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好。”

橫是一刀豎也是一刀, 再這麽僵持下去也沒有意義，倒不如痛痛快快進去面對現實，說不定，事情還會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呢？

見溫時終於答應要下車了, 沈煜凡松了口氣，繞過車頭走到另一邊來牽起她的手，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也不給反悔的機會了，握緊她的手, 邁開長腿往大門走去。

“哎呀，阿姨是老了，跟不上你們這些小年輕啦。”

“不老啊，您別這樣說，要不是輩分擺在那兒，我還想叫你一聲姐呢。”

“嘖, 就你這孩子嘴甜，還跟從前一模一樣……”

剛進屋，沙發上已經坐著兩個人了, 一個是沈煜凡跟她提起過的阿姨, 另一個出現得有些意外，不過也是她認識的人——

“魏南？”

先開口問的是沈煜凡，聲音不大不小，恰好把正聊著天的倆人給吸引過來了，溫時剛脫了一只鞋子, 另一邊還沒來得及脫呢，聽阿姨驚喜地說了句“阿凡回來啦”，礙於禮貌，只得先直起腰來跟長輩打招呼：“阿姨好。”

“好好好。”阿姨樂呵呵地應了，習慣性站起身道，“快進屋來，阿姨給你們倒水去。”

說罷便轉身往廚房去了，魏南和沈煜凡都沒有攔她，倒是溫時覺得很不好意思，扯了扯旁邊人的袖子，小聲道：“怎麽讓阿姨來……”

沈煜凡給她找了雙新拖鞋換，搖頭打斷：“阿姨她就是這樣的，你不讓她做，她反而就不高興了。”

人到中老年都怕孤獨，怕不被需要，阿姨做了大半輩子照顧人的活兒，忙碌慣了，突然讓她坐下來什麽都不幹享清福，反倒會讓她覺得難受，所以他們兩個都由著她去的，都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等必要時再去搭把手。

既然如此，溫時也只能點點頭，跟在沈煜凡身後一同進了屋，阿姨倒了水就端出來了，告訴他們說沈老爺子還在樓上睡午覺，這會兒先去做飯，等老爺子睡醒了，晚飯也就差不多做好了。

溫時主動跟著去幫忙，本來阿姨推辭說不能麻煩客人的，她在沈煜凡說那番話時就有所準備了，故意說自己是想跟阿姨偷學幾個沈煜凡喜歡的菜，等回去有空做給他吃。

這理由講得可夠巧妙的，阿姨一聽，心道這姑娘真不錯啊，既沒有嬌生慣養，又知道體貼阿凡，而且看小倆口感情挺好的，應該住一起了吧，不然姑娘哪會說給阿凡做飯吃呢……於是立馬心花怒放地笑起來了，也不趕人，反而親切地招呼她過去看。

溫時的廚藝不差，做事手腳利落，讓幹什麽幹什麽，旁邊的阿姨都一一看在眼裏，長輩嘛，自然都喜歡勤勞能幹又聽話的姑娘了，頓時默默加了不少印象分，笑容和藹可親，邊做飯邊和她聊聊家常。

沈老爺子是個性子嚴肅的人，平日裏在家哪有什麽話聊的，這下好了，難得多個姑娘來陪著聽，話匣子一開就關不住了，從兄弟倆的8歲說到了18歲，等一頓飯做完，基本也把他們的糗事給說遍了，害得溫時老是笑笑停停的，差點兒將鍋裏的燜茄子蒸成爛泥，趕緊過去關了火。

“沒事沒事，咱們老爺子牙不好，爛點兒他才吃得好。”阿姨不在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讓她端到飯桌上去，“不過你可別說啊，他是最要面子了，有什麽都藏著掖著，不喜歡別人說他的。”

“好。”溫時乖巧地點點頭，端著菜盤出去放。

客廳裏，沈煜凡和魏南一直坐著聊事兒，餘光看見自家女朋友從廚房裏出來，撇下話說到一半的兄弟就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接過盤子放桌上，像往常在家似的，捏了捏她的手道：“你辛苦了，坐著歇會兒，我去拿碗筷。”

溫時卻沒像往常那樣依著他說的，輕搖了搖頭：“我幫阿姨做了一點點而已，哪裏辛苦啦……這些還是我來吧，你要不去看看老人家醒了沒有？”

本想獻殷勤卻撲了個空，沈先生表示十分無奈，但回頭想想，溫時這麽做也不過是為了留個好形象，博得他家裏人的喜歡，說到底為的還是他，又覺得心裏受用得很，握著她的手低頭親了親，就轉身上樓去了。

等溫時第二次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剛好看見沈老爺子被沈煜凡攙著手慢慢走下樓梯，面上佯裝鎮定，實則腦子裏像繃了一根弦似的，渾身的肢體動作都不自覺僵硬起來了，要不是手裏還端著一小鍋湯，估計手腳都該無處可擺了。

見個長輩都緊張成這樣，太失禮了，溫時故意慢吞吞把湯鍋放在桌子中央，做足心理準備，聽著那緩慢沈穩的腳步聲終於抵達一層，緊接著客廳傳來魏南極有精神的聲音：“老爺子早！起來吃飯啦？”

魏南打小就嬉皮笑臉慣了，天塌下來當被子蓋，別的孩子都怕沈老爺子生氣罵人，就數他膽兒最大，就敢沖著老爺子耍嘴皮子，直到想在長這麽大了，也半點兒沒變。

“早個屁。”沈老爺子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臭小子又笑我多睡是吧？”

“……”早、早個……屁？

溫時楞了楞，原以為老爺子是那種古板寡言、正兒八經的人，怎麽開口就是一股……額，江湖氣息？

“不敢不敢，能睡是福啊。”

魏南打著哈哈混過去了，熟稔地扶著老人家後背往飯廳走，沈煜凡落後半步跟著走，見自家女朋友站在桌邊不知發什麽呆，正想提醒她要叫人，溫時卻先一步回過神了，轉向老人家，唇角微抿，規規矩矩地問好：“沈爺爺好，我是……”

“是小溫吧？”沈老爺子早就聽阿姨“無意間”給他八卦過了，上次孫子也答應了會帶人回來的，所以想都不想就知道是誰了，向來嚴肅的面容居然露出一個和藹笑容來，“叫‘爺爺’就行了，弄個姓在前頭太生分了。”

溫時眨了眨眼，見沈煜凡沖她略一點頭，便乖乖地叫了聲“爺爺”。

“好。”沈老爺子高興了，灰白的劍眉陡然一挑，揮手道，“坐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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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的氣氛和樂融融，跟溫時先前想象的畫面完全不同，沈老爺子一直對她很慈祥，知道她還在讀大學，關心她的學業之餘，又簡單了解一下家裏的情況，問得很有分寸，溫時都認認真真地回答了。

唯獨被爺爺的一句“什麽時候能抱孫子”……

“爺爺。”

對面魏南已經直接笑噴了，沈煜凡見身側的小女人羞得快把臉埋進飯裏了，只好無奈地出言阻止自家爺爺繼續發散思維，這種話，爺孫倆私底下說說就算了，放這兒來問真難為她啊。

“老爺子真是……”阿姨也聽不下去了，都是老爺子年輕當兵時攢下的壞習慣，要麽不說話，要麽一出口就丟炸彈，可把小姑娘嚇跑了怎麽辦，趕緊出來救場，“小溫還要讀書呢，著什麽急，先好好談著嘛，對吧？”

見老爺子還想說話，對面的小姑娘忙著回答都沒吃上幾口飯，阿姨便轉向魏南，邊給他夾了愛吃的紅燒獅子頭，邊道：“看阿南還沒找到對象呢，也沒見他爸媽急的。”

“……！！！”魏南正準備下嘴了，聞言連吃都顧不上，立馬擡頭為自己正名，“誰說沒呢，阿姨，我也是談了對象的！”

“哦？”阿姨驚訝看他，“阿南也有女朋友了？那很好啊，什麽時候談的？”

“嗯……剛談不久。”

“你這孩子，怎麽不早說呀，可以帶她過來一起吃飯嘛。”

“她啊。”魏南撓了撓頭，想倒是想過的，只不過，“她有事要忙，約了估計也來不成。”

這不是假話，戚昕然近來都在忙戲劇社的排練，為學校的年末匯演做準備，別說他約不到人，就連溫時也只有上課的時候才能見到她，忙得快人間蒸發了。

“這樣，”阿姨有些可惜地點點頭，“那等下次吧，總有機會的。”

之後又聊了會兒別的，所謂把酒言歡，老爺子高興了就要喝點兒小酒，沈煜凡一會兒得開車不喝，魏南就專門陪著老爺子喝，因為是白酒，溫時一口都沒敢碰，坐在旁邊當陪聊。

聊到說她會畫畫，老爺子頓時來了興致，立刻讓自家孫子上樓把書房的文房四寶拿下來飯桌擺好，讓小姑娘即興來張水墨畫瞧瞧。

溫時：“……”

那什麽，她擅長畫的是網絡條漫，水墨什麽的八百年沒碰過了，讓她上哪兒整出一幅來啊？？？

就這怔楞的片刻間，沈煜凡已經把東西都放好了，魏南還不嫌事兒大地瞎起哄，跟老爺子各種吹噓她畫工有多神多厲害，溫時還能說什麽，只得咬咬牙，硬著頭皮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最近熱得要變形了……作者菌都賣不動萌了……擦汗求評論……（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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