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如琴搖搖晃晃地舞著手，極力想要將身子穩住，可是偏生那沙袋壓得她動彈不得，一頭撞到了陸潛懷中。

陸潛冷不防被她撞了個踉蹌，腳下一滑，一時失手沒托住，兩個人一起跌倒在地，師如琴幾乎是整個人壓在了陸潛的身上，毫發無傷，但是陸潛腦袋卻在地上猛磕了一下，痛得他輕微地皺了皺眉。

自打做了聖君，陸潛從未受過傷，即便是與高手對敵，也從未被人碰到過衣角，沒想到今日，竟然被師如琴給撞倒了，真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兩人頓時四目相對，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時間也仿佛在此刻靜止，師如琴雙眼盈盈閃爍，秋水含情，迷離而又羞怯。心仿佛被淩亂密集的蛛網死死纏繞著，無法掙脫，陸潛的心有些亂了，而師如琴怔神地看著他，仿佛要看到他的心裏，手觸在陸潛的胸口，溫熱而又柔軟，心臟跳動的頻率徐徐傳來，師如琴竟覺得如自己的心跳一般，急促有力。

一絲暧昧悄然彌漫，兩人懵懵懂懂，恍恍惚惚，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還不起身？”陸潛打破了這詭異的沈默。

師如琴立即抽回了手，慌忙從陸潛身上翻身而下，將綁著沙袋的腿使勁兒移開，然後小心翼翼地站起來身，神色緊張無措。她本想將陸潛扶起，但又想到她方才不小心唐突了他，頓時心中沒底，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奴婢失禮了，望公子責罰。”

陸潛站起身來，並未惱怒，看著師如琴很是歉疚的模樣，神色顯得有些不自在，只道：“退下吧。”

師如琴這才邁著艱難的步伐，拖著沈重的沙袋驚慌失措地離開了陸潛的房間，關上門，心臟仍舊怦怦直跳，許久未曾停歇。

陸潛則坐回床頭，將師如琴的面容在腦中暫時隱去，定了定神，伸手從衣襟裏拿出了炎離寫給齊少清的那封信。

今日姚青所言，字字如同驚雷，讓他難以置信。

世間有很多偽善君子，邪惡小人，但是齊少清絕不可能是這兩種人。自他從成名以來，便從未做錯過一件事，他是所有江湖人心中的信仰，如同九天神祗，世間只有他一人才有資格被稱之為大俠。即便是如陸潛這樣的魔頭，也從未懷疑過他的品性。

但此信就在自己手中，這是唯一可以證明齊少清與炎離有關聯的東西。

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莫大的好奇心催使著他，心仿佛懸在空中，上下起伏。陸潛魔怔一般地伸出手，緩緩撕掉了那陳舊的信封，僅僅只是這一個細微的動作，就已經讓他忍不住指尖顫抖。

將泛黃的紙張小心拿出，將其攤開，陸潛的神色如同欣賞一幅名家真跡一般的鄭重。

這的確是炎離的字跡，他斷不可能認錯。他待在那人身邊三年，幾乎將他了解了個透徹，如何細微的差別，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陸潛確認之後，便一字一句地瀏覽信中內容，雖然只有寥寥數言，但此中信息卻似翻江倒海，擾亂著陸潛的心神，讓他不由得雙瞳放大。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腦中攪動，陸潛的頭突然一陣昏沈，信中字句像是一排黑色的螞蟻，密密麻麻地在眼前晃動，幾個支離破碎的片段在腦中閃過，像是虛無的幻覺，但是又像是陸潛親眼所見。

他已經分不清虛實，只覺得腦子混亂脹痛，就像是要破開一般，難受至極。

他猛然將信扔到了地上，用手揉著自己眉心，深呼吸一口氣，這才將那幻覺給壓了下去。

怎會如此？陸潛還沒有從信中的內容裏回過神，他一頭靠在床頭，又喘了幾口氣，眼神不知不覺變得陰郁和深沈。

炎離與齊少清的關系遠比他想的還要覆雜，以至於他看完信之後都覺得身處幻夢。

這幻夢還真實的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裏，一瞬間，他竟然看到了炎離抱著滿身是血的齊少清，野獸一般嘶吼著，那痛苦而瘋狂的神情，是陸潛從未見過的。

即便是陸潛將他殺死的那個瞬間，也沒有見過。

為什麽會看到這樣的畫面，真的只是幻覺嗎？瞳孔間瞬時蒙上一層迷霧，陸潛陷入沈思之中。

接下來的這些天，除卻照料受傷的姚青，兩人也在他那裏打聽到不少關於武林大會的消息。

這次武林大會不僅會給各門各派的年輕弟子論劍比武的機會，還會從一些德高望重前輩高人中，選出新任武林至尊，聯合正道各大門派，一同對抗魔教。

原來打的是這樣的主意，陸潛暗笑不已，似乎對那武林大會的興趣又增加了不少。他倒是要去見識見識，現在的名門正派，到底有什麽實力，能不能與魔教勢力抗衡。

而師如琴這幾日，也很是自覺，沒有將那沙袋摘下，即便走路多有不便，但還是咬牙堅持。三日下來，汗如雨下，便覺雙腿酸痛腫脹，疲憊不已。輕功沒練成，體重倒是急劇下降，看著更加瘦弱了幾分。

陸潛見此不以為然，依然每日監督，不肯放松一天，就連睡覺都要讓她綁著。

師如琴雖然苦不堪言，腳痛難耐，卻不肯服輸，硬要與那沙袋鬥法。

而姚青，經過這幾日的調息修養，身體已然大好，一下床便到陸潛門前拜見，還想著要感激這位大恩人一番。

“既然你傷勢已好，便就此拜別吧，他日相逢，有緣再見。”陸潛為他耽擱了數日，只為探聽消息，如今消息也探聽得差不多了，已沒有理由再在此處浪費時間，便想啟程離開泉城。

姚青聽後，心中好生不舍，一是，的確對兩人心存感激，二是，陸潛武功高強，他甚是崇拜，想要與之深交，但又怕陸潛並無此意，也不好太過強求。便立即拱手道：“陸大哥，你救了在下一命，如此大恩，姚青銘記在心，他日自當報還！”

陸潛也當他是說說而已，未曾放在心上，身為魔教之人，他並不想與名門正派的弟子扯上什麽關系。“你還是將你的功夫練好吧。”

姚青聽後，撓撓頭，不好意思地慚愧一笑。“陸大哥說的是，在下一定加倍努力！有機會一定要找陸大哥好生切磋一番！”

“難得你有這雄心，我們公子還未碰到過敵手呢！”師如琴在一旁笑道。

“真的嗎？陸大哥，你這麽厲害，怕是要成為下一個玉劍俠呢！”姚青眼神中的崇敬更加濃烈了些，不由讚賞道。

陸潛聽了這話卻細微地皺了皺眉，沈默不語，他不會告訴姚青，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成為齊少清那樣的人，他始終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頭，做不了光明磊落的大俠。

正與邪，終歸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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