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他媽喝完了，給我也留一口！”

豬頭是個老酒鬼，搶過酒袋子，迫不及待地往嘴裏灌，嗆得眼淚橫流，嘴裏還大聲說：“好酒，帶勁，啊哈哈！”

一個酒袋子在我們四人手裏輪流走了三圈，已然見了底。

彜族人的酒量都不錯，就算是彜族女孩也多多少少能喝一點，這麽烈的酒喝下肚，景子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臉頰紅撲撲的，更添嫵媚動人之感。四人裏面，反倒是我有些微醺，不過這種感覺挺好，能讓人忘記很多煩惱。

我想起昨晚的毒霧，問阿木道：“昨晚我們暈過去以後，毒霧沒有追上來嗎？”

阿木說：“沒有，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團毒霧在山坡上面就停了下來，並沒有繼續蔓延！”

豬頭應和道：“是呀，看來那團毒霧的覆蓋範圍也是有限的，我們從山坡上滾下來實在是明智的選擇！”

我扭頭問景子：“你知道那毒霧是什麽來歷嗎？老爹有沒有跟你提起過關於毒霧的事情？”

我想瘸子老爹叢林經驗豐富，在深山老林摸爬打滾了半大輩子，估計應該知道有關於毒霧的事情。

誰知道景子卻搖搖頭，說她從來沒有聽老爹提起過這種毒霧。

“會不會是劇毒的瘴氣？”豬頭說。

“昨晚的毒霧你也見識到了，殺傷力起碼是瘴氣的十倍！”我比劃了一下手指。

豬頭點點頭：“也是，那毒霧就跟生化武器一樣，誰也擋不住。哎，林子大了，什麽怪事情都有！”

景子撥弄了一下火堆，沈吟道：“我看過彜族的一本古籍，裏面有很多神話故事，我小時候都當童話來看。現在仔細想想，我覺得裏面記載的有些東西可能是真實的。古籍裏面說，大山深處住著一只魔鬼，彜語叫做‘阿陀羅’。這個阿陀羅神出鬼沒，誰也不知道它會從什麽地方冒出來。每當這個阿陀羅出現的時候，必定是鬼氣沖天，遮天蔽日。最可怕的是，這個阿陀羅能夠吞噬一切生靈，叢林裏的動物都很害怕它！”

“阿陀羅？！”

聽聞景子的描述，感覺她所說的“阿陀羅”跟昨晚的毒霧確實有相似之處，同樣是遮天蔽日，同樣吞噬生靈，但是阿陀羅的來歷究竟是什麽，景子也說不上來，古籍裏面也沒有記載。

也許古人早就知道毒霧的存在，只是他們沒法說清楚毒霧的來歷，所以把毒霧神話了，成為古籍裏名叫“阿陀羅”的魔鬼。

我們沒有繼續深究毒霧的來歷，繼續講下去也沒有意義，反正誰也說不出子醜寅。

我們目前所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怎樣走出這片原始森林。

在城市裏看夠了鋼筋水泥，偶爾看看這些山山水水，心裏還是挺通泰的。但是在這種環境下待久了，就會有種視覺疲勞，而且感覺特別的壓抑，就像快被逼瘋了一樣，特別特別懷念城市裏的燈紅酒綠，懷念城市裏的喧囂聲響。

說句不好聽的，我寧願死在城市的天橋下面，也不願意死在這荒無人煙的原始森林。城市裏至少還有人幫我收屍，但森林裏卻沒有人會發現我的死亡，我只有靜靜等待屍體腐爛，或者被野獸啃噬得只剩一副骨頭架子，想想心裏就不是滋味。

豬頭拍著我的肩膀說：“以前倒鬥的時候，我們一進山就是十天半月，蒼莽大山，原始森林見得多了，其實沒什麽好可怕的！”

說到這裏，豬頭率先站起來，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別他娘的垂頭喪氣，苦不苦，想想長征二萬五，雪山草地都能翻過去，我們難道還怕了原始森林嗎？來吧，無畏的戰士，讓我們用滿腔的熱血，去迎接勝利的曙光！”

豬頭滑稽的表演和不倫不類的演講，逗得我們哈哈大笑，陰霾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

我心想豬頭這老小子不去講脫口秀簡直可惜了，他要是去表演相聲的話，估計能夠年年上春晚。

這裏的地勢稍微開闊一點，我們在地上插了一根竹竿，用“立竿見影”的古老法子，大致辨明東南西北，確定好接下來要走的方向。

然後我們把水壺裏灌滿山泉，又撿了兩只死獾子剝皮去毛，清洗幹凈後塗抹上一層鹽，當做備用的口糧。森林裏又悶又熱，濕度很高，如果不塗上一層鹽，獾子肉很快就會臭掉，根本沒法吃。

我們原地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昂首挺胸，邁開堅定的步伐走進蒼茫林海。

吃飽喝足，又睡了一整夜，我們的體能恢覆了百分之八九十，精神抖擻。

但是天氣變得很不好，天空陰雲密布，黑沈沈的，天色剛亮就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那片原始森林籠罩在一層朦朧的煙雨中，有種童話世界的感覺。

我知道，這片森林可沒有童話裏面那麽美好，森林裏面危機四伏，每走一步都不能掉以輕心，任何的失誤可能都是致命的。

走進原始森林，就像被一片綠色的大海給吞沒了。

這裏生長著數不清的古樹，估計得有幾百上千年的歷史，那些郁郁蔥蔥的大樹如同高大的巨人，粗壯的樹幹需要七八個人才能手拉手合抱。每一棵大樹都是枝繁葉茂，幾乎擋住了蒼穹，連雨水都很難滲透進來。

樹幹上纏繞著很多植物的根莖，樹蔭下面生長著很多低矮的灌木，那些樹根盤綜錯雜，猶如張牙舞爪的鬼爪子，深深插入地底深處。裸露在地表上面的樹根，編織成一張張大網，仿佛要把我們網在其中。

外面下雨，森林裏就變得十分潮濕，氤氳的水汽如同白煙，在森林裏幽幽飄蕩。

我們走了不到半個時辰，渾身上下就變得濕漉漉的，就像在水裏洗了個澡，連發梢都在滴水。衣服黏著背心，濕膩膩的，很不舒服，但又不敢脫下外衣，因為森林裏到處都是毒蟲毒蚊，我們都盡量不讓肌膚曝露在外面，以免被咬傷。

這森林的毒蚊子實在是可怕，除了“吸血鬼”以外，還有一種別名叫做“幹屍蚊”的毒蚊。這種蚊子平時倒掛在樹幹上，不仔細看不容易發現。仔細看吧，這蚊子一動不動，就跟幹枯而死一樣，所以叫做“幹屍蚊”。

但其實它根本就沒有死，等你不註意的時候，它就會悄無聲息地飄落在你的身上。如果它在你的肌膚上輕輕叮一口，你剛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麽異樣，等你發現的時候就已經起了透明的水泡，又癢又疼，讓人忍不住用手去撓。

如果用手去撓，那更可怕了，裏面的黃水流出來，流到哪裏，哪裏的肌膚就會跟著潰爛，止都止不住，嚴重時候甚至會要人性命。

景子說以前她們村有個村民，就是被幹屍蚊咬了，結果起了水泡，他忍不住用手去撓，水泡破了，黃水流出來，周邊的肌膚又跟著潰爛，他止不住又去撓，又繼續潰爛。反反覆覆多次，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到最後全身都潰爛了，淌著黃水，散發出濃濃惡臭，在床上足足哀嚎三天三夜才斷了氣。

原始森林就像一口大燜鍋，我們就像是燜鍋裏燉的肉，這樣走下去，我有種快要被煮熟了的感覺。

而且密密麻麻的參天古木，一層不變的自然環境，讓我們產生了嚴重的視覺疲勞，心裏壓抑的想要發狂。

最難受的是，森林裏面根本不像童話裏描寫的那些活潑生動，說的不好聽一點，整片森林死氣沈沈，就像一座巨大的綠色墳墓。沒有蟲鳴鳥叫，也沒有動物在奔跑，可以說是毫無生機和活力。

走了大半天時間，我們停下來休息，鞋子裏面都被潮濕的水汽泡脹了。

我都不好意思說，要是把內褲脫下來，肯定能擰出水來。

我靠著一棵大樹坐下來，擡頭望了一眼密不透風的枝椏，心中的悔恨之情油然而生。

媽的，若不是弄丟了人皮地圖，我們至於走到這種地方來嗎？

我原本在古玩店翹著二郎腿，喝著鐵觀音，舒舒服服的享受生活。

誰他娘的能夠想到，我現在就跟叫花子一樣，渾身透濕，又困又餓，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鬼地方蹲著，狼狽不堪。

我現在好懷念熱乎乎的麻辣燙，好懷念家裏的大浴缸。他奶奶的，我要是能夠活著走出去，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做個大保健，好好享受一下人生。

阿木生了一堆火，我們圍著篝火烘幹衣服和鞋子。

在森林裏面，我們必須隨時保持衣物的幹燥，濕了就得馬上烤幹，要不然會落下嚴重的風濕病。

常年在山裏行走的人，稍不註意就會落下“麻花腳”，腳骨頭受到濕氣的嚴重侵蝕，導致腐壞變形，最後扭曲成麻花形狀，根本不能下地走路，十分可怕。

我脫下鞋子，一股鹹魚幹的酸臭味撲面而來，熏得我自己差點背過氣去。

豬頭捏著鼻子，翻著白眼說：“小子，你這腳臭堪比鯡魚罐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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