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惡鬼”敲鑼打鼓，從米粉店門口走過，看得人毛骨悚然。

這時我才看得清楚，原來那些人全都戴著恐怖的惡鬼面具。

胖老板說：“每當黑豬過河的時候，鎮上的人就會‘小鬼游街’，這個風俗由來已久，據說黑豬過河會有地府的陰兵出現，人們扮成小鬼，就是在告訴陰兵，我們是一家人，不要來找我們的麻煩！”

我聽得一楞一楞的，走過祖國的東南西北，這一路上的風土人情，民間奇俗還真是讓我大開了眼界。

外面突然喧鬧起來，就聽見有人在喊：“死人啦！死人啦！”

我們循聲望去，就看見那群人鬧嚷嚷的圍聚在一起，有個人俯身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問胖老板：“這不會也是當地風俗吧？”

胖老板放下酒杯：“瞎鬧呢，好像真的死人了！”

我們跟著胖老板出去湊熱鬧，有人將地上那人扶起來，摘掉他臉上的面具，胖老板低低嘀咕了一聲：“喲，這不是蔡老三嗎？”

但見那蔡老三雙眼緊閉，嘴唇烏青，面上籠罩著一層黑氣，看上去像是中毒的癥狀。

周圍的人在叫他：“蔡老三！蔡老三，你怎麽啦？”

胖老板蹲下身，伸手探了探蔡老三的鼻息，臉色大變：“真死了！”

豬頭突然抓著胖老板的衣領，把他往後一拉：“別碰他！”

只見蔡老三的喉頭忽然鼓起一個小包，那個小包慢慢往上移動，很明顯他的喉頭裏面有東西。

很快，蔡老三的唇角裂開一條縫，一只小指頭那麽長的蜈蚣從蔡老三的唇角爬出來，但見那只蜈蚣跟尋常蜈蚣不太一樣，平時我們見到的蜈蚣色彩都很艷麗，多呈暗紅色，但是這只蜈蚣渾身呈古怪的烏青色，竟是一只青頭蜈蚣。

周圍人看見這只青頭蜈蚣，紛紛尖叫起來，就像看見什麽可怕東西，人群嘩啦啦散開，一下子離得老遠。

我有些不明所以，不就是一只蜈蚣嗎，這些人在害怕什麽？

胖老板面色一變，突然從地上爬起來，跑回米粉店，舀了一勺子滾燙的羊肉湯沖出來，對著那只青頭蜈蚣劈頭蓋臉的潑灑下去。

青頭蜈蚣頓時被燙得滿地打滾，竟然在滾燙的羊肉湯裏面，消融成了一灘黑水。

我們有些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真是奇了怪了，青頭蜈蚣怎麽會變成一灘黑水？

胖老板籲了口氣，擦著臉上的汗水說：“這不是普通蜈蚣，這是蠱毒！蔡老三是被人下了蜈蚣蠱而死！”

我一聽“蠱毒”兩個字，頭皮忍不住一陣發麻。

早在來苗疆之前，就聽聞苗疆這邊多蠱毒，我和豬頭是吃過苦頭的，所以我們對蠱毒一直都非常忌憚。沒想到一踏入苗疆，在一座小小的鎮子上，竟然也能碰上蠱毒殺人，看來苗疆蠱毒絕非浪得虛名啊！

眾人圍著蔡老三僵硬的屍體議論紛紛：

“肯定是草鬼婆下的毒！”

“對，這蔡老三風流成性，喜歡玩弄感情，說不定招惹上草鬼婆了！”

“不行，我們一定要把這個草鬼婆找出來，不能讓她再害人了！”

“我知道蔡老三之前去過哪裏，走，我帶你們去找那個草鬼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鬧鬧嚷嚷去尋找草鬼婆。

很快，蔡老三的家人聞訊趕來，看見蔡老三烏黑的屍體，一家人也是嚎啕大哭。

有好心人幫忙找來一床草席，讓蔡家人用草席裹著蔡老三的屍體回去了。

胖老板說：“中了蠱毒而死的人，還不能入棺土葬，只能火化。山裏人講究入土為安，火化對他們來說，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

鬧騰了一會兒，人群終於全部散去，街上又恢覆了寧靜。

我們更是沒有睡意，回到米粉店，繼續跟胖老板喝酒吹牛。

我問胖老板，他們剛剛所說的草鬼婆是什麽意思？

胖老板丟了顆蠶豆在嘴裏，咬得咯嘣響，他說：“所謂的‘草鬼婆’，其實就是指‘蠱婆’。蠱在苗疆地區俗稱‘草鬼’，相傳它只寄附於女子身上，危害他人，那些所謂有蠱的婦女，就被稱為‘草鬼婆’！”

“這草鬼婆真有那麽邪乎嗎？”我好奇地問。

作為本地人，提起蠱毒，胖老板自然是侃侃而談：“真正的草鬼婆目如朱砂，肚腹臂背均有紅綠青黃條紋；而且草鬼婆家中沒有任何蛛網蟻穴，每天放置一盆清水在堂屋中間，趁無人之際將其所放蠱蟲吐入盆中食水；並且真正的草鬼婆能在山裏作法，或放竹篙在雲為龍舞，或放鬥篷在天作鳥飛。所有的草鬼婆被殺之後，剖開其腹部必定有蠱蟲在裏面！”

“這麽神奇？”我們聽得一臉訝然，就像聽天方夜譚一樣，感覺不可思議。

胖老板端起酒杯，潤了潤喉嚨，繼續說道：“一般說來，蠱術只在女子中相傳，如某蠱婦有女三人，其中必有一女習蠱。也有傳給寨中其他女子的，如有女子去蠱婆家中學習女紅，被蠱婆相中，就可能暗中施法，突然在某一天毫不經意地對該女子說：‘你得了！’

該女子回家之後必出現病癥，要想治療此病，非得求助於蠱婆，蠱婆便以學習蠱術為交換條件，不學則病不得愈。因為一切在暗中進行，傳授的儀式與咒語，外人無從得其詳！”

說到這裏，胖老板指了指景子和葉晶：“你倆可要小心點了，蠱婆最喜歡傳授蠱術給漂亮女孩子，所以在苗疆，蠱婆其實都是容貌美麗的女子！”

景子和葉晶互相看了一眼：“你可不要嚇我們！”

胖老板說：“幾位爺，鬥膽問一句，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我說：“我們準備去千戶苗寨轉轉！”

胖老板皺起眉頭：“那可是苗人的聚集地啊，裏面有很多老苗，蠱毒在那邊更是泛濫。大家相見一場也是緣分，別說我沒提醒你們啊，你們去千戶苗寨一定要多加提防，不要得罪當地苗人。苗族幾乎全民信蠱，有蛇蠱、蛙蠱、螞蟻蠱、毛蟲蠱、麻雀蠱、烏龜蠱等等，數都數不清。稍不留神，你就可能中蠱！”

貴州人好酒，胖老板聊得興起，又從竈房裏提了兩瓶白酒出來。

胖老板給我們斟上酒：“你們剛才也看見蔡老三的死狀了，那就是得罪草鬼婆的下場，那只蜈蚣蠱你們也看見啦，是不是邪得很？不過那蔡老三也是自己找死，原本就是十裏八村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仗著家境殷實，到處玩弄女人感情。所謂‘久走夜路必撞鬼’，這下好啦，居然惹上一個草鬼婆，終於把自己的小命玩沒啦！”

葉晶點點頭：“這種渣男死有餘辜，誰讓他到處留情的，那草鬼婆也是女人，當然接受不了這樣的欺騙！”

豬頭說：“我說大妹子，你這麽憤恨做什麽，就跟你被欺騙了感情似的！”

葉晶有意無意瞟了我一眼，我心裏打了個冷突，趕緊低下頭喝酒，裝作沒有看見。

媽媽的，葉晶剛才這話不是在暗指我吧？

我和葉晶還有景子三人之間，好像是有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暧昧關系，葉晶該不會哪天下蠱殺我吧？

我們跟胖老板喝的很開心，葉晶和景子回到車上睡覺，我們直接就在米粉店裏抱頭大睡。

迷迷糊糊中，又聽見外面傳來喧鬧聲。

我甩了甩昏昏沈沈的腦袋爬起來，外面的天色還是黑黑的，我看了看時間，原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就看見一大群人從外面走過，人群中央有輛三輪車，三輪車上有個木頭籠子，籠子裏竟然關著一個女人。

我嚇了一跳，趕緊搖醒胖老板：“他們這是在做什麽？”

胖老板摳著眼屎說：“可能是抓到那個草鬼婆了吧！”

只見木頭籠子裏那個女人容貌清秀，約莫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也很得體，那氣質一看就不是山裏人，身上一點土氣都沒有，像是一個外來戶。

女人顯得很驚恐，拼命拍打著籠子，哭喊著說：“我不是草鬼婆！你們這群瘋子！我根本就不認識蔡老三，放我出去！你們這群愚民，濫用私刑是犯法的！”

“住嘴！”

一個爛雞蛋打在女人臉上，蛋液順著女人的頭發滴落。

緊接著，各種垃圾全都朝著女人飛過去，什麽爛菜葉，狗屎，女人在籠子裏尖叫躲避，模樣十分狼狽。

我們看得有些於心不忍，一個女人被關在籠子裏，被一群村民欺負，這樣的畫面以前只有在電視上才能看見，沒曾想到現今社會居然還有這樣的情況存在。正如那個女人所說，這些村民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法律，就算這個女人是草鬼婆，就算是她毒死了蔡老三，那也應該讓法律來制裁她，而不是這樣濫用私刑。

女人剛開始還在反抗，但現在只能蜷縮在籠子角落裏，一個人瑟瑟發抖。

看得出來，她很害怕。

如果她真的是草鬼婆，她會這樣膽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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