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白呂家的真實身份後，對於呂家，我便再無好感。

呂家，在戰亂之際，勾結洋人，發著叛國通敵的不義之財，將從民間收斂的古董全部送往海外，甚至是價值連城的國寶，也被他們隨意定個不菲的價格出售出去。

這樣的人，是沒有心，沒有家的，連血也是冷的。

他們，才是最該在戰爭中死去的那批人。

凡是知道真相的人，哪個不痛？哪個不恨？哪個不想在放一把火把呂家燒個一幹二凈？

然而……明明心裏有恨，卻發洩不出來。

呂家傍上了洋人靠山，在北平城裏勢力極大，早已站穩跟腳，無人敢惹。

而我跟何大海，對於呂家的恨意，還要更上一籌。

他們不僅僅把我們用生命換來的金鳳凰賣給洋人，居然還對呂言婷嚴刑毒打，我連把呂成驁親手殺了的心都有了。

在陰山行宮裏，其實是最好的出手時機。

只可惜……呂成驁身邊有神算子，他的算計，早已為呂家留好了生路。

陰山行宮的入口外，埋伏了很多呂家的兄弟，只要出去的人不是呂成驁，必然是亂槍掃射，甚至還會引爆炸藥，毀掉入口。

所以，我只能忍著。

要是呂成驁，他能失足掉進深淵，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落入深淵的人，始終再沒有喊過一聲，只有陰嗖嗖的風聲連綿不絕地向上吹著。

那人或許已經落地，也或許仍然在下落的狀態。

中間隔著的巨大距離，早已隔絕了我們的視聽。

雷聲再大，千裏開外，又如何聽得到？

那一如既往的沈默，所預示的，是我們的這段征程，才剛剛是一個開端。

下面等著我們的，是一段一模一樣，長到沒有盡頭的石棧。

我們已經不知身在何處，離地面有多遠，只知道，風聲越來越大，身旁是愈發濃郁的黑暗。

“他奶奶的。”何大海打了個冷戰，低罵一聲，“這路根本沒有盡頭，說不定走個幾年都走不完，完全看不到希望？這還怎麽走？”

聽他這麽一說，我心裏也不免泛起了嘀咕。

從那人掉落深淵的狀況來看，這個洞的確是深的可怕，即便是生出雙翅筆直地飛下去，都屬不易，更別提我們這麽繞著圈子走下去了。

以常人之力，怎麽可能走得下去？

“大海。”泥人張在前面呵斥道，“這路是二爺選的，不會有錯。你少說幾句，別喪了兄弟們的志氣。”

何大海略顯無辜地沖我吐了吐舌，輕聲道，“陸老師，這事兒你怎麽看？”

“不好說。”我皺著眉頭，認真地分析道，“既然池長明跟坤二爺都選了這條路，說明這條路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玄機……”

正說著，泥人張忽然舉起了手電筒，高聲示意道，“兄弟們，前面的路變窄了，大家都放慢速度，腳上小心點。”

一聽到這句話，何大海的五官又開始擰巴起來了，倒吸一口涼氣，“奶奶的，這路是存心跟我過不去啊……”

應著泥人張的聲音，隊伍行進的速度果然大大地放慢了。

眾人皆是把身體跟崖壁緊緊地貼在一起，半步半步地向前邁著。

“老大……這路也太窄了……”黑頭也有點吃不消了。

走到跟前我才發現，石棧的寬度縮短了足足一半，只餘下不足一米的石臺，屹立在深不可測的深淵之側，當真有了些天路的意味。

“老大，會不會……是咱們走錯了？”大腳也被這場面給鎮住了，腳下根本邁不開步子，哀求著道，“這麽走下去，肯定會掉下去的……這風也太大了……”

路本來就險，再加上逐漸增大的側風，就算是藏離山也難保萬無一失，更別提普通人了。

所以，絕對不能盲目的走下去了。

“不應該啊。”我微微瞇起眼睛，霎是不解地道，“路自始至終只有一條，不存在走錯一說，而且池長明也是從這裏離開的，他們是怎麽安然無恙走過去的？”

一聽到我這麽說，旁邊的何大海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瞪圓了眼睛，“他們會不會已經掉下去了？”

“他們要是掉下去，我們怎麽會沒聽到一點兒動靜？”我搖搖頭，毫不猶豫地否決了。

“那也不一定。”何大海忽然來了勁兒，繼續道，“說不定先前的風聲和哭聲，把他們的聲音掩住了……”

正說著，何大海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沖我擠擠眼，“陸老師，你想想……咱們一直沒有見到那夥人的蹤跡……不更是說明他們掉下去了嗎？”

稍微一想，我有點楞住了。

事情的確是有些奇怪，池木兩家走上石棧以後，就放佛消失了一樣。

難不成，真的不小心失足掉進了深淵？

何大海的言之鑿鑿，神神秘秘，也把張家眾人給唬住了，大腳身子一軟，半蹲在地上，哭喪著道，“老大……那幫人都掉進了深淵，咱們……不能往裏走了……”

“誰說他們掉進了深淵？”泥人張聲音古怪地道，“你們往底下看，就明白了。”

何大海撥浪鼓地搖搖頭，整個人靠在崖壁上，死活不向下望一眼。

我站穩了身體，朝著斜下方一望，那濃郁的黑暗中，有著數個光點，淩駕於黑暗之間，宛如漂浮在虛空裏的星光一樣。

盡管離得很遠，我仍是從那黯淡的光澤下，分辨出了那些臉龐的主人，正是消失已久的池木兩家。

“他們……怎麽會在那裏？”我忍不住一個激靈，心中大駭。

那裏……可是空洞的深淵。

“死了……他們一定是死了……死不瞑目……鬼魂在洞裏飄……準備拉墊背的呢……”大腳徹底慌了。

“別瞎說。”鴕鳥的臉色相當難看，咬著嘴唇給自己鼓勁兒，“按照大海哥的理論，他們要是真死了，肯定就順著無底洞去陰間了，我們怎麽還能看到他們？”

我們發現了他們，他們也發現了我們。

有幾張陌生的面孔朝我們望過來，臉上還有不屑的笑意。

那是活人才可能有的表情。

“他們沒有死。”我深吸一口氣，連忙道，心裏卻始終無法理解，他們是怎麽停留在石棧外面的虛無裏。

“沒有死？”何大海伸長脖子看了一眼，不信邪地道，“沒有死，難不成他們個個都會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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