可怎麽辦！”他說，“我本來想，我燒成這樣，回去後，七舅舅就不好意思責罵我拿他的夜明珠出來玩了！而且我也能享受颯颯的照顧，也不用寫作業，還不用參加戰球丟人現眼了，這可怎麽辦啊！不行，七七，七七你醒一醒，再燒我一下吧！我求求你了！”

帝昭聽罷，差點一口龍血噴狐頭。

“你竟然！”

唐颯噗噗笑了起來。

鳳凰掀開了荷葉，一雙更加璀璨的明眸看向唐颯。

他目光溫柔悠遠，又異常清明。

他慢慢坐起身，雙手將額前的頭發撫到腦後，而這時，津川的手機適時的響了起來，旋律古樸優美，令鳳凰成為了自帶BGM的羅曼蒂克大佬。

他就在手機鈴聲的伴奏中，拉起唐颯的手，啄了一口，用低沈溫柔的話語，輕聲皮道：“你就是我的master嗎？”

九尾狐嗷嗷狂叫：“放開我帝昭，讓我咬死他！！”

帝昭真的放手了，他臉黑如鍋底，如果現在去抽卡，百連抽估計也不會有SSR卡掉落。

鳳凰一個鹹魚打挺，跳起來就跑，九尾狐在後面齜牙追擊：“你丫的，燒的老子都有心理陰影了，竟然起來不先問候老子，還有心情跟颯颯皮！”

鳳凰一邊跑一邊道：“對不起！！下次我加點水，努力讓你舒服點！”

“下次？我明天就讓我發一萬箱天池蓮葉，埋葬你這個燒雞頭！！”

帝昭：“看來真的不是涅槃……嚇死了。”

唐颯回想起鳳七的那個眼神，低聲道：“不……應該也是。”

帝昭沒有聽到，他正用奇怪的目光追著鳳凰。

“唐颯……”帝昭說，“你有沒有發覺，七七好像變高了？”

唐颯站起身，在鳳凰跑過她身邊時，目測了下。

“是抽條了，起碼十厘米。”唐颯有些心動，瞄了眼昏迷不醒的曼陀羅，搓手道，“難道還有這個作用？”

那，她是不是……也能再長十厘米？！

帝昭確定鳳凰長高後，立刻察覺到了“危險”。

眾所周知，鳳凰是雌雄同體的，以前，雖然鳳凰的說話習慣思維方式被電視劇男主角帶歪，給人的第一感覺偏男性一些，但大體上，要說鳳凰是個颯爽英姿的妹子，也能說得過去，畢竟身高在那裏擱著。

可如果，鳳凰抽條了，這種漂亮秀麗的長相，加上這帥氣的身高，再加上他粘人的性格，時不時皮一下的聊騷……

小白龍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偷偷觀察唐颯的眼神。

唐颯……唐颯呢？？

小白龍驚了，他回過神，左右一看，不僅唐颯，津川和曼陀羅也不見了。

“審判臺！”

她剛剛怎麽說來著，人贓並獲。

人贓並獲，證據確鑿，可開審判臺。

安律跳到鳳凰的肩膀上，一個勁地往鳳凰眼睛裏吹氣。

“快點，再來兩滴，給依蘭帶去！”

鳳凰捧腹嘰嘰笑道：“別這樣，我真的哭不出來了……”

帝昭嘆了口氣。

不過，鳳凰沒事就好。

鳳凰擡頭，看向帝昭，他的目光猛然撞進來，讓帝昭心臟驟停。

“小昭，颯颯呢？”

帝昭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

明明，還是一樣的語氣，一樣的稱呼，可他怎麽感覺鳳凰……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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