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觀海園的百花開得尤其燦然如霞，本宮在宮中煩悶無比，特請諸家小姐一同觀園。”李棠兒站在人群中央朗聲說著，倒是頗有公主風範。

顧念站在外圍倒是看得清楚，李棠兒背後的那些人雖然都在笑著附和，可眼中大多不屑。

想來也是，雖說李棠兒原本便是皇親貴族，原本便是郡主的身份。可郡主是郡主，與公主可天差地別。就好似皇帝就是皇帝，而王爺便只是王爺。

如今一遭反叛，雖說是先帝昏庸無能，可在後世的記載和百姓的口中，難免是一個洗不清的事實汙點。

而昔日李棠兒還是郡主的時候，本就與這些世家小姐要好，那時姐妹相稱倒也沒什麽；可人家鯉魚躍門，成為了公主，饒是官宦見著都要下跪迎接，莫說他們的家屬。

顧念最是明白，這人心一向狹隘，除非心有天地，不然難免妒忌。而在這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世家小姐當中，她們只知道昔日玩得好的人居然成了公主。

或許在她們看來，李棠兒不配做這個公主。換一種說法，她們只是不能接受曾經與自己一樣或者差不多的人，到後來居然比自己過得好罷了。

顧念臉上的笑意從入園開始便沒消退過，那是她的面具，習慣性且禮貌性的面具。她有絕對的商業頭腦之時，也有絕對的自我涵養。從人背後翻白眼的事情，她從不會做，也不屑做。

若是她不喜歡的人，她會直接說出來。直接，但不會諷刺和鄙夷，單單的陳述事實，不帶情緒。

李棠兒巡視了一圈，並沒有看到人群後面嬌小的顧念，於是問道：“怎麽？國公夫人還未到？”

眾人這才想起，其實今日的主角並非李棠兒，而是那位鎮國公推了與李棠兒的婚事，轉而娶的市井女子。

顧念並非什麽大家閨秀，相反，她還經常拋頭露面打理鋪子。但認識她見過她的人很少，與淩風一樣，他們這對夫妻，整個皇城的人都知道，卻也都是道聽途說居多。

其中一人開口道：“聽說那個女子救過淩風哥哥，淩風哥哥為了報恩才……才娶了她。”話語間盡是不甘。

顧念看向那女子，心頭開始默默翻起了龔先生給她的資料。今日來游園的女子有十二人，其父兄皆是朝堂上可說得上話的人物。如剛剛開口之人，正是戶部侍郎之女，許安之。

戶部侍郎在朝堂算是老油條一根，處事圓滑，張無良只手遮天的時候他雖不說馬首是瞻，但也趨炎附勢。後來淩風起義，瑞王叛變，他便坐山觀虎鬥，在最後時刻站在了瑞王這邊。這才保下了如今的位置。

許安之土生土長的皇城人，幼年時候沒少和淩風玩，算是淩風相識之人。但昨日與淩風一起看這些小姐們的資料時，淩風便說過，皇帝想要動戶部侍郎。所以許安之，可不用與之交好。

雖說聽著勢力，可事實便是如此。對於顧念來說，若與毫無可取之人交朋友，便是在降低自己的智商，浪費自己的時間。在生意人看來，所有的行動都是一種投資，回報有多大他們的行動就有多大。

無利絕對不起早這句話用來形容顧念，再合適不過了。

簡單來說，在場的女子，家世與脾氣秉性來說，值得交往之人，不過堪堪三人。其餘的人，便只能當做過客了。

然而顧念再看這些人的表情，她知道，恐怕會變成一個都沒有了。

誰讓淩風當年便是這皇城耀眼的少年，引了多少世家小姐的覬覦。如今他娶了她，這些世家小姐自然是將她視為敵人。這一點，從許安之說出這句話，眾人那憎惡和不甘的表情便能看出來。

顧念不禁無奈的想著，看來這一趟，要比她想的來得‘兇險’啊。

只是這一聲聲淩風哥哥的，著實叫顧念起雞皮疙瘩。想起來，似乎李棠兒對淩風的稱呼，似乎也是‘淩風哥哥’。

果然，李棠兒聽到許安之這聲‘淩風哥哥’，雙眸立馬便瞪了過去。可憐那許安之，還不知錯在何處，只能像只受到驚嚇的兔子一般縮在另外一個女子後面。

“哼，淩風現在乃是鎮國公，統領五萬淩雲軍的淩風將軍，淩風哥哥，豈是你叫的？”李棠兒呵斥道。

“是是公主教訓得是。”許安之低著頭應承道。

李棠兒呵斥了她一聲，轉頭再看向其他的女子的時候，那些女子大概是害怕這公主新官上任三把火，於是便都將頭抵著，不敢與之直視。

反而是顧念，目光依舊那麽平靜的註視著發生的一切。在諸多低著頭的女子中，李棠兒一眼便看到了她。

李棠兒見到顧念，如臨大敵一般，先是挺了挺胸為自己打氣，拿捏著公主該有的語氣，老氣橫秋的說道：“國公夫人既然來了，合故躲在人身後呢？”在顧念看來，就像是一個小孩子偷穿大人的高跟鞋一般。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尋著李棠兒目光看去。

顧念往後退了一步，站直了身子，臉上始終帶著臨危不亂波瀾不驚的笑容，朝著眾人禮節性的施禮道：“顧念，諸位小姐有禮了。”

顧念乃是國公夫人，又是皇帝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除了李棠兒，她不但無需向任何人施禮，相反，當時其他人拜見她才是。

然而初次見面，顧念又無意與這些小姐們為敵，便先禮後兵。吃吃虧也沒什麽，可省下接下來和日後的很多麻煩。

倒是誰都沒想到，顧念會這般客氣。先是驚愕，隨後想著大概是鄉下人沒見過世面，不曉得禮數，白白讓她們撿了個便宜。

顧念面對她們絲毫沒有掩飾的眼神，依舊保持著她的平靜。她這個人很怕麻煩，這其中一項麻煩，便是給人解釋或者與人無關緊要的周旋。

顯然，眼前這些世家小姐，對於她來說，皆是無關緊要之人。她們如何想，如何看，她絲毫不在乎。反而她要表現出一種無害甚至愚蠢，畢竟她這幾日太過露臉。

平庸一點也好，至少如今這種情況，可以給她省去大部分麻煩。

……

“嘿，那個就是我們的將軍夫人？”旬華探著身子往觀海園裏面瞧，只是相隔略遠，無法看清人的相貌。

淩風見其擋住了自己的視線，伸手便將其拽了回來，道：“別擋著我。”聲音不冷，也沒有太多情緒在裏面。仿佛不是在和朋友說話，而是在闡述事實。

對於淩風這一點，旬華也不在意。他們兩人也算是一起長大，旬華的爹，也就是現在的國舅爺，當初便是淩雲軍副將。淩雲府冤案後，旬華他爹一人支撐起淩雲軍，背地裏受了多少謾罵和委屈都毫不吭聲。

直至淩風起義，便是如今的國舅帶領著淩雲軍舊部前去支援。可謂是重情重義。

而旬華雖生在將門，可自幼身子不好，比起淩風他們喜歡打鬧，他更喜歡寫字畫畫什麽的。小的時候，他還給淩風代寫過先生布下的作業，被發現後兩人都被受罰。如今旬華在這大瑜國的畫界，也算是小有名氣。

就連當朝皇帝都嘆其墨寶是筆走游龍大漠飛煙。

而旬華這個人平日帶著才子的風流，有些紈絝的模樣，實際心細如塵。淩風這般淡漠他也能理解，畢竟全家人的性命一夜殆盡，他自己又九死一生。如此重大變故，任誰都會變了性情。

旬華那麽看，可跟著旬華一起玩耍的另外兩個小夥伴卻不能茍同。縱然四人同坐一桌，卻沒人挨著淩風坐。寧可坐在正對窗戶的位置，也不想與之同坐。只覺得這位年輕的國公身上帶著淡淡的血腥味，被他看上一眼，都覺得血液凝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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