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笑倒是真切，但純粹是對於金錢和商機下意識反應。就好像有人給她送錢來，而這錢又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叫她如何不高興？

顧念招來跑堂，給兩人安排上了僻靜的雅間。雖說並非是第一次與這位三王爺對坐而談，可每次顧念都是小心翼翼。

這份小心翼翼，來自於一種天生的警惕感。

脾氣秉性相投、一個眼神便可知對方思慮的兩個人，彼此都有一種惺惺相惜。若是豪邁君子，那這兩人絕對會成為高山流水的知音。

偏偏這兩人都非什麽君子，這幅君子的皮囊下，是一個滿腹陰謀的小人。使得這份惺惺相惜的表象下，成了絕對的警惕。

可能由於對李默焓來說，顧念只是一個有能力又聰明的女人，但完全達不到讓他警惕的地步。然而對於習慣了未雨綢繆、習慣率先掌握信息的顧念來說，李默焓絕對是一個她無法忽視的對手。

這個對手與一般對手不同，他們之間沒有利益往來，一個會演，一個會裝，就看誰先戳破對方的皮囊。他們甚至可能此生都不會與之交鋒，關鍵時候指不定還能救命的存在。

然而若是交鋒，必然你死我亡。

以前顧念與李默焓的交際會更加偏向前者，自從她嫁給淩風，並且決定接受淩風開始，那顧念便要將一切做好最壞的打算。

越是在這個時候，顧念才會越是接近李默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是她一向信奉的真理。

更何況這位王爺主動接近，想來也是想要打探虛實之意。如果處處避讓，只會讓他好奇心更重。倒不如一開始便迎刃而上，說不定還能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兩人入座後，小二很快便上了一些點心，還有美酒小菜、清茶果品。其實和酒樓沒什麽區別，總不能客人坐下只給他們吃點心。點心這種東西偶爾吃吃還好，吃多了還是會膩。而這二樓賣的也並不是點心，是這份靜謐。

依舊是跪坐的小桌，愜意中帶著一絲莊重的意味。所以便成了這些才子佳人最喜歡的地方。

顧念作為東道主，自然是要格外的熱情一些。小二上來茶水，便親自給李默焓斟上，笑道：“我讓小二上的點心都是一些口味清淡的，希望三王爺莫要嫌棄才好。”

李默焓拱手笑道：“夫人面面俱到，愧不敢當。”

“王爺說笑。”

其實都是一些場面話，他人這般寒暄只會叫人覺得做作。可這二人你來我往，竟然別具一番霽月清風的滋味。

就像李棠兒每次都感覺此二人天生便是人中君子，所以他們如何懷瑾握瑜，自然得緊。

“前些日子小王聽聞小妹去了府上，她那個脾氣，估計是讓夫人受委屈了。今日，小王也有賠罪之意。”李默焓笑道。

這理由倒是找的好，若是一般心思單純的一點的女孩子便只當做這位很懂事的哥哥真的給她賠罪。然而偏偏他對面坐著的人是已經混成了人精的顧念。

但既然已這個開頭，那也省得她找冠冕堂皇的話題了。

顧念大方的盈盈而笑，“公主殿下性格活潑，我哪裏會受什麽委屈。倒是淩雲府正在修繕，有許多地方招待不周才是。”

“小妹回宮這兩日心情甚是大好，求著太後娘娘說很喜歡你，希望能再次去淩雲府呢。”

這哪裏是喜歡她啊，這明明就是喜歡緋紅。但李默焓作為已經開府建衙的王爺，就算與李棠兒是兄妹，但李棠兒到底是在深宮當中，李棠兒回去才兩日，他消息倒是來得快。

看破不說破，顧念對於‘適可而止’這個度一向都把握得非常好。

“淩雲府雜亂，公主殿下怎麽會喜歡。公主殿下喜歡的，不過是出去玩罷了。”

“給夫人和淩風添麻煩了才是。”

“王爺客氣了。”

兩人這般說著場面話，表面和諧無比，實際心頭翻江倒海。

李默焓拿不準顧念心頭所想，或者說他也看不透顧念這個人。顧念底子清白無比，甚至可以說李默焓是看著顧念成長的人。顧念給他的印象很好，但於他來說，到底只是一個為了生存而努力的女子。

八面玲瓏長袖善舞，與市井商販並無兩樣。

一朝飛上枝頭成了鳳凰，李默焓這才好好的想要‘看清楚’顧念這個人。

顧念長得一般，最多算得上清麗，小家碧玉。放在這美人如雲的皇城之中絕對是最不起眼的那個。然而當真正觀察過後才會發現，她就像水一樣，不溫不冷，不急不緩，仿佛利萬物而不爭。

非但不市井，反而超凡脫俗的平靜。

有那麽一刻，李默焓突然便明白了為何淩風會執意娶他眼前的這位女子。

兩人一番談笑下來，甚是有意。起先還在聊著瑞城，後來不知怎麽的便聊到了淩風身上，李默焓給顧念講了淩風小時候是如何如何的調皮搗蛋，還講了他們一起上學之時淩風如何帶著他們齊齊逃學。

顧念也會‘不由自主’的說起當初在瑞城遇到淩風的事情，當然，她的角色是一個懵懂無知但是十分激靈的小姑娘。在淩風的指點下進入了無名居，去找淩霜。

當中幾分真假，兩人都各自心頭有數。

顧念不敢小覷李默焓，她便會七分真，三分假；而李默焓所說倒是十分是真，畢竟在淩風幼年時候的混賬事情上，他目前還沒有需要欺瞞顧念的必要。

和顧念想得一樣，李默焓是在試探，不是試探她，而是在試探淩風。

有時候人就是這這樣，站在不同的高度便會看到不同的風景，心態也會隨之變化。顧念相信，在這世間根本沒有所謂的初心這種東西，所謂的初心，便只是人們在回首之時的一種感嘆和寄托罷了。

或許李默焓與淩風當年確實是最真摯的友誼，然而一場變故，一場身份的置換，兩人都已經不似當年。

以前的李默焓只是世子，與皇位遙遙無期。如今是皇子，與那至尊之位僅僅一步之遙。

今日之前，顧念只是將李默焓‘想要得到皇位’當做一種臆想和假設。或許李默焓就是這般君子端方、與世無爭的模樣。

然而今日這番談話以後，顧念敢肯定，李默焓已經開始籌謀拉攏淩風了。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