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一定是對，錯也不一定是錯。

究竟是對是錯，那些所謂的評判標準，只忠於所看待它的個人而已。

這些道理，大多數世人都明白，而明白並不代表能接受，更不代表將其融會貫通，末了，還是把這些道理放一放，只忠於自己。

即使有的人能明白，也無法做到坦然接受，譬如我，腹中的確有股難平的氣，只是沒有發作罷了。

畢竟呂家一行人的做法，純粹是把我跟何大海當做犧牲品。

而我們沒有死，還活下來了，這或許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紅毛粽子倒在不遠處的地上，身首相離，斷頸處向外溢冒的黑液已經止住，夾雜著惡臭的腐味在空氣中彌漫到了極致。

就算上千只臭雞蛋放在天下最臭的茅房裏，也不過如此了。

眼皮底下，隨處可以見到打鬥的痕跡，我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方才戰鬥的惡，心境定然是一時半會兒無法平靜的，更不免在心底感慨一番，我們能活下來，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何大海苦著臉，皺著眉，小心翼翼地把撒在地上的六片金葉子撿起來，在雙扇門外挑了一個墻角坐下，沖我挑了挑眉。

“陸老師，萬一你要是改變主意，不想去喊他們了，咱們現在就走。”

我看得出來，何大海是打心裏希望讓那些人繼續留在上面，而我的動作顯然要讓他失望了。

整了整仍有些淩亂的衣衫，我邁開步子，踏上了石梯。

身上的痛感並未消除，所以我走地很慢，一步一個臺階，一直走到了石梯的頂部。

再次站到這裏，心情已然天差地別。

封住通道的石板，與周圍的洞口密合地很好，縫隙處幾乎看不到明顯的光線，綽約的人聲隱隱飄入耳朵，一樣是聽不清楚。

“咚……咚……咚……”我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石板。

那幾乎從天空裏飄下的聲音戛然而止，幾道明顯的腳步聲踩到了正上方，半晌，才有一道極其謹慎的聲音傳下來。

“誰？”

“是我，陸關洋。”我仰著臉，盡量把聲音送了出去。

底下，何大海鄙夷地哼了一聲，嘆了一口氣沖著我道，“陸老師，看到沒有，人家把你當做粽子了。”

我不置可否地一笑，繼續等待。

嘈亂的動靜順著石板傳來，很快，石板便有了微微的顫動，接著由正中間打開一道縫，大壯的臉率先從縫隙裏探了出來，瞧見我，眼眶裏的喜色噌地竄了出來，一把就拉住我的胳膊。

“陸先生，是陸先生，他還活著。”

石板進而整個打開，露出了在上面環成一圈的腦袋，皆是跟大壯一般興奮地望著我。

大壯想把我拉上去，我笑了笑，把手抽了出來。

“下面沒有危險了。”

呂言婷朝著我身後望了望，表情有些訝異了，急促地反問道。

“陸先生，大海呢？”

他們只瞧見了我一個人，自然以為何大海出了意外，我正想為他解釋的時候，他懶洋洋的聲音飄了上來。

“我的命很硬，沒有你們想的那麽容易死。”

聽懂話中意味的眾人面色微變，臉上的笑意也收攏了，我權當做沒有看到，囑咐一句，“出口已經找到了，走吧。”

顯然，這句話引起呂家眾人更大的驚呼。

“出口找到了？”

“小姐，我們可以出去了。”

一步一個臺階地向下走，一直等我走下了臺階，呂家的人才從入口鉆了進來。

我跟何大海好端端地活著，只能證明紅毛怪已經除掉了，卻證明不了另外一件事。

“陸先生，你們真找到出口了？”神算子又向我確認了一遍。

要尋到出口，需懂得奇門遁甲之術，而我跟何大海皆是一竅不懂，也難怪他會如此懷疑。

“出口在坤位。”我笑了笑，簡單答道。

坤位二字，不用過多解釋，足以代表很多東西。神算子能明白，呂言婷也能明白，甚至連呂家的兄弟們也能明白。

直到眾人都下了石梯，何大海才晃悠悠地站起來，沒有給眾人一個好臉色，冷哼一聲，咧著嘴唇似笑非笑地迎上去。

“粽子是我們哥倆拿命解決的，出路，也是我們哥倆拿命找到的。你們要想跟著我們走我沒意見，但是把我們關在下面的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以何大海的脾氣，我縱使想攔也攔不住，倒不如讓他把憋在心裏的委屈都倒出來圖個痛快，也省得這事兒繼續發酵，所以我沒有做聲。

呂言婷歉意的眼神兒掃了我們倆人一眼，最後落在何大海身上，懇切地道，“大海，這件事情要怪就怪我，是我作出決定的。”

她一出口，我便知道她是要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了。

只是以我對呂言婷的認知，尤其是在失去了兩位兄弟之後，她是斷然不會做出舍棄任何一位兄弟的舉動，所以，這件事不可能是她做的。

“小婷。”神算子站了出來，溫柔地看了呂言婷一眼，挺直了胸膛，不慌不亂地道，“封口的石頭是我關上的。”

何大海的表情沒有任何驚訝，冷笑了幾聲，沒有說話。

“當時的情況太過緊急，倘若不封住洞口，粽子務必會跟上來，後果不堪設想，我作為探寶團的一個負責人，必須在關鍵時刻有所抉擇。”神算子的神色很凝重，態度也很誠懇，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大海兄弟，陸先生，我明白你們兩人心中會有怨氣，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倘若你們要想發洩，就全發洩到我一人身上便可，我白修文任打任罵，切莫波及到其他人身上。”

神算子懇切的態度觸及到我的內心，我明白他的為難之處，只能聳了聳肩，沖著何大海道，“大海，依我看，這事就算了吧。”

我這麽一說，神算子的眼睛裏便有了一道亮光，不過又隨著何大海的一句話給熄滅了。

“我這個人，向來是好說話。”何大海冷冷一笑，帶著絲自嘲地道，“我跟陸老師找到活下去的路，幾乎連命都搭進去了，你們把我們關在下面的事我可以不計，但是你們要想從這條路走出去，那就得親兄弟明算賬了。”

聽到這裏，誰都聽出來了，何大海這是伸手要錢。

神算子望了呂言婷一眼，點點頭道，“陸先生與大海兄弟，為探寶團再次立下大功，理當受到獎賞……”

話還沒說完，就被何大海嬉皮笑臉地打斷了。

“我不要什麽獎賞，我只要買路錢，一人五百塊大洋，你們六個人，我給你們打個折扣，三千塊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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