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眾人在石棧上坐下之後，臉色在快速地好轉。

只有藏離山，泥人張跟我還站著。

泥人張畢竟是頭一次下地，又是女扮男裝，直面這樣的挑戰，臉面自然像面粉一樣白。

藏離山能看得下去，我卻是看不下去了，好言勸慰道。

“張少爺，你也坐下吧。”

“不。”泥人張毫不猶豫地搖搖頭，咬著牙給自己鼓勁兒，“我要站在二爺的身後。”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知曉這事兒勸也沒用了。

泥人張的言行本來就很難揣摩，在遇到了藏離山之後，她體內所蘊含著的能量似乎都被激發了出來，變得愈發難以揣摩了。

“老大……”黑頭看不過去了，站起來，走到泥人張旁邊，“你比不得坤二爺跟陸老師，千萬不能逞強……”

“放心，我沒事。”泥人張咬著牙關道。

“黑頭，你勸錯人了，要想讓老大坐下，你得去勸坤二爺。”何大海在後面嚷嚷一聲。

黑頭明白過來，轉而望著藏離山道，“坤二爺，老大她最聽你的……這一路下來，不知道耗費了多少氣力，她一直在硬挺著……而且您一直為大家操勞，想必也累了，反正這路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不如坐下來歇歇……”

藏離山似乎聽進去了一些話，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身體卻是一動不動。

他凝視著左前方的那片黑暗，也不知道在尋找著什麽東西，簡短地道，“路，馬上來了。”

我聽地一楞，不覺睜大了眼睛。

藏離山的這個用詞很微妙，他用的是“來”，而不是“出現……”

難不成這“路”是活的，還能動？

泥人張自然不會懷疑這句話，反而是沖著身後興奮地一揮手，“兄弟們，二爺說的話你們也聽到了。不是沒有路，路……馬上就來了……大家都好好準備一下……”

不少人都跟我一樣，露出極為困惑的表情。

我自認為，除了藏離山以外，感官最靈敏的人就是我了。

然而在他望著的那片黑暗裏，我卻是什麽端倪也瞧不出來，就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他是怎麽說出“路，馬上來了”這句話的？

“老大。”黑頭撓了撓頭，滿是疑惑地道，“坤二爺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路難道還會自己出現？”

泥人張的表情，自然也是完全不懂，但她就顯得相當隨性了，“二爺說的話，聽著就好了，若是每個字都要弄懂，豈不是太費力了？”

藏離山，始終還是那個藏離山，不擅長解釋，也不喜歡回答，放佛一個局外人，靜靜地站在石棧的截斷處。

我也知道，他說的話通常都是對的，只是我很困惑，他是基於什麽得出這樣的結論？

“陸老師。”何大海沖我高呼一聲，招呼我過去。

雖說只是在石棧上坐了小小的一回兒，他的狀態卻恢覆了大半，跟呂言婷倆人，齊齊地望著我。

“你看出什麽來了？”何大海滿臉的好奇。

他顯然希望現在的我能看出來一些東西。

苦澀地一搖頭，我如實答道，“什麽也看不出來。”

何大海狐疑地上下一打量，目露疑惑，“連你也看不出來？”

我明白他是指什麽意思，輕輕搖了搖頭，“現在的我，還差的遠呢。”

說到這兒，我想起來先前所看到池長明離開的一幕，若有所思地道，“你們記不記得，池木兩家走到這裏，也停了好大一會兒，才又繼續向前走的？”

何大海瞬間明白了我在說什麽，不無激動地道，“他們肯定一開始也沒找到路，所以才不得不停下來……”

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跟池長明應該是遇到了同樣的情況。

“經陸老師這麽一說，我倒是有些釋然了。”泥人張回過頭，看著我，“路的消失與出現，應該是正常的情況，我們只需耐著性子再等等，別被這個小插曲影響了心情。”

“陸老師，還是你的腦瓜子好用。”何大海沖我嘿嘿笑一聲，“照這麽說，咱們走的路線確實是對的，只不過……萬蠍子把咱們拉開的距離越來越大，要追上他們，應該有一定的難度。”

一聽到何大海這麽說，我身後有一個不愉快的聲音頓時響起來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們答應我要找到他們的，陸關洋，何大海，我醜話先說到前頭，如果你們食言了，小婷的贖身契，你們連個紙片也休想得到。”

“呂成驁，拜托你動動腦子……”何大海冷哼一聲，不緊不慢的道，“我只是說追上他們比較難，什麽時候說過追不上了？”

“我這也是好心好意地提醒你們。”呂成驁換了個話音道。

“路，出現了……真的出現了……”黑頭驚喜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打斷了何大海跟呂成驁的對話。

藏離山所望著的那片虛空之中，一道灰色的石棧，逐漸地浮現出來。

乍一看去，頗像是海市蜃樓一樣詭異。

石棧並不是簡單的一條石頭路，在它的下方，還有傾斜著的支撐平臺，一直蔓延到視野的盡頭。

難怪石棧能在這樣的狂風裏，安然屹立千年而不壞。

看到路出現的第一眼，我心裏陡然升起了異樣的感覺。

是誰控制著路在動？

如果沒有人控制，石頭路，又怎麽可能自己會動？

石棧的速度很慢，宛如一潭死水上樹葉落下起的波紋，一點一點地朝著我們移動。

難怪，藏離山會用“來”這個詞。

更妙的，是兩條路完全是互補的，

僅僅靠目視，便能判斷出，那條路的起點，完全是這條路的終點。

“真是奇怪……”何大海撓著頭，甚是古怪地道，“路……怎麽會是這樣的……一條整路……硬生生分成了兩段路……”

“尤其是這斷路還是活的……還能動？”大腳用同樣的語氣道。

何大海想到了一點，望向我，狐疑地道，“陸老師，你說到底是咱們在動，還是那條路在動，還是咱們和那條路都在動？”

這一點，我也無法判斷。

總之，運動的結果，必然是兩條路會重合在一起。

“兄弟們，都別坐著了，稍微活動一下，準備上路。”泥人張適時地吩咐道。

何大海撇了撇嘴，好不誇張地道，“這哪是什麽路啊，說是橋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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