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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果不其然,背帶褲再度拉上他的手臂,說:“與其靠嘴巴求導演,不如用實際行動證明你的價值!”

範銳並不打算跟她耗時間,但奇異地欣賞她這句話。她握著他的手臂,動作自然坦蕩,沒有陌生男女之間相處的矯揉矜持,半遮半掩。

她的指腹掌心也頗特別,不是女人常見的柔弱滑膩,相反,竟帶些粗糲。

薄薄的粗糲貼上他的手臂,產生的摩擦略感微妙。

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背帶褲在世娛到底從事什麽崗位?

範銳終於拿正眼端詳傅樂。

他認得她,但他猜她沒有認出他。背帶褲看他的眼神是新鮮的驚喜與欣賞。欣賞範銳的女人數不勝數,理由不外乎他的樣貌與身份。可背帶褲欣賞的,只是他的樣貌與氣場,無關他的衣著與地位。

而背帶褲的扮相跟上回一樣,純色T恤配背帶褲,平凡,簡練,實用。不知有多長的黑發被她盤至腦後,隨意但牢固。跟時下遍地雪肌的女人相比,她的皮膚是染上陽光普曬的輕微麥色,年輕且健康。她身軀纖瘦,卻不孱弱,相反處處滲著活力,有沖勁有激/情。

在美女如雲的娛樂圈,客觀評價,背帶褲的長相並不出眾。範銳掂量掂量,把她定義為幹凈,清麗,鄰家女孩。

“走啊!”

見他呆望著自己沒反應,傅樂施力拽了拽。

範銳微訝,這手勁,還真有兩下子。縱然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麽,可至少,能把某方面的力量集結,驅使範銳挪了挪腳步。

跟人推車同理,起初是最困難的,不過輪子一旦動了,借著慣性,車就會越跑越順,人推起來亦越省力。

範銳就是傅樂手中的那輛車。

他隨著她在片場穿梭,漸漸遠離晏奕與杜玫飆戲的那方天地。

這外景片場是A市有名的“八方”影視基地,有山有水有綠地。傅樂來到伍大景口中的水塘,見他與張五行正在塘邊修葺一條四五米長的木船。

木船怪異的顏色,恰巧就是孔雀綠。範銳看了看旁邊,兩三只用光的孔雀綠油漆桶,挨在樹底下卿卿我我。

伍大景跪在船身前忙著什麽,背對傅樂與範銳。聽見動靜,他稍作回頭,一瞥到傅樂衣角,就抱怨起來:“那條粉腸,叫他拿桶油漆都能闖出個禍,正撲街!現在油漆灑沒了,這破船還沒塗完顏色,吊!”

導演臨時要求把整條木船塗上孔雀綠色,現在只塗好船內與一側船外。

傅樂:“……”

她瞄了眼臉色沒有起伏的範銳,暗猜他應該不懂“粉腸”的意思。那就好,她不打算解釋。

蹲在伍大景旁邊幫忙的張五行附和著:“可不是!好端端一桶油漆,正事幹不成,他媽的白灑了,還不如餵狗!”

伍大景:“吊你啊,你餵八舊喝油漆,我就餵你敵敵畏!那個吊毛高層,明知道片場忙到踢腳,他媽的還慢悠悠閑逛,擋著地球轉!八舊比他醒目。”

八舊比他醒目的那個吊毛高層:“……”

八舅是誰?

直覺不是普通人。

伍大景心躁,把撞漆事件的受害者與肇事者輪罵一遍,仍忿忿不甘。

傅樂拍了拍範銳的肩膀,給他一個“沒關系”的鼓勵眼色,再上前看了看伍大景手頭上的功夫,不由分說就蹲下去幫忙。

她問:“能不能跟導演商量借位拍?”

伍大景:“能!準備給導演再吊一頓咯。他媽的!你看這破船居然還有個洞,不知道上一手的劇組搞什麽鬼,可能搞船震,震出個洞來!又不修補,毫無後手理念,不替後面的劇組著想,肆意破壞公物,我吊死他們——”

傅樂望了眼範銳,他站在原地,身姿有如行道樹般堅直,沒有離去。

傅樂跟伍大景說:“可能船的本身就有洞,跟上手沒關系。”

伍大景沒接話。洞是怎麽來的並非重點,他只想找個出氣口,於是又罵罵咧咧了一陣子。

直至船洞修好了,他才想起來問傅樂:“我要的壯丁呢?”

傅樂朝範銳努努下巴。

伍大景拍拍膝蓋,站起來往後看。

淡漠的範銳迎上他投來的目光,同時把他看了遍。

伍大景穿了收口運動褲,黑色緊身上衣,裹出巧克力般的腹肌。他把兩邊短袖卷至肩膀上,變成無袖,手臂的肌肉展露無遺。他看上去約摸四十歲,留著濃郁的一字胡,頭發精短,皮膚黝黑,眼神炯炯,像長期在戶外日曬雨淋的體力工。

除了伍大景,範銳順道掃了一眼跟著站起來的張五行。這男孩嫩很多,皮膚也白皙些,但身材不錯,需要的時候能當苦力用。

背帶褲跟這樣兩個男人做同事,是屬於世娛哪個部門?

聽了他們的對話,看了他們身後的木船,範銳猜測--道具組。

他把視線投回傅樂身上,跟這兩個強壯的男人相比,她實在嬌小。所以她為什麽,或者說憑什麽留在道具組?

“餵,”伍大景朝他喊了聲,警告:“別打我們道具組小花的主意。”

範銳在分析的時候,伍大景沒閑著。

這陌生男人穿著布衣戲服,像跑錯片地的跑龍套,不過氣場不一般。

伍大景問傅樂:“這就是壯丁?”

不一般的壯丁。

他沒有問“這是誰”,傅樂就以為伍大景是認識範銳的,只是對他闖了禍不滿,才故意這樣說。傅樂便順勢替範銳求了把情。

伍大景擰眉。

聽傅樂口吻,這壯丁就是今早新來試用的道具工?早上他跟新來的照過一面,當時正忙,他沒研究對方的外貌衣著,僅瞥了眼就吩咐工作,講求實效。現在範銳站在面前,說是那個人,伍大景有點糊塗了,一時接不上話。

“哈哈——”張五行的笑聲闖了出來,他調侃範銳:“你就是那個傻逼?把那高層澆成傻逼了吧?”

範銳:“……”

他橫豎都是傻逼?

範銳開口說話了,不緊不慢:“我不姓傻,我姓範。人人都叫我範總。”

話畢,他看向伍大景。

伍大景如範銳所料瞇了瞇眼,神色略變,範銳賞他一記淺笑。

氣氛變得有些嚴肅,事態將要沿著某條正常的軌道發展——如果沒有突如其來的“哈哈哈”聲,擾亂了所有人的思路。

又是張五行,他莫名捧腹大笑,抑揚頓挫,遠山近水都聽得見,堪比魔音。

“你爸媽是不是對你期待特別高,希望你有朝一日當上個什麽什麽總,所以把你名字改為總?哈哈哈,跟我爸媽一個德性!算命先生說我五行,行行都缺,我爸就把我改名為五行了。哈哈哈!”

範銳:“……”

他父母對他的期待要能這麽簡單粗暴,倒不失為好事。

笑完一番,張五行不忘感人肺腑一句:“唉,可憐天下父母心。”

伍大景跟著笑起來,問:“你老豆怎麽不叫你‘金竈沐’?五行全包。”

張五行認真想了想,答:“‘五行’比較高逼格。筆劃也少。”

他們扯遠了,傅樂言掰正傳:“大景哥,你跟導演求求情,讓他留下吧。”

張五行看向範銳,想著這人要留下了,他就能升級,便幫忙求情:“對啊,大景哥,你跟上頭申請增聘人手,都一個多月了才來這麽一號人,別輕易趕走。”

伍大景掏出煙,劃了根火柴點燃,抽著不說話。

傅樂回到範銳身邊,輕輕拉了拉他的麻布袖子,低聲提點:“你要是想留下,就誠懇些主動些。導演雖然生氣,但我們組缺人手是事實。大景哥會幫你的。”

範銳不清楚道具組是否缺人手,這個部門太渺小,無需他直轄管治以及費丁點心思。

他沒有說自己的事,反而問傅樂:“你為什麽在道具組?”

傅樂:“喜歡呀。你快跟大景哥求情。”

範銳未能消化她的“喜歡”,就聞伍大景喝了聲:“好!”

伍大景把半截煙扔地上踩滅,宣布:“我跟導演求情,保證他能留下。過來,扔船!”

說罷他轉過身,下蹲,扶著船身準備使勁。他全身肌肉賁張,力量將要爆發。

他的“過來”是沖在場另外三個人說的,但行動的只有傅樂與張五行。他倆跑到木船的另一側,與伍大景一起喊“一二三”,依著節奏要把船擡至岸邊,扔下水塘試水。

範銳無動於衷,站在原地沒有反應。他認為花費的時間已經夠多,跟背帶褲來到水塘,聽他們聊了一場,大概了解世娛的基層現狀,該離場了。

☆、動心了沒?沒。

該離場了。

範銳卻沒有挪動腳步,心裏莫名固執地冒出一個念頭--誰帶他來的,誰得負責帶他走。

“一二三!”

“一二三!”

水塘這邊尚未有其他工作人員,空曠且安靜,道具組的口號聲格外響亮。

他們身上壓著木船,維艱沈重的步履碾過草地,榨出新鮮濃烈的青草味。當空烈日,也從他們身上榨出不少汗液,伍大景與張五行的後背已經濕透。

木船很沈,傅樂搬得很吃力,加上忘記戴工作手套,她一雙手,尺寸只有伍大景張五行的手的二分一,赤果單薄,其實幫不上忙。但她不容許自己袖手旁觀。

她默默為自己加油。咬緊牙關,五官擰在一起,將渾身的力集結到指尖上。

可惜效果甚微。

傅樂嘆氣,有感而發:“早知道多吃菠菜,變身大力水手。”

“卟——”

她一本正經的反省惹得伍大景與張五行笑場了。一笑,力就不穩,他們立即頓住腳步,先停一停。

然而眼瞧快撐不住,船將要半路扔下。

不早不晚,這時一個人影冒了出來。對方的身軀緊鄰傅樂,紮著馬步,一雙手挨著她的,跟她一起托住船身。

是範銳。

傅樂沒看錯人。範銳果然是壯丁,他不像伍大景那般有外顯張揚的肌肉,但爆發的力量絲毫不遜色。他的手臂施力時,猶如鋪了一層薄絨毛的鐵塊,表面帶點柔軟,內裏卻硬朗得嚇人。

相較之下,傅樂的蓮藕臂看似一折就斷。除了範銳的力量帶來震懾,他身上的味道也令傅樂有絲出神。落在他衣衫上的油漆味固然嗆鼻,但此時倆人距離太近,她還聞到另一股淡淡的清冽香氣。說不清是沐浴香抑或男士香水,反正都很好聞。

傅樂往身側仰頭,詫異的目光與範銳投過來的視線不期而遇。

他臉色不太愉快,說話的語氣也有些嗆人:“你是在幫忙嗎?我看你是在搗亂,讓開!”

瘦瘦弱弱的女人,敢跟兩個男人一起擡木船,誰給她底氣?範銳原本猜測,或許世娛臥虎藏龍,背帶褲是隱世高人,有不可告人的神力,可觀察後才發現,切,純粹不自量力!

範銳看過美女無數,哪個女人不是在他面前花技招展,妝容極致精細,連拋個媚眼都講究完美角度?偏偏這背帶褲,扭曲著一張掙紮的臉給他看,比演苦情戲的女藝員還入木三分。

天,原來女人可以擰巴成這樣——!

他不要再看到這種畫面,他要制止,要喊CUT!

範銳用身軀擠兌傅樂,傅樂並無不悅,相反她配合地松開手,急急後退了幾步,騰出位置給範銳發揮。旁邊沒了掣肘,範銳施力確實更得勁。

他的加入,力量的提升,無疑減輕了另外兩個男人的擔子。船擡起來輕了些,不用扔了。

伍大景望了眼範銳,再度喊響口號:“一二三!”

三個男人跟著節奏挪步,有條不紊,離岸邊越來越近。

傅樂雖退出了苦力陣形,但她以最快速度把三個男人腳下的路掃清障礙。剛才她就踩到一塊不小的石頭,又尖又硬,幾乎崴腳。

四人配合,很快就把木船擡至岸邊,“撲通”一聲扔進水裏。

卸了重擔,身體一下子輕了。他們站在塘邊微微喘氣,默契的靜靜看著。

一會,張五行率先發聲:“沒漏水!”

“未必。”

伍大景向前跨了兩步,奮身躍上船,在上面又跳又顛,再蹬了蹬他們修補的那個洞,靜待片刻,見船內保持幹燥,船身穩固於水面,他才蓋棺定論:“是弄好了,下午晏奕他們上來,也不會有危險。”

“好棒!”

傅樂鼓起掌,為伍大景的手藝,為三個男人的合力,為範銳的出手相助。

伍大景跳回岸上,從褲兜摸出煙,扔了根給張五行,又遞了根給範銳。

範銳沒接,他在揉肩膀,松胳膊。平日鍛煉不少,但今天這種高強度的體力活,他第一次做。他問:“油漆灑了,為什麽不補給?”

從他那個角度,能看到木船未有塗漆的那一面。

伍大景收回煙,自個點著一根,抽了幾口才回答:“你說補就補?人力物力哪樣不是成本?我們道具組是全公司預算最少的。能省就省,反正導演心知肚明。”

現在國內每年上千部影視作品拍攝,對道具的需求量非常大。有市場就有商機,許多專業的道具制造廠應運而生。世娛公司購買一批批現成的道具,反覆利用。遇上特殊的影視作品,廠家沒有現成的道具可提供,世娛就讓道具組的人親自動手制作,預算把控得滴水不漏。

這情況,範銳並沒有了解過。

伍大景說上癮,吐槽似的繼續:“說得好聽就是道具,難聽就是苦力。試問現在誰在乎道具精細不精細?觀眾,金主,都是看演員來的。除了人,就是服飾與大場面。誰管演員手上拿的劍是木頭還是塑膠,誰管那個鮮肉皇帝坐著的龍椅,上面雕的是龍頭還是狗頭。”

傅樂端來幾瓶水,一個一個遞給他們。她認為伍大景的看法過於消極:“道具在任何影視表演作品裏都是非常重要的,不可或缺。”

張五行同意傅樂:“就是,大景哥你太灰了。我看《唐頓莊園》裏面的道具就做得很認真,還有《血戰太平洋》。”

伍大景擰開水瓶,漱了漱口才懟回去:“吊你啊!我跟你講國情,你跟我講國際接軌。”

張五行:“……”

傅樂遞水給範銳,範銳接了。恰恰她手機響,掏出來看是新微信消息。

範銳就著仰頭喝水的動作,視線稍稍擡高,看到傅樂調出微信。不過沒看到內容,她就背過身走遠了幾步。

她這個舉動輕輕刮起一陣風,跟她靠過來時一樣,範銳又聞到一股汗味,純粹,真實。

她沒有全程參與擡船,但未曾放松過,加上天氣炎熱,傅樂出了一身汗,臉也生紅。她身上沒香味,慶幸也沒臭味。以前不是沒聞過女人汗,但那些多半摻和了昂貴香水的精華,跟汗味融在一起,華麗又覆雜。如今聞到傅樂的,範銳竟有一種,他終於有幸知道真正的女人汗是什麽味道了的欣慰。

微信是晏奕發來的。

晏奕:在哪?

傅樂:跟大景哥他們在水塘。下午船戲的船已經OK了。[鼓掌][鼓掌]

晏奕:辛苦辛苦。[抱拳]

傅樂:奕哥,早上把高層澆了的那個人是我們道具組的新同事,大景哥打算跟導演求情留人,你能不能也幫幫忙?

晏奕好一陣才回覆。

晏奕:沒問題,他是我心目中的無產階級英雄。

傅樂樂了。

她回到範銳身邊,看著就很高興,“這回你可以放心了,除了大景哥,奕哥也會幫你求情。雙重保險。”

範銳皺眉:“奕哥?”

“就是晏奕,他人非常好。以後你跟他熟了就知道。”

“你跟他很熟?”

奇怪了。晏奕在圈子裏很少有深交的朋友,看不出他原來跟基層關系密切,密切到願意幫忙求情,留一個得罪過高層的闖禍者。

傅樂:“我跟奕哥認識很久了。今天你澆到的是個高層,萬一澆到奕哥,又萬一弄臟他的戲服,那就麻煩大了。”

晏奕是男主角,他出意外會拖慢拍攝進度,直接增加運營成本,傅樂的意思,範銳懂。但她的話聽起來就像晏奕比他這個高層要重份量,這讓範銳有點不甘。

再者,他的“留下”,要晏奕開口求導演?從來由他決定藝員去向的範銳,聽著就不爽。

“不用他求,”範銳對傅樂說,“我自己跟導演說就行。”

傅樂沒來反應,伍大景就張羅著插話:“你自己求導演?嘿,有志氣!那現在就去吧。阿樂,順便去拿飯盒,我要吃三個。”

坐在樹底休息的張五行舉手報數:“我兩個!”

傅樂應了聲嗯,回頭問範銳:“你能說服導演?”

範銳笑了聲,不屑:“易過借火。”

傅樂不明他哪來底氣,只說實話:“我希望你能留下,雖然道具組薪酬不高。”

範銳看著她:“你希望我留下?”

傅樂點頭,邁步往片場中心走,“招了一個月,都沒招到合適的。”

不是嫌辛苦就是嫌工資少,想入劇組工作接觸明星的人,寧願去做跑龍套,至少有露臉的機會,說不定哪天就火了。

“我看大景哥挺喜歡你,你跟他們也很合拍。”

剛才他們一起擡船完成任務,傅樂已經把範銳看作組員。

範銳跟在她身後,問:“你叫阿樂?”

傅樂笑:“是,樂觀的樂。”

沒了。

範銳:“……”

他以為她還會告訴他,她姓什麽。畢竟平日他若對一個女人提這種問題,女人就會積極得自報全名年齡住址甚至三圍。

她例外。

作者有話要說: 範銳:我到底是大資本家還是無產階級英雄?

晏奕:這取決於你。

範銳:傅樂,你喜歡哪種?

傅樂:是你的我都喜歡。[可愛]

範銳:血槽清空,卒。

☆、動心了沒?沒。

回到片場中心,剛才的戲已經拍完,大家正在休息,三三兩兩捧著飯盒吃飯。

傅樂指了指導演那邊,跟範銳確認:“真的一個人去?”

範銳:“你去給他們送飯盒吧。”

要吃三個飯盒的伍大景與要吃兩個飯盒的張五行,正在抵饑挨餓中,等待拯救。

傅樂臨走前又指了指導演旁邊一身戲服的晏奕:“看見沒?那就是奕哥。導演實在不通情,你就求奕哥。”

範銳:“……”

要他求晏奕?他把名字倒過來寫!

確定傅樂走後,範銳才走過去導演和晏奕那邊。

他倆正在商討接下來的拍攝工作。面朝範銳的晏奕首先看到他,一看,驚呆了。

範銳自知這身打扮有多滑稽。因為之前擦拭油漆跡,他講究的發型早已有些淩亂,身上的布衣戲服不僅市儈粗野,肩膀上還有大大小小的破洞,兩個短褲筒一高一低,腳上的黃色塑膠人字拖襯托得他的腳趾丫白白嫩嫩……曾幾何時,世娛範總會這般……接地氣?

晏奕登時就繃不住了。幸好他及時伸手牢牢捂住嘴,抽著眼角,極力控制氣息,發問:“範總,你這是……微服私訪?”

導演聽到“範總”兩字,立即轉身。然而他心理素質不達標,一轉一看,就被範銳的嶄新形象攻擊得“卟——”。

瞧範銳那警告的眼神,他若敢發出笑聲,就是找死!導演出動雙手,死命捂住下半臉。

範銳暫且忽略他們的不敬反應,板著臉問晏奕:“李旗沒去找你?”

當然有!李旗讓我給你帶衣服,你這身布衣戲服就是我為你量身選擇的,我也看到傅樂帶你去了哪。

晏奕半天才放下手,臉上不見半點笑過的痕跡。他疑惑道:“找我幹嘛?我一出化妝間導演就喊開工,剛剛才收工。是不是導演?”

導演捂住臉點頭。

範銳盯著晏奕,試圖找出破綻。不幸,他面對的是新晉影帝--最會演戲的男人。晏奕清明無辜的眼神坦蕩得教範銳磨牙。

晏奕無視他的猜忌,嚴肅問:“你這是搞哪一出?下基層還是自我挑戰?抑或新的真人秀節目?”

範銳沒有回答,只說:“我要洗澡。”

晏奕:“我帶你去。”

他倆走遠了,導演才敢把手放下。尼瑪,幾乎窒息,哈哈哈哈哈!

不一會李旗也回來了,他打電話給晏奕,晏奕說範銳正在洗澡。晏奕提醒:“他對這事很在意,你別在他面前提起了。”

李旗表示理解。他帶來的新衣服,範銳穿上後恢覆回如假包換的範總。

他回頭看了眼片場,吩咐李旗:“回去。”

這一天,姓範名總的新同事沒再出現。

傅樂不無失落。她端出飯菜,喊了聲“開飯”。伍大景與張五行就蹭蹭集合到飯廳,八舊圍在傅樂腳邊轉。傅樂蹲下來給它倒狗罐頭,見八舊吃得開懷,她捋了捋它的毛,不知不覺嘆息。

伍大景扒完一碗飯,見傅樂仍看著八舊發呆,便問:“怎了?看那衰仔長得帥,舍不得?”

傅樂仰起的臉是笑的,她坦白得很:“被大景哥看穿了。他是長得很好看。”

伍大景哼了聲,“說不定導演覺得他是可造之材,勸他改行,不做道具,做明星。”

傅樂點點頭,“有可能。對他來說是好事。”

張五行挺驚訝,也不服氣:“不會吧,這樣就撈著機會當明星?我也長得不差啊,導演怎麽不挖我?”

伍大景瞥了他一眼,“你是長得不差,像一個好萊塢明星。”

張五行大喜,追問:“大景哥果然慧眼,跟我媽說的一樣,你覺得我像誰?湯告魯斯,還是奇洛李維斯?”

伍大景:“像金剛。”

張五行:“……”

傅樂笑了兩聲,站起來去洗手,再到飯桌上吃飯。伍大景跟她說:“阿樂,大景哥提醒你,靚仔無本心,找個踏踏實實,門當戶對的才能長長久久。”

傅樂吃了幾口菜,才回:“我知道。”

她曾經深切體會過。只是,道理她都懂,心裏卻依舊有一點點小可惜。白天忘了跟範總要微信,如果有他聯系方式,她會去問:範總,你還記得大水塘畔的道具組嗎?

張五行飯後又刷微博。一個多月前開始炒的晏奕杜玫CP,熱度沒有減退過。

杜玫主動在微博上曬與晏奕的劇照,還不時@他,但對CP一事只字不提也不否認,粉絲當她默認。既然女神有心,粉絲勇當鵲橋,天天組團去晏奕微博下到此一游,幫女神刷存在感。而晏奕的微博沒有發過倆人合照,對杜玫的@亦不予回應,他的粉絲金晴火星,話頭醒尾,悟出是怎麽回事。

最近便秘:拜托,玫姐都這麽直接了,男人能不能主動點?[攤手]

碗我不洗:樓上便秘就去治病,何棄療![二哈]

錦錦二隊:影帝,頂住!你要有人了,我們的末日就到了。[恐懼]

只想嫁給錢:祝影帝跟玫姐白頭皆老,早生貴子。[撒花]

李雷韓妹妹:拜托,影帝一直沒表態,就是否認!

愛存不存:智障,那是默認!

小妖精:能不能管住嘴巴?別汙染晏大大的微博!

每天都被自己美醒:反正大大什麽態度我都支持。對,我是晏奕的腦殘粉,不是老婆粉。@朕知道了

朕知道了:@我幹嘛?我不追星。@力口貝日月

力口貝日月:@每天都被自己美醒,你支持誰我就支持誰。對,我是你的腦殘粉!![比心][愛你]

範銳也看到網上的動向。淩晨,他仍在世娛32樓的總經辦工作。他給晏奕去了個電話,張嘴就斥:“你好歹給她的微博點個讚!”

晏奕已經睡了,應話的聲音特別沙啞慵懶:“我沒發聲明否認,已經是最大的妥協。”

範銳:“你這樣是起壞榜樣,給我挖坑。以後的藝員跟你有樣學樣,你叫世娛怎麽辦?”

晏奕:“你只是要她增加曝光率,現在不是已經得逞了嗎?三更半夜打電話來,我要休息!”

他四點要起床趕片場拍戲,剛剛入睡就被電話吵醒,佛都有火。

見範銳沒再說話,晏奕說了聲“掛了”。

“等等,”範銳及時開腔,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跟世娛的基層很熟?”

“什麽基層?”

“比如……場記,道具……”

晏奕:“……”

他沒有回答就掛了線,範銳:“……”

是不是白天被他看到自己穿布衣戲服的形象,所以晏奕就認為他範總跌份了掉格了可以無視了?!居然掛!他!電!話!

範銳憋著一口氣離開世娛大廈,駕著邁巴赫返回個人公寓。在健身房跑步半小時,再洗澡,淩晨快兩點了,他精神仍清醒得很。

這都其次,教他郁悶的是,他一閉眼,就見到傅樂那張扭曲的臉。

草!那麽擰巴,在他燦爛的心靈種下陰影了。

為了洗掉傅樂在他腦海留下的汙點,範銳打開電腦,調出新人檔案,鋪開一張張如花美眷的女新人照片,選秀般決定是否簽約。

但看久了,他自覺患上臉盲癥。電腦裏的美女,好像每一個都長得差不多,他花了半天時間,挑來挑去都是同一個人似的。範銳撫撫額頭,認為是太累了,便關掉電腦,強逼自己休息。

經過數十張美女照片的視覺沖擊,傅樂那張扭曲的擰巴臉已經模糊,範銳頗滿意。

大水塘畔的道具組,離他的正常生活漸行漸遠。

半個月後,範銳跟一個新片劇組主創人員開會。

新片是懸疑驚悚片,由新派風格領頭人的吳導演執導。會議上,吳導提出想在兇器上來個創新,“這需要道具組協助定制。”

有人說:“沒問題,道具組養著的人,就是為創意服務。”

會議中話不多的範銳擡了擡眉,插問了一句:“世娛的道具組是什麽情況?”

李旗回答:“道具組合同工有三人,臨時工數量維持在5人以內。組長伍大景有豐富的道具經驗,已經從事近20年。”

範銳:“他們最近在招人,招到了嗎?”

李旗微訝。範總什麽時候留意這小部門的運作?李旗說:“還沒招到。”

範銳默了默,叮囑:“吳導需要道具組幫忙,那就盡快增加道具組人手。”

李旗連忙應好。

這日世娛大廈的9樓,有一場演奏錄影,是新晉美女鋼琴家錢婉的個人獨演。她早前在捷克參加古典音樂鋼琴比賽,成為首位獲得金獎的國人。她的經紀公司乘勝追擊,與世娛合作,為她制作個人音樂特輯。負責錄影的導演要求道具組把舞臺搭建成叢林風格。

一切就緒,錄影開始。

傅樂在後臺邊收拾邊聆聽。錢婉指尖下的音符如有靈魂,跳躍到每個人的肩膀上,在耳邊低低吟唱,金獎得主名不虛傳。

“樂樂。”

有人喊她。可傅樂正在搬一個箱子,耳朵又專註於鋼琴聲,一時沒聽見,便沒應話。

對方沒再喊,直接上前幫她搬箱子。

“謝謝!”

完事後,傅樂擡頭看向好心人,一瞬間,臉上的笑容怔了。

眼前的男人衣冠楚楚,俊秀不凡。他理了理因為搬擡而歪皺的西裝衣領與袖子,深深地看著傅樂,良久才開聲,苦口婆心:“你這工作太辛苦了,我幫你換一份。”

☆、動心了沒?沒。

傅樂怔了好一陣才回過神。她沒有回答男人的問題,轉身就離去。

男人跟在她身後,溫和勸道:“你這工作除了辛苦,能有什麽出色?我認識幾家設計公司,平面,工業,商用,都很適合你。”

傅樂沒應話,走到另一旁默默收拾工具箱,對男人視若無睹。

男人站在她身側,頗為無奈。他微微傾了傾腦袋,下壓視線,好將跟前的女孩看得更全面些。

她的下巴尖了,瘦小的瓜子臉襯得眼睛溜圓溜圓,從側面看去,精巧的鼻子似玉雕,雖沒以往的雪白,但仍可愛嬌俏。男人摩挲拇指,憶起經常逗玩著掐她鼻尖的昔日。

他仔細揣摩她的全身上下,探究她過得好不好的同時,心中的思念與憐惜又溢滿眼眸,鋪到臉上。

可惜傅樂不曾賜他一眼,否則說不定會被他眼中的柔情與渴慕所攻克。

見她一門心思收拾工具,男人只好一折一折卷起衣袖幫忙。

“嚴公子!”

有人喊他,傅樂與男人的動作都滯了滯,扭頭看向喊話人。

伍大景三步跨了過來,雙手接過男人手上的錘子,大喊大叫:“哎喲喲,嚴公子,這錘子沈,千萬別砸到你。我來我來!嚴公子是陪錢小姐來錄影嗎?真是24孝男友!話說錢小姐這琴技啊,出神入化,把整個錄影棚的氣氛都帶到叢林了。嚴公子你看,臺上那棵樹,對!就是錢小姐身後那棵,是我特意整得翠綠翠綠的,是不是把錢小姐襯托得像叢林精靈?我提前24小時準備的,那個累啊……”

伍大景一股腦子地說,沒管聽眾樂意不樂意。

傅樂是挺樂意的,男人的臉色則隨著他的話變異起伏,最後從微紅憋回去正常。他掏出錢包,拈了一疊紅民幣遞給伍大景,僵硬道:“辛苦你了。”

伍大景一邊接一邊笑,“這怎麽好意思,份內事嘛呵呵呵!”

他把錢揣兜裏,傅樂心想,今晚可以加菜了。但見伍大景留下一句“你繼續”轉身就走,剛才傅樂跟男人是什麽狀態,現在還是什麽狀態,仿佛伍大景沒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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