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57章

關燈
遇劫一事, 不僅關乎公主聲譽,更關涉國之威儀。

寧桀抵達玉京, 幾乎第一時間便將除郡主外的所有知情者封閉於東宮嚴加管訓, 防止消息外洩。

而後,經與寧宏一番思忖商量,便對外揚稱, 因西渝王妃對親侄女百般不舍,加之幾番懇切挽留,五公主這才盛情難卻, 多留於鄲城幾日。

只是對於這個說辭, 東崇人傲慢並不買賬,尤其東崇二皇子直接明言, 若此番見不到五公主, 他們就算把玉京城內驛站的床榻住塌,也不會輕易離開。

對此,寧宏也是實在頭疼, 一邊因尋不到女兒蹤跡而倍感心焦, 另一邊又受著強國威懾, 不敢隨意怠慢。

如此蹉跎了七八日,寧宏身心俱疲,面容也盡顯倦色。

崇政殿內。

寧宏將寧桀與謝鈞秘密傳召, 詢問搜尋的最新進展。

眼下, 寧芙失蹤的消息還在封鎖之中,故而除了歷劫的當事人外, 只寧宏、西渝可汗, 以及承命追查的謝鈞與靂縐知曉, 其他一應人等, 包括皇後和寧芷都還未知。

尋著劫盜遁逃的方向,可汗暗中下令,命靂縐負責西渝一帶追捕,而謝鈞則沿大醴邊線,嚴密搜察。

“還沒尋得一點兒線索嗎?”

巍巍龍椅之上,寧宏蹙眉闔目,微微歪身,拇指和食指合捏按揉著眉心,聲音透著喑啞。

謝鈞默了瞬,而後跪地如實稟告:“回陛下,臣已帶人沿大醴臨西邊線,仔仔細細一番搜查,卻並未發現任何可疑蹤跡,若不在大醴,那夥劫盜眼下會不會是已匿去西渝?”

寧桀在旁率先開口,表情幾分沈重,“可汗昨日已經派人傳來密信,信上言稱,特勤沿途挨戶排查,並未有所發現。”

“什麽?”

此事愈發撲朔迷離。

寧宏始終沈默未言,片刻後,他將兩指從眉心拿下,而後面無表情地端坐正身。

緊接,毫無預兆地揚起手臂,將手邊一盞青綠品茗杯大力甩擲於地。

當啷一聲悶響傳耳,緊跟一陣碎裂脆聲。

久久回蕩在寂靜大殿內,叫人感覺壓抑非常。

寧桀、謝鈞不敢出聲。

寧宏則幾番斂息,像在強抑脾氣,最後終於艱澀開口。

“這麽一群招搖過市的賊人,難不成就這樣人間蒸發了嗎?”

寧桀立刻上前一步,作揖請命,“父皇,芙兒是被兒臣弄丟的,若不將小妹早日尋回,兒臣心裏實在難安,故而想向父皇再次請命,允兒臣親自帶兵,再沿邊境搜尋一番,只要能尋到那夥劫盜蹤跡,一定就能找到芙兒下落。”

寧宏沒有猶豫,“不行,你現在不能出京。眼下東崇人像看門狗一般盯得那麽緊,你若一走,難免會叫他們起疑。”

寧桀看了謝鈞一眼,兩人眼神交匯,似都存困惑。

默了默,他大膽試探問詢,“父皇,大醴近來可是出了什麽事,怎會引得東崇人這般迫不急地上前貼湊,他們行徑如此反常,恐不只是為了聯姻而來。”

寧宏一人擔著重責,實在辛苦,於是便不再相瞞。

他嘆了口氣說:“聯姻只是幌子,稷南圖壁發現的金礦,才是真正吸引他們撲湊的那塊肥肉。”

“金礦?”

寧桀、謝鈞面面相覷,總算接近真相。

“若非芙兒失蹤,也與那金礦有關?其間是有第三方在暗自介入,還是……”

寧宏不耐煩地打斷,語氣少有急厲。

“簡直妄想!圖壁乃我大醴地界,金礦更是我方率先發現,旁人休想覬覦!誰也不行!”

寧桀楞了楞,眼下他哪有什麽多餘心思去關註金礦,他只一心顧量著芙兒的安危。

可不想父皇開口,句句不離金礦的歸屬。

也是這一刻,寧桀瞬間明白,現在站在他眼前的,不是父親,而是君王。

寧宏已斂神鎮靜下來,他看向寧桀,聲音稍和緩。

“桀兒,父皇知曉你擔心芙兒安危,朕又何嘗不是?但金礦涉及國本,得之如虎添翼,可若被對手搶先占得,那一寸金石,便能成刺我將士的暗弩,攻我城門的雲梯。朕為愛女思愁,可也不能不顧江山社稷,等你將來坐到這個位置上,便能理解朕的難為了。”

聞言,寧桀沒有應聲。

將來的事他無法確認,但最起碼在眼下,芙兒的安危重於一切。

“父皇,金礦一事兒臣暫時無法分心參與定奪,只希望父皇能再次向可汗遙寄書信,叫姑父能加大西渝邊界一帶的搜尋範圍,一定要不惜任何代價,全力營救芙兒。”

“這是自然。若芙兒被劫一事,當真與金礦有關,那她安危便暫時能得到保證。”

見父皇重新正色說到尋救芙兒一事上,寧桀面色稍緩,他正想再為謝鈞討些跨城調兵的權利,不想卻聽父皇追加一句道。

“至於東崇,他們若想耗,我們便同他耗到底,金礦我們絕不拱手讓人。”

“……是。”

從崇政殿出來,寧桀臉色一直不太好。

謝鈞看出來,卻沒有立場妄議什麽,於是便只好伸手拍了拍寧桀的肩膀,以視安慰。

之後又想到什麽,開口問道:“崔校尉也還是沒任何消息嗎?”

寧桀稍頓,而後搖了搖頭。

謝鈞略思吟,又多言一句,“說來也是奇怪。先前我無意間看到兵士在錄籍冊,在職軍官那幾頁名錄裏,看到崔校尉的籍貫是河東衡旸,正巧我手下一副將同樣來自衡旸。我隨口一問,可我手下人卻說,他先前征兵入營過程中從未見過崔校尉……我便在想,依著崔校尉的不俗身手,一進營中便是該鳳毛麟角的存在,又怎會在入營初時,讓人毫無記憶點呢?”

聞言,寧桀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直接否認,只道謝鈞是多心。

“我身邊的人,個個都是經過身份嚴密核察的,出不了差池。而且崔易十五歲便跟在我身邊了,這些年又受重用提拔,怎會生出不臣之心,難不成你是懷疑,是他帶走了芙兒又故意匿身,那你說,他圖什麽?”

見寧桀不像能被輕易說服的模樣,謝鈞只好暫將疑慮藏心。

眼下搜尋一事沒有任何頭緒進展,謝鈞本想試著從崔易這裏尋到突破口,可過程中卻發現,崔易在玉京沒有成家,無妻無子,甚至連朋友都罕少去交,幾乎吃住全在軍營。

他的經歷就像白紙一樣幹凈,幾乎可以說是毫無破綻。

可一個尋常人,真的能做到這般無欲無求嗎?

於是,這幹凈的經歷,這反而成了謝鈞眼裏最大的疑點。

寧桀並沒有順著謝鈞的提醒深想,反而思凝言道,“依崔易的身手,劫盜若能將他困住,大概要圍攻上不下二十餘人,我相信他有自保的能力,可是芙兒身嬌體弱,又能抗幾宿的寒涼……”

說著,他眼眸漸漸黯淡下去。

馬上將入初秋,天氣漸轉涼,不知芙兒困頓在外,是否冷到餓到,身邊又有沒有暖衣可趨涼避寒?

在皇宮時,她為最受寵的公主,素來吃穿用度都享用最好,而如今遽然遭受劫難,恐怕果腹都難。

如此,真不知小妹在外要忍吞多少委屈,又要無助到掉多少眼淚。

……

郢都,攝政王府。

原本來之前,聽阿燼言道什麽將她藏進金屋,寧芙只以為他是想引‘金屋藏嬌’的典故,所以便並未當真什麽。

可直到她邁進王府,被人引著去了院落東北角,親眼目睹隱在一片檀香梅後美輪美奐的鎏金樓宇時,方才他並非戲言。

郢都之內,竟真的有座名副其實的金屋。

韓燼將侍婢散去,而後親自拉著她的手將她帶入。

頃刻間,金燦燦的映燭光亮仿若能照進人的眸底,寧芙輕輕閉了下眸,眼前滿派奢麗,叫她這樣從小受寵處優的公主,都不由幾分驚訝。

她拉了拉韓燼的手,猶豫著小聲言道:“阿燼,是不是太亮了些,我怕晚上被照得睡不著。”

韓燼被她這話逗得莞爾,彎唇回道:“第一次帶你來,為了叫你能看得更清楚些,我便提前命下人將蠟燭全部點上,這才這般朝眼,等待會兒要睡的時候,熄滅一些就好了。”

寧芙覺得自己腦袋好不靈光,居然連這一點都沒有想到。

她正懊惱著,韓燼又示意她推門進殿。

邁過門檻,只見檀梁懸頂,滿室富麗繁縟。

尤其四壁,皆嵌金帶玉,玉面之上,細看可見清清淺淺勾雕著數不清的芙蕖花形,有收苞的,有待綻的,叫人身臨其境,仿若能透壁聞香。

寧芙的名字便取自芙蕖,走近自然被其吸引住目光,便不由多看幾眼。

韓燼站她身後,看著她一身白裙與透光玉璧交相輝映,百玉光瑩,一切成為她作襯的背影,此景入目,竟叫他心頭生出一種夢照現實的奇妙異感。

這時,寧芙忽的眸光亮閃地轉過頭來,似發現了什麽新奇事。

“阿燼你看,這些小小的芙蕖花,湊在一起就成了一朵大芙蕖,好精妙的工藝阿。”她衷心讚嘆了句。

韓燼‘嗯’了聲,聲音柔和,“芙兒喜歡就好。”

他這個語氣……

寧芙眨眨眼,聽他這話,仿若言下之意是,這整面的雕花玉璧就是專門為她而準備。

可是這怎麽可能?

玉璧鏤雕極費功夫,依這面墻體之大,若沒個一年半載定不成工事,而且阿燼又不能未蔔先知,知曉自己將來會認識一名中帶‘芙蕖’的女孩。

所以,只是巧合嗎?

“在想什麽?”韓燼落目在她臉上。

寧芙哂笑一下,搖了搖頭,“沒什麽,只是覺得很巧,我名字裏帶著芙蕖,這面墻上又正好是這個花樣。而且裝潢方面,一般芙蕖入畫並不多見,大家總是更為偏愛牡丹和秋菊的。”

“我卻唯獨偏愛芙蕖。”韓燼盯著她,有所深意地開口。

寧芙被他說得微微臉熱,知他這話不怎麽單純,便想自己才不要答話,好防止又落進他的陷阱裏。

韓燼也沒再追迫,只拉著她繼續向內寢方向走。

隔著一面素屏,入眼便見一張櫸木雕鳳撥步床正置其中,寧芙下意識將其與自己棲芷殿的床榻作比,只覺這張床更寬出半丈來。

床下是還墊著層雪白的短絨地毯,像是白狐貂絨,觸及時一定倍感松軟。

她正細細觀察著內室裝潢,韓燼卻忽的摟了下她,而後垂眼向下示意道:“地鋪暖玉,自帶溫熱,芙兒可光腳去踩,會覺得十分愜意舒服。”

聞言,她稍窘,腳趾也下意識輕蜷了下。

雖然眼下是在雍岐,可她身為為大醴人,傳統的舊俗自不敢忘。

於是輕聲喃喃道:“鞋襪不能脫的。”

韓燼擡了下眉,“跟我還羞成這樣,難道我先前沒有落過眼?”

“先前還不是被你找理由哄騙的。”

她有點責怪的意思,又怕他直接不講道理,便戒備地把腳往後縮了縮。

韓燼無奈一笑,上前將她打橫抱進懷裏,自己則脫靴踩上暖玉。

“那我不在的時候,芙兒可試著光腳踩一踩?原本費這個功夫,就是專門為你準備的,若你不用,我豈不是心意白費了?”

寧芙有些被說服了,伸手攔在他脖頸上,腦袋縮在他懷裏,輕輕點了下,“知道了,那你什麽時候走?”

這個問題,他沒立刻回。

反而是抱著她邁步直直走向撥步床,暖玉在下,被明燭一映,襯得滿屋滿室,各個邊角,都透著股珠光寶氣的光亮。

寧芙被放下來,以為他是沒聽清自己剛才的問話,正準備再說一遍。

可她還未開口,便猝不及被他撲壓到身後的錦繡被衾上,她身穿的襦裙自帶寬松衣領,故而被人一拉扯,肩頭不慎滑落,□□更為隱隱現現。

“阿燼……”寧芙慌了瞬。

“不想走,我想留下過夜,可以嗎?”

寧芙眸光盈盈,鬢雲鋪灑,只一個純純怯怯的表情便將韓燼勾得無法從她身上跨下。

他已經把人困到自己身下,豈有輕松放開的道理?

尤其,他自認自己絕非君子,又因被放養長大,向來不忌繁縟俗禮,而他僅有的一些克己,應是都給了寧芙。

若非自我壓抑,在公主府與她相處的朝朝暮暮,或是在懋場圍獵時兩人的朝夕以對,這麽多恰到好處的時機,加之小公主純善到對他從不設防,他分明可以入她百次不止,步步侵占她的所有,但最後也都選擇忍下。

現在,他不想再忍。

“阿燼,你,你帶我過來,難不成一路都是在想這個?”

她伸手抵著他胸口,嚶嚶得委屈,似乎是覺得自己被哄騙進了狼窩。

韓燼沒否認,他的確想了一路。

怎麽能不想?

他更沒覺得這是羞恥,當下反問回去:“想了能成真嗎?”

“不,還不行……”

可見寧芙一副要哭的表情,他又心軟心疼得要命,於是咬咬牙,最後還是沒有只憑自己的意願,將她身上剝個幹凈,只是抱著親了又親。

“現在不行,那什麽時候行?”

他覺得再抱真要出事,便趕緊從她身上翻下來,又仰頭喘著粗氣問。

寧芙如釋重負地把胸衣重新穿好,小臉紅得漲漲,之後小聲說,“一般來說都是……都是新婚之夜才可以。”

“你父皇還要和東崇僵持一番,少說也需一月有餘。”

韓燼認真思量著計劃周期,又想正式提親後的一番繁瑣,眉頭越蹙越深,他目光睨過去,微微地迫人,“所以,你要這麽吊我一個月?”

寧芙抿了下唇,心想今日他還願意好心和自己講道理,可一個月的時間變數實在是大,他對自己又像餓狼撲食似的,自己又能推脫幾回……

“哪有吊你……”她瞥目,聲音弱弱地回,“反正今天不行,要讓我有些心理準備,我還有些怕。”

不知是否是他先前耍弄的手段太多,自己又前前後後被他哄騙著做了不少出格的事,到了眼下關鍵時刻,內心原則竟有不自覺為他寬松的勢頭。

寧芙覺得不妙,認定自己是入了他的迷蠱。

“怕什麽?”他似乎有些不解。

寧芙卻只覺他明知故問,她怕什麽還用明說嘛……

是誰眸光兇兇,一撲著她便瞬間雙目透亮,那分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眼神嘛!

自覺說出來又會引他得意,寧芙哼聲推搡一把,不肯理他話茬。

韓燼沒深究這個,當下一番思量過後,他擡手捏起她下巴,似在下最後的通牒。

“不久前,我母親帶我小妹去山上寺廟還願,估計七日後能回,待將你正式介紹給我唯二的兩個親人,我不會再等,你必須是我的人。”

七日……似乎有些快。

寧芙在猶豫。

韓燼盯著她面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見她明顯遲疑,便主動拉上她的手,輕輕地左右搖了搖,也不知是哪裏學來的新招數,竟罕見的沖她收威示弱起來。

堂堂尊主大人,明明不厲而威,此刻卻收斂鋒芒,眉目間只餘默默含情。

寧芙就要招架不住,他卻趁機攻勢又起,壞壞的用低啞嗓音撩著她,“這樣還不行嗎?芙兒,別這麽折磨我……好不好?”

說完,又埋首在她頸窩處親親蹭蹭,實有討好意味。

……好癢。

寧芙閉了閉眼,簡直被磨的沒了辦法,一番猶豫過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心軟。

她看向他,小聲著最後提出要求。

“那你也不能太過分,好不好?”

“過分?”韓燼擡頭,單手撐著下巴頦,作勢認真聽她繼續講。

寧芙卻羞得打他,“我已經說完了!不能很過分!”

被她嗔嗔一瞪,韓燼這才終於回過點味來。

原來是這麽個不許過分法。

他嘴角得意勾起,往前湊了湊,低聲向她允承。

“好,不會過分,我保證。”

他確實和她意願地說了。

可顯而易見,兩個人對於過分的標準,是完全不一樣的。

作者有話說:

什麽七日,乖芙兒可別信他!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