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宋嘆了口氣，忙著同老情人八卦，卻是連曾經夜華的告誡都給忘了，道：“夜華受重傷確實不假，不過這卻是他的一個計劃……”

成玉有些興奮地向前湊近了些，白淺也豎起她的狐貍耳朵仔細聽，只聽連宋道：“夜華在凡間娶了個娘子，就是那素素，夜華想同她長長久久，可是天族這裏脫不開身，他曉得若是讓天君知道這件事，那姑娘必定活不下來，就像我二哥和那條小巴蛇。當時長海開戰在即，他就同我商量，讓鮫人族首領用斬魄刀砍他一下，造出個天族太子魂飛魄散的假象，我再領軍殺回去，把鮫人族給滅了就行。”

成玉聽的呆住了，沒想到當年的事情有這麽深的內幕。白淺抓著枝椏的手有些顫抖，臉色也有些蒼白。

連宋繼續道：“我和夜華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然而等我把重傷的夜華拖回去藏起來，卻聽到了一個懷了太子骨肉的女子被抓上了九重天的消息……”

他話還說完，便聽到有什麽東西從樹上掉下來的聲音，他和成玉立刻轉頭去看，卻看到了一個白衣女子站在菩提樹下，她的容貌美麗，臉色蒼白，一雙黑色的眼睛空洞而呆滯。

連宋和成玉立刻反應過來，“素素姑娘？”

白淺略微回過些神來：“凡人懷了神仙的骨肉就會被天上知道，夜華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他為何不在俊疾山設下仙障？”

連宋呆了一呆，道：“他確實做了，只是你跑出了仙障。他一直在想這個，為何你當初能跑出他設下的仙障被天上的人發現？應該是因為受了斬魄刀那一下，元神受損，仙障被削弱了。”

白淺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那一夜的記憶還在，她記得很清楚，她不知撞上了什麽，猛力一撞便撞了過去，摔倒在橋邊，看到了天上來的神仙。

是她撞破了仙障，卻不是因為那仙障的力量被削弱了。而她要闖出去，卻是因為擔心夜華。這世間有因有果，大概便是這個道理，她歷劫，所以便註定了夜華同素素無法在一起，夜華君再怎麽設計，也無法同素素長久在一起。

當年素素怨九重天，白淺卻覺得她應該怨她歷的這個劫。

命中註定素素要上九重天，去跳那誅仙臺，夜華便是把那仙障加十層厚，她也闖的出去。

說到底不過是白淺的劫，卻硬生生拉上了夜華。

夜華願意為了素素放棄九重天儲君的位置，必定是極愛素素的，白淺疑惑道：“那我懷著阿離三年來，他卻為何從不過來？那日誅仙臺上，我沒有推素錦，他卻非要拿走我的眼睛，這又是什麽道理？”

連宋搖頭道：“素錦是在設計害你，素錦是昭仁公主，她不管如何受的傷，天君必定不會讓你活著，夜華為了讓你和小天孫活下來，才要了你一雙眼睛，自己去替你受了天雷。而那三年，夜華正式授太子之位，日日承受天雷，滿身是傷，你讓他怎麽回一攬芳華？”

九重天的那位太子殿下是個打落牙齒含血吞的主，當年為素素付出不知多少，對方卻是一點也不知道。連宋若不是與夜華關系親密些，怕是連他也不清楚。

夜華當時那般對素素冷酷，瞞過了所有人，甚至瞞過了素素，卻瞞不過天君和素錦。

白淺失神，這件事確實得怪她，夜華不是沒有爭取，不是不愛素素，只是她白淺不過是他的劫。

素素在一攬芳華裏日漸灰心絕望，才跳了誅仙臺。故事的結局本該是這樣悲劇的。

白淺道：“這……確實該怨我自己。”

成玉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娘娘，我一個小仙，也很同情你和太子殿下愛而不得的悲劇，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太子殿下為了你不顧生死，天君也不敢動你，你就呆在太子身邊，倆人相親相愛！”

白淺擠出一絲苦笑：“我和夜華不過是一場劫難，況且我也不是素素了。”

成玉一楞，連宋呆住，“這話怎講？”

白淺道：“我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的凡人，你們九重天我卻是不想再呆了。”

說罷丟下楞住疑惑的二人，朝文殊花海走去，不知走了多久，白淺才從花海的另一邊走了出來，她腦中卻還是一片混亂，不只是素素的記憶，還有當年司音的，還有白淺她自己的。她有些不確定，現下是個什麽光景，自己又是誰。

她不再是素素，她不知道自己該是留下還是離去。留下，她該如何面對夜華和天君，又如何交待自己的身份？離去，夜華又該怎麽辦，會不會傷心欲絕？況且她舍不得誒阿離。

她擡起眼，看見慢慢走來的紫衣神君，楞了片刻，才道：“素素見過東華帝君。”

東華道：“夜華從誅仙臺逆天救的你，你在歷劫，他這麽做，反而讓你受困於此，劫難不過，天雷落下便是神仙應劫湮滅之時。”

說罷便要走，白淺疑惑道：“帝君為何要同我說這些？”

東華道：“我與墨淵關系不錯，與鳳九關系也不錯，同你算是有緣，便來提醒你，應劫的神仙是會魂飛魄散的，夜華此舉，卻是在害你。”

說罷也不等回應，負著手，漸漸地走遠了。

那掛在墻上的尊神，離去時，背影也似一幅好看的畫。若是鳳九在，必會這麽覺得。

可白淺卻在擔憂她身上這劫難，東華因為她同墨淵和鳳九這兩層關系，特意來提醒她，讓她趕快把這劫歷完了。而其他的忙，東華是不願意幫了。連東華都沒法幫忙，白淺覺得，折顏那裏希望渺茫。

剛才東華警告了幾句話，卻也說明了關鍵的一點，是了，問題就出在夜華把她救上來的事情上。東華說夜華困住了她，可見她跳那誅仙臺是命中註定的，夜華跳下去卻是個變數，把她救上來卻是與她的天命相悖。所以，白淺覺得，按照這邏輯，她本該跳下去後解開了全部封印，歷劫圓滿的。

誰曾想到夜華情深如此，日日承受雷霆，元神虛弱，還跳誅仙臺，被救上來時，身體怕是連她這個凡人也不如。

便是上天也沒有想到。

白淺頭疼著，找到了奈奈，直接回一攬芳華了。

夜華這幾日覺得挺奇怪，因為他覺得素素這幾日有些怪怪的。

比方說他在一攬芳華裏批改奏章時，會感覺到在一旁看話本的素素時不時會盯著他看，他渴了，素素便立刻親自給他倒水，然後給他端過來，露出討好的笑容，還為他束發，寬衣，捂被子。

夜華問了問奈奈近幾日素素都到哪裏去了，奈奈道娘娘只去文殊花海溜達了一圈。

於是夜華君拎著青冥劍去了一趟一十一天，翻遍了整個文殊花海也沒找著什麽妖魔鬼怪。夜華越發奇怪，素素到底為何魔怔了？

成玉元君來找白淺喝茶時同她說了一番，白淺一口茶水全噴了出來。

夜華當然猜不透白淺的心思，白淺不過覺得夜華付出了太多代價，而這些不過因為她歷劫，是她欠夜華的。所以這幾日，她打算向折顏學習，折顏怎麽寵著四哥，她就怎麽寵著夜華。

因為文殊花海那一次遇見，白淺同成玉約了幾次一起喝茶，她發現這成玉元君是自己不可多得的知己，她從她嘴裏知道了不少八卦，倆人聊的甚是親密。

這一日成玉邀請她去第五天聽戲，白淺拉著奈奈，往第五天走去。

新上天的那個戲班子來自比翼鳥一族，無論男女都美貌非凡，聽說演技也是極不錯的。

等白淺到時，卻發現第五天已經全變了樣。沒有絢爛的晚霞，眼前卻是一片慘淡的天空和蔓延到各處的柳樹枝椏。

九重天各處入口其實都有守衛，但是因為太平太久了，各處的守衛因為各種原因被撤走了，比方說一十三天那裏，因為有太晨宮東華帝君坐鎮，神仙路過時都得小心翼翼走路，生怕吵著了這位尊神，更別說有神仙鬧事，所以入口的守衛便被廢除了。

第七天有個演戲用的承天臺，還有一些散仙住在此處，由一棵柳樹樹精常年守著，十幾萬年來從沒出什麽事，就在眾仙要把這樹精忘了的時候，不知為何，他卻發起了瘋。

成玉和其他女仙，還有那個新上天的戲班子卻是及早到的，那時第五天還是一片太平，戲還沒演，那柳樹卻突然瘋長起來，有神仙施了個法，卻沒想到觸怒了樹精，被一只柳樹條給卷了起來，成玉看著樹精那蒼老的臉和深紅色的眼睛，哆嗦了一下，趕緊讓眾人離開。

柳樹生長極快，很快就充滿了整個第七天，他的枝條將眾人緊緊綁起來，現場都是些法力微弱的神仙，竟是沒人逃脫得了。成玉被勒的緊緊的，瞪了一眼旁邊的素錦，道：“你這個娘娘是我們這裏品級最高的，法力怎的連我都不如？”

素錦憋了一口氣吐不出來。

白淺眼神不好，卻也知道那樹精是成魔發瘋了，才會變成這樣，急忙推奈奈說：“快去找夜華！”說罷便朝那出跑去。

白淺曾經有多麽心疼自己勤修的修為，現在就有多麽憤怒自己勤修了這麽多年。

一遇上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因為不是神仙，樹精感覺不到白淺的氣息。白淺借著柳樹條的遮掩，往成玉跑去。成玉見到她不顧生死趕來，內心的感動如滔滔江水，嘩啦啦地流。白淺素來重情重義，她掏出昆侖扇，她沒了法力，用不了，只得用昆侖山向捆住成玉的柳條砸去。

昆侖扇上靈氣還在，那柳條吃了痛縮了回去，成玉大吸一口氣，拉住白淺，道：“你這個凡人夠意思，他又要來了，趕快跑。”

白淺抓住成玉的手臂，把昆侖扇打開，道：“我沒有法力，你抓著我的手，把法力給我。”

成玉一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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