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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們現在是過街的老鼠了,誰心疼他們?我不過是瞧不得你仗著王爺做下的事兒。攆人的是那沈家小姐,你們是柿子專挑軟的捏,不敢找那沈家三小姐尋仇,卻怎麽也不該算到安心頭上。”

蘇一忽而不氣了,嗤笑了一下又嗤笑了一下,說:“您快幹活吧,別說話了。照你說的,我不搭理你就是了。”

周家仗著娶了沈家小姐占他蘇家房子不是仗勢欺人,她擡個更大的人物把人攆了,就是她仗勢欺人了?興許在他瞧著,都是沈曼柔出的幺蛾子,又或是周安良和沈曼柔一道兒出的幺蛾子,橫豎與周安心扯不上關系。她蘇一不敢拿人沈曼柔出氣,遂只管拿捏周家那幾個,牽累了周安心遭殃。虧他昨兒也是去瞧了熱鬧的,竟就瞧出了這些個。有些人說不明白話,腦子裏一根筋兒,蘇一索性也就不與他說了。

陶小祝見她這副模樣兒,自己又不依起來,還要與她分說。正要起了身過來交椅處,外頭巧來了位客人。

蘇一迎將上去,瞧著是小白,便收了殷切的笑容,只當尋常熟人道:“今兒怎麽得空過來?不當值?”

小白熟門熟路地去交椅上坐下,“昨兒擡輦傷了力氣,王爺準了我一天的假。無處可去,來瞧瞧我那花囊你做得怎麽樣了。”

“著急送出去?”蘇一也去交椅上坐下,這會兒心思便全然不在陶小祝那裏了,與小白說:“才剛做了一半兒,我還想找你商議商議,能不能擱上幾日再做。眼下我要去王府謝王爺的恩,總不能空著手兒。思來想去,只能仗著自己的手藝給他做個香囊,聊表心意。”

“王爺此番奇怪得緊,你小心他。”小白這會兒還能想起昨兒擡輦的苦處來,勸蘇一,“他心裏想什麽誰都摸不準,你留神兒。但瞧出有什麽不對的,趕緊著撤。”

蘇一瞧他,“恩總是要上門當著面兒謝的。”

“謝就謝罷,謝完早些與他斷了往來。皇宮長大的人,瞧得多見得多,打小兒就比旁人多了十八個心眼兒,要不然活不到今天。”小白略壓著聲兒,說王爺壞話叫旁人再聽見總歸不好。

蘇一不懂,“為什麽是十八個心眼兒?”

小白閉氣,但瞧了瞧她,擡手並指推她腦門子,“你管他十八個還是十七個,就是那麽一說,橫豎比尋常人多就是了。”

蘇一點頭,心裏自有自己的一番思量,並不與小白細揪這些個。王爺便是再多的心眼兒,也不能費了那心思往她身上使,能從她這兒撈著什麽?她扯開這話,又壓低了聲兒問小白:“王爺的全名是不是叫許硯,筆墨紙硯的硯?”

皇族人的名姓與封號,普天之下應是無人不知的,因要避諱。卻也多有蘇一這樣兒的,不過識得幾個字兒,平日裏鮮少提筆,亦或連半個字兒也不識的,便不在意這事兒。她今兒也是聽了那些個姑娘們來鋪子裏議說,才聽來的。這會兒拿來問小白,不過是想問個準。

小白朝她點頭,“他們這些人,有名字與沒名字卻是一樣兒的。打小旁人就是殿下殿下地叫,等有了封號,越發沒人提起這名字來了。你問這個,又是做什麽?”

“瞎問問罷了。”蘇一確也沒旁的心思,她又問小白,“自打認識到現在,一直聽旁人管你叫小白,卻不知,你的全名兒是什麽?咱們也算老相識了,合該告訴我。”

提到全名這事兒,小白挑了挑眉毛,慢悠悠從椅子上起來。他“嗯……嗯……啊……啊……”地敷衍,背了手到身後,“我瞧著你甚忙,便不打擾你了。改天你有空,把花囊送給我,咱們再細說全名兒的事。”說罷不等蘇一起身送他,挺著腰身兒闊步走了。

蘇一木木——這怎麽全名兒也是他的心頭刺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咱們王爺終於有名字了,用起來會不會覺得換了個人

然後小白可以出一本《吐槽BOSS大合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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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計時【14】天啦

一點都不想磕書!但我還在堅持!累到眼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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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感謝 木啊~

☆、燒藍

看著小白消失在門外,蘇一從交椅上起來,便聽得陶小祝“哼”了一聲兒。

她也刺頭刺腦兒的,沖他“哼”回去,過去自己的小桌邊兒坐下,不再理會他。他這會兒是與她計較起來了,從前的情誼便都往腦後拋。她也沒變什麽,不過就是面兒上多了個王爺那麽個靠山,大家夥兒都捧她來,他就看不順眼了。許是瞧著她過得快活,再一想周家的可憐,心下裏許多不忍,就都怪到了她的頭上。往日裏不計較的事兒,這會兒提起來,哪一件都能拿出來呲噠她。

她坐在那做花囊,一直等到陶師傅回來,才起了身去跟他請個準。也沒別的什麽大事兒,就是要借了鋪子裏的燒爐等各類器具,做個拿得出手的香囊。這香囊要緊趕著做出來,好拿了去給王爺謝恩,這幾日她便不回家了,連夜在這鋪子裏幹活。

陶師傅聽下來,撚了撚胡須,有些遲疑,“做個香囊罷了,何不做個金累絲或玉雕的?雖也揪細,但都是慣常做的,不會出什麽大差錯。你要燒爐又要琺瑯,可是要做個燒藍的?這工藝且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做不好便要費不少材料,又費工時。尋常人家也戴不起這種首飾,都是宮裏那個些貴人主子們喜歡。咱們鋪子裏也少做,怕是師父也幫不上你什麽,你確想好了要親手做這個?”

“想好了。”蘇一定定地回他,“就做個銀胎琺瑯的香囊,照師父平日裏教的,將銀板錘成器胎,胎面上用銀絲兒掐出想要的花紋,焊上成形。再敷以琺瑯釉料燒制,燒個四五次,等色釉將紋樣內填得如掐絲一般高,也就成了。”

“這話也就是說起來輕巧。”陶師傅見她是想好了主意,也不攔她,自去找了琺瑯釉出來,一包包往她手裏遞,“這裏共有藍、綠、紅、黃、白五色,你自個兒中意哪一個,便燒著看罷。”

蘇一打開一包瞧了瞧,又包起來,擡頭看陶師傅,“謝師父,待會兒用了鋪子裏多少銀料、琺瑯釉,再那燒爐費的錢,我都自個兒記下。或拿了銀子給您,或打我工錢裏扣,一分也不少您的。”

陶師傅笑笑,滿眼裏“諒你這丫頭還算懂事”的神情,沖她揚手,“快些做去吧,這兩日鋪子裏生意你也不必再招呼了。這一日接下來的,夠咱們做上一個月的了。但囑咐你一句,小心著,別沒燒出香囊來,把自個兒給燎了。”

“這不能夠。”蘇一再謝過陶師傅,自退去了一邊兒拿了銀料打銀胎。她是沒真正做出過什麽的,平日裏盡是幫著陶師傅和陶小祝打下手,亦或自個兒瞎練些。但這會兒卻不生怯,想來是卯著勁兒要給王爺見出自己的心意來,即便手生做廢些材料,她自個兒拿銀子填上便罷了,是以沒有其他後顧。

她拿銅錘子打銀胎,直敲到夜間子時,才將將落成。又細揪著每一處,一星兒瑕疵也不留下。滿意了趴在桌子上擱腦兒便睡,早上又是早早兒起來,胡亂洗漱一番便拿了銀絲兒開始掐紋樣。紋樣是她自個兒描的,正是那一日從韓肅府上出來時瞧見的王爺的樣子。深緣灰袍,月白大氅。卻又不寫實,掐的紋樣興許只有她自個兒知道那是什麽。

掐好了便是敷上琺瑯釉,放在燒爐裏燒制。她精著神兒,不敢懈怠一時一刻。但凡哪一遍沒燒好,都得從頭來過。費材費料是小事兒,耽誤功夫才是最要緊的。她遲遲不去府上謝恩,叫王爺想起來,還只當她忘恩負義呢。

這般沒日沒夜地做了三日,方才把囊殼兒做成。其後又制了銀鏈兒,銀環一扣套一扣,其下鑲上瑪瑙,便算完了工。其間自然也有返工的,反覆斟酌燒制不必一一細說。

蘇一拿著做好的香囊去找陶師傅,讓他過眼。那般精巧別致的物件兒擱到他手心兒裏,他便怔了怔,心裏暗道竟不知蘇一在她鋪子裏日日打雜也有了這般手藝。雖不盡善盡美,到底是像模像樣兒了。這燒藍點翠的工藝,叫陶小祝來做,也不定做得比她好。

蘇一也知道自己做得不甚完美,有些地方沒拿捏到最佳。卻已是盡了她最大努力,畢竟也是頭一回上手做銀胎琺瑯。她雙手交纏捏著手指兒,對陶師傅說:“師父您瞧瞧,還過得去眼麽?若是太次的,也不敢拿去王爺面前兒現眼,沒得砸了您的招牌。”

陶師傅這會兒對她才真有了師父的樣子,笑了一下道:“雖比不上宮裏那裏匠人,也比不上你師父我,卻也能拿得出手啦。給王爺送去,不丟什麽人。這東西磨得是耐性功夫,王爺瞧了自然明白。你的心意足了,這東西便是最無價的。”

這話說到了蘇一的心坎上,心下裏踏實,便松了口氣。這會兒又是疲累上腦兒,昏昏沈沈的。卻不能這副形容到王府上去,自然是要回去梳洗休息一番。她又從陶師傅手裏拿了上好的沈香,裝在香囊裏,再用一青底白雲紋亮緞錦盒裝了,寶貝般地攜了回家去。這會兒雖才剛過了晌午,她卻是不能再撐著在鋪子裏了。

一路上晃著步子,瞧什麽也瞧不真切,她真個是累極了。這番到了家中,但見著家裏來了客人。瞇著眸子細瞧,舅子、姑媽、大姨都在這兒,都是往日不常見的親戚。這會兒紮了堆兒過來,想也是賣殷勤來了。他們見了蘇一回來,眉眼堆笑地迎她進屋,噓寒問暖一陣。蘇一打不起精神,腦袋重得像鐵錘子,稍閉閉眼就要睡著過去。她也沒那力氣理會這些人,沖他們擺擺手便進屋倒頭就睡。外頭什麽光景,她再是不管的。

這一覺睡得長,及至次日淩晨才醒,天色只是微微發亮,透過窗縫有些許明光。

蘇一起床,原是合衣睡的,這會兒只消下床趿上鞋即可。她坐在床沿兒上,甩了甩腦子裏的鈍意,想起家裏來了許多親戚。來做什麽也不需多做揣測,不是奔著王爺這靠山便是奔著那一百兩金子。明面兒上,姑媽必是說來瞧蘇太公的,而舅子大姨自然就是來照顧她蘇一的。這會兒她卻顧不得這些事,想著從王府上回來再細說。

她支起身子下床,去竈房裏添了一大鍋的水,燒了洗澡。胰子搓了身子,去了一身疲憊,筋骨便也松了下來。洗罷找了一身兒顏色鮮正的褂裙穿上,精細綰了發髻,便出門往鋪子裏去。這麽早去王府擾了人清凈不合適,也該回去跟陶師傅招呼一聲兒。

這又走的是她尋常走的那條道,何處有橋何處有水她都記得清楚。心裏念叨,還是這樣兒的日子好些,每日間早起瞧瞧路上景致。聽得鳥鳴聞得花香,這一天兒的心情都不會差。與那段一直住在金銀鋪的日子比起來,如此才叫活得有滋味兒呢。家是有的,家裏還有個等她回家的人。

這麽一路到南大街,吃了兩片兒燒餅,但往鋪子裏去。想著趁時候還早,把小白那金累絲花囊再做做。到了鋪子上與陶師傅打招呼,卻不見陶師傅。剛過了門檻停下,卻瞧見周安心坐在鋪裏的交椅上。一副柔弱似嬌花被霜打的模樣兒,墜著眼角兒楚楚可憐。

蘇一不自覺繞開了些,只當沒見著,自去拿了那半成的花囊到小桌邊兒坐下。倒是陶小祝過來,與她說:“一一,安心來找你,求你幫個小忙。”

蘇一低頭做累絲兒,“怕是找錯人了罷?”

陶小祝拉了小杌過來她跟前兒坐下,還未及說話,蘇一就擡了頭瞧他,說:“你不是看不慣我現在這樣兒,讓我甭搭理你麽?你又來搭理我做什麽?”

“不過是拌兩句嘴,能作真麽?”陶小祝閉了閉氣,壓低聲兒,說:“他哥哥前兒叫州學除了名,沒了生員的身份,秋闈也不能參加。不能參加鄉試,又如何參加會試?寒窗苦讀這麽些年,豈不白費?一輩子的前程也沒了。他是個混賬,你不為他想,也為你那周大娘想一想。”

蘇一低下頭來不吱聲兒,只做花囊,他又說:“沈家小姐回去求了沈夫人,沈夫人又求了沈老爺,回話說,這事兒得罪的是王爺,他沈家不能做這個主。眼下這事兒便只能求王爺,只要王爺應了口,安心哥哥便可回州學去。他與沈家小姐占你家宅院,到底沒正兒八經當個官司處理,沒上衙門的簿子上。該磕頭也磕了,該給錢也給了。一一你念在十幾年的情誼上,出口到王爺那裏求一遭。一來顯得你仁德大度,二來也幫了周家的忙,免了他一家的不幸,也算一樁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入V了哦,有三更,希望大家能繼續支持下去,麽麽噠

下一章上望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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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計時還在繼續【13】天

☆、入府

蘇一仍是只顧編自己手裏的金絲兒, 並不應承陶小祝的話。陶小祝賣乖地瞧她,承望在她那處得個應允,卻見她遲遲不張口, 倒像沒聽到他說什麽一般,便有些生急。但求人辦事,少不得就得擺個殷勤討好的架勢, 捧著耐性候著。

那邊周安心見蘇一不言語,也坐不住了, 挪了步子過來, 怯生生的模樣兒, 攥著衣袖子站在小桌兒抽噠噠地說:“一一, 求你了。往前都是我們的不是,豬油蒙了心。這會兒咱們也都受了教訓,長記性了。你大人有大量, 幫我哥哥這一回,我和我娘我哥全家都要給你磕頭的。”

蘇一仍是低著頭, 不做反應。手裏的金絲兒有一根弄得不平順,她皺眉嘶了口氣兒, 用手去壓。忽而聽得門上有聲響, 方才擡起頭來。放眼望過去,見是陶師傅膝蓋頂著青緞袍子跨過了門檻進來了。她這會兒便不做了,起身拿了那半成的花囊鎖去鐵鑄的櫃子裏。

陶小祝也隨她起身,跟著她說:“一一你莫拿性兒了,好歹是熟人, 幫一場不虧什麽。”

蘇一只當眼裏沒有陶小祝,在櫃門上落了鎖,把鑰匙往荷包裏塞,轉身去跟陶師傅那邊兒。陶師傅慣常有吃早茶的習慣,吃完了才開工幹活。她到高幾邊提起銅茶吊子,給陶師傅斟茶,捧了往他手裏送,“師父,我往王府去一趟兒,謝了王爺的恩就回來。”

陶師傅早知道她有這事兒,自然不做阻攔,接了她的茶杯應了允。她沖陶師傅施了一禮,便轉身出鋪子。倒是陶小祝不依,緊跟她又出去。看她徑直了要走,著急伸手拽了她的衣袖子,問她:“你師哥我說了這麽多,到底怎麽樣呢?應不應你都吱一聲兒,能掉塊肉麽?”

蘇一知道,但凡她開口吱聲兒了,這事兒肯定沒完。便是周安心不說什麽,陶小祝也得磨得她答應。因只撂開他的手,仍是無話可說的樣子,擡了腳便去了。

陶小祝仍只當她在跟自己置氣,前兒吵嘴的時候不是說了麽,讓她甭搭理他。想來她是又記仇了,這會兒便是故意不理會他的。心裏又想,逞口舌呲噠她的話往後也得留心著說。他卻又是不死心的,揚著聲兒叫一句,“快去快回,咱們在鋪子裏等你回來。”但見蘇一頭也沒回,自個兒便真有些沒趣兒上了,搓搓前齒兒,悻悻回到了鋪子裏。

周安心看陶小祝討了個沒趣兒,從小桌兒邊過來,往他面前迎一步,聲音輕弱,“這個樣子,她還是不願幫麽?”

陶小祝吸了口氣兒,“也不見得,咱們在這處等她,自見分曉。她若真是這般鐵石心腸,從今往後我也不認她是我師妹。不過說句話兒的事,有什麽難為?她偏記下這仇怨,非得看人家家破人亡才高興麽?”

“你們求一一辦事兒?”陶師傅吃著茶,沒瞧得甚為明白,便問了句。

陶小祝過到交椅那側,嘚嘚嘚地與陶師傅把周安心上門要求的事兒給說了,罷了又道:“不知她怎麽想的,真就這般鐵石心腸麽?還是與咱們置氣,壯足了面子平了心氣兒才肯答應?”

陶師傅擱下茶杯子,“你又摻和這事兒做什麽?與你什麽相幹?你跟我說個不鐵石心腸的法子呢!王爺幫你鏟了事,你回頭再打王爺的臉兒,告訴人多管了一場閑事?哪一日你家這鋪子叫人占了去,瞧你大度不大度得起來。一一沒叫沈大人押了周安良那小子去衙門上畫押,已是大度。你這會兒拿什麽鐵石心腸的話叫人裝仁德,不裝便是十惡不赦,瞧著人家破人亡,什麽道理?周家家破不破,那是周家的事兒,與一一有什麽相幹?自己日子過不好,怨得著旁人麽?”

陶小祝叫陶師傅這話說得語塞,雖不認他這話兒,卻也拿不出話來堵。周安心倒是沈穩,瞧不出臉上有什麽不妥的神色,開口說:“陶老板說得是,咱們也沒架著刀兒叫蘇一必得幫咱們,還不得看她思想麽?若是不幫,咱們也沒說處。”

陶師傅指派陶小祝給自己倒茶,自個兒看向周安心,“你叫小祝說的那話,可不就是把架在脖子上的刀麽?沒這麽勒索人辦事兒的!”

周安心又軟聲兒分辯,“陶老板您誤會了,是小老板自個兒仁德,多為咱們這樣困苦的人想了些。咱們不敢支使小老板,也沒底氣兒,也說不出小老板那一番有理有據的話來。”

“確是我自個兒說的。”陶小祝將倒好茶的杯子送到陶師傅手裏,為周安心開脫。

陶師傅自顧搖了搖頭,接下杯子來,也不想與他們分辨這個,便扯了閑篇兒問:“你家這會兒什麽境況了?”

周安心看向陶師傅,自然不計較他剛才護著蘇一駁斥自己的話,說:“先頭在客棧住了一日,後來合計著這不是長久的方兒,便又在鐮刀灣置了間宅子,這會兒已是住下了。若不是哥哥叫州學除了名,也沒其他事兒。”

陶師傅吃了茶擱下杯子,拍了拍袍面兒起身,去自個兒櫃子裏拿首飾金銀料子,“你家也是有能耐,叫蘇老兒訛了一百兩金子還能再置下宅子來。”

周安心聽得這話,像是得人體諒一般,便擺出了一副與陶師傅掏心掏肺的模樣兒來,說:“我們是孤兒寡母沒靠頭的,家裏哪有什麽能耐呢,全都仰仗嫂子。”

陶師傅去到桌邊,撩開袍子在自己工桌邊兒坐下,“聽說沈家三小姐從嫁妝裏抽了些金首飾出來,才湊足了一百兩金子,想來她手裏也沒錢。置這宅子,怕是把嫁妝單子裏餘下值錢玩意兒都當了罷。”

周安心眼角浮出些尷尬,嘴上卻說:“那是攆住了,不得不湊足了好脫身兒。這會兒卻不一樣,嫂子畢竟是沈家的人,沈家怎麽能瞧著她受委屈呢?”

陶師傅笑著哼哼兩聲兒,不置一詞。他卻沒攆了周安心,隨她高興,她要候在這鋪子裏等蘇一回來那便候吧。他是了解蘇一那孩子的,別說占房子這仇著實大了些,等閑人都不能不記著。便是一般小仇小怨的,她也不能說忘了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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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一出了金銀鋪便直奔了王府去,這會兒清晨的霧氣還未散盡,到了王府的時候但瞧見巍峨門樓邊角融在霧色中。門前的石獅子卻瞧得清楚,目威身壯,前爪下壓一雕花石繡球兒。

她這會兒來王府,便沒了往前的局促小心。直到角門上去說了來意,自有侍衛叫了那跑腿兒的小廝帶她去見前院的管家,嘴上還多與她說一句,“王爺一早兒便帶韓總管並其他十來個兄弟出去了,許是留了什麽話,你見了管家便知。”

蘇一應下,與他們施禮,和那前來的小廝往裏去。也未過得二門上,小廝引著她去找了侍衛嘴裏的那前院兒管家,問下名姓來是姓林的。王府裏人多半都知道蘇一這姑娘的存在,那林管家自然也知道。

他迎了她到一間小客堂裏坐下,斟茶與她吃,“姑娘今兒來的不巧,王爺一早兒起就出門去了。”

蘇一忙伸手接下林管家的茶,說了句“不敢當”,又說:“才剛聽門上的侍衛大人們說了,不知王爺去了哪裏?大約什麽時候回來呢?”若是去憩閑苑麽,她揣著香囊自到那一處候他便是了。若是去了別處不好候的,她自要約著時間看是在王府上候著,還是回去鋪子裏等些時候再來。

林管家仍是斟茶,自個兒端一杯來吃,“王爺去了東郊,走前也有交代,說若是姑娘不巧今日上了門,叫我跟姑娘說,讓姑娘在府上候著,我差人東郊去傳個話,他好擱了手上的事兒回來。是以勞煩姑娘在這裏等一陣子,我這就叫人傳話兒去。”說著擱了茶杯就要走,卻叫蘇一攔了下來。

蘇一擱下吃了半口茶的杯子,與林管家說:“實在不敢勞王爺的大駕,叫他來回這麽折騰。王爺既這麽說,那我便過去就是了。他好容易去得那麽遠的地方,怎好因我特特回來,豈不來回奔波,擾了興致。王爺卻在東郊哪一處,您說與我,我自個兒尋過去便是。”

林管家想了想,覺得這蘇姑娘倒也是懂事兒的,也就遂她說的這般,讓她往東郊去。他領著她去府上馬廄,到了近前才想起問她,“姑娘會騎馬罷?”

蘇一瞧了瞧馬廄裏的棕毛灰斑白皮各皆有之的大馬,手指纏握捏了捏,回頭看林管家,“會是會一些,卻是好久不騎了。”

她還是小的時候隨她爹娘學過一陣子,到現今已是十來個年頭沒再上過馬背。那時她父母做生意,總要有些日子出去置辦貨物,不會騎馬是不成的,因也就教了她。但自打他們出去再沒回來後,也就沒人再扶了她上馬背。蘇太公教她練把式,卻是不教騎馬的。

☆、驚險

林管家瞧她不甚自信的模樣, 又與她說了另一個法子,“姑娘若是不能騎馬的,我便找輛馬車, 送了姑娘去。只是到了東郊進了樹林,再要往那山上去,就得下了車自個兒走上去。那裏就比騎馬費力氣些, 不知姑娘走得走不得?”

現已到了馬廄了,還再找什麽馬車呢?蘇一擺手, “不麻煩了, 我便騎馬罷, 也快些。”

她既如此說, 林管家也不強求她什麽,橫豎都依著她的意思來。她要騎馬,便從馬廄裏拉了一匹黑鬃白蹄兒大馬給她, 嘴上說:“這是府上最溫順的一匹馬,姑娘騎來應沒問題。若是不甚熟練的, 路上慢些就是。只當代步的,比腿兒著省力氣。”

蘇一沖他點頭, 伸手接下他手裏的韁繩。他又進去另牽了一匹馬, 仍是說:“怕姑娘路生迷了道兒,我再請個府上的侍衛大人送你過去。他們都是慣常愛跟王爺出去騎射的,知道那個地方。再者,那裏總是荒僻了些,你一個姑娘家, 總歸叫人不是那麽放心。”

蘇一謝他的周全,又與他一道兒去前院的侍衛值房。但找個換了勤正閑著的侍衛,勞煩當中哪個樂意去的,帶了她往東郊去。

侍衛們多半都是識得蘇一的,其中又有十來個早下過誇口,讓她有事兒到王府上隨意找,他們都不會推辭。因這事兒也不難辦,這會兒自然有一個侍衛出來接下那馬來,領了蘇一出大門,帶著她往東郊去。

蘇一踩了馬鐙子上馬,隨那侍衛沿街往東去。這侍衛雖熱情仗義,卻不是個心細的主兒。先未瞧出蘇一騎馬略顯得生疏,後也沒給她說的機會,便只顧自個兒打馬往前,又在前頭叫她,“姑娘快些,早到些還能隨著王爺的趟兒耍上一陣。若是晚了,便是只有與他們一道兒打道回府的份兒。”

蘇一坐在馬背上牽著韁繩,心道原是惦記著也去東郊玩一遭,怪道這麽性急呢。沒法兒,她只好自己在馬背上找了找感覺,自想著小時候他爹娘教她時候說的話——送跨、腿夾馬、腿蹭馬肚子、側拉馬韁繩、晃鞭子,再是不頂用的,直接上鞭子抽。她便學著前頭的侍衛上了鞭子抽,一記就讓馬奔出去老遠。幸而她學過,雖騎得不甚好,卻也不至於甩下馬背來。

便是這麽一路聽著馬蹄兒“噠噠噠”地到了東側城門胥門,旁側煙柳如霧般的景色半眼也不及去瞧。唯快到胥門的時候,可得見城壕上來往的執戟巡兵,像一個個行走的木頭樁子。從胥門出去,仍是一直往東,過了兩段石拱橋,沿草荒外壓出的轍道兒進樹林,再往山上去。道兒都是有的,只是難走些。

蘇一著實有些累,腰身撐在馬背上酸疼。常有或停馬或打彎的時候,要撐足了力氣手拉馬嚼子。因馬跑得快,下的力道便就很重,勒得手掌也生疼。她卻也不言聲兒,仍是跟著那侍衛上山。心裏又嘀咕起來,便扯著嗓子問他,“這山這麽大,如何知道王爺在哪一處呢?”

那侍衛許是騎馬過專註了些,耳側風聲又大,便像是沒聽到她說什麽的,仍是一路上往前。蘇一實在疲軟,自有些跟不上他。那黑鬃大馬許也是覺出了她狀態疲了,自放慢了步子。卻又是點兒背的,跑著跑著後蹄兒便落入一個石縫坑裏,再是跑不動了。

蘇一停在馬背上,轉頭去瞧,知馬兒是跑不動了。但叫了前頭的侍衛兩聲兒,見他仍是聽不到,索性也就不叫了。想著自個兒下馬吧,拔了馬蹄子出來,再慢慢悠悠上去。想來王爺常打獵的地方應也不大,要不這侍衛如何帶她尋他去。她便自個兒找罷,也松快些。

下馬去看馬蹄兒,才見陷得實在深。這人要背起來,真是喝涼水也塞牙縫兒。堪堪那麽寬的縫兒,就叫她的馬給卡了。偏又近著路牙兒邊,邊外便是斷崖一般的陡坡,山間修下的路大約也就這樣兒,不是好走的。雖下頭還有堆石,到底也叫人瞧著害怕。

她小心著到後頭去抱了馬蹄兒,要把它□□。又要小心著自個兒不能仰身掉出路牙兒外去,便沖路裏頭使勁兒。手又去扒拉那石頭縫兒,找準了方法把馬蹄兒慢慢拉出來。但見著白蹄兒慢慢出了石縫兒,她心下裏高興,撂下馬蹄兒撣了撣手正要起來,那畜生卻甩著鬃尾突然蹬起後腿將她踢下了路牙兒,自個兒往山上跑去了。

蘇一算是身手利索些的,反身一撲,扒住了崖口上的一塊凸石,人卻是掛了下去。這般處境,便是身強力壯的漢子也要怕上幾分。從這崖口掉到平坦的地方,足有二三十米。即便摔不死,那也得摔個半殘。她雙手抱著那凸石又實在費力,臂彎帶手心兒俱是生疼。她往下看看,又往上看看,心頭上害怕,帶著哭腔喊“救命”。

喊了幾聲,沒喊來人,卻喊來了一只吊睛白額大老虎,立在底下。那老虎擡了頭往上瞧,扭脖子嘶吼了一聲兒,聲音震得蘇一心寒了個徹底。她瞪大了眼珠子,害怕拱到了嗓子眼兒,心臟撲通撲通地跳。什麽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會兒就是了!

她想著今兒要死了,沒得救了。依著自己雙臂的力氣,她是上不去的,再抱一會兒凸石撐不住就得掉下去。這會兒又來了這麽只大蟲,怎麽也要將她吃了的。她眼眶子攢了一眼的淚珠子,吸鼻子使勁兒喊了兩聲“救命”,聲嘶力竭得自個兒滿心裏絕望。

手上的力氣是漸漸沒有了,幾乎咬碎了牙齒也再扒不住那凸起的石塊。卻也幸好,就在她手上力氣耗盡,打了滑要掉下去的時候,上頭突出現一個手腕將她拉住了。蘇一慌得一口氣噎在喉嚨間往上瞧,便見得拉她的人是韓肅。後頭又站著小白,滿臉著急地嚷嚷,“快拉上來!下頭有個吃人的畜生!”

這話兒說得輕巧,蘇一雖是身量嬌小的,卻也有九十來斤,怎麽說拉就能拉上去?韓肅使足了力道,慢慢往她提她。她卻還是忍不住地在哭,聲音打顫,說:“快救我,我還不想死呢。快點啊,快拉我上去。求你們了,求你們了。”

韓肅攢得腦門子生汗,卻也擋不住手心兒裏攥得久了生出汗意來打滑,只不過拉著蘇一往上提了大半米,便手上脫了勁兒,眼瞧著蘇一掉了下去。小白在上頭大叫了一聲“一一”,伴著蘇一的裂嗓兒般的尖叫,全數不起什麽作用。幸而那崖壁有坡,蘇一是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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