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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登峰造極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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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快黑了。

一輪火紅色的夕陽,正在緩緩向地平線下方滑落,就是在它最後的光與熱照映下,整個天地之間,都被蒙上了一層帶著淡淡金黃的火紅。在這種情況下,放眼望過去,就連那些被炸得支離破碎的戰壕,那絲絲縷縷仍然頑強不熄的硝煙,還有一具具倒在戰場上,還沒有人去收拾的屍體,上面似乎也多了用流逝的生命這種最殘酷的顏料,書寫出來的瑰,麗。

深深的呼吸著夾雜著河對岸吹拂過來的晚風,聞著戰場特有的硝煙與血腥味道,竹內寬中將手拉指揮刀,閉著自己的雙眼默立了很久,才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嘆息。

跟在竹內寬中將身後的軍官們,沒有人知道,面對一個他們連續進攻了三天,仍然沒有攻克,到處都堆滿了士兵屍體的陣地,這位第五十五師團最高指揮官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更沒有人知道,為什麽在竹內寬中將的臉上,會浮現出一種近乎陶醉的表情。

只有緊跟在竹內寬身後的高橋筱明白,這位野心勃勃精力過人,在戰場上以擅長攻城掠地無堅不克,被軍部作戰參謀們尊稱為“妖刀村正”,僅僅三十多歲就成為師團長的少派壯軍官最傑出代表,正在享受屬於他的精神大餐。

“高橋筱少佐,”竹內寬中將沒有睜開自己的眼睛,他微微揚起了自己的頭,盡可能的讓自己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可以更親密的接觸到這種戰場上留下的溫度與氣息,而他的聲音,在這個時候,也難得的有了一絲溫和,“你覺得,他們怎麽樣?”

“很強!”

高橋筱少佐望著河對岸,那被打得支離破碎,在短短的三天時間裏。不知道承受了多少次轟炸和排炮轟擊,卻依然屹立不倒的陣地,認真地回答道:“從規模上看,他們大概只有一個師,而且沒有重炮,缺乏防空武器,就連重機槍都少得可憐。我們一個師團兩萬三千人,又有一個航空中隊支援。攜著攻克緬甸首府仰光的餘威,絕對可以說是氣勢如鴻,更占盡了優勢,本來就應該一鼓作氣,輕而易舉的輾碎敵人螳臂當車式的困守。但是,我們整整用了三天時間,竟然還沒有攻破他們的外圍防禦圈,這已經足夠說明,在這裏我們遇到的對手,和前面的不同。很不同。”

說到這裏。高橋筱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到了竹內寬中將的臉上,果然,他看到了竹內寬中將的嘴角微微向上掀起了一個旁人不易察覺的弧度。沒錯,竹內寬中將正在笑。

竹內寬今年僅僅三十五歲,就擁有了中將軍階,在接受同僚道賀的時候,他沒有笑。

第五十五師團是一支裝備二流,訓練二流的部隊,在中國長沙會戰時,更遭到薛岳部隊重創,老兵損失慘重,必須要撤出戰場經歷了兩個星期的休整和補充。就是為了讓這支幾乎被打殘的部隊重新恢覆士氣,陸軍軍部才會把竹內寬中將這樣一位在戰場上能夠把軍人的進攻意識,激發到極限的指揮官,調到了第五十五師團。

而竹內寬中將也沒有讓人失望,他帶領這支勉強重新整合起來地部隊,以奇襲地姿態進攻緬甸毛淡港,在一舉擊潰英國守軍後,成功登陸。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竹內寬會暫時停止前進,等待其他部隊協同作戰的時候。這位精力充沛在戰場上行事膽大妄為的師團指揮官,竟然揮軍直上,以一個師團地兵力猛攻有幾萬英國軍隊防守的緬甸首府仰光,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註視中,竹內寬只用了四天時間,就攻克了這座對緬甸全國而言,無論是政治、經濟、軍事、文化都最重要的核心城市!

接到軍部的嘉獎令,在日本國內的媒體上,已經被宣揚成英雄,據說就連天皇陛下,都為他準備了一枚櫻花武士勳章,面對這樣的勝利,面對萬眾的歡呼,竹內寬中將沒有笑。

可是在今天,他明明損兵折將,受到了進入緬甸戰場以來,最頑強的狙擊,甚至已經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竹內寬卻笑了。

他笑得開心,笑得狂妄,更笑得鋒利!只有一進入部隊就跟著竹內寬地高橋筱少佐,才明白,竹內寬在享受這種在戰場上驟逢強敵的快感;他在享受這種無法百分之百的捕捉到勝利,必須把全部的精神,全部的感情,都徹底投入到戰場上,在猶如野獸般的反覆爭奪與撕扯中,綻放出來的最殘酷畫面;他在享受集結所有的力量,終於攻破最頑強敵人,最堅韌陣地,最巍峨山峰的人生!

說他變態也好,說他喜歡追求刺激也罷,竹內寬就是不喜歡沒有部下大量陣亡地戰爭,他就是不喜歡太唾手可得的勝利,他就是不喜歡一次沖鋒,就能搶到手的陣地!

“是啊,他們的確很強,我看到他們的團長親自沖鋒陷陣,我看到他們不只一個士兵,在身負重傷後,抱著我們的士兵拉響了身上的手榴彈,我還看到他們一個排長,抱著手榴彈束,滾到了坦克的下面,在雙腿都被坦克履帶輾斷的情況下,還能保持必要的清醒,拉響了集束手榴彈。”

聽著竹內寬那略略多了一絲顫音,就好像是從兩層鐵皮中間擠出來的聲音,高橋筱少佐不由在心中叫了一聲:“來了”。

真的,放眼第五十五師團,或者說放眼整個日本陸軍軍部,真的沒有人比高橋筱更了解,竹內寬中將是憑什麽,獲得“妖刀村正”這個最光榮的稱號。

“看看我們面前的鄂春克陣地吧,他們在那裏只擺出來一個團,我調集了整整兩個聯隊進攻。在中國戰場上,我們早已經得出來一個結論,我們一個聯隊,就能對抗支那人一個師。結果呢,我們又是飛機轟炸,又是排炮密集轟擊,還有坦克、裝甲車、騎兵部隊協同作戰,兩個聯隊整整打了三天三夜,陣地還在支那人的手中不說。我的兩個聯隊卻已經打得筋疲力盡,打得攻勢越來越弱。我在一個小時之前,只能下令讓他們撤出戰場,準備明天換上新的部隊。”

竹內寬中將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在這個時候,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最沈重的巴掌,扇得在場每一個人的臉上“啪啪”作響:“誰能告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是我們第五十五師團真的太弱了,比一群東亞病夫組成的雜碎更弱?還是他們變強了,比我們帝國軍隊更強,強得可以用一個團,就能頂住我們一個師團地進攻?”

面對竹內寬中將的問題,負責進攻鄂春克陣地的兩個聯隊最高指揮官,低下了自己的頭;協同這兩支聯隊一起作戰的騎兵隊隊長低下了頭……除了高橋筱少佐以外,所有的人都低下了頭。

沒有人說話,他們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所以他們只能閉緊自己的嘴巴。而在這個時候。竹內寬中將的聲音,在他們的耳朵中,愈發顯得清晰起來。“現在我才知道。為什麽你們會在中國長沙會戰時,會被支那人打得那麽慘,慘得必須要休整兩個星期才能恢覆元氣,慘得軍部高層,必須要把我調過來,接任你們的指揮官。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就好像一群鬥敗的公雞,沒有鬥志,沒有遇強則強的決心,你們不輸。誰輸?!”

沒有聲色俱厲的怒叱,沒有混蛋、雜魚、蠢才的狂吼,在這種情況下,竹內寬的聲音依然保持著一種平靜,但就是這樣的平靜,更刺傷了在場每一個軍官的自尊心。因為他們都明白,竹內寬說地,是真心話。

他們這位一進入第五十五師團,就帶領他們縱橫沙場打得裝備精良。自以為是地英國軍隊望風而逃,在最短的時間裏,獲得了他們所有尊敬的師團長,對他們真地失望了。

他們這批在長沙會戰時慘遭重創的軍人,跟著竹內寬中將在緬甸戰場上,一次次品嘗到勝利的芬芳,已經習慣了受到讚揚,習慣了別人的驚詫與認可,當他們終於遇到頑強抵抗,面對竹內寬中將寫滿失望的臉,再次回味起在中國長沙會戰失敗時那種蒼白的無力時,那種自尊與自卑的碰撞,讓他們心裏的郁悶分外顯得不是滋味起來。

做為日本軍部公認,在戰場上可以激發出部下不屈不服熱血的將領,竹內寬從來不會在頂著敵人劈頭蓋臉射過來的子彈,揮舞起武士刀,在那裏用聲嘶力竭地怒吼,用誇張的動作和身先士卒,來鼓舞部隊士氣。在他的眼裏看來,這樣的事情,任何一個勇敢的指揮官都可以做到。

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激將!

激得他們兩眼冒火,激得他們狂喘粗氣,激得他們如果再不找一個發洩點,把胸中的怒火傾洩出去,就會活活悶死弊死撐死,直至快到臨界點的時候,再讓他們對敵人發起猛攻,不需要武士道,不需要督戰隊,這些軍人自然而然會變成一批悍不畏死的瘋狂野獸!

“明天,我們會繼續對同古城發起進攻,而我希望,明天,也是我們在同古城最後一次戰鬥。”

竹內寬擡起自己雙手拉在地面地軍刀,他的視線在這個時候,已經跳過了指著那一片不知道被炮火掀翻了多少遍,肉眼可以看到的軍事建築幾乎已經全部被摧毀,卻依然牢牢掌握在中國軍人手裏的鄂春克陣地,直接落到了同古城那久經蒼滄,卻依然屹立不倒的城墻上,沈聲道:“自己想辦法,去搶回失去的東西吧!”

沒有再下達什麽作戰命令,更沒有說什麽“如果今天再攻不破敵人陣地,就一起剖腹自殺以謝天皇”之類的話,把武士刀放回刀鞘中,竹內寬中將頭也不回的走了。做為可以將一支軍隊最大進攻力激發出來的將領,竹內寬的確將中國兵法中“請將不如激將”這一條,用到了登峰造極。

一群被竹內寬中將留在戰場前沿的軍官,他們級別不同,兵種不同,平時也許還有個人的恩怨,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們都在用相同的目光,狠狠瞪視著前方他們久攻不下的陣地。

在這個時候,最了解竹內寬中將的激將要領,往往能在旁起到畫龍點睛作用的高橋筱少佐知道。現在是他進行最後表態,將這些軍官內心的怒火,引導向正確途徑的時候了。

能成為竹內寬中將地心腹愛將,跟著他一起被調到第五十五師團,高橋筱當然有自己出類拔萃的領域。高橋筱在國內曾經是一位知名的體育老師,在響應日本陸軍軍部的號召,加入部隊後,高橋筱從日本各體校中挑選出一批成績優異的學員。加以嚴格訓練,組成了一支有日本軍隊風格的偵察分隊。(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這支偵察分隊,沒有接受過正規特種部隊訓練,但是每一個人都擁有最優秀的體能,人人都能在不借助任何設備的情況下,徒手游過五千米地河流,在空手格鬥和拼刺刀這種近距離交戰上,三個訓練有素的老兵都打不過他們一個。而經過嚴格的訓練,他們的射擊技術,更人人達到了A級射手的水準。

在跟著竹內寬中將這樣一位就喜歡打硬仗。就喜歡挑硬茬的指揮官。經歷了中國戰場的連番血戰後,這樣一支偵察部隊,已經在戰火的磨練下。一點點成長為一支可以在任何情況下,完成作戰任務的優秀團隊。

“我們已經對敵人防守的陣地,整整打了三天,現在除了知道敵人有一個師駐守同古城,有一個團在鄂春克外圍陣地之外,我們對他們的番號,編制,武器構成都一無所知,我們更不明白,他們明明已經孤立無援。為什麽還要困守同古城。這是一支作戰力強悍,任何指揮官,都不可能把他們當成棄卒使用地精銳部隊,面對他們有違軍事常識的困守孤城,沒有在戰鬥一開始,就對他們實施偵察,了解他們的戰略計劃和動向,是我們偵察分隊最大地失誤!做為獨立偵察分隊指揮官,我要對這幾天的戰鬥失利。負上很大的責任。”

太陽,已經落到地平線下方,天與地之間,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陰暗,望著對岸那一片掩映在黑暗中,依然沈默而頑強的陣地,高橋筱少佐的眼睛裏,猛然綻放出一絲幾可分金碎石的光芒,他沈聲道:“最多再需要一個小時,天色就會徹底沈下來,到了那個時候我會親自帶領偵察分隊,越過皮尤河,到河對岸抓上一條,舌頭”在明天對敵人發起進攻前,把敵人盡可能詳細的情報,送到各位面前。”

把該說的話說完,高橋筱少佐向所有人敬了一個軍禮,大踏步走了。

“我們陸航飛行中隊,在今天晚上做好一切準備,把明天戰場上需要使用的彈藥,燃料,可能要更換地零部件,全部準備齊全。”

第二個說話的,是配合第五十五師團,一起對同古城發起進攻的陸航飛行中隊隊長,“在步兵發起沖鋒前,掃除一切障礙,是我們空軍的任務。在這裏我們占據了絕對制空權,敵人甚至連高射機槍都沒有幾挺,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是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那我會第一個駕駛裝滿炸藥的戰鬥機,去撞擊他們的陣地!”

說完這些話,陸航飛行中隊隊長頭也不回的走了,跟在他身後,一起離開的,是五十五師團地炮兵指揮官。看著這兩名同僚的背影,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到了明天,鄂春克陣地,必然會遭到前往未有的猛烈轟炸。

一位聯隊隊長也說話了,“我們太註重在軍校裏學到的知識,非要講究步炮協同,非要按照教科書上標註的時間,等我方支援火炮轟擊後,才發起沖鋒。可是等我們沖上去的時候,那些該死的支那人,已經得到了喘息的時間。他們縮在戰壕裏,準備好充足的手榴彈,連頭都不需要從戰壕裏探出來,就可以丟出一大片手榴彈雨。我們幾乎所有的沖鋒,都是被他們用這種方法,給抑制住了。”

聽到這段話,在場的步兵指揮官連連點頭,中國軍隊的手榴彈戰術,的確是讓他們吃足了苦頭,那些中國士兵躲在戰壕裏,趴在炮彈坑裏,縮在石頭和土堆的後面,連頭都不需要冒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手榴彈往外猛丟,面對這種防禦方法,他們日本士兵最自豪的高精度射擊技術。也派不上什麽用場。

這樣拉拉扯扯的打了三天,就連他們的坦克,都有幾輛,被中國軍隊丟出來的手榴彈束炸毀。

“不就是玩命嘛,不就是一個什麽副團長沖在最前線了嗎?!”那個聯隊隊長,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放聲叫道:“我今天晚上會在部隊裏挑選有實戰經驗的老兵,組成一支由我親自帶領的敢死隊!排炮還在轟擊地時候。我就會帶著他們發起攻擊,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打得支那人措手不及,在他們有機會投出手榴彈之前,就沖進戰壕,逼供他們和我們打刺刀格鬥戰!”

這位指揮部隊連續進攻三天,都沒有攻破鄂春克陣地的聯隊長,咬著牙,抽著絲絲的涼氣,放聲叫道:“這幾天他們支那軍人不是出了很多身負重傷。就拉響手榴彈的英雄嘛。我們敢死隊,從我開始,每一個人身上都要背滿炸藥。我們就算是死,也會把他們的陣地撕成碎片!只要打亂他們的防禦體系,讓他們首尾不能兼顧,我們的大部隊,就可以在坦克和裝甲車的掩護下,對敵人地陣地發起最後的猛攻!”

縱觀現今世界各國的陸軍作戰綱領,在戰場上投入坦克和裝甲車,一般都是沖在最前面,用它們形成的活動鋼鐵壁壘,掩護後面的步兵。可是這位聯隊長。卻開創了步兵沖在最前面,坦克和裝甲車隨後的逆反戰術。

說白了,這就是一種用人命,堆砌起來的戰爭通道!

“我們騎兵部隊,並不擅於攻堅戰和陣地防禦戰,在戰場上飄忽如風的行動力,發現敵人弱點在短時間內,就可以發起鑿穿式突襲,一擊即中。是我們最大的優點,所以我們的任務,一般就是進攻敵人薄弱點,在盡可能有效殺傷敵人有生力量後,再迅速撤出戰場。”

在竹內寬中將地叱責和高橋筱少佐身先士卒地表率下,陸航中隊的指揮官瘋了,炮兵指揮官瘋了,聯隊長瘋了,瘋成了一片,騎兵隊長,就算是想不瘋,也不行了!

騎兵隊長昂著自己的下巴,道:“在明天對支那人陣地發起總攻前,我會帶領騎兵部隊向同古城側翼迂回,只要他們敢從其它位置抽調部隊支援鄂春克陣地,我會立刻帶領部隊發起進攻,從他們兵力薄弱點實施突破!一旦順便撕開裂口,我們整個騎兵隊會立刻放棄戰馬,修整陣地固守,等待你們的支援。”

說到這裏,騎兵隊長看了一眼那個已經當眾宣言,要親自帶領敢死隊發起突擊的聯隊長,道:“還有,我們所有人,會在戰馬身上綁足炸藥,一旦我們占據的陣地遭遇支那人優勢兵力反撲,他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我們大日本皇軍憤怒的子彈,更要面對幾百匹身上綁滿炸藥,向他們瘋狂撞擊的軍馬!”

……

無論是戴安瀾,黃景升還是雷震,都不知道,他們第二天要面對的,將會是一支所有中高級軍官,都下了不成功就成仁死志,就連聯隊長都會在身上綁著炸藥,親自帶領敢死隊發起沖鋒的最瘋狂部隊!

想緊緊追隨在竹內寬這位少壯派軍官的身後,打出一條勝利的通道,首先,他們就得先讓自己在戰場上,變成最瘋狂地野獸!

而學得最徹底,最激進的,當然是高橋筱少佐,和他親自帶領的偵察分隊!

“我今晚要帶領你們,跟我越過皮尤河,進入支那人占領的陣地實施偵察,並捕捉一名俘虜。”

高橋筱望著靜靜站在自己面前的獨立偵察分隊士兵,沈聲道:“我必須要告訴你們,這是一個高難度軍事任務。對岸的支那軍人,為了防止我軍夜間突襲,已經做了最大化的準備,在河岸周圍,到處都是他們工兵埋設的地雷,我們對地形不熟,稍有不慎,就會被他們的巡邏隊或暗哨發現。最重要地是,針對我們需要得到的情報等級,我們捕捉的俘虜,至少也要是一個校級軍官!考慮到這場任務的危險性,我需要二十名志願者,願意今晚跟我去執行這次偵察任務的人舉手!”

在場一百多名偵察分隊軍人,沒有人猶豫,也沒有人遲疑,一百多只右手齊刷刷的舉了起來。

看著面前這一張張沒有絲毫畏懼的臉,高橋筱滿意的點了點頭。

“家裏是獨子的,出列!”

“身上帶傷的,出列!”

“在出國前。舉行過集體軍婚,有了老婆的,出列!”

“加入獨立偵察分隊,時間沒有超過一年地新兵,出列!”

隨著高橋筱的低喝,一批批士兵走出了隊列,直到最後,還有三十多人。仍然站在原來的位置上。目光從這些人的臉上緩緩掃過,高橋筱沈聲道:“小林齋二出列!清水次郎出列!井上壽出列……”

高橋筱連續叫了十幾個人的名字,直到站在原來隊列位置的,只剩下二十一名士兵。高橋筱目光一掃,伸手指著其中看起來年齡最小的一個士兵,道:“你,出列!”

看著最後被選定的二十名士兵,高橋筱點了點頭,就在他走到這些士兵面前,準備下達作戰指令地時候。他的衣袖突然被人從旁邊拉住了。

“隊長。我不服。”

伸手拉住高橋筱的是一名剛才被額外點名,站出陣列的班長。迎著高橋筱隱隱藏著鋒銳氣息,當真稱得上不怒自威的雙眼。這名班長道:“隊長你也說過,這是一次高難度軍事行動,你需要的是我們獨立偵察分隊最優秀的士兵。論體能,我不比任何人差,論軍事技術,我在原來所在師團,連續三年獲得射擊格鬥亞軍,論實戰經驗,從隊長你組建偵察分隊的時候,我就跟著您了。難道在您的眼裏。我們還不能算是優秀的軍人?”

看著這位在獨立偵察分隊中,極少數還敢當眾伸手拉住自己衣袖的班長,臉上露出的濃濃委屈,更帶著被輕視後的不甘,高橋筱無言的搖了搖頭。最後被他專門點名站出隊列地十幾個人,他能脫口叫出任何一個人的名字,能說出他們喜歡的食物,在這些部下生日的時候,高橋筱甚至還可以專程給他們遠在日本的母親。寄上一張明信片,感謝那些母親能夠養育出如此優秀的孩子,並願意把他們送進軍隊為國出力。

這十幾個人,都是他剛剛組建獨立偵察分隊時,從日本體校裏挑選出來的首批學員。無論他們如何訓練有素,但是跟著竹內寬這樣一個就是喜歡打硬仗,就是喜歡挑強敵去碰撞的鷹派指揮官,他們註定在戰場上接受的都是最危險,陣亡率最高的任務。

到了今時今日,經過幾年時間戰場磨礪,首期一百多名從體校特招學員,死地死殘的殘,還能繼續站在這裏,接受高橋筱命令,私下裏還能喊上他一聲“老師”的孩子,也就只剩下這麽十幾人罷了。

右手輕輕搭到了這個在軍營裏是部下,在日本國內體校中又曾經是他學生的孩子肩膀上,看著他那微微揚起的下巴,和緊緊抿起的薄嘴唇,高橋筱真的想告訴這個孩子,當戰爭勝利,他們終於用自己的雙手,建立起夢想中的大東亞共榮圈後,他真地希望,還可以有學生,陪他坐在最美麗的櫻花樹下,一片欣賞遠方富士山上的雪景,一邊品嘗最甘甜的美酒。

哪怕……只有一個,他也想把那些曾經相信過自己,願意追隨自己加入軍隊的孩子,帶回家!

但是在這個時候,身為獨立偵察分隊隊長,高橋筱當著所有部下的面,只能沈聲道:“井上壽,你也是一個老兵了,跟著我這麽久,你應該清楚知道我的脾氣。想讓我改變已經下達的命令,你就要先成為我的上司!”

不動聲色的甩開井上壽勾住自己衣袖的手指,高橋筱望著二十名最終選定要跟隨自己一起徒手游過皮尤河,潛入敵人陣地的部下,沈聲道:“我給你們一個小時時間,準備渡河工具和武器裝備,記得在刺刀上面塗上黑色顏料,以防刀身反射月光被敵人發現。還有,雖然已經說過很多遍,我還是要照例提醒你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一旦身邊同伴身負重傷失去行動能力,為了防止軍事機密洩露,就算受傷的人是我這個隊長,你們也要毫不猶豫的舉槍射殺。如果做不到,現在就立刻舉手,退出這次行動!”

一個小時後,高橋筱帶著二十名獨立偵察分隊軍人,僅僅憑借從英國軍隊手中的繳獲的扁平汽油桶。走進了皮尤河,在夜色的掩護下,成功的摸到了五九八團駐守鄂春克陣地附近。

按理說,在戒備森嚴的敵軍陣地上,想要捕捉一名校級軍官,是一項非常困難的任務。但是也許是運氣太好了,也許是在常規戰爭中,只要炸斷河流上地大橋。就足以形成一道天然屏障,而那水流湍急的皮尤河,和連續三天慘烈的激戰,更讓五九八團防軍,不可避免的疏忽了夜間來自對岸的小股突襲力量。

僅僅在五九八團陣地附近潛伏了半個多小時,高橋筱派出去滲透到戰場各個角落的斥候,就發現了一名返回團前線指揮部開會,而脫離陣地,更因為在戰鬥中不斷減員士兵更是過度疲勞,只帶了幾名護衛的少校副營長。

在一場幾乎沒有懸念的夜間突襲戰後。高橋筱指揮部下一邊處理倒在路邊地屍體。一邊在被他們俘虜的少校身上,緊緊綁了幾圈繩索,順手又往他身上掛了兩只可以在河流中提供足夠上浮力量的扁平裝汽油桶。

面對這樣一個可以提供重要情報的俘虜。竹內寬中將親自連夜審問,幾個小時後,在高橋筱鍥而不舍,又有“技巧”的銬問下,他們終於撬開了對方的嘴巴。

直到這個時候,竹內寬才知道,他們面對的這支身陷重圍,卻可以越打越強的部隊,就是在半年前,就已經宣示要進入緬甸。卻因為種種原因,幾次三番停留在路上,不斷錯失戰機的中國第二百師!

當聽到現在緬甸戰場,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是中國國民政府地蔣介石,而實質上在這裏統領全局,指揮中國軍隊和英國軍隊聯合作戰地人,卻是一個名字叫史迪威的美國三星上將時,竹內寬中將笑了。他把玩著手中的武士刀。只說了一句話:“一盤散沙!”

中國遠征軍,英國皇家軍隊和由緬甸土著組成地英緬軍隊,戰爭經驗豐富總喜歡躲在重慶遙控指揮的蔣介石,在珍珠港遭遇日本海軍重創,急於報覆的美國政府,一位被蔣介石請來擔任“中國戰區最高統帥部”參謀長,手中卻沒有什麽實質性力量,更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完全獲得蔣介石和英國軍隊信任的美國三星上將……

這一切的一切,使得緬甸這個小小的國家土地上,集結了各種平時相互制衡,現在卻因為強敵入侵,勉強凝聚在一起的力量。

竹內寬真的很好奇,美國政府幾乎沒有在緬甸戰場上投入任何實質性的作戰力量,僅僅派出一個三星上將這樣的光桿司令,憑什麽去平衡英國和中國兩個國家,因為政治意見和戰略目標不同,而帶來地矛盾。在竹內寬的眼裏看來,這種一國三公各懷鬼胎的聯盟,根本不可能長久。

試問,如果他的第五十五師團,有三個意見不同,到了戰場上甚至會互相扯對方後腿的師團長,這支部隊還如何去戰鬥?

但是情報繼續一點一點的從俘虜的嘴裏擠出來,終於明白二百師,為什麽會困守同古城,擺出和他們決一死戰姿態後,竹內寬卻笑不出來了……就在他們五十五師團和二百師,以同古城為目標,展開最激烈攻防戰的時候,雖然英國軍隊仍然在倉皇撤退,被他們打得潰不成軍,但是中國部隊新五軍、新六軍,足足十萬人,已經進入緬甸境內,正沿著滇緬公路機動前進,而兩個師的中國軍隊,已經以後援地姿態,迅速向同古城逼進。

看著掛在墻壁上的巨幅軍用地圖,當作戰參謀終於可以用藍色的箭頭,標註出中國軍隊的機動方向,並把這一幕展現到竹內寬面前的時候,冷汗在瞬間就滲透了竹內寬的內衣。

指揮整個緬甸戰場的英、美、中三國的聯合指揮官史迪威上將,的確有驕傲的資本,更有資格成為“中國戰區最高統帥部”參謀長。他手中沒有一兵一卒,卻可以在中國軍隊和英國軍隊之間來回穿插,在做動員工作後,設計出一個堪稱經典的戰略布局。

那位未曾謀面的史迪威三星上將,就是要利用二百師,吸引五十五師團的註意,然後調集中國不斷向緬甸集結的優勢兵力,再加上緬甸境內的英國軍隊,對他們五十五師團實施反包圍。

一旦他們第五十五師團沒有攻陷同古城前。被敵人成功包圍,在裏面夾擊的情況下,部隊在長沙會戰中遭受薛岳部隊重創,老兵損失慘重的弱點就會暴露,面臨優勢敵人的圍攻,第五十五師團縱然沒有被擊潰,也必然會以最不光彩地姿態,退出緬甸戰場。

而到了那個時候。史迪威上將就可以趁勢指揮聯軍直撲仰光,把緬甸首府重新搶奪回去!到了那時候,帝國軍隊想要占領緬甸全境,掐斷滇緬公路這條西方諸國援華交通大動脈,逼迫中國政府投降的戰略計劃,就會徹底落空。

看著被他們連續幾個小時用刑,才終於開口招供,全身傷痕累累,已經委頓不堪的中國軍官,再回頭看看站在自己身邊。親自帶領偵察分隊徒手游過皮尤河。順利完成這項任務的高橋筱少佐,竹內寬中將緩緩籲出了一口長氣。真的……好險啊!

可是當將肺葉裏所有的悶氣,一點點的籲出。竹內寬卻笑了,笑得整張臉上,都寫滿了享受人生極樂的開懷。

“好一個史迪威,好一個美國三星上將!我佩服地,並不是你制訂出來的戰略計劃如何完美,你一個手中無權無兵的光桿司令,卻能用自己的方法,把眼高於頂,臉上寫滿‘皇家軍隊’幾個字的英國人,和他們根本看不起的中國人捏在一起。無論這個各懷鬼胎的攻守聯盟究竟能支持多久,你能做到這一步,僅憑這份可以打破界限的統率力,就足夠成為我竹內寬的強敵!”

“還有二百師的戴安瀾師長,我原來一向看不起你們支那軍人,可是現在我必須說,你帶領一個編制不足一萬人地師孤軍深入,明明援軍在短時間內不可能趕到,還敢留在同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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