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都在傳這位國公夫人是多麽的罔顧人倫。但很快便傳出來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只是當中故意被模糊了柳家。事情又傳成兩級化，有人覺得國公夫人鐵面無私浩然正氣，也有人覺得她以下犯上明滅天理。

反正不管怎麽樣，最終這件事情直至塵埃落定都很少有人會想起事件中真正的受害者，柳瑤。

當天夜晚，淩風與顧念置氣，卻依舊派人將柳瑤的兄長用麻布套上，給狠狠的打了一頓，並命令他們次日便要搬離皇城。柳瑤的兄長和顧大毛一樣，欺軟怕硬，受到淩雲府的威脅，別說次日，當晚便打包好了東西準備走了。

反正他們家也被他敗得差不多了，收拾起來也不麻煩。只是苦了一對年邁的父母，要跟著這個不孝子背井離鄉顛沛流離。

還是次日顧念在聽張伯報告這件事的時候瞪了淩風一眼，又派人將人給攔了回來。

雖說顧念是有意保全柳瑤的名聲，但相比起名聲，這般顛沛流離還是不值當的。

好不容易在午時將人給攔了回來，聽張伯來報說他們家一家老小七八號人之時，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柳瑤父母兩人，他那個糟心的哥哥光是子女便有四人，加上還有一個妻子。

柳瑤原本上頭還有兩個姐姐，但都已經嫁人了，知道柳瑤兄長好賭，便早早斷絕了聯系。

顧念坐在桌案前，一只手啪啪的撥弄著算盤，一只手翻動著淩雲府的賬本，邊上還放著淩雲府的建築圖。聽完張伯的報告，顧念並沒有立馬回答，而是道：“按照這個進度，應當還有半月整個淩雲府便可竣工，屆時免不得要宴請一些人來。旬國舅壽辰也在半月後，莫要沖撞，告訴大家，這後面的工期拖一拖，拖至一月。”

“是，是夫人。”張伯現在算是對顧念徹底的臣服了，他們這位將軍夫人，單單只是在家中便可運籌帷幄。這兩個月以來張伯也會幫顧念傳遞一些消息，跑一些腿，也算是了解到了顧念手底下龐大的資產。

這那裏是會賺錢啊，這簡直就是能點石成金啊。

將軍能娶到那麽能幹的媳婦，當真是將軍的服氣。乃至於是整個淩雲軍的福氣啊。

“我這邊正好缺一個貼身女使，問問柳瑤願不願意。若是她願意，日後便在我房中侍候，她的父母等人便可住在淩雲府。若是不願意，我會給她一筆不小的錢，足夠她們一家買下一座酒樓從新操持舊業，也會幫她尋一門很好的親事。告訴她不用急著回答，今夜便先安穩住下，明日在給我答覆。如果她當即便回答，就帶她來見我。至於她那個哥哥……喜歡賭，就將他送到淩雲軍中好好鍛煉鍛煉吧。”

“是，夫人真是面面俱到。”

“好了，還有什麽事情嗎？”

“回夫人，玲瓏那邊已經露出馬腳了，昨日夫人剛剛出事她便迫不及待的將消息送了出去，與之對接的人，是丞相府的人。”

顧念冷笑，道：“丞相府？孟衛方？”顧念思慮片刻，放下手頭的賬本和算盤，先是道：“如今府中的款項應該也差不多了，人員流動性也大，能留下來的基本都已經固定下來。眼看天氣越來越熱，給眾人做兩身輕薄的衣裳吧。另外，半月後旬國舅的壽宴，淩風沒什麽拿得出手的衣服，這是我給他設計的，你交給留園街天盡人怡的張姨，她知道怎麽做，另外這些，也一並交給她。”說完，顧念將手邊上的幾章畫著衣衫的畫紙交給了張伯。

張伯雙手接過，也沒看，卷成了筒裝裝進了袖兜中。對於明明在說‘孟衛方’，現在卻又說在了衣服上，這種跑題的轉折他一點都不詫異。

不是顧念這個人是一個隨時跑題的人，侍候顧念習慣了，便會發現顧念這個一點都不喜歡浪費時間思考事情。並不是說她‘不喜歡思考事情’，重點在於‘不喜歡浪費時間’。

打個比方，上一段對話中，張伯明明是在說柳瑤家的事情，但顧念回覆他的是淩雲府的建設問題。之後，她才說了柳瑤家的事。也就是說，當顧念在拿不定某些主意或者還沒想到解決辦法的時候，她會先安排其他事情，在安排這些事情的同時，思考上一件事情的解決方法。

如同現在，明明在說孟衛方的事情，顧念卻是先解決了淩風的衣衫問題。

若是換做一般人，莫要說一心二用，就算能，也斷然不會如同顧念這般清晰。至少張伯覺得，他就不行。

隨後笑道：“夫人只想到將軍，怎麽將自己忘了。您是將軍夫人，將軍去了，您怎麽能不去呢？”

顧念笑道：“莫要忘記了，我現在是一個受了重傷的病人。別說十天半月，就算半年不出門都算正常。至於孟衛方那邊，他既然對我們如此感興趣便大大方方的給他看。對外依舊宣稱我身受重傷，府內我依舊正常走動。”

張伯退下後，便將顧念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了柳瑤。當即，柳瑤雙膝下跪道：“柳瑤願意追隨夫人，忠心不二，如有背叛，天打雷劈。”

“哎呦，柳姑娘，您先起來。”

邊上柳瑤她大哥怒道：“你是不是傻？你……”話沒說完，便被張伯瞪了過去，嚇得不敢多言。

張伯對柳瑤笑道：“夫人說，若您當即便給出了答覆，便待您去見她。”

柳瑤楞了一下，隨後會心一笑。

當見到顧念生龍活虎劈裏啪啦打著算盤的時候，柳瑤這顆心才算全完的落了下來，提起裙擺準備跪下的時候，頭都沒擡的顧念道：“不用跪，我不喜歡有人跪我。”

柳瑤一僵，隨後站直了身子，沒說話。

顧念撥弄算盤的聲音回蕩在房間中，十分流暢的碰撞聲聽起來很悅耳，但也突出了一種寂靜。

柳瑤上前，站在桌案左邊，先是給放在邊上的茶杯添了水，然後又緩緩而輕盈的幫其研磨。全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動作也行雲流水般自然。

直至顧念將賬本翻到再也沒有記錄的時候，她那只撥弄算盤的手才停下來，拿起毛筆沾了沾墨水，將最終的數字記上。

顧念將賬本往柳瑤那邊挪了挪，道：“賬本可會算？”

柳瑤雙手奉上水，道：“會。”

顧念接過水，“怎麽是水？”

柳瑤笑道：“這茶壺中原本便是水，而且茶杯中毫無茶香，可見您平日便不飲茶。”

觀察入微，不錯。

顧念點了點頭，道：“你若留在我身邊，你父母可有意見？”

“夫人能給我哥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又保住了奴婢的名節，您是我們一家人的恩人。”

“以後不用自稱奴婢，從今日開始你便是我的貼身助理，日常起居不需要你伺候，但我要你幫我做更多的事情。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虧待你。”

“多謝夫人信任。”

“你心頭就不會疑問我是故意施恩於你，讓你幫我做事？”

柳瑤笑道：“不管是不是夫人故意施恩，這恩便是恩。而且柳瑤自知，還不足以讓夫人這般大費周章。不過柳瑤依舊有疑問，為何夫人會這般信任我？”

“我一向相信看人的第一直覺。況且有一句話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人之過也，各與其黨。觀過，斯知仁’。”說完，顧念從邊上一堆紙中翻出了幾張，遞給了柳瑤。

而上面記載的，便是柳瑤的資料。

柳瑤先是微微心驚，隨後面露凝重。柳瑤自幼在酒樓客棧中長大，見了多少人，聽了多少事。見識見地自然不同一般大家小姐。

“你放心，以後你會慢慢了解的。”顧念安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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