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空氣裏彌漫著青草的香味。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徐小麗在同事的勸說下決定開始網購生涯。

淘寶其實在很久前已經興起了，徐小麗一家一直沒有用，他們也曾以為買衣服和買家電這種事會一直依賴於實體店，沒想到電商的迅速發展開啟了購物的新時代。

註冊了淘寶賬號並且和銀行卡綁定之後，梁家三個女人湊在電腦屏幕前選貨。

梁心芽：“媽，你看這個白半袖怎麽樣？好喜歡它袖口的設計！”

梁心蕊：“媽！這條短褲好看，還便宜，我要買！”

徐小麗看得眼花繚亂：“別沖動，貨比三家，貨比三家。愛紅阿姨昨天還告訴我說在網上的店裏買東西能講價，讓賣家給包郵，我們不用出郵費。”

梁心芽：“我怎麽覺得這個半袖有點寬呢？看評論好像說顯胖？啊，我好想試一試再做決定啊。”

梁心蕊：“姐，你可以先買回來，不合適再退回去。”

梁心芽：“這樣都行？”

徐小麗陰著臉：“行什麽行，這不是白扔郵費嗎？你倆都看半天了，也沒看出個啥來，讓開，讓我先逛逛。”

摳門親媽上線，梁心芽和梁心蕊相視一笑，自覺騰出了地方。

三個人最後買了三件上衣，兩條褲子。

梁心芽等快遞如同度日如年。

快遞剛到，她便迫不及待地試穿，所幸第一次網購很順利，衣服尺寸也合身。

她穿著在網上買的衣服去找江涵，江涵一見面便誇了她的新衣服。

“好看吧，網上買的，還挺方便的，希希你改天也試一試。”梁心芽嘚瑟著。

“嗯。”江涵看著她那款式新穎俏皮的衣服，猛點頭，“你說網上什麽都賣嗎？”

梁心芽信誓旦旦地答：“什麽都賣。”

“那像我們平日裏吃的保質期特短的瓜果蔬菜呢？”江涵問。

梁心芽想了想說：“等以後這個行業發展好了，也會賣的。”

江涵略有些懷疑，她無法想象。

“你看當時我爸用BB機，只能收鈴聲不能打電話，後來出現了翻蓋的手機，現在大家都用智能機，連手機也能上網，還能登QQ，神不神奇？”梁心芽解釋。

江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個世界發展的太快了，說不定有一天手機還可以做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等到那一天，說不定你和歐陽哥哥的孩子都能打醬油啦。”

梁心芽偷樂，江涵環顧四周，趕緊捂住她的嘴。

未來會是什麽樣子的呢？沒人可以猜到，也沒人可以給出完整的定義。只是女孩子一旦解鎖某些技能，比如網購，便一發而不可收。

這學期，蘇炑依然會給梁心芽講題，但不再是固定的時間，什麽時候梁心芽有了不會做的題，他就什麽時候教她。他們的生活每天忙碌而充實。張哲天的女朋友像草場裏的草，割了一茬再長一茬，什麽類型的都有，溫婉可人的，活潑可愛的，調皮愛鬧的，甚至女學霸。江涵奶奶家當初領養的小狗已經長大了，毛發烏黑鋥亮的，除了江涵奶奶自己餵，鄰裏有什麽剩下的魚肉也都惦記著它，它吃得胖乎乎的，身上毛又多，整條狗像個球一樣。張哲天和梁心芽很喜歡它，見了它總要逗逗它。

江涵每次看見張哲天拿著上好的火腿甚至是進口的火腿餵狗時，心情總是很覆雜，一方面他來投餵她很開心，另一方面這麽敗家的投餵行為實在讓她痛心，讓她總有一種狗吃得比人都好的感覺。

張哲天下午和蘇炑約了打游戲，兩個人出門時遇到江涵家的狗在街上溜達。

“雪球最近是不是瘦了？”張哲天手撫上小狗的背。

雪球這個名字是張哲天自己叫的，王英奶奶給狗取的官方名字是黑子。

江涵一聽他說瘦了，怕他以後頻繁來餵，著急說道：“哪裏瘦了，毛順了而已。”

張哲天早已養成了洞察人心的本領，他唇角一彎，故意逗江涵：“明明瘦了啊，我以後天天給它改善改善夥食怎麽樣？”

江涵不說話。

張哲天看著她一臉裝嚴肅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說你這麽喜歡小動物，再養一只吧，你該不會真打算以後再不養寵物啊。”蘇炑開口。

“養寵物多麻煩啊，還要關心它的胖瘦，不養了。蘇炑，我們走吧”張哲天很快結束這個話題，拍了拍蘇炑的肩膀，臨走前沖江涵賣了個乖，“其實不管是人還是狗，都瘦點好，讓它保持。”

江涵站在原地楞了楞，不久後才反應過來蘇炑話裏的意思，那是上小學時候的事了，張哲天家裏還有條狗，毛絨絨的，很可愛。後來有一天周玉帶它出去散步，不知道是走丟了還是在路上被別人抱走了，總之再也沒有回來過。

張哲天家從此也沒再養過寵物。

江涵輕輕嘆了口氣。

蘇炑和張哲天走到街上，兩個人準備去對街的網吧開黑。在家裏玩動靜太大，指不定被哪個家長罵一頓。

走到網吧門口，張哲天正要往裏走，看見蘇炑腳步一頓，停在門前。

他順著蘇炑的目光望去，大街的拐角裏坐著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他頭發蒼白，臉上爬滿了皺紋，他久經風霜的打磨，皮膚暗黃，手臉都臟兮兮的，老人蜷坐在角落裏，身旁放著一個罐子，裏面散落著幾張小面額紙幣和一些硬幣。

張哲天開口：“怎麽，想給錢嗎？”

蘇炑沒回答他，徑直走上前去，彎腰往罐子裏塞了一張紙幣，然後返了回來。

“我們進去吧。”

張哲天眼底滑過一絲波瀾，輕輕泛著光，把手搭上蘇炑的肩，“我說你整天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在毫不認識的乞丐面前反而顯露了真情，看來我對你了解不夠啊。”

蘇炑把他的手移開，瞥他一眼，“你一會兒多殺幾個比什麽都強。”

“切。”張哲天轉身推門。

周一回到學校，繼續新一周的學習戰鬥，物理老師把電磁感應講得繪聲繪色，左右手來回倒騰著比方向，梁心芽的腦子亂成了一堆漿糊。課間時間梁心芽繼續她和李琳的日常，去教室外面透氣，站在樓道裏看樓下來來往往的學生。

梁心芽百無聊賴地看每個人校服裏的內搭是什麽，思考著校服裏配什麽好看，眼神不自覺地被兩個女孩子吸引。

女孩子中間有一個是任璇。她馬尾高懸，抱著一疊英語報紙，款款從行政樓裏走出來。

憑借女生的直覺，她覺得自己對任璇懷有敵意。

李琳往梁心芽身旁靠了靠，給她打眼神，示意她看。

梁心芽扭頭躲，轉過身看見張哲天和小女友正打情罵俏朝她們走過來，她語氣冷冷地說：“她和我有什麽關系，我為什麽要看她？”

李琳和梁心芽為了躲班主任的監控，經常站在鄰班靠近自己班的地方，李琳看見周圍沒有熟人，肆無忌憚地擡高一點聲音說：“怎麽沒關系了，她對蘇炑有意思，你倆是情敵。”

梁心芽沒機會阻止，這些話一股腦的全灌進張哲天耳朵裏。

張哲天看見梁心芽的耳廓紅了一圈，他抓住旁邊女孩的手，立在原地，稍顯驚訝，輕松自在的面容消失了幾秒，然後悄無聲息地回來，唇角揚起，意味深長地問：“原來你……那個……蘇炑啊。”

“沒有沒有，你別聽她胡說八道。”梁心芽狠狠瞪了李琳一眼。

李琳裝作什麽都沒看見，擡頭望天。

張哲天眼神犀利而狡黠，眼眸裏一片暗潮湧動，仿佛一眼便洞穿了梁心芽的小心思。

“蘇炑除了不愛說話、悶和沒我帥之外，別的都是男神配置，你被他迷住，理所應當。”

張哲天真該感謝上天賞的臉，不然照他這麽嘴欠地說話，一定會被很多人噴死。

梁心芽緊攥著衣角，回嗆道：“蘇炑只不過是經常教我題而已，我們沒什麽，我喜歡的人應該是話多有趣還比你帥。”

“也是，你這麽咋呼的一個人不能喜歡上一個多說點話仿佛就跟被打了一樣難受的人。”張哲天若有所思地歪過頭。

梁心芽強裝鎮定，繼續說：“兔子不吃窩邊草，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你和蘇炑哭鼻子流鼻涕的樣子我都見過，你以後別瞎說。”

張哲天摸摸鼻子，“我哭過鼻子嗎？我怎麽沒印象？”

梁心芽無語，不耐煩地拉起李琳往廁所走，離開此地此人。

張哲天也沒多想，雖然他一直信奉兔子不吃窩邊草就是一句屁話。

但上天弄人，站在前門後面沒往外走的蘇炑聽到了一切。

血液似乎一下子湧到腦子裏，不斷發脹，讓他無法進行他最擅長的思考。

有那麽片刻的功夫，他覺得沒意思，什麽都沒意思。千山萬水沒意思，長河落日沒意思，人間美味沒意思，繁花茂樹沒意思，夏天的冰可樂，冬天的熱被窩，春天的萬物覆蘇，秋天的五谷豐登，甚至那些能讓他沈迷幾個小時思索的數學題，都沒意思。

包括他喜歡梁心芽這個秘密，似乎也沒什麽意思。那些秘密掩藏在唇齒裏，融進歲月裏，悄無聲息，無人知曉，無人應答。他朝空曠的山谷喊一聲，沒有人回應，只剩自己孤零的聲音，飄飄蕩蕩。

喜歡或許總伴隨著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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