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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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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芙看著小姑娘清澈的水眸眨眨, 實在不忍心不應,可那稱呼細想又有不妥之處, 尤其當著芳娘娘的面, 於是她羞窘地看了阿燼一眼,有幾分尋助意味。

她確定對方已經收到了她的信號,可他卻默然不語, 一副並不打算相幫的態度,甚至眼眉還故意逗弄地上揚了下。

知他故意使壞,寧芙不著痕跡地嗔瞪過去一眼。

兩人視線交流這一來一回, 等得韓盈眼巴巴地站立原地手腳無措, 寧芙趕緊收回眼,安撫地伸手摸了摸小阿盈頭上的可愛總角, 想糾正她還是叫姐姐更好。

她先軟聲打了招呼, “你叫阿盈是不是?”

小姑娘害羞地垂目點點頭。

寧芙收回手,又道:“小阿盈真可愛,以後可以多來找姐……”

她這話還沒說完, ‘姐姐’二字也未脫口完整, 眼前的奶團子卻一下被人拽走, 她一楞,擡眼就見韓燼單臂把人抱了起來,另一手還捏了捏小阿盈的臉蛋。

“你嫂嫂誇你可愛, 開不開心?”他問。

小團子點點頭, “阿盈開心。”

“那以後就都這麽叫。”

聞言,韓盈偷偷看了寧芙一眼, 被發現後又連忙躲開, 紅著臉小聲道, “好, 喜歡嫂嫂。”

寧芙無奈,悄悄伸手擰了韓燼的腰窩一下,氣他這樣當眾使壞。

不痛不癢,罕跡沒什麽反應,只瞥眼凝了她一瞬,神色幽幽。

這時,小團子又好奇地偷偷看她,被她發現,便立刻縮下頭去,可愛得緊,這模樣叫寧芙如何能不心軟,於是只好應下這聲。

看得出來,小阿盈既怕他這位兄長,又很喜歡依賴,眼下已經得了應,估計以後都不會輕易改口了。

罷了罷了,她就當是哄小孩子了,任由著如何叫吧。

芳娘娘將一切看在眼裏,對孩子們的眉來眼去,暧昧嬉鬧,只假裝什麽也不知。

她笑著招呼他們進屋,韓燼抱著阿盈在前,她則手領著寧芙邁步在後面,邊走邊說道:“我們阿盈很喜歡你,她平時很認生的,也是芙兒實在模樣可愛,別說是燼兒和阿盈,連我看著都覺得很難挪開眼。”

寧芙其實也是從小被誇慣了的,只是她先前身邊接觸到的京城貴眷,大都是如她母後那般端持含蓄,說話內斂,誇人也點到為止,而像芳娘娘這樣左誇一句,右誇一句,暢口欲言口毫不遮掩的,她還從未遇過。

掩下那點羞意,寧芙想了想,覺得要禮尚往來,於是她看向芳娘娘口吻認真地言說:“娘娘也生得美,阿燼和小阿盈的樣貌好,一看就是隨了您的。”

寧芙這明顯不擅長誇人的話術一出,惹得夏芳菲瞬間忍俊不禁。

她笑著壓低聲音,點點頭開口,“我還想呢,就燼兒那狗都嫌的臭脾氣,冷臉色,怎麽會招得你這樣可愛姑娘的喜歡,原來是模樣上加了分。”

“……不是的。”寧芙稍窘。

“難道不加分嗎?”夏芳菲目光往前眺了眺,作出思吟狀來,又自言似的道,“除了臉好看點兒,哪有什麽別的優點,他這是沾了我多大的光。”

這是不是親母妃呀……

寧芙招架不住,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話。

雖然兩人現在是在悄悄耳語,可阿燼在前相離並沒有多遠,若她坦誠言道自己昔日的確覬覦過他的容顏,又不知他要如何得意了。

多說惹禍,她還是算了。

好在芳娘娘也沒有真的要繼續追問,四人相繼進入室內落座,寧芙也悄悄松了口氣。

一旁侍婢上來沏茶。

桌上擺著十二件大玉川先生,側臺還有成套的撚紋蓋碗,可見芳娘娘平日便有品茗的雅致。

小阿盈只在內室坐了一會,等新鮮勁過了,便跑去院子裏拿兜網捉蝴蝶。

眼見人走,芳娘娘放下茶盞,低低道了句:“阿盈今日倒多說了兩句話。”

韓燼點頭:“情況會越來越好的。”

聽得這兩句話,寧芙目光不自覺看向素屏以外,院中奔忙的小姑娘身影活潑,難以想象她這樣可愛的小家夥,竟遇過童年欺淩,還有嚴重燒傷。

寧芙剛剛有註意到的,小阿盈的頭發並沒有全部梳上,右側故意溜下一縷,擋著臉頰上的傷疤,她當時不動聲色,是怕自己異樣目光會叫小阿盈察覺,惹得她難過。

她很容易共情,這會兒心裏不舒服,品茶也覺得微微苦澀。

夏芳菲是擅觀察人的,她偏目註意到寧芙的神色,便故作尋常地對韓燼說道:“先前你師父新研了藥,效果倒比之前的更好,阿盈塗了些時日,臉上的燒傷疤痕的確有淡下許多。”

“師父說過會有辦法的。”

這也是他先前掩下身份,冒險赴東崇西渝尋藥的前因。

“嗯,待阿盈臉好了,她慢慢的應該就不會再避人。”

夏芳菲說著,又彎眼看向寧芙,語氣幾分溫柔,“阿盈對你親近,但她對旁人其實都是避之不及的,看來,我們真是有成親人的緣分。”

寧芙聽到小阿盈的臉還有恢覆的機會,心情便沒方才沈重,她點點頭,誠然回:“我也很喜歡小阿盈。”

話剛落,韓盈正好抱著一個玻璃瓶從外跑來,裏面困著一只彩翼蝶,顯然是她剛剛得來的戰利品,她進門後猶猶豫豫,最後抱著瓶子站到寧芙面前,垂著頭小心翼翼把玻璃瓶遞過去。

“送嫂嫂。”

寧芙一楞,心頭動容,於是忙雙手接了過來。

瓶中,彩蝶靜立在壁上,兩翼合疊起,露出上面紋理清晰的青與紫,實在漂亮得緊。

寧芙仔細看了看,微低了低身,開口說:“謝謝你的禮物,嫂……嫂很喜歡,那我也送你一個禮物好不好?”

聞聽這自稱,韓燼拿茶甌的手一頓,靜滯片刻後,方才不緊不慢地如常續飲,但顯然,他此刻嘴角已經壓不住地微翹起來。

夏芳菲看自家兒子這模樣,嫌棄地嘖嘖搖了搖頭。

寧芙倒沒註意身後,只見著小阿盈聞聽她的話後,目光瞬間亮起來,心頭便忍不住開心。

她把瓶子先放桌上,而後想了想,把今日帶在頭上的兩個白茶絨花拿下,戴在阿盈的總角上。

成對的兩朵,點綴在烏發上,很襯得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

這個不是她從阿燼備置的首飾篋盒裏隨意拿的,而是她自己帶來的東西,是她母妃相送。

戴好,寧芙目光停了停,柔聲言道:“小阿盈真好看。”

小姑娘耳一熱,又害羞地垂目去盯自己腳尖,半響後才遲疑地拉起寧芙的手,像是不自信地邀請,“嫂嫂,出去玩。”

聲音軟軟,叫人怎麽舍得拒絕啊。

寧芙眼神不由更柔和,她看了芳娘娘一眼,得了對方應,於是禮致到位地起身,又拿起桌上的玻璃瓶,牽起韓盈的小肉手,和她一起去了外面的花園。

外面花兒開得盛,招引來許多各色的彩蝶。

小阿盈指指這只,又指指那只,熱情地一直在與她分享。

寧芙笑容深了深,原來這個不愛說話的小姑娘,帶她出來要將看蝶的喜悅傳遞給她。

……

人一走,室內只剩韓燼母子二人。

夏芳菲收回眼,再沒顧慮,於是板起臉看著韓燼,道:“這姑娘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氣得體,你老實交代,她應不是常人吧?”

“大醴人。”韓燼簡潔回答。

夏芳菲驚訝道:“大醴?你先前受困不就是在大醴,可是那時遇的緣分?”

韓燼頓了頓,搖頭,“不是,我們的緣分深得很,而且她是不是常人都沒關系,人我要定。”

“……”

夏芳菲拳頭硬了硬,又忍了忍。

她側頭,看了眼外面此刻和阿盈玩在一起的絕美少女,嘆道這孩子人美心又軟,不知是如何被燼兒看中,遭了強奪。

尤其她前幾日探聽到的消息是,人就是被強擄來的郢都!

這麽美的嬌嬌兒……夏芳菲嘆息著又看了眼自己那面容冷凜的兒子,於是忍不住言道了句,“我警告你,不要恃強淩弱,更不要仗著權高,便迫著人家去做自己不情願的事。”

越說越離譜。

韓燼看過去一眼,低眉有些無言,他聲音懶懶,“恃強淩弱?沒到那地步。”

“怎麽,你還真有這打算?”

夏芳菲瞪過去,眸光幾分犀利。

韓燼擡手摸了下耳廓,沒答這話,思尋片刻後回道:“方才不是您說我模樣生得好?大概是沾了您的光,叫小公主對我把持不住,色令智昏了吧。”

“……”

一時間,夏芳菲不知自己要震驚自家兒子的厚臉皮程度,還是驚訝於小芙兒的真實身份。

別國公主都敢劫……他簡直膽大妄為到無法無天!

“你速速把人給我送回去,喜歡為何不名正言順的娶來?是不是人家壓根就看不上你,這才遭得你的強擄?”

牽扯多國,情況很覆雜,一兩句顯然無法解釋清楚。

當然,韓燼也根本沒有解釋的打算。

他斂斂神,依舊一派目中無人的姿態:“人我要了,母妃,婚禮籌備的事還要您多辛苦操持,想來應也不會太久了。”

“你……”

什麽叫……要了?

夏芳菲氣得差點拿茶壺丟他,可心想自己兒子做事雖渾,卻因身承魘癥,素來比常人更能克制己欲,在男女之事上更不懂開竅。

所以,大概是她多想了吧。

她遲疑的,又確認地問了句,“那話什麽意思?”

“說了。”

韓燼懶懶擡眼,音色無波,“色令智昏啊。”

他被迷得要死,等不了。

哐當一聲,夏芳菲把茶杯用力往桌上砸了砸。

……

寧芙和韓盈玩鬧一會,兩人一共捉了五只蝶。

它們顏色各不相同,但在陽光的照耀下,劫奪目耀眼,只是最開始那只已經開始懨懨了。

寧芙看向阿盈,溫聲細語的:“阿盈,玩累了回去找母妃好不好,但我們要走了,小蝴蝶也想回家找爹娘,你說我們要不要放它們回家呀。”

“要放,要放。”

“好,我們一起放好不還?”

韓盈笑得開心,明顯喜歡親近寧芙,兩人將半個時辰的勞動成果成功全部放飛,洗洗手準備一同回內室。

只是臨進門時,韓盈忽的想去凈房,寧芙便在門口等。

裏面的人不知她離近,於是有些私密之話,也因此不小心落進她耳裏。

先是芳美人的一聲,“他是皇帝,商賈於西潭采蚌販珠,自有他暗中屬意,你如此不留面子將那些采蚌人轟走,他得知後心裏又怎麽會高興呢,雍岐屬你權勢最重,嚴牧唯你命是從,這個誰人不知?可一些尊面你需得留給他,他才是雍岐的君上。”

“我不戀棧皇權,否則就憑一些坊間議論,豈能阻我稱王步伐?眼下皇位我已經大方給他,至於威儀,那便需他自己來掙,靠不得我表面虛讓面子。何況東崇人虎視眈眈想奪回東境川郡多時,勢必早晚會一試,君上禦駕親征,這在雍岐也不是沒有先例。”

他能扶著韓炘安穩坐下皇位,但威儀是民心所向,他給不了。

夏芳菲遲疑言道:“禦駕親征?炘兒和他母親一樣,都是軟性子,哪帶得了兵?”

“所以,帶兵靠我。”韓燼語氣平淡。

夏芳菲與當今太後,也就是先前的穎娘娘一直關系交好,前幾日兩人聚在一起,她敏銳聽出對方似有隱言,一經探問才得知了養蚌人被逐一事,她們兩個老太太自不懂政事,但君臣生隙總是不好,這才想著從中作調和。

“我是在跟你說養蚌人的事兒,你把話題引遠了,那不就幾個蚌殼而已,你讓一讓又會如何?”

“還真讓不得。”

說到這兒,韓燼這才口吻認真了些,“那粉珠子芙兒喜歡,我命人撈珠攢成手串,是準備之後作納采之禮的,既如此,聘雁豈能輕易相讓?”

“……”

夏芳菲一噎,終於不再多言。

此刻房門之外,寧芙暗暗聽著這些,心頭酥酥癢癢。

她雖不了解雍岐政事,更不懂得他們的兄弟之禮,君臣之道,卻唯獨知曉阿燼惦記著自己,每時每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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