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官差的出現也並非巧合，那林陽王的馬兒從上兩條街開始便發了瘋似的狂奔。附近巡邏的官差一路追尋至此，氣喘籲籲的他們終於看到有忠義之士出手。

到時候只要好生誇讚一番，對於他們來說只有利沒有弊。

然而除去那匹馬兒，現今混亂的場面讓他們惱怒不已，皇城之中出了此等事情，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他們都難辭其咎。

按照一般慣例，這個時候需要找到‘罪魁禍首’給上面交差，減輕罪責。

顯然，顧念此刻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捕快們相互給了一個眼神，彼此很快便心領神會。

其中一個尖嘴猴腮的，摸約三十歲左右的人眼珠一轉，指著顧念道：“你為什麽不讓人送去醫館？最近皇城叛黨未盡，我看你就是叛黨吧。跟我們走一趟吧。”

一說是叛黨，周圍看熱鬧的人都十分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對顧念避之不及。生怕與之牽扯。

顧念的表情沈了一下，雖說早就知道在封建時代這種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現象屢見不爽，然而她依舊無法適應。

若是在平時，她最多視而不見或者暗中幫助便是。然而此刻人命關天，顧念還是解釋道：“他的血還未凝固，我的手不能放開，而且他可能骨頭……”

第二次，顧念的話被人打斷。

“我看你就是蓄意謀殺，弄出人命，攪亂皇城治安是不是？”

顧念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沈穩中帶著一絲怒氣，雙眸也淩厲了幾分。“你若想帶我走，等大夫來了，我自然會跟你走，但現在，我的手不能……”

“嘿，這人怎麽處置是我們的事情，你一個小娘子百般推脫，真是令人懷疑。”

顧念穿得並不富貴，有些簡單，頂多了像是某家小戶人家的小姐罷了。但在皇城，小戶人家與貧民沒有任何區別。既然打定主意要讓顧念當這個‘罪魁禍首’，那這些捕快便不會輕而易舉的放過她。

最好是將事情鬧大，讓顧念反抗才好坐實她叛黨的罪名。

而且上頭說不定會因為抓到了叛黨而獎勵他們一番。可算是一石二鳥了。

“哥幾個，將她抓起來。”

“誰敢。”顧念厲聲道。雖說她沈穩，但畢竟只是一個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面對如此場景，手上還攥著一條人命，她自然不敢松懈。所以才會這般失了風度。

此時，原本就跟在顧念身後的玲瓏隱藏在圍觀的人群中，見到顧念被如此為難，非但沒有出面，反而貓著身子，躲在了一邊。

她按住狂跳的心臟和顫抖的雙手，目光緊緊的順著人群的縫隙盯著顧念。

顧念的臉上依舊看不到任何波瀾，其實顧念便是這樣，越是緊張，表情便越是平靜。這份平靜是她的面具，也是武器。只有在危險的時候，她才會這般嚴正以待。

現在不危險，然而她手中的是一條人命。她就那麽按壓著，手掌清晰的感受到那血液的炙熱，那脈搏的跳動。

若是仔細觀察，不難發現顧念的那雙手在微微的顫抖著。

官差們顯然不會這般仔細的觀察對方的每一個細微動作和表情，他們所能看到的，便是顧念那異於常人的平穩。試問，一個小姑娘看到如此多的血，還能這般鎮定的按著？

為首的捕快冷笑了一下，憑著多年的辦案經驗便知道這個小姑娘不是一般人。這皇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倒是見了不少，篩選完後也沒想到顧念到底是何方神聖。

最終的結論，在這皇城，除非是皇帝，不然誰都能抓。更何況是一個眼生又詭異的小姑娘。

張捕快拔出刀作為威脅，心想著要是這個小姑娘能反抗就好了。“哥幾個，抓人。”

“你作為皇城捕快，便是這般不分青紅皂白？”面對刀斧加身，顧念沈穩地說道：“我若是你，就不會這般盲目的得罪他人。”

大概是顧念的氣勢，大概是她這番話的道理，硬生生讓那群捕快不敢上前。

審時度勢，一直都是這些人經常做的事情。

若在一般小地方，一群捕快可能會因為被一個小姑娘呵斥或者威脅從而惱羞成怒。但在皇城，有頭有臉，位高權重的人太多。

幾個捕快面面具是，最終都將目光集中在了那個尖嘴猴腮的人身上。“張哥……你看，這……”

顧念接著道：“你們若要抓我，可以，但人命關天，還是先去請大夫來為好。”

張捕快眼珠一轉，轉頭對小弟說道：“去，請大夫來。”

“是。”

顧念這才松了口氣，然而同時心頭也是一陣的冰涼。因為她清晰的感覺到手下的人體溫正在逐漸消失，頸部的脈搏也漸漸變得微弱。

鮮血此刻已經順著絲巾流了滿地，形成了一個血泊。顧念置身其中，那些鮮血便順著她的下擺和衣袖慢慢向上浸入，像是有生命一般，頑強的往上爬著。

所幸的是這條街上便有一個醫館，裏面的大夫大概聽行人說這裏有人身受重傷，於是還未等捕快前去請，他自己便背著藥箱匆匆趕來。

距離顧念幫傷者堵住傷口，到大夫匆匆而來，不過短短兩盞茶的功夫，顧念已經覺得像是過了半個世紀一般。

此時她臉色蒼白，雙唇更是毫無血跡可言。然而她鎮定依舊，見到大夫來也沒有過多的漣漪，只是語氣略微的加快，道：“大夫，他頸部血脈被傷，失血過多，胸口可能骨頭斷了。”

大夫伸手，輕輕的按下了一下那個地方，地上原本都已經暈厥的人猛然抽搐了一下，卻依舊沒有醒來。“去，去，醫館裏把擡人的架子拿來。”

幾個捕快不敢再所有怠慢，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

大夫不由得看了顧念一眼，原本這條街上便有一家點心鋪，顧念時不時會走動。大夫自然記得顧念，於是道：“這不是顧家小姑娘嘛。”

顧念露出一個略顯虛弱的笑容，道：“王大夫。”

王大夫點了點頭，示意顧念撤手，而她撤手的同時，王大夫便按在了那傷口上，掀起絲帕的一角，道：“血止住了，還好是你，不然這人恐怕回天乏術。”說完，打開了藥箱，拿出止血的藥物塗撒在了傷口上，並用繃帶（？）將其包紮起來。

而此刻，顧念也終於站了起來。只是不知道是後怕還是蹲得太久缺氧，她的臉色無比慘白，站起來之時兩眼黑了瞬間，差點沒能站住。

直至兩名捕快快速拿來了擔架，幾人小心翼翼的將傷者擡到了醫館後。顧念轉頭對張捕快說道：“這位差爺，你是否還要帶我去京兆尹府？”

張捕快一楞，可能剛剛大夫說得太過兇險，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若剛剛強行將顧念帶走導致這人死亡後，上頭會如何怪罪於他。反而忘記了該如何處置顧念。

如今顧念提及，若是不抓，這麽多人看著，面子上過不去。可若是抓了……

當即，張捕快朝著顧念一笑，道：“這位姑娘，發生那麽大的事情，口供也是需要的。姑娘大義，不然便隨我們走一趟，錄錄口供。”

之前還是以叛黨之名要逮捕，現在倒是成了去衙門錄錄口供。前者是抓捕，後者是邀請。當中的天壤之別，讓張捕快一句話便扭轉過來，想來也是人才一個。

顧念微微蹙眉，點了點頭，道：“好，不過我想等我夫君回來。不然他會擔心。”

張捕快挑眉，大概是顧念著裝打扮實在不像是有夫之婦。正當說著呢，便覺得一股子淩厲的風朝他襲來。

而後顧念急促的喚了一聲：“淩風！”

那麽一瞬間，張捕頭本能的感覺到與黑白無常擦肩而過。顫顫巍巍的轉頭，赫然發現一個蒼勁有力的拳頭直指他的耳後。他毫無理由的相信，若是這個拳頭砸下來，他會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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