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卻明亮的巷子中，淩風屏住了呼吸，全神貫註的聽著巷口的動靜。

一個虛浮輕盈的腳步聲緩緩而來，他緊張極了，下意識的將手往身後的腰間摸去。那裏有把削鐵如泥的短刃，如果敵人來，那便毫不猶豫的刺進敵人的心臟。

然而，當那穿著麻布衣衫，嬌小瘦弱的小姑娘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絲毫掩飾不住眼底的驚訝。

隨後為了掩飾那狂跳的心臟，淩風扯起嘴角，陰側的說道：“小矮子，膽子挺大的啊。”若是一般的孩子，斷然會被嚇得逃跑了吧。

淩風知道，剛剛是這個小姑娘，幫他擺脫了那兩個追殺他的人。然而他能感謝她的最好方式，便是與這個小姑娘保持距離。

小姑娘斜掛著一個碎布拼接成的布包，手臂上垮著小竹籃。仰著頭看著他，她很瘦，從淩風的角度看下去，那張小臉上沒有一點肉可言。兩只眼睛很大，很平靜。像是一個神奇的漩渦一樣，註視著的時候，連帶著他的慌亂都奇跡般的平息下來。

原本想著自己這般兇神惡煞的模樣會嚇壞這個賣繡品的小姑娘，哪知她卻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只是好奇罷了，既然你沒事，那麽我先走了。”

淩風微微一楞，小孩子他見多了，包括他自己都還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可眼前這小姑娘，他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明明那麽瘦小，卻像是經歷了漫長的歲月沈澱一般。穩重、成熟、可靠，這些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巴掌大的小姑娘身上的形容詞，偏偏在她身上重疊。

見她要走，淩風幾乎是下意識的拉住了她。

小姑娘回頭，正想開口問‘還有事？’的時候，聽到她眼前的少年肚子‘咕~~’的叫了一聲，隨後少年臉頰一紅，絲毫沒有了之前拒人千裏的氣勢。

淩風窘迫不已，但還是遵循內心的想法，撓頭道：“餓了。”

顧念噗嗤一笑，伸手從碎布包中掏出了五個銅板遞給他，道：“算你運氣好，遇到了我。”

直至現在，淩風都覺得能遇到顧念，他用盡了此生的好運。

……

淩風醒來，眼前所至顧念那張放大的臉頰叫他心神蕩漾，並不清醒的他卻知道此時他身邊睡著的人，正是顧念。嘴角本能的慢慢揚起微笑，然後又一次的閉上眼睛，準備將這美好的夢境繼續下去。

一、二、三……淩風猛然睜開眼睛，卻屏住了呼吸。

顧念均勻的呼吸還在繼續，似乎並沒有感覺道身邊人醒來。淩風咽了沫口水，渾身不覺僵硬起來，只能往下轉著眸子，見兩人身上的衣物完好，這才松了口氣。

雖說衣物完好，可兩人的姿勢太過暧昧了些。顧念的頭枕在他的手臂上，仿佛依偎在他懷中一般……

昨夜他明明還是睡在地上的啊，不對，拉著顧念的手依靠在床沿上睡的。怎麽會到床上來？這般無知無覺，他都懷疑是不是有人給他下了藥。

然而當他眸子再轉向顧念臉龐的時候，顧念已經睜開眼睛，雙眸一片清明，沒有絲毫朦朧。

“啊！！”淩風驚叫一聲，身子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竟然自己將自己彈掉到了床下。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淩風慌張的解釋著。此刻他唯一的反應便是不能讓顧念討厭他，不能讓顧念覺得他是卑鄙下作之人。

顧念依舊保持著那清醒的模樣，直到一盞茶的功夫，她的眸子才回光一般掀起漣漪。

顧念豁然起身，揉了揉略顯昏沈的前額，目光撇向如同等待審判的淩風，蹙眉道：“出去。”

單單只是那麽兩個字，淩風恍若置身冰谷。然而目前的情況他不敢再逆顧念的意思，雖有千言萬語，依舊按照顧念說的，快步出了房間。

現在的情況，兩個人都需要冷靜一下。

顧念打了一個哈欠，有點沒心沒肺。不知是還沒完全清醒或者其他，此刻她心情並沒有太大的波動。雖說她兩世都沒經歷過情愛，卻也知道她和淩風其實沒發生什麽事情。

她只是不明白，淩風怎麽會睡到床上來？而且自己居然還抱著他……想想都覺得丟臉。更加詫異的是，身邊有另外的一個人，自己居然睡得那麽死。

思緒回到昨晚，半夢半醒之間顧念想翻身，卻發生手依舊被淩風拉著。

顧念睜開眼睛，接著月光看到淩風趴在床沿上的側臉，又覺得他那睡覺的姿勢保不齊明日會落枕，而且對頸椎和腰椎都不是很好。況且，他還沒蓋被子呢。

“淩風。”顧念開口低聲道。

“恩。”淩風並未睜開眼睛，卻依舊回答。聲音帶著沙啞和慵懶，顯然並未醒來。

“到床上睡吧，這樣睡對身體不好。”顧念道。

淩風緩緩擡起頭，雙目朦朧，然後放開顧念的手，爬上了床。躺下後蓋上被子便再次睡去。就連顧念也在淩風蓋上被子的頃刻間再次沈睡過去。

回想起這些，顧念啪一巴掌打在腦門上。果然，紅顏禍水，大概就是指的淩風這樣了吧。

……

淩風這邊，訕訕出了門。這大早的，整個淩雲府的人已經起來，各自打掃著各自的區域，忙著各自的工作。見淩風衣衫不整的從房間出來，不由得楞了楞。

淩風依舊穿著裏衣，頭發淩亂，衣衫不整。表情像是幹了天大的壞事一般，驚恐、懊悔、擔憂……隨後卻又慢慢變成了竊喜、甜蜜。這前一刻暴風這一刻天晴的模樣，嚇壞了不少人。

“將……將軍。”四十多歲的管家正好有事要等著和淩風回報，於是一早便等在了這裏。此時見淩風這般異樣，不由得擔憂的問道：“將軍怎麽了。”

淩風意識到失態，清了清嗓子，沈下臉來。見屋裏沒啥動靜，連忙帶著管家走得遠些說話。

“什麽事情？”淩風面無表情的問道。

管家原本也是軍人，如今老無所依被淩風收留。沒有一般世家管家那般維諾和迂腐，像個精神抖擻的士兵一般拱手躬身，道：“將軍，您上次說讓屬下找的侍女，已經妥帖了。只是為了保險起見，還要派人核查了身份才行。”

淩風點頭，道：“到時候挑兩個激靈點的，專門侍候夫人。”

“是。”

“還有，這府中皆是粗糙大漢，通知下去，可別嚇壞了人家小姑娘。若是嚇到了，我可就要將她們遣散了。”

這一聽，管家大驚，連忙道：“將軍放心，屬下一定傳達下去。誰敢莽撞，我們就一起抽了他的皮。”

好不容易夫人有錢，招了侍女進來。從此過上可以不用自己洗衣服縫衣服的日子。誰若是敢讓這一切都泡湯了，恐怕會成為整個淩雲府的公敵。

“還有，這兩日我算是註意了，府裏的廚子都是誰啊？做菜那麽難吃。”淩風不滿的說道。

管家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這都吃了一個月了，難道才發現難吃？但其實說不上好吃，但也說不上難吃吧。不都大家夥輪流當廚子嗎？會炒什麽炒什麽，能炒什麽炒什麽。一直以來不都是那麽過的？

想來想去，估計不是將軍覺得難吃，而是將軍夫人覺得難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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