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想他。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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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笑！”
“好好好，你沒笑，你只是天生嘴角上翹。”
單涼努力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繃住，你千萬繃住。
宋遇把翅桶擱在窗臺，瞇眼笑著嘆氣：“這種垃圾食品，不知道有什麽可吃的。”
“你才是垃圾！”
宋遇手上一頓，面上卻嬉皮笑臉：“那我是垃圾，你怎麽不吃？”
“……”單涼氣結，“垃圾中的垃圾。”
宋遇看著她，突然伸出手一把把她拽進懷裏。她越掙紮捶打試圖掙脫，他越抱的緊，終於，單涼停了下來。
宋遇緊緊摟著她，在她頭頂啞聲問：“你還愛我這個垃圾中的垃圾嗎？”
“不！愛！”
“可是我愛你啊。”宋遇抱住她，“AUV，我愛你。”
單涼心口一滯，說不出話。
46.第 46 章
宋遇靠在窗邊抱著她, 腦袋放在她肩頭：“你想吃車厘子，我費心挑選，讓人從美國空運過來，又親自去機場接。晚上我拎著一箱車厘子回家才發現，你把家搬空了。”
“我哪裏有搬空？我只是拿了自己的行李。”
“你不在, 家就空了。”
他嗓音柔和緩慢，像是摻和著沙子, 又帶著淡淡薄荷煙草味。
整個人如同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在訴說著無盡的冤屈。明明是他有錯在先，可是他一蹙眉一嘆氣, 仿若你才是那個傷害他的人。
他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上一秒把你氣得要死, 下一秒讓你舍不得氣他。
“AUV，你以後別管去哪裏, 能不能先和我說一聲？”
“以後？我們還會有以後？”
“只要活著, 就有以後。”
單涼悶在他懷裏，嗡聲說：“我不在, 你不是照樣能睡著？”
“以前和你在一起，是想你陪我睡。現在和你在一起, 是想和你睡。”
有區別？！
“宋遇, 你真的不失眠了？”
“雖然入睡還是有些困難, 但是勉強能睡上四五個小時。”
單涼心口一窒：“……是因為孫若渺在嗎？”
“不是。”宋遇松開她, 從褲兜掏出手機撂給她，整個人瞬時恢覆吊兒郎當的模樣，“她是在家裏待了一夜, 不過她睡的是保姆房。”
單涼怔了下：“保姆房？”
“嗯哼~~~”
“我不信。”
“你自己看，手機桌面有個文件夾，裏面是家裏的監控錄像。”
單涼將信將疑打開文件夾，點開視頻。視頻畫面清晰，角度齊全，甚至連聲音都有。視頻很長，從孫若渺進家門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單涼拎行李回家。
漫長的視頻裏，宋遇非但沒有和孫若渺有過近距離接觸，就連對話，他也只輕描淡寫說了五句。
兩句話是說白天借給她爸公司八千萬的事情，另外三句話分別是：“你怎麽來了？”“你走不走？”“不走的話就睡一樓最東邊的臥室。”
然後，他就上樓回臥室鎖上了門，玩游戲沖澡洗漱刷手機睡覺。
單涼皺眉撇嘴快速拉著進度條，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進家門，也沒發現什麽異常。
宋遇笑得一臉劫後餘生的模樣：“幸好家裏有裝監控，不然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單涼這才想起來問他：“家裏怎麽會有監控？”
“有錢人家都裝。”語氣淡然到想打他。
“什麽時候裝的？我怎麽不知道？”
“一直都有啊。”宋遇擰開一瓶礦泉水灌了一口，勾唇笑：“怎麽，你想看？源文件都在家裏，要不，現在就回家？慢慢看，好好看。”
“…………”單涼蹙眉想了一會兒，“你看我昨天在家收拾行李的監控了？”
“嗯哼~~”
“不對呀，我在家又沒有說要去哪兒，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因為我有錢啊。”宋遇一臉無奈，“不是說過，有錢能使磨推鬼。”
單涼嘴角抽了再抽，又問：“家裏監控從你住進去時就有？”
“嗯哼~~”
“每天的源文件都還在？你沒有刪除過？”
“嗯哼~~”
“我都可以看？”
宋遇眼角跳了跳，還是竭力平淡輕松地“嗯哼~~”了聲。
“真給我看？”單涼不可置信。
“給看是給看，不過，”宋遇看著她開始解襯衫領口的紐扣，“你要先看看我。”
單涼反射性地往後跳了跳腳：“你……你想幹什麽？”
宋遇解著紐扣逼近一步：“除了你，我什麽也不想幹。”
“宋遇！你不要以為你和孫若渺前晚沒事，就真的沒事了！”
“你什麽意思？”
“你不是去問她了嗎？會不知道我什麽意思？！”
“我是問過她，但是她說的，我不信，我也不想聽她說。”宋遇襯衫紐扣解開三粒，步步緊逼，直到把單涼逼退到墻角，習慣性地來了個壁咚。
然後，他直直看著她，說：“AUV，我只想聽你說。”
“……我我說不出口，你不是能看見我腦子裏的彈幕？你有本事你自己看啊。”單涼梗著脖子仰臉瞪他。
宋遇雙眸繾綣含情，目光迷離柔的能滴出水來，只看著她，不說話。
單涼被她看得頭皮發麻，眼角抽了再抽，這一抽不打緊，她不知怎麽就感覺宋遇眼裏藏了個黑洞，吸著她只往裏掉，再這樣對視下去，不定會發生什麽事情。
她咽了咽唾液，說：“彈幕不都是在腦門上嗎？你盯著我眼睛看幹什麽？”
“好看。”
“哈？”
“你眼睛好看。”宋遇繼續盯著她看，配合著緩緩眨了眨左眼，“AUV，我發現，你還真是越看越好看。”
單涼瞬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垂下眼眸不敢再看他。
宋遇把半遮半掩的胸膛往她臉前湊，嗓音婉轉悠長：“單單~涼涼~~老婆~~~有沒有想我？”
單涼感覺舌尖發麻打結：“你……你不要轉移話題！”
宋遇瞇起眼笑：“好，你說。”
單涼曲起胳膊，用肘關節頂了頂他的胸膛，為自己爭取了一丟丟可憐的空間距離，一氣呵成道：“海城性.愛party那晚，你和孫若渺還有其他男人一起玩群p！”
宋遇一怔，再笑：“孫若渺對你說的？她說的你也信？”
“她給我看了一個視頻，我耳朵又沒有聾，裏面明明就有你！”
“這個我可以跟你解釋，”宋遇蹙了下眉無奈嘆氣說，“AUV，你是不是傻逼，你覺得孫若渺會拿自己群p的視頻給你看？”
“不是她……嗎？”
“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挨打的？”
“你怎麽知道她打我？”單涼瞠目驚訝，“她告訴你的？”
“真是個傻逼。”宋遇擡手摸上她的左臉頰，“我調取了那家咖啡店的監控錄像，你還真是，又蠢又笨又慫。以後你再想懟人打人，就挑我在你身邊的時候。實在是憋不住，我又不在你身邊，你懟完人就跑，跑遠了給我打電話。我趕過去接著幫你懟，你要是還不過癮，我就在旁邊看著你去打人。有我給你撐腰，你就可著勁兒地打，打壞了沒關系，我給你善後啊。”
單涼如同坐著過山車，七上八下消化著他的話：“你是故意讓我打孫若渺的？”
宋遇摩挲著她的左臉頰：“你覺得，你倆誰的手勁比較大？”
單涼咬唇回憶了下：“好像是我。”
宋遇眼角夾笑：“我給你準備的那杯咖啡只會比她潑你的那杯要燙得多。”
單涼扁了扁嘴：“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我讓大米帶你去北京參加編劇研討會，故意把你支開，是我的錯。你不在的這兩天，我忍住沒有和你聯系，是我的錯。孫若渺打你，是我的錯。我沒有及時去找她解決這個事情，是我的錯。你不信我，是我的錯。昨天你從辦公室出來後，我沒有隨時跟著你出來向你解釋，是我的錯。我沒有預料到你會離家出走，是我的錯。你要還不解氣，你可以再來打我。”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群P的事情！”
“AUV，你非但聽力不好，記性也不太好啊。”宋遇捏了下她的臉，垂下手嘆氣，“在酒店門口我不是說了，我只和你一個人做過。你不能因為我第一次技術好就誣陷我閱人無數實戰經驗豐富吧？”
單涼朝天翻了大白眼別開臉。
宋遇繼續：“雲間會所party那晚，你開車接我回家，我當時就說了，之所以領口上有口紅印，是因為她們沒有親到我身上。”
“就算沒親到你身上，也不代表你沒有和她們一起群p！”
“那晚，我是撞見過有人在做那些事，但是我只在門口待了不到二十秒就走了，然後我給你發微信讓你去接我，就這樣。”宋遇平淡解釋，神情淡然到像是在向你闡釋他為什麽不喝涼白開而是喝蘇打水。
“我不信！！！”
“我說的是事實。”宋遇平淡無波。
“好，退一萬步講，就算你說的是事實，但是你領口上的口紅印是賴不掉的，而且上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口紅根本就不是一個人留下的！一堆女人在你身上蹭來蹭去你不覺得惡心嗎？！”
“惡心啊。”宋遇淡淡說。
單涼被他的神情語氣和說辭氣得想要跳腳：“你該不會說你是忍著惡心讓她們往你身上爬的吧？！”
“是啊。”宋遇平靜地看著她。
“宋遇！”單涼被氣笑出聲，“宋遇，你不覺得你這個樣子很惡心嗎？”
“覺得啊。”
“哈？”
宋遇面無表情看著她，語氣淡到不能再淡，他說：“AUV，從十五歲那年開始，我就覺得我這個人很惡心。”
單涼怔住。
宋遇不帶任何情緒地掃了她一眼，轉身去窗前。
他點著一根煙深吸了一口，緊皺眉頭扯了扯襯衫領口，再把窗戶全部推開。
單涼脊背貼在墻角，看著他趴在窗臺靜靜抽了一根煙，待繚繞的煙霧湮滅消失在秋日午後斜陽裏，他又點著了第二根煙。
煙燃至半截，滿室腐朽。
單涼望著籠罩在斜陽中的他，再也受不了這種氣氛，她開口喚了聲：“宋遇。”
宋遇像是沒有聽到，若無其事又抽了口煙。
單涼再道：“宋遇，算了。”
宋遇再抽一口煙。
單涼咬了咬唇，再再道：“宋遇，我信你。”
宋遇這才扭頭，他手指夾著煙，眼角帶笑勾唇淡淡說：“AUV，我在一本攝影集上看來一句話。那人說，戀愛就像讓對方剝下你的皮，而且知道對方隨時都可能拿著你的皮，從你身邊走開。我先前答應過你，等你什麽時候想從棺材裏爬出來了，你就扒下我的皮做一面鼓。那麽現在，你想從棺材裏出來了嗎？”
單涼眼圈泛紅抿唇看著他從墻角陰影裏出來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趴在窗臺上，仰臉沐浴在和煦斜陽裏。
不過頃刻，周身便溫暖了起來。
單涼轉過臉看他，點頭：“宋遇，我想出來和你一起曬太陽。”
宋遇笑如秋初的風：“AUV，待會兒你把我的皮扒下來，想做鼓就做鼓，想拿著走就拿著走，都沒關系。”
47章 .宋遇的粗~長
十五歲的少年, 張揚熱血放縱驕傲朝氣蓬勃，迎著朝陽就仿若自己擁抱了整個世界。給他一個杠桿，他真的就敢去撬地球。
熱情放蕩不羈愛自由，吵吵鬧鬧折騰到盡頭。
可是，十五歲的少年, 他也只是個孩子，幹凈如同身上的白色校服, 清新潔白，不染一絲塵埃。雖然, 這個時候的少年, 他不覺得自己是個孩子, 大人們也往往忘了，他還是個孩子。
初夏, 水洗藍天, 氣候宜人，整個海城就如同浸泡在一壺新茶中, 呼吸間，盡是清香。
初中最後一個學年, 學校舉行籃球聯誼賽, 宋遇身為學校籃球隊主力, 這次聯賽, 他當然義不容辭。比賽中，更是用盡全力可以說是超常發揮，使學校蟬聯冠軍寶座。
比賽一結束, 他連領獎臺都沒登，球衣也不換，就在同桌的掩護下急匆匆從後門提前溜出了學校。
同桌羨慕地揶揄他：“我說宋遇，初中最後一次最最風光的時候，你小子居然不去出風頭享受享受眾星捧月的滋味，跟你平時人設不符啊。”
宋遇拿起單車上搭著的白色校服襯衫胡亂擦著臉上的汗，不耐煩說：“又不是沒領過這種獎，你是不知道，等領過獎後再想出來，簡直比登天還難。現在的女生，這才多大，根本就不知道矜持二字是怎麽寫的。我嚴重懷疑她們是在同一家書店買的新華字典，且還是買的同一批殘次品。她們的字典裏，壓根就沒有矜持這倆字兒。”
“你就得了便宜還賣乖吧。”同桌嘖嘖了聲，“比賽的時候，就學校那個啦啦隊的隊長，那水平可真是高，不光跳得賣勁，眼睛在你身上就沒離開過一秒。”
宋遇“切”了聲：“你眼神可真是好，她們啦啦隊都穿一樣的衣服，長得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正常人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同桌噎了一噎：“得得得，全校就你一個正常人，行了吧。遠的咱不說，就說隔壁班的孫若渺，你總能分得清記得住吧。初中，連著三年，她可一直都是咱們學校的校花，在咱們這個八國聯軍的國際學校裏，能從一眾洋妞中殺出重圍，這殊榮嘖嘖嘖，說是為國爭光都不為過。”
宋遇跨上單車，漫不經心說：“所以？”
“我可是聽說了，孫若渺上學期給你寫了封情書。怎麽這都下學期了，也沒見你們有動靜？你不會是連孫若渺你都看不上吧？”
“她沒有辨識度。”宋遇踩著單車迎著初夏的風，淡淡說。
“什麽？她還沒有辨識度？！！！她要是沒辨識度，全海城的女生拎不出一個來了。”
“合著你好像見過全海城的女生一樣。”
“哎，你小子到底喜歡哪種類型的？”
“說了你也不懂。”
“不想說就不說唄，還硬要把鍋甩在我頭上。”同桌頗為不滿。
宋遇瞇眼想了會兒，遐想道：“就是那種丟在人堆裏，別人都看不到瞧不見她，誒喲餵，還就我能一眼把她給拎出來的那種。”
同桌納悶地看著他，琢磨著他的話：“你這是，說的是乞丐吧？”
“就說你不懂吧。”宋遇在夏風中洋洋自得道。
懵懂的少年，還不知道什麽是愛情，此時的他，幻想著他的那個她，一定就隱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等著他一眼把她給認出來揪出來。
同桌突然神秘兮兮說：“宋遇，你聽說了沒？咱班的那個肖萬軍，他正式步入男人行列了。”
“什麽？”
“他和他女朋友，他們兩個，做過了，還不止一次。咱班男生都知道，你不知道？”
宋遇恥笑了聲：“他硬的起來嗎？”
同桌淫.笑：“你想去觀摩？”
宋遇轉動車把，路口左轉：“你去的話，我可以借給你一臺最新款的錄像機。”
同桌吆喝：“哎，你這是去哪兒？不是要去你奶奶家？”
“先回一趟家。”
“你可真行，想一出是一出，剛臨時起意放了司機鴿子自己踩單車，現在又突然要回家。”
“誒嘿，老子樂意，不行？”
“行行行，誰都沒你行，全海城就你最行……”同桌踩著單車直行和他道別，“明天別忘了去體育場打球。”
宋遇朝他搖手：“再說。”
十五歲的少年踩著單車，馱著滿背的明亮日光，一步步走進未來十年深不見底的黑淵。
…………
就要到家時，突然一抹倩影從路邊灌木叢裏蹦跶出來：“宋遇。”
“我擦。”宋遇一個急剎車，雙腳著地，蹙眉吼：“孫若渺，有病吧你。”
孫若渺擋在單車前，扶住車把甜笑道：“我就知道你撞不到我。”
“有事？”
“學校籃球賽沒見你去領獎，我就猜你肯定是先溜回家了。我從學校出來時見你家司機還在校門口等著，就想著你是甩開他們踩單車回家，真就還等到了你，我是不是很聰明？”
“就就就，勞駕您去找您舅舅去吧，我可沒工夫和你閑扯。”宋遇不管她還扶著車把站在車前，硬是往前踩了兩步。
孫若渺扶著車把不撒手，邊後退邊笑著說：“這話可是你說的，那我就真找我舅舅去了。”
“去去去，趕緊的。”
“我舅舅在你家。”
“What？”
“我剛看到他車在你家院子裏停著。”孫若渺欣喜笑道。
“靠！”宋遇使勁擰了下車把，別開孫若渺，往家門口騎去，“你愛上哪兒找就上哪兒找，但請你記住，你找的不是我，就算是在我家，我也沒有義務接待你。”
孫若渺無所謂的蹦跶在他單車後面，跟著他一起走進別墅院門。她看著院子裏一溜溜的豪車，驚嘆興奮道：“宋遇，你家正在開party嗎？怎麽停這麽多車？”
宋遇皺眉掃著清一色的豪車，隨手把單車撂在地上，心裏直犯嘀咕，但他嘴上還是說：“說不定他們正在屋裏殺人分屍，我勸你最好還是別進去。”
孫若渺歪頭一派天真模樣：“有你在我身邊，他們就算真的在殺人分屍我也不怕。”
宋遇站在房門口回頭：“孫若渺，我最後再說一次，我不喜歡你，以後也不會喜歡你，到死都不會喜歡你。”
孫若渺面頰一紅，撅了撅嘴，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我改。”
“反正不是你這樣。”宋遇推開門，“你改成什麽樣，我就不喜歡什麽樣。說一千道一萬，就是不喜歡……”
客廳沙發上地毯上歪躺著七八個赤條條的男男女女，男上女下，女上男下……各式各樣的姿勢體位都有……
一室靡靡之音。
宋遇木在原地，手上的白色校服襯衫掉落在門口。
孫若渺笑嘻嘻跟過來：“宋遇，你怎麽了？難不成他們還真在殺人分……”
她唰一下羞紅臉，別過頭。
兩分鐘，室內人太過專註，沒人註意到門口的兩個孩子。
宋遇踩著地上的襯衫跨進門口，孫若渺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走到了客廳。
孫若渺站在門口急急叫：“宋遇，我們走吧。”
宋遇步伐堅定，沒有理她。她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跟進去。
宋遇一步步走進去，家裏除了客廳，哪哪都是人，就連旋轉樓梯上都是人。他一路走過去，驚動了不少鶯鶯燕燕，有表現慌亂的，有更加興奮的……
他踩著臺階去二樓自己的臥室，在門口立了半分鐘，他攥緊拳頭砸開房門。房間正中的大床上，海賊王主題漫畫的床單上，一男一女正在激烈奮戰。
他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別開臉。他眼睛血紅，額上青筋爆粗，細細的血管突突跳著，幾欲躥出皮膚表層。
他擡腳猛踹門。
門聲大作，床上的一對男女終於註意到門口一身球衣的少年。
他們慌亂穿衣。
宋母散著一頭長卷亂發，穿戴整齊後，她坐在床邊，低頭小聲說：“宋遇，你怎麽回家了？不是要去你祖母那裏嗎？”
宋遇眼睛死死盯著皺成一團的床單，一字一頓說：“這是我的床。”
“我……我會給你換新的。”
“這他媽能一樣嗎？！！！”
宋母被他吼得身軀震了一震。
宋遇赤紅著眼看向立在床尾系褲子皮帶的男人，咬牙切齒問：“他是誰？！我爸呢？”
宋母給男人使眼色，讓他先走。男人會意，系著皮帶踩著皮鞋往外走，路過宋遇身邊的時候，他甚至還側了側身。
宋遇攥緊拳頭一下砸中他的鼻梁骨。男人捂著鼻子幹嚎，宋遇第二拳砸中他的眼睛。
再要去揍第三拳時，人高馬大身強體壯的男人忍著痛雙手鉗制住比他低一個半頭的單薄少年。
少年連咬帶踹耗盡全身力氣，被男人用胳膊肘壓制在門板上。
男人說：“你以為你爸有多幹凈？不妨告訴你，這種party還是他最先張羅舉辦的。他今天是不在這裏，但是他這會不定在誰老婆身上……”
少年雙目噴火，牙齒把嘴唇咬破，他從牙縫裏吐出兩個字：“惡心。”
男人哈哈笑：“惡心？我們惡心，你爸媽惡心，你也幹凈不到哪裏去。你一定不知道吧，當初你媽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她壓根不知道肚子的種到底是誰的。本來是要去醫院打掉，但是檢查出來是個男孩，你那個爸說要不先生下來，如果是他的，他認，不是他的，再說。這樣，才有的你……”
宋母這才從慌亂中緩過神來，她趕過來去扯男人胳膊：“你給我住嘴！”
男人看著在他鉗制下一點點沈落的少年，又說：“你媽挺著大肚子時還被我上過，你說你自己，惡不惡心。”
男人丟下他，趾高氣揚地走出門去。
少年的宋遇趴在地上，看著男人的背影，惡魔般的念頭促使著他從地上爬起來，抽出門後的一把長柄勇士刀向男人頭上砍去。
他只想劈開男人的頭蓋骨，再沿著頭蓋骨把他的皮一點點剝下來。
刀刃貼著男人的頭皮削掉他一撮頭發，男人捂著頭，流了一手的血。
宋母淒厲尖叫著沖過來，揚手扇他：“宋遇，你瘋了！”
孫若渺突然躥過來，擋在了他面前，宋母的巴掌落在了她臉上。
家裏亂作一團，善男信女們各自找著衣服往身上裹，邊裹邊嚷嚷殺人了……
宋遇一手拎著刀，一手拽住孫若渺，一言不發拖著她往樓下走。他攥著孫若渺的手腕，穿過一片白花花的肉林，來到廚房。他丟開她的手，拉開冰箱門取出一坨冰塊，用毛巾包裹住，捂在了她紅腫的右臉頰上。
整整十多分鐘，他一手拎刀，一手捂著冰塊敷她的臉。等冰塊全部化成了水，他說：“孫若渺，對不起。”
孫若渺咬唇流淚：“宋遇。”
宋遇把滴著冰水的毛巾丟在地上，看了她一眼，再說：“你回家吧。”
他拎著刀一路走到門口，彎腰撿起地上的白色校服襯衫，徑直來到院子裏，用力把刀插在地上，扶起單車跨上去，一路騎出了莊嚴肅穆的別墅大門。
太陽正烈，宋遇踩著單車，漫無目的地往前騎。記不清走過了哪些路，直到筋疲力盡再也騎不動時，他看到前面有一個湖。
斜陽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碎金一樣灑在清澈見底的湖面上，有風吹過，皺了一湖的水。
宋遇隨手把單車撂在草地上，走到湖邊洗了把臉。湖水沁涼，環境清幽，他靠著一棵香樟樹坐在湖邊，聽著嘰嘰喳喳的鳥叫，閉上眼睛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睡了長長一覺，醒來時已是半夜，被蚊子咬了一身包，他也沒覺得癢，只是靜靜睜眼坐到了天亮。
太陽高高掛起的時候，他望著頭上一方天空，第一次感覺到了不可思議，原來，天是這樣一層層亮起來的，由黑到灰到白再到橘黃淡紅再到藍。
仔細比較，黑夜的黑其實也是一種藍，深藍的藍。
從藍到藍，從白到黑。
黑，能吸收世間所有顏色。
宋遇揉著膝蓋站起來想，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也會被染黑，徹底融入黑夜的這種黑。他跳進湖裏洗了個澡，再洗了球衣和襯衫，等衣服晾幹，他默默穿上，踩著單車重新上路。
甫一離開那面湖，胃裏便翻江倒海的惡心難受。
他忍著惡心緊皺眉頭，機械地踩著單車往前走，見路就走，見分岔口就拐，不知道是要到哪裏去，只是知道，這天下就沒有他走不了的路。
正午的時候，在一個岔路口被宋家車找到，直接送他到了宋老太太那裏。
整整三個月，宋遇沒出家門一步，沒開口說一個字，拒絕和外界所有人以任何方式聯系。
宋老太太絕食不睡哭著苦苦哀求，他才開口說了一句話。
他說：“奶奶，我惡心。”
他說的第二句話是：“我現在出去，海城的人看見我，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惡心。”
宋家人商量，把他送到了英國。第一年，宋老太太陪在他身邊，第二年她因身體不適回國後，英國就剩下他一個人。
八年間，他幾乎走遍了全世界，唯獨沒回過海城，沒再回過家。
五年前，宋母身患重病，醫生回天無力時，宋父親自到倫敦找到他，央求他回去看母親最後一眼。
宋遇拒絕。
宋父沒有強求，只是臨走時說：“你年紀還小，不懂，等你再大些，你就會知道，男女之事，不過如此。無論如何，我和你媽媽都是愛你的。”
宋父返回海城的第二天，宋母就辭別了人世。
母親葬禮當夜，宋遇失眠了。
自此以後，幾乎每夜都會失眠，成宿成宿睡不著覺。看過心理醫生吃過藥，都不管用。他慢慢喜歡上了黑夜，習慣看著清晨的亮色渾渾噩噩入睡。
宋父說他們愛他，他們愛的方式就是：無條件支持他做任何事，用宋老太太的話說，他即便是殺了人，也沒有關系；給錢給到手軟，宋家產業做到遍地都是，身家大到不可以用單純的數字來衡量，其中，宋遇一人就占了60%的股份；宋母離世後，宋父不娶其他女人不生第二個孩子，以這種方式來向他證明，他們的愛。
他們越是這樣，宋遇就越是惡心，生理惡心。
本來這輩子都不想再踏入海城半步，但是宋老太太年事已高，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離開海城，她身體就會出各種各樣的岔子和毛病。
不敢想象宋老太太離世後的日子，宋遇決定回國，回海城。
他混跡於海城這個物欲橫流的花花世界，不到半年，紈絝子弟貴公子該有的放浪形骸，他學的有模有樣，甚至比他們所有人，都還要浪蕩千百倍。
只是，他還是睡不著，還是失眠。
一個尋常的夜，喧鬧萎靡的會所裏，宋遇叼著一根煙歪靠在沙發上頭疼欲裂昏昏欲睡，兩個脂粉濃厚香氣撲鼻的女人扭著腰肢靠過來。她們很有默契，一人坐他一邊，嗲嗲討好笑著往他身上蹭。
宋遇胃裏一陣翻騰，感覺下一秒就能把膽汁嘔出來。他半瞇著眼，竭力保持面無波瀾，深吸了一口煙，向她們左右一人吐了一個煙圈。
隔著繚繞的煙霧，他看到了他那個爹。
宋父向他投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從他的目光中，宋遇讀懂了一句話，宋父當年央求自己回海城看母親最後一眼被他拒絕後，離開倫敦的時候，宋父說，男女之事，不過如此，等你再大些，你就會知道。
此時此刻，宋父看著被兩個女人圍攻包裹的宋遇，好似在說，你現在知道了吧，不過如此。
史無前例的惡心湧上心頭，當晚回家後，宋遇吐了個天翻地覆。出奇的是，嘔過之後，他居然睡著了。
他覺得，惡心使他入睡。
自此以後，他每天領回家一個女人。這些女人為了錢為了名和利，什麽都願意做。心情好時，他不搭理她們，或者言語羞辱她們一番，再趕她們到沙發上睡；心情不好時，扔給她們一堆道具，讓她們自己在那張沙發上DIY。
剛開始這個方法還算有效，他勉強能睡上兩三個小時，後來漸漸不再管用。再怎麽惡心，他也睡不著，他懷疑自己對惡心有了免疫功能。
他甚至想，等把全海城的女人都睡個遍再無女人可睡時，幹脆就找男人去睡。
再一個失眠夜，他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玩手機刷微博，刷到了《人皮鼓》漫畫。
宋遇狐疑地點進去，一一翻來看，才發現他早在半年前就關註了該博主。他記得異常清晰，半年前，該博主每天po一張血腥暴力的重口味漫畫，po一張，刪一張，再po，再刪，直到最後一面四角鼓。
如墨黑漆為底，鮮血淋漓人皮為面。
與其說這是一面鼓，不如說是一副棺材。
宋遇盯著這幅漫畫，莫名，他覺得，這副棺材裏躺著的，是博主自己。
Po上這幅漫畫後，半年時間，再沒見該微博有過動靜。今晚再有動靜，博主刪了那面四角鼓的微博，開始連載《人皮鼓》漫畫。
博主時不時連載，他時不時追著看。
博主名字是AUV。
無數個無眠的夜裏，他看著這些漫畫，忍不住手癢癢想伸到屏幕裏，親自去剝那些主角的人皮下來，就如十五歲初夏的那天，他從自己臥室門後抽出一把勇士刀，砍向那個男人的頭蓋骨一樣……
後來，念頭一轉，他想親手打造制作《人皮鼓》，於是，就有了青焰動漫公司。
初初見到單涼的那刻，滿眼的白。
白色連衣裙，白色帆布包，白色帆布鞋，就連她的臉色都是久不見日光的蒼白。她整個人，像是剛從黑漆漆的棺材裏爬出來。
宋遇靠在沙發上，心尖猛地一顫，像是被什麽不可言說的東西擊中，但是他嘴上卻戲謔問：“這大嬸誰啊？！”
那傻逼盯著他坦露在外面的胸膛，磕磕巴巴說：“……你好，我是《人皮鼓》漫畫作者，今天下午有聯系，說是要談版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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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沒笑，你只是天生嘴角上翹。”
單涼努力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繃住，你千萬繃住。
宋遇把翅桶擱在窗臺，瞇眼笑著嘆氣：“這種垃圾食品，不知道有什麽可吃的。”
“你才是垃圾！”
宋遇手上一頓，面上卻嬉皮笑臉：“那我是垃圾，你怎麽不吃？”
“……”單涼氣結，“垃圾中的垃圾。”
宋遇看著她，突然伸出手一把把她拽進懷裏。她越掙紮捶打試圖掙脫，他越抱的緊，終於，單涼停了下來。
宋遇緊緊摟著她，在她頭頂啞聲問：“你還愛我這個垃圾中的垃圾嗎？”
“不！愛！”
“可是我愛你啊。”宋遇抱住她，“AUV，我愛你。”
單涼心口一滯，說不出話。
46.第 46 章
宋遇靠在窗邊抱著她, 腦袋放在她肩頭：“你想吃車厘子，我費心挑選，讓人從美國空運過來，又親自去機場接。晚上我拎著一箱車厘子回家才發現，你把家搬空了。”
“我哪裏有搬空？我只是拿了自己的行李。”
“你不在, 家就空了。”
他嗓音柔和緩慢，像是摻和著沙子, 又帶著淡淡薄荷煙草味。
整個人如同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在訴說著無盡的冤屈。明明是他有錯在先，可是他一蹙眉一嘆氣, 仿若你才是那個傷害他的人。
他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上一秒把你氣得要死, 下一秒讓你舍不得氣他。
“AUV，你以後別管去哪裏, 能不能先和我說一聲？”
“以後？我們還會有以後？”
“只要活著, 就有以後。”
單涼悶在他懷裏，嗡聲說：“我不在, 你不是照樣能睡著？”
“以前和你在一起，是想你陪我睡。現在和你在一起, 是想和你睡。”
有區別？！
“宋遇, 你真的不失眠了？”
“雖然入睡還是有些困難, 但是勉強能睡上四五個小時。”
單涼心口一窒：“……是因為孫若渺在嗎？”
“不是。”宋遇松開她, 從褲兜掏出手機撂給她，整個人瞬時恢覆吊兒郎當的模樣，“她是在家裏待了一夜, 不過她睡的是保姆房。”
單涼怔了下：“保姆房？”
“嗯哼~~~”
“我不信。”
“你自己看，手機桌面有個文件夾，裏面是家裏的監控錄像。”
單涼將信將疑打開文件夾，點開視頻。視頻畫面清晰，角度齊全，甚至連聲音都有。視頻很長，從孫若渺進家門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單涼拎行李回家。
漫長的視頻裏，宋遇非但沒有和孫若渺有過近距離接觸，就連對話，他也只輕描淡寫說了五句。
兩句話是說白天借給她爸公司八千萬的事情，另外三句話分別是：“你怎麽來了？”“你走不走？”“不走的話就睡一樓最東邊的臥室。”
然後，他就上樓回臥室鎖上了門，玩游戲沖澡洗漱刷手機睡覺。
單涼皺眉撇嘴快速拉著進度條，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進家門，也沒發現什麽異常。
宋遇笑得一臉劫後餘生的模樣：“幸好家裏有裝監控，不然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單涼這才想起來問他：“家裏怎麽會有監控？”
“有錢人家都裝。”語氣淡然到想打他。
“什麽時候裝的？我怎麽不知道？”
“一直都有啊。”宋遇擰開一瓶礦泉水灌了一口，勾唇笑：“怎麽，你想看？源文件都在家裏，要不，現在就回家？慢慢看，好好看。”
“…………”單涼蹙眉想了一會兒，“你看我昨天在家收拾行李的監控了？”
“嗯哼~~”
“不對呀，我在家又沒有說要去哪兒，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因為我有錢啊。”宋遇一臉無奈，“不是說過，有錢能使磨推鬼。”
單涼嘴角抽了再抽，又問：“家裏監控從你住進去時就有？”
“嗯哼~~”
“每天的源文件都還在？你沒有刪除過？”
“嗯哼~~”
“我都可以看？”
宋遇眼角跳了跳，還是竭力平淡輕松地“嗯哼~~”了聲。
“真給我看？”單涼不可置信。
“給看是給看，不過，”宋遇看著她開始解襯衫領口的紐扣，“你要先看看我。”
單涼反射性地往後跳了跳腳：“你……你想幹什麽？”
宋遇解著紐扣逼近一步：“除了你，我什麽也不想幹。”
“宋遇！你不要以為你和孫若渺前晚沒事，就真的沒事了！”
“你什麽意思？”
“你不是去問她了嗎？會不知道我什麽意思？！”
“我是問過她，但是她說的，我不信，我也不想聽她說。”宋遇襯衫紐扣解開三粒，步步緊逼，直到把單涼逼退到墻角，習慣性地來了個壁咚。
然後，他直直看著她，說：“AUV，我只想聽你說。”
“……我我說不出口，你不是能看見我腦子裏的彈幕？你有本事你自己看啊。”單涼梗著脖子仰臉瞪他。
宋遇雙眸繾綣含情，目光迷離柔的能滴出水來，只看著她，不說話。
單涼被她看得頭皮發麻，眼角抽了再抽，這一抽不打緊，她不知怎麽就感覺宋遇眼裏藏了個黑洞，吸著她只往裏掉，再這樣對視下去，不定會發生什麽事情。
她咽了咽唾液，說：“彈幕不都是在腦門上嗎？你盯著我眼睛看幹什麽？”
“好看。”
“哈？”
“你眼睛好看。”宋遇繼續盯著她看，配合著緩緩眨了眨左眼，“AUV，我發現，你還真是越看越好看。”
單涼瞬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垂下眼眸不敢再看他。
宋遇把半遮半掩的胸膛往她臉前湊，嗓音婉轉悠長：“單單~涼涼~~老婆~~~有沒有想我？”
單涼感覺舌尖發麻打結：“你……你不要轉移話題！”
宋遇瞇起眼笑：“好，你說。”
單涼曲起胳膊，用肘關節頂了頂他的胸膛，為自己爭取了一丟丟可憐的空間距離，一氣呵成道：“海城性.愛party那晚，你和孫若渺還有其他男人一起玩群p！”
宋遇一怔，再笑：“孫若渺對你說的？她說的你也信？”
“她給我看了一個視頻，我耳朵又沒有聾，裏面明明就有你！”
“這個我可以跟你解釋，”宋遇蹙了下眉無奈嘆氣說，“AUV，你是不是傻逼，你覺得孫若渺會拿自己群p的視頻給你看？”
“不是她……嗎？”
“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挨打的？”
“你怎麽知道她打我？”單涼瞠目驚訝，“她告訴你的？”
“真是個傻逼。”宋遇擡手摸上她的左臉頰，“我調取了那家咖啡店的監控錄像，你還真是，又蠢又笨又慫。以後你再想懟人打人，就挑我在你身邊的時候。實在是憋不住，我又不在你身邊，你懟完人就跑，跑遠了給我打電話。我趕過去接著幫你懟，你要是還不過癮，我就在旁邊看著你去打人。有我給你撐腰，你就可著勁兒地打，打壞了沒關系，我給你善後啊。”
單涼如同坐著過山車，七上八下消化著他的話：“你是故意讓我打孫若渺的？”
宋遇摩挲著她的左臉頰：“你覺得，你倆誰的手勁比較大？”
單涼咬唇回憶了下：“好像是我。”
宋遇眼角夾笑：“我給你準備的那杯咖啡只會比她潑你的那杯要燙得多。”
單涼扁了扁嘴：“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我讓大米帶你去北京參加編劇研討會，故意把你支開，是我的錯。你不在的這兩天，我忍住沒有和你聯系，是我的錯。孫若渺打你，是我的錯。我沒有及時去找她解決這個事情，是我的錯。你不信我，是我的錯。昨天你從辦公室出來後，我沒有隨時跟著你出來向你解釋，是我的錯。我沒有預料到你會離家出走，是我的錯。你要還不解氣，你可以再來打我。”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群P的事情！”
“AUV，你非但聽力不好，記性也不太好啊。”宋遇捏了下她的臉，垂下手嘆氣，“在酒店門口我不是說了，我只和你一個人做過。你不能因為我第一次技術好就誣陷我閱人無數實戰經驗豐富吧？”
單涼朝天翻了大白眼別開臉。
宋遇繼續：“雲間會所party那晚，你開車接我回家，我當時就說了，之所以領口上有口紅印，是因為她們沒有親到我身上。”
“就算沒親到你身上，也不代表你沒有和她們一起群p！”
“那晚，我是撞見過有人在做那些事，但是我只在門口待了不到二十秒就走了，然後我給你發微信讓你去接我，就這樣。”宋遇平淡解釋，神情淡然到像是在向你闡釋他為什麽不喝涼白開而是喝蘇打水。
“我不信！！！”
“我說的是事實。”宋遇平淡無波。
“好，退一萬步講，就算你說的是事實，但是你領口上的口紅印是賴不掉的，而且上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口紅根本就不是一個人留下的！一堆女人在你身上蹭來蹭去你不覺得惡心嗎？！”
“惡心啊。”宋遇淡淡說。
單涼被他的神情語氣和說辭氣得想要跳腳：“你該不會說你是忍著惡心讓她們往你身上爬的吧？！”
“是啊。”宋遇平靜地看著她。
“宋遇！”單涼被氣笑出聲，“宋遇，你不覺得你這個樣子很惡心嗎？”
“覺得啊。”
“哈？”
宋遇面無表情看著她，語氣淡到不能再淡，他說：“AUV，從十五歲那年開始，我就覺得我這個人很惡心。”
單涼怔住。
宋遇不帶任何情緒地掃了她一眼，轉身去窗前。
他點著一根煙深吸了一口，緊皺眉頭扯了扯襯衫領口，再把窗戶全部推開。
單涼脊背貼在墻角，看著他趴在窗臺靜靜抽了一根煙，待繚繞的煙霧湮滅消失在秋日午後斜陽裏，他又點著了第二根煙。
煙燃至半截，滿室腐朽。
單涼望著籠罩在斜陽中的他，再也受不了這種氣氛，她開口喚了聲：“宋遇。”
宋遇像是沒有聽到，若無其事又抽了口煙。
單涼再道：“宋遇，算了。”
宋遇再抽一口煙。
單涼咬了咬唇，再再道：“宋遇，我信你。”
宋遇這才扭頭，他手指夾著煙，眼角帶笑勾唇淡淡說：“AUV，我在一本攝影集上看來一句話。那人說，戀愛就像讓對方剝下你的皮，而且知道對方隨時都可能拿著你的皮，從你身邊走開。我先前答應過你，等你什麽時候想從棺材裏爬出來了，你就扒下我的皮做一面鼓。那麽現在，你想從棺材裏出來了嗎？”
單涼眼圈泛紅抿唇看著他從墻角陰影裏出來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趴在窗臺上，仰臉沐浴在和煦斜陽裏。
不過頃刻，周身便溫暖了起來。
單涼轉過臉看他，點頭：“宋遇，我想出來和你一起曬太陽。”
宋遇笑如秋初的風：“AUV，待會兒你把我的皮扒下來，想做鼓就做鼓，想拿著走就拿著走，都沒關系。”
47章 .宋遇的粗~長
十五歲的少年, 張揚熱血放縱驕傲朝氣蓬勃，迎著朝陽就仿若自己擁抱了整個世界。給他一個杠桿，他真的就敢去撬地球。
熱情放蕩不羈愛自由，吵吵鬧鬧折騰到盡頭。
可是，十五歲的少年, 他也只是個孩子，幹凈如同身上的白色校服, 清新潔白，不染一絲塵埃。雖然, 這個時候的少年, 他不覺得自己是個孩子, 大人們也往往忘了，他還是個孩子。
初夏, 水洗藍天, 氣候宜人，整個海城就如同浸泡在一壺新茶中, 呼吸間，盡是清香。
初中最後一個學年, 學校舉行籃球聯誼賽, 宋遇身為學校籃球隊主力, 這次聯賽, 他當然義不容辭。比賽中，更是用盡全力可以說是超常發揮，使學校蟬聯冠軍寶座。
比賽一結束, 他連領獎臺都沒登，球衣也不換，就在同桌的掩護下急匆匆從後門提前溜出了學校。
同桌羨慕地揶揄他：“我說宋遇，初中最後一次最最風光的時候，你小子居然不去出風頭享受享受眾星捧月的滋味，跟你平時人設不符啊。”
宋遇拿起單車上搭著的白色校服襯衫胡亂擦著臉上的汗，不耐煩說：“又不是沒領過這種獎，你是不知道，等領過獎後再想出來，簡直比登天還難。現在的女生，這才多大，根本就不知道矜持二字是怎麽寫的。我嚴重懷疑她們是在同一家書店買的新華字典，且還是買的同一批殘次品。她們的字典裏，壓根就沒有矜持這倆字兒。”
“你就得了便宜還賣乖吧。”同桌嘖嘖了聲，“比賽的時候，就學校那個啦啦隊的隊長，那水平可真是高，不光跳得賣勁，眼睛在你身上就沒離開過一秒。”
宋遇“切”了聲：“你眼神可真是好，她們啦啦隊都穿一樣的衣服，長得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正常人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同桌噎了一噎：“得得得，全校就你一個正常人，行了吧。遠的咱不說，就說隔壁班的孫若渺，你總能分得清記得住吧。初中，連著三年，她可一直都是咱們學校的校花，在咱們這個八國聯軍的國際學校裏，能從一眾洋妞中殺出重圍，這殊榮嘖嘖嘖，說是為國爭光都不為過。”
宋遇跨上單車，漫不經心說：“所以？”
“我可是聽說了，孫若渺上學期給你寫了封情書。怎麽這都下學期了，也沒見你們有動靜？你不會是連孫若渺你都看不上吧？”
“她沒有辨識度。”宋遇踩著單車迎著初夏的風，淡淡說。
“什麽？她還沒有辨識度？！！！她要是沒辨識度，全海城的女生拎不出一個來了。”
“合著你好像見過全海城的女生一樣。”
“哎，你小子到底喜歡哪種類型的？”
“說了你也不懂。”
“不想說就不說唄，還硬要把鍋甩在我頭上。”同桌頗為不滿。
宋遇瞇眼想了會兒，遐想道：“就是那種丟在人堆裏，別人都看不到瞧不見她，誒喲餵，還就我能一眼把她給拎出來的那種。”
同桌納悶地看著他，琢磨著他的話：“你這是，說的是乞丐吧？”
“就說你不懂吧。”宋遇在夏風中洋洋自得道。
懵懂的少年，還不知道什麽是愛情，此時的他，幻想著他的那個她，一定就隱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等著他一眼把她給認出來揪出來。
同桌突然神秘兮兮說：“宋遇，你聽說了沒？咱班的那個肖萬軍，他正式步入男人行列了。”
“什麽？”
“他和他女朋友，他們兩個，做過了，還不止一次。咱班男生都知道，你不知道？”
宋遇恥笑了聲：“他硬的起來嗎？”
同桌淫.笑：“你想去觀摩？”
宋遇轉動車把，路口左轉：“你去的話，我可以借給你一臺最新款的錄像機。”
同桌吆喝：“哎，你這是去哪兒？不是要去你奶奶家？”
“先回一趟家。”
“你可真行，想一出是一出，剛臨時起意放了司機鴿子自己踩單車，現在又突然要回家。”
“誒嘿，老子樂意，不行？”
“行行行，誰都沒你行，全海城就你最行……”同桌踩著單車直行和他道別，“明天別忘了去體育場打球。”
宋遇朝他搖手：“再說。”
十五歲的少年踩著單車，馱著滿背的明亮日光，一步步走進未來十年深不見底的黑淵。
…………
就要到家時，突然一抹倩影從路邊灌木叢裏蹦跶出來：“宋遇。”
“我擦。”宋遇一個急剎車，雙腳著地，蹙眉吼：“孫若渺，有病吧你。”
孫若渺擋在單車前，扶住車把甜笑道：“我就知道你撞不到我。”
“有事？”
“學校籃球賽沒見你去領獎，我就猜你肯定是先溜回家了。我從學校出來時見你家司機還在校門口等著，就想著你是甩開他們踩單車回家，真就還等到了你，我是不是很聰明？”
“就就就，勞駕您去找您舅舅去吧，我可沒工夫和你閑扯。”宋遇不管她還扶著車把站在車前，硬是往前踩了兩步。
孫若渺扶著車把不撒手，邊後退邊笑著說：“這話可是你說的，那我就真找我舅舅去了。”
“去去去，趕緊的。”
“我舅舅在你家。”
“What？”
“我剛看到他車在你家院子裏停著。”孫若渺欣喜笑道。
“靠！”宋遇使勁擰了下車把，別開孫若渺，往家門口騎去，“你愛上哪兒找就上哪兒找，但請你記住，你找的不是我，就算是在我家，我也沒有義務接待你。”
孫若渺無所謂的蹦跶在他單車後面，跟著他一起走進別墅院門。她看著院子裏一溜溜的豪車，驚嘆興奮道：“宋遇，你家正在開party嗎？怎麽停這麽多車？”
宋遇皺眉掃著清一色的豪車，隨手把單車撂在地上，心裏直犯嘀咕，但他嘴上還是說：“說不定他們正在屋裏殺人分屍，我勸你最好還是別進去。”
孫若渺歪頭一派天真模樣：“有你在我身邊，他們就算真的在殺人分屍我也不怕。”
宋遇站在房門口回頭：“孫若渺，我最後再說一次，我不喜歡你，以後也不會喜歡你，到死都不會喜歡你。”
孫若渺面頰一紅，撅了撅嘴，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我改。”
“反正不是你這樣。”宋遇推開門，“你改成什麽樣，我就不喜歡什麽樣。說一千道一萬，就是不喜歡……”
客廳沙發上地毯上歪躺著七八個赤條條的男男女女，男上女下，女上男下……各式各樣的姿勢體位都有……
一室靡靡之音。
宋遇木在原地，手上的白色校服襯衫掉落在門口。
孫若渺笑嘻嘻跟過來：“宋遇，你怎麽了？難不成他們還真在殺人分……”
她唰一下羞紅臉，別過頭。
兩分鐘，室內人太過專註，沒人註意到門口的兩個孩子。
宋遇踩著地上的襯衫跨進門口，孫若渺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走到了客廳。
孫若渺站在門口急急叫：“宋遇，我們走吧。”
宋遇步伐堅定，沒有理她。她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跟進去。
宋遇一步步走進去，家裏除了客廳，哪哪都是人，就連旋轉樓梯上都是人。他一路走過去，驚動了不少鶯鶯燕燕，有表現慌亂的，有更加興奮的……
他踩著臺階去二樓自己的臥室，在門口立了半分鐘，他攥緊拳頭砸開房門。房間正中的大床上，海賊王主題漫畫的床單上，一男一女正在激烈奮戰。
他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別開臉。他眼睛血紅，額上青筋爆粗，細細的血管突突跳著，幾欲躥出皮膚表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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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聲大作，床上的一對男女終於註意到門口一身球衣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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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母散著一頭長卷亂發，穿戴整齊後，她坐在床邊，低頭小聲說：“宋遇，你怎麽回家了？不是要去你祖母那裏嗎？”
宋遇眼睛死死盯著皺成一團的床單，一字一頓說：“這是我的床。”
“我……我會給你換新的。”
“這他媽能一樣嗎？！！！”
宋母被他吼得身軀震了一震。
宋遇赤紅著眼看向立在床尾系褲子皮帶的男人，咬牙切齒問：“他是誰？！我爸呢？”
宋母給男人使眼色，讓他先走。男人會意，系著皮帶踩著皮鞋往外走，路過宋遇身邊的時候，他甚至還側了側身。
宋遇攥緊拳頭一下砸中他的鼻梁骨。男人捂著鼻子幹嚎，宋遇第二拳砸中他的眼睛。
再要去揍第三拳時，人高馬大身強體壯的男人忍著痛雙手鉗制住比他低一個半頭的單薄少年。
少年連咬帶踹耗盡全身力氣，被男人用胳膊肘壓制在門板上。
男人說：“你以為你爸有多幹凈？不妨告訴你，這種party還是他最先張羅舉辦的。他今天是不在這裏，但是他這會不定在誰老婆身上……”
少年雙目噴火，牙齒把嘴唇咬破，他從牙縫裏吐出兩個字：“惡心。”
男人哈哈笑：“惡心？我們惡心，你爸媽惡心，你也幹凈不到哪裏去。你一定不知道吧，當初你媽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她壓根不知道肚子的種到底是誰的。本來是要去醫院打掉，但是檢查出來是個男孩，你那個爸說要不先生下來，如果是他的，他認，不是他的，再說。這樣，才有的你……”
宋母這才從慌亂中緩過神來，她趕過來去扯男人胳膊：“你給我住嘴！”
男人看著在他鉗制下一點點沈落的少年，又說：“你媽挺著大肚子時還被我上過，你說你自己，惡不惡心。”
男人丟下他，趾高氣揚地走出門去。
少年的宋遇趴在地上，看著男人的背影，惡魔般的念頭促使著他從地上爬起來，抽出門後的一把長柄勇士刀向男人頭上砍去。
他只想劈開男人的頭蓋骨，再沿著頭蓋骨把他的皮一點點剝下來。
刀刃貼著男人的頭皮削掉他一撮頭發，男人捂著頭，流了一手的血。
宋母淒厲尖叫著沖過來，揚手扇他：“宋遇，你瘋了！”
孫若渺突然躥過來，擋在了他面前，宋母的巴掌落在了她臉上。
家裏亂作一團，善男信女們各自找著衣服往身上裹，邊裹邊嚷嚷殺人了……
宋遇一手拎著刀，一手拽住孫若渺，一言不發拖著她往樓下走。他攥著孫若渺的手腕，穿過一片白花花的肉林，來到廚房。他丟開她的手，拉開冰箱門取出一坨冰塊，用毛巾包裹住，捂在了她紅腫的右臉頰上。
整整十多分鐘，他一手拎刀，一手捂著冰塊敷她的臉。等冰塊全部化成了水，他說：“孫若渺，對不起。”
孫若渺咬唇流淚：“宋遇。”
宋遇把滴著冰水的毛巾丟在地上，看了她一眼，再說：“你回家吧。”
他拎著刀一路走到門口，彎腰撿起地上的白色校服襯衫，徑直來到院子裏，用力把刀插在地上，扶起單車跨上去，一路騎出了莊嚴肅穆的別墅大門。
太陽正烈，宋遇踩著單車，漫無目的地往前騎。記不清走過了哪些路，直到筋疲力盡再也騎不動時，他看到前面有一個湖。
斜陽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碎金一樣灑在清澈見底的湖面上，有風吹過，皺了一湖的水。
宋遇隨手把單車撂在草地上，走到湖邊洗了把臉。湖水沁涼，環境清幽，他靠著一棵香樟樹坐在湖邊，聽著嘰嘰喳喳的鳥叫，閉上眼睛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睡了長長一覺，醒來時已是半夜，被蚊子咬了一身包，他也沒覺得癢，只是靜靜睜眼坐到了天亮。
太陽高高掛起的時候，他望著頭上一方天空，第一次感覺到了不可思議，原來，天是這樣一層層亮起來的，由黑到灰到白再到橘黃淡紅再到藍。
仔細比較，黑夜的黑其實也是一種藍，深藍的藍。
從藍到藍，從白到黑。
黑，能吸收世間所有顏色。
宋遇揉著膝蓋站起來想，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也會被染黑，徹底融入黑夜的這種黑。他跳進湖裏洗了個澡，再洗了球衣和襯衫，等衣服晾幹，他默默穿上，踩著單車重新上路。
甫一離開那面湖，胃裏便翻江倒海的惡心難受。
他忍著惡心緊皺眉頭，機械地踩著單車往前走，見路就走，見分岔口就拐，不知道是要到哪裏去，只是知道，這天下就沒有他走不了的路。
正午的時候，在一個岔路口被宋家車找到，直接送他到了宋老太太那裏。
整整三個月，宋遇沒出家門一步，沒開口說一個字，拒絕和外界所有人以任何方式聯系。
宋老太太絕食不睡哭著苦苦哀求，他才開口說了一句話。
他說：“奶奶，我惡心。”
他說的第二句話是：“我現在出去，海城的人看見我，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惡心。”
宋家人商量，把他送到了英國。第一年，宋老太太陪在他身邊，第二年她因身體不適回國後，英國就剩下他一個人。
八年間，他幾乎走遍了全世界，唯獨沒回過海城，沒再回過家。
五年前，宋母身患重病，醫生回天無力時，宋父親自到倫敦找到他，央求他回去看母親最後一眼。
宋遇拒絕。
宋父沒有強求，只是臨走時說：“你年紀還小，不懂，等你再大些，你就會知道，男女之事，不過如此。無論如何，我和你媽媽都是愛你的。”
宋父返回海城的第二天，宋母就辭別了人世。
母親葬禮當夜，宋遇失眠了。
自此以後，幾乎每夜都會失眠，成宿成宿睡不著覺。看過心理醫生吃過藥，都不管用。他慢慢喜歡上了黑夜，習慣看著清晨的亮色渾渾噩噩入睡。
宋父說他們愛他，他們愛的方式就是：無條件支持他做任何事，用宋老太太的話說，他即便是殺了人，也沒有關系；給錢給到手軟，宋家產業做到遍地都是，身家大到不可以用單純的數字來衡量，其中，宋遇一人就占了60%的股份；宋母離世後，宋父不娶其他女人不生第二個孩子，以這種方式來向他證明，他們的愛。
他們越是這樣，宋遇就越是惡心，生理惡心。
本來這輩子都不想再踏入海城半步，但是宋老太太年事已高，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離開海城，她身體就會出各種各樣的岔子和毛病。
不敢想象宋老太太離世後的日子，宋遇決定回國，回海城。
他混跡於海城這個物欲橫流的花花世界，不到半年，紈絝子弟貴公子該有的放浪形骸，他學的有模有樣，甚至比他們所有人，都還要浪蕩千百倍。
只是，他還是睡不著，還是失眠。
一個尋常的夜，喧鬧萎靡的會所裏，宋遇叼著一根煙歪靠在沙發上頭疼欲裂昏昏欲睡，兩個脂粉濃厚香氣撲鼻的女人扭著腰肢靠過來。她們很有默契，一人坐他一邊，嗲嗲討好笑著往他身上蹭。
宋遇胃裏一陣翻騰，感覺下一秒就能把膽汁嘔出來。他半瞇著眼，竭力保持面無波瀾，深吸了一口煙，向她們左右一人吐了一個煙圈。
隔著繚繞的煙霧，他看到了他那個爹。
宋父向他投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從他的目光中，宋遇讀懂了一句話，宋父當年央求自己回海城看母親最後一眼被他拒絕後，離開倫敦的時候，宋父說，男女之事，不過如此，等你再大些，你就會知道。
此時此刻，宋父看著被兩個女人圍攻包裹的宋遇，好似在說，你現在知道了吧，不過如此。
史無前例的惡心湧上心頭，當晚回家後，宋遇吐了個天翻地覆。出奇的是，嘔過之後，他居然睡著了。
他覺得，惡心使他入睡。
自此以後，他每天領回家一個女人。這些女人為了錢為了名和利，什麽都願意做。心情好時，他不搭理她們，或者言語羞辱她們一番，再趕她們到沙發上睡；心情不好時，扔給她們一堆道具，讓她們自己在那張沙發上DIY。
剛開始這個方法還算有效，他勉強能睡上兩三個小時，後來漸漸不再管用。再怎麽惡心，他也睡不著，他懷疑自己對惡心有了免疫功能。
他甚至想，等把全海城的女人都睡個遍再無女人可睡時，幹脆就找男人去睡。
再一個失眠夜，他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玩手機刷微博，刷到了《人皮鼓》漫畫。
宋遇狐疑地點進去，一一翻來看，才發現他早在半年前就關註了該博主。他記得異常清晰，半年前，該博主每天po一張血腥暴力的重口味漫畫，po一張，刪一張，再po，再刪，直到最後一面四角鼓。
如墨黑漆為底，鮮血淋漓人皮為面。
與其說這是一面鼓，不如說是一副棺材。
宋遇盯著這幅漫畫，莫名，他覺得，這副棺材裏躺著的，是博主自己。
Po上這幅漫畫後，半年時間，再沒見該微博有過動靜。今晚再有動靜，博主刪了那面四角鼓的微博，開始連載《人皮鼓》漫畫。
博主時不時連載，他時不時追著看。
博主名字是AUV。
無數個無眠的夜裏，他看著這些漫畫，忍不住手癢癢想伸到屏幕裏，親自去剝那些主角的人皮下來，就如十五歲初夏的那天，他從自己臥室門後抽出一把勇士刀，砍向那個男人的頭蓋骨一樣……
後來，念頭一轉，他想親手打造制作《人皮鼓》，於是，就有了青焰動漫公司。
初初見到單涼的那刻，滿眼的白。
白色連衣裙，白色帆布包，白色帆布鞋，就連她的臉色都是久不見日光的蒼白。她整個人，像是剛從黑漆漆的棺材裏爬出來。
宋遇靠在沙發上，心尖猛地一顫，像是被什麽不可言說的東西擊中，但是他嘴上卻戲謔問：“這大嬸誰啊？！”
那傻逼盯著他坦露在外面的胸膛，磕磕巴巴說：“……你好，我是《人皮鼓》漫畫作者，今天下午有聯系，說是要談版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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