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十幾歲的時候就被顧大毛抵債的賣在了青樓，小小年紀就被灌入了不正確的價值觀。如今雖然已為人婦多年，可還是改不了一貫的風塵氣息。明明才二十多歲，可那品味居然比範瑤還差，當真叫顧念不忍直視。

而陳宣也是一身緞衫，而且還是她天盡人怡的衣服。腰間一塊剔透的白玉一看就是價值不菲，儼然衣服世家子弟翩翩公子的模樣。

這兩人叫得親昵，可看顧念和淩風的眼神卻充滿了考量和鄙夷。大概是因為淩風和顧念這番隨性的打扮，在兩人的眼中看著略微寒磣了些。

“三妹，你怎麽時候回來的啊？早說啊，我讓你姐夫去接你。”顧燕走過來，親昵的說道。

顧念淡淡一笑，道：“昨日才回來，這不今日就見到大姐和大姐夫了嗎？”

對於做戲，顧念從來都不懼任何人。

“這是……”陳宣上前，看著淩風，詢問道。

“兄長，別來無恙。”淩風抱拳道。

這兩口子演起戲來，他人都是望塵莫及。

“陳覆？你是覆弟？”陳宣裝作一副大驚的模樣，看著十分激動。

但顧念和淩風同時在心頭吐槽，‘覆弟’？什麽鬼稱呼。

正說著呢，府中的繡娘和陳伯聞訊也跑了出來，一見顧念和淩風都十分親切的模樣，活生生像是久久未見的親人一般，簇擁著便進了陳府大門。

……

陳府只是一個三進的小院子，大門前連個照壁都沒有，一入門便將前廳景色看了個一幹二凈。不難看出，陳宣在他僅有的金錢中，將陳府打造得盡量的有內涵。

繡娘為人熱情，陳伯靦腆，以前兩口子做生意的時候也是女主外男主內，如今兩人算是退出江湖在家帶孩子，也是繡娘說一，陳伯不敢說二。

顧燕生了一兒一女，兩個孩子兒子三歲，女兒不到兩歲。脖子上的金鎖還是顧念送的，除此之外，顧念連抱都沒有抱過這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對顧念也沒有什麽記憶，就知道家中有陌生人來了，好奇的睜大著眼睛看。

一些場面上的官話後，早飯算是開始了。

顧念是一個極少串門的人，一來她沒時間，二來她不喜歡。但繡娘會時不時的邀請顧念到他們家做客，而陳宣則是一臉‘你又來我們家蹭飯’的表情，仿佛顧念想方設法的高攀他們家，對顧念從來都怠慢。

然而今日他表現得倒是熱情，在顧念的眼中看著，陳宣這臉上就差寫著鴻門宴四個字了。

噓寒問暖了半天，陳宣首先將矛頭對準在了淩風身上，畢竟淩風當年也一舉中了舉人，如今回來，腿還斷了。當中的這些個倒黴故事，陳宣還是喜聞樂見的。

有些人就是這樣，必須要用別人過得不好，來證明他自己過得好。因為不滿意自己的現狀，才受不了看到別人的幸福。

道理顧念是懂的，可她也不是很明白陳宣如今究竟如何不滿自己的現狀。相對於其他人來說，陳宣也算是小有成就，高堂健在兒女一雙，不知羨煞多少旁人。

可能有些人的心就是無底洞，無論如何你都無法填滿的吧。

對於淩風，繡娘和陳伯的印象也算深刻。當年陳宣在學院，常年不回家，淩風表現得又乖，所以繡娘和陳伯也十分喜歡。加上淩風初次科考便中了狀元，當時他們還想著讓淩風給他們家錦上添花呢。

後來淩風離去，顧念便說他去了學院；再後來顧念和他們家漸行漸遠後，就完全將陳覆這個人遺忘了。

如今再次問起，淩風狡黠一笑，便只道是科考一直未中，依舊只是一個舉人。事實上，陳覆這個身份，也確實只是一個舉人罷了。

聽他那麽說，陳宣整個人都笑得開朗了很多。反而還安慰起淩風來，就連讓他認祖歸宗，在陳家安心做個賬房什麽的話都說出來了。

其他倒也沒什麽，就顧燕看著淩風的目光有些不正常，似乎在偷偷看著，然後也不知道在竊喜什麽。

既然‘陳覆’的情況他們了解了，那接下來就是顧念來。

顧念見淩風並不打算亮出身份，那肯定也不會暴露淩風。他們問為什麽她一人前來，顧念的話便只有‘將軍受了傷，先回皇城去了’。

在其他人看來，無非就是鎮國公嫌棄顧念，才將顧念獨自拋下而已。

直至說到顧大毛的時候，顧念這才皺了皺眉頭。顧念在接濟顧燕之前，便囑咐過顧燕讓她不要和顧大毛來往。顧燕在陳宣的洗腦下，一直覺得顧念大逆不道不知感恩。這些顧念都知道，只是不欲辯解。

釀成今日的局面，顧念也有一部分責任。她這個人太獨立了些，有時候獨立到不會考慮周邊人的看法。其實有些事情多解釋一下，便可以免去很多麻煩。然而顧念卻不屑解釋，造成了越來越嚴重的隔閡。

以前顧念在瑞城，一邊開著飛仙，一邊管理點心鋪。而且瑞城大大小小許多商賈都認識她，也算是生意場上小有名氣的人物。陳宣忌憚顧念，對顧念雖說是冷嘲熱諷，卻也不敢太過放肆。

但今日，哪怕顧念已經是國公夫人，他對她說起話來，儼然是一副長輩教育晚輩的模樣。正兒八經的便從各種道德的角度開始指責顧念。

淩風從一開始的話就很少，全程便當做是陪著顧念演一出戲。可是演到現在，淩風的眉頭開始慢慢的皺了起來，然後轉頭看著顧念，那眼神似乎在詢問‘我能打他嗎？’。

顧念淡淡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既然她都那麽表示了，那淩風便當做一個透明人一般，在旁邊該吃吃該喝喝，不去打擾他們的話題。

“哎呀，三妹，便是你的不檢點，南北邊的胭脂鋪都被人砸了，說是老板只要是你，就不會來買東西。你說這事……你真是辦得太不明智了。就算你恨他們，可他們畢竟也是你的父母啊。哪有親女兒毆打父母的？當真是天理不容。若非看在燕兒的面子上，你這樣的……”陳宣痛心疾首的說著，像是顧念給他丟了太大的臉，他欲與顧念斷絕關系一樣。

那邊的繡娘輕咳一聲，制止了他，而他也適可而止，將頭轉向了另外一邊，但也偷偷的觀察著顧念的表情。

顧念一臉驚訝的說道：“是嗎？當時只是一時氣憤，並非考慮太多，實際上我也暗暗後悔來著。”

陳宣冒出一句風涼話：“可惜啊，後悔完嘍。”

這邊顧燕也說道：“三妹啊，其實我與你姐夫商量了很久，這胭脂鋪恐怕是開不下去了。你看你，之前還能在點心鋪拿錢，現在點心鋪也沒錢拿了，胭脂鋪的生意如果你自己打理只會是越來越糟糕的。也是我在這城裏打理了那麽多年，一些老顧客還是賣我面子的，若是我接手過來，過個兩年說不定還有起色。”

“大姐的意思，是讓我將胭脂鋪讓給你？”

“我們是親兩姐妹，大姐還能委屈了你不成？你現在……說句難聽點的吧，你現在去瑞城隨便打聽那個人會說你的好？既然你嫁給了鎮國公，那就好好當你的國公夫人，就別回瑞城了。我和你姐夫合計，那記家鋪子也是我的心血啊，讓它就那麽關了？我可舍不得。你就當行行好，將鋪子轉讓給我，錢的話好說的。”

顧念暗暗笑了一下，問道：“大姐說得極是，不知大姐和姐夫商量著要給我多少錢呢？”

“瑞城三家店鋪，每家店鋪，我們……我們給你一百兩銀子，如何？一共整整三百兩呢。”顧燕說的時候，似乎還有些心疼那些錢。

但顧念知道，這三家每年的收入都在千萬兩，而他們居然用了區區三百兩就想將她打發了，真當她是三歲孩子了？

顧念笑道：“大姐和姐夫莫不是在說笑吧？還是覺得我不懂行情？或者覺得我愚笨？”

陳宣冷哼了一聲，仿佛施舍般說道：“三妹。你這話說得。你如今聲名狼藉，不單單那胭脂鋪，就連我家布莊都受到影響了。現在給你三百兩已經是看在你是燕兒親妹妹的份上，換做他人，是一分錢都沒有。”

“哦，那我還是要多謝大姐和姐夫的厚愛了。”

“三妹！”顧燕語重心長的說道：“三妹，你現在已經有了更大的靠山，哪裏有精力來照顧這裏的生意？況且這胭脂鋪打理得最多的人是我，你有靠山，能眼睜睜看著胭脂鋪倒下，但是我不能。這裏面我的心血最多了。”

顧念和淩風交換了一個眼神，互相將對方眼底的冷漠收下。

“大姐和大姐夫這般說來，也確實如此。如今的我大可不必將時間和經歷花費在幾家小小的胭脂鋪中。不過飛仙好歹是我一手打理起來了，其中盈利我最是清楚。先不說其他的，那幾家鋪子的位置就不止這個價錢。大姐和大姐夫想用區區三百兩買下我三間鋪子，實在是異想天開了一些。”

“我們……”

“我若只是將鋪子賣出去，不說其他，光是鋪子的錢，也值三千兩吧。”

“三千兩，你搶人嗎？”陳宣差點拍案而起。

顧念卻處變不驚的笑道：“大姐夫也是生意人，什麽地段什麽銀兩你還不清楚嗎？”說完，顧念起身，走到淩風身後，對陳家上下道：“飯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們便先告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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