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兒的生母是顧笑，也就是顧念的二姐。顧笑當真是一個可憐的丫頭，家中一貧如洗食不果腹，年幼之年從未吃過一頓飽飯，竟然還慘遭惡人侮辱。

小姑娘不懂事，本能的知道自己臟了，差點給病死。

好在那時候顧念已經重生成了‘花花’，見自家二姐情況不對，不顧楊氏的反對找了村中的大爺帶著顧笑前往城中就醫。而後又將顧笑接到了她和淩風所租的房中，三人相依為命。

其實對顧笑的愧疚，淩風不比顧念來得淺。知道顧笑去世以後，他都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天意難違，再是悔恨都無濟於事，便只能將這份愧疚寄托在顧允兒身上。

顧允兒雖然是顧念教出來的，但性子真的與顧笑如出一轍。溫柔，小小年紀就知道不給別人添麻煩，還要處處照顧他人。

淩風也挺佩服顧念的，他自問，若是讓他來照顧顧允兒，那定然會將他捧在手心中。就算他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給。然而顧念不一樣，顧念依舊以一顆平常心在養育顧允兒。

這才有了如今這個溫文如玉寵辱不驚的孩子。

夫子喜歡顧允兒，夫子教了幾十年的學生，什麽孩子是什麽樣，他心頭跟明鏡一樣。從顧允兒來的第一天開始他便看中顧允兒了。後來幾次故意的試探和接觸，便更加喜歡。

誰不喜歡懂事又聽話的孩子呢？

然而這顧諾兒實在是鬧心，淩風剛送來的時候還好，等淩風一走就開始哭鬧，沒一會就暴露了毫無教養的本性。實在叫人厭煩不已。

偏偏顧允兒處處維護，處處忍讓。有時候夫子都覺得顧允兒好是好，是不是這思想和腦袋有點木？

那夜夫子還叫了顧允兒前往書房談話，想讓顧允兒知道什麽是是非大義。

然而卻不想那個孩子說，若是他明白了是非大義，那他這個小叔叔就無依無靠了。而且孩子都是還沒有定性的苗，不能說放棄就放棄，若是現在放棄了，那便是毀了他小叔叔將來可能會更好的人生。

這番道理從一個只有七歲的稚子口中說出來，實在是叫一個教書育人的夫子汗顏。

至此以後，夫子雖然明裏將這兩個孩子拋棄了，實則會單獨將兩個孩子叫來指點。特別是對顧諾兒，基本從零開始教起，不然顧諾兒也不會今日的進步。

顧念這邊……

顧念拎著食盒，帶兩個孩子找到了學堂邊上的石桌，將食盒放在石桌上便坐在一邊，對兩個孩子道：“過來。”

石桌一共四個凳子，顧念坐在左邊，顧允兒便坐在了她身邊，而顧諾兒選了離她最遠的距離。

顧允兒十分自覺的將食盒打開，再將裏面的東西拿了出來。顧允兒不挑食，但喜吃酸和水果。顧念也不知道顧諾兒喜歡吃什麽，於是便只按照顧允兒喜歡的來備。

“吃吧。”顧念道。

顧諾兒雖然很怕顧念，但小孩子記吃不記打，加上食堂的飯菜以清淡簡樸為主，也難得有好吃的。顧念那麽一說，兩個孩子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顧允兒朝著顧念有模有樣的拱手施禮道：“謝謝娘親。”

原本伸手就想抓的顧諾兒連忙收回手，也施禮道：“謝謝三姐。”

看著他如此百般小心的模樣，顧念也是心頭一軟，嘆息了一聲，對顧諾兒說道：“你是否恨我？”

顧諾兒連忙搖頭。

“記住，你現在是顧諾，再也不是以前的顧大志。之前確實是我的太過急躁了一些，我現在問你，你是願意以後成為一個市井無賴，還是願意成為一個有志之士。”

這句話對於只有五六歲的顧諾兒顯然超出了他的正常理解範圍，所以他的表情充滿了迷茫。

顧念再次嘆息一聲，道：“這樣吧，若等我回來，我聽到夫子誇你，我便答應你一個要求。除了你要見你的父母。”

原本前半句讓這個孩子充滿了希望，但後半句立馬就讓他想起自己的父母，然後掉眼淚。但礙於顧念在，楞是沒敢哭出聲。

顧念指著別處玩在一起的小朋友，道：“你覺得是你厲害，還是他們厲害？”

大概是出於男孩子的自尊心，顧諾兒想都沒想的回答道：“當然是我厲害。”

顧念點頭，用她慣有的平靜語氣說道：“好，既然你覺得你厲害，那便應該厲害給我看看，而不是嘴上說說。我不求你現在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但是我希望你明白，要想不被人笑話，你就要多讀書。他們會一篇文章，那你就要會兩篇，他們會四篇，你就要會八篇。”

“可是……可是我不喜歡文章。”顧諾兒低著頭嘟囔著，但還是被顧念聽到了。

“你若是不想讀書也可以。等你十七歲以後，你想做什麽事情我都不會攔著你。你想回家也好，你想整日玩耍也罷，我不會管你。”

“真……真的？”

顧念淡淡一笑，道：“你覺得我是那種說話不算話的人？不但如此，我還會給你錢。”

“真的？”

“但是你現在才六歲，還不是十七歲。在這之前，你要聽我的。這是我們的約定，如何？夫子當教過你，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道理。”

“恩。”顧諾兒重重的點頭。

顧念不禁想著，果然，孩子都好騙。特別是男孩子，只要拿出‘男子漢’這三個字，他們就會莫名其妙的變得堅強。

“娘親，您要去哪裏嗎？”顧允兒總是覺得，顧念不會平白無故的來看他。

顧念一楞，顯然不明白為何顧允兒會這般問。“怎麽？最近沒有出門的計劃。”

顧允兒伸手拉著顧念的衣擺，點頭道：“那就好。”

顧念看著那只撰得很緊的小手，不禁疑惑。顧允兒是她親手帶出來的孩子，脾氣秉性她最是了解。顧允兒不是一個黏人的孩子，怎麽今日這般黏人了？

察覺道顧允兒的異常，顧念眉頭微蹙，聲音有些泛冷的問道：“可是這裏有人欺負你們？”

“沒有沒有。夫子對我們都很好。”

顧念再次皺眉，將學生的位置靠得那麽後，也叫對他們好？“諾兒，你說。”

原本在吃東西的顧諾兒猛然被點名，怔了怔，然後歪著頭道：“沒有人欺負我們呀。”隨後他又看向別個地方玩耍的孩子，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一樣，一張臉都皺成了包子。

就在此時，淩風走了過來，對兩個孩子笑道：“好吃嗎。”

兩個孩子老老實實的點頭。

“怎麽了？”淩風坐下，見顧念表情不對，問道。

顧念微微蹙眉，道：“你可與夫子說了這兩個孩子的事情？”

淩風笑道：“這是自然。”然後他便將夫子與這兩個孩子的事情說了出來。末了還說道：“夫子說，十分看重允兒。……還有諾兒。”

顧諾兒當即雙眸一亮，道：“夫子當真這般說？”

淩風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還別說，諾兒倒是長高了呢。夫子呀，是真的這麽說的，他說允兒懂事，但諾兒學習能力強，學什麽都快。”

大概是平時間被罵多了，突然間被那麽一誇，顧諾兒竟然還有些臉紅。

淩風笑道：“我看諾兒這骨骼挺好，等大一些可以來我軍營，將來與我上陣殺敵，建功立業。做個大英雄。”

“我也能嗎？”顧諾兒奶聲奶氣的問道。

“哈哈哈，當然，我說你能，你就能。”

“那，那我呢？”顧允兒也對此表現出了極大的好奇心。

“允兒呢……不行。”淩風故作為難的模樣，見顧允兒開始失落，這才道：“不過啊，你也能上陣的。你可以做軍師啊。”

“軍師是什麽啊？”

“你淩霜叔叔你們知道吧？”

顧允兒點頭，顧諾兒搖頭。

“你們淩霜叔叔，那是出了名的鬼見愁。戰場上敵人最怕的不是我，而是他。”

兩個孩子睜大了眼睛，就差往外面冒星星了。

之後淩風便開始侃大山般的給兩個孩子講訴了‘淩霜叔叔’的英勇事跡，聽的那些原本在邊上玩耍的小孩都被吸引過來。

而他自己就像是說書先生一般，口若懸河舌燦蓮花，給個驚堂木便可以去天橋底下說書了。這得虧了是給一幫孩子說書，要是成年人，怎麽可能相信他這什麽‘站在橋頭一揮扇子，便吹飛了敵人十萬大軍’這樣的話。

顧念看著一幫圍著淩風眼冒金光的孩子們，很是不能理解這些個男孩子是不是都會行軍打仗感興趣。可能這便是男女最大的區別了吧。

見淩風將得這般津津有味，顧念便想著是否要給他倒碗水。就在她四下打量那裏有水之際，正好便見夫子站在廊下。

見顧念張望過來，夫子朝著顧念招了招手。

顧念起身，給了淩風一個眼神後便朝著夫子而去。淩風只是微微點頭，並未停止他的‘驚奇故事’。

待顧念走入廊下，夫子看著一臉興奮的給孩子講故事的淩風，摸了一把胡須，道：“他倒是一點都沒變。”

顧念搖頭，道：“每個人都會變。他也一樣。”

“你倒確實不似一般婦人。”

“夫子謬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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