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句很簡單的話可以概括：藏離山變了。

變得我跟何大海都有些不認識了。

這種變化，是他來到陰山行宮後才出現的。

屍主跟青銅匕首，遠遠地被我們落到了身後，而我們也踏進了來時的暗洞。

大腳神神秘秘地落到最後，沖著我跟何大海道，“那青銅匕首，二爺真的不要了？”

何大海自然明白大腳的意思，不由得鄙夷一笑，“你要敢取出來，就歸你了。”

青銅匕首一拔出來，憑借屍主的爆發力，沒人可以躲得過它暴怒的一擊。

大腳連忙搖搖頭，悻悻地道，“我不是要……我只是問問……”

暗道裏，寒冷再次侵襲。

與其說是暗道，不如說是在巨大冰層下鑿出來的一條供人穿行的小徑。

跟中央的陶罐屍體陣相比，這些冰層才是陰棺中占據主體的部分，幾乎填滿了三分之二的空間。

全是冰塊，自然陰寒，我猜測，陰棺的陰字，或許就是從這而來。

暗道兩側，盡管塗著一層掩飾了真相的漆，但是誰都清楚，在漆的背後，究竟藏著些什麽。

數不盡的器官雜亂羅列，而冰塊放佛是一塊巨大的凝膠，包裹著那些屍體的碎片形成了一個超大的琥珀。

這種形式，本身就是有超越現實的意義，甚至讓人有敬畏的意義。

眾人皆是一言不發地湊在一起，縮著脖子，取著暖，讓陰棺裏保持著它該有的寧靜。

這一次的暗道之行並沒有再出什麽意外。

即將抵達出口的時候，何大海沖著我提點道：“陸老師，到了外面，你還是得註意著。”

如藏離山所說，一出了陰棺，那影怨自然又黏在我身上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好不容易治好的絕癥再次回來了。

我重重地點點頭，輕聲道：“我明白。”

絲絲白色的煙霧一溜煙的從門口往外冒，我們一行人，幾乎全是騰雲踏霧般的走了出來。

從嚴冬走入暖春，忍不住了抖了抖凍僵了身體，直嘆著舒服。

藏離山回過頭，把暗門掩上了，一眼望上去，門似乎是消失了，陰棺又恢覆成了完整的整體。

做完這一切的藏離山，繃緊了身體，朝著石棺群的一個方向遠眺而去。

石棺群，仍舊是最初的寂靜，它們恢弘而又沈寂地呈現在這片谷底裏，只有風聲細細地嗚咽，訴說著誰也不知道的秘密。

“二爺，咱們現在怎麽辦？”泥人張沒有了主意，問道。

藏離山收回了遠眺的視線，又朝著陰棺的頂部望去，定定地道，“上去。”

陰棺的內部我們都沒有弄清楚，怎麽又要跟陰棺的頂部扯上關系？

尤其是……這樣做，究竟有什麽意義？

陰棺邊緣的弧線很逗，爬上去並不容易，甚至還有可能一不小心摔下來，所以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去做這樣出力不討好的事情，未免有點得不償失。

“二爺，是你上去，還是咱們都得上去？”泥人張看了眾人一眼，不確定地問道。

藏離山輕輕頷首，以命令的口吻道：“全部上去。”

得，又是八竿子摸不到一塊的事情。

黑頭幾個兄弟還在自我安慰。

“大家打起精神，也有可能是坤二爺先前上去的時候，發現了不得了的寶貝呢？”

“也對。畢竟連屍主之前都藏在那上頭呢。”

陰棺上面有沒有寶貝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此時的藏離山太怪了，渾身上下，一舉一動皆是說不出的怪。

縱然是如此奇怪的藏離山，泥人張依然對他表現出絕對的順從……

大概，這就是真情實意吧！

依然是由藏離山打頭，我跟何大海跟在最後。

考慮到眾人的實力，藏離山還特地挑選了弧度比較緩的斜坡。

縱然如此，對於我們來說，爬上去也相當困難，時不時地會出現上一步，下滑兩步的情況。

只有親自走上去，才明白藏離山能在比這還陡的斜坡上健步如飛是多麽困難。

大概飛檐走壁，也不過如此了。

陰棺的造型，極其奇怪，底下是不規則的圓形，而頂部卻是一個極其規整的圓環平臺。

眾人相互借力爬上去以後，不約而同的朝著四處打量。

怎麽說呢，這裏簡直可以用窮困潦倒，家徒四壁來形容。

什麽都沒有……連個裝飾品都沒有……甚至讓眾人引起誤會的那層金粉也沒有……

就是如此空蕩蕩的地方，藏離山卻是選好了一個地方，一屁股坐下來，一言不發，定定地望著山谷裏黑暗的盡頭。

黑頭幾個人自我安慰的說辭，在上來以後，全都化為了泡沫，一個個備受打擊，神情沮喪地不知道該坐還是該站著。

我跟何大海更是詫異無比，因為藏離山坐下來的動作，顯然預示了他短時間內沒有離開的打算。

他讓我們上來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黑頭走到泥人張旁邊，悄咪咪地說了幾句耳語。

泥人張的神色微微有些變化，走到藏離山旁邊，慢慢地坐下，不緊不慢地道，“二爺，你也該告訴大家，究竟要做什麽了？兄弟們一直蒙在鼓裏，連做什麽都不知道，真的出什麽事了，根本幫不上手。”

藏離山輕輕地搖搖頭，道：“你們只需看著便可。”

看？

看什麽？

在陰棺外面，全部是沒有盡頭延綿到底的黑暗。

我們的確是占據了高處，占據了有利地形，可是手電光的射程，只能讓我們瞧見山腳下的情況，往外一點就極其模糊了。

談不上一觀石棺群的壯闊，更談不上一覽眾山小的大氣。

在這裏呆著，跟在坐在深夜海面上的扁舟上差不多。

看到的，只有黑暗。

藏離山不願意再開口了，泥人張也沒有再逼問，索性一眼不發地陪著他坐著。

何大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拉著我繞到稍微遠一點，沒有光源的位置，也好說起悄悄話。

“這倆人，還真把這裏當度假聖地，把咱們全當跟班了。”

何大海的言論，當真有些一陣見血的意味。

泥人張跟藏離山之間的情感，不管在哪裏，似乎只要坐著，即便是面前再黑暗，於他而言，那也是晴天。

我們其他人，又哪裏做得到如此坦然。

想到此，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泥人張的那個側影……

奇怪，他的喉結為什麽小到看不見了呢？

“陸老師，你快看，那是什麽……”何大海壓低了聲音，忽然指著前面沖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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