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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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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易傍晚間才得空從營郊軍中分出身來,之後例行去公主府詢問手下其內狀況,負責巡邏的兵士如實回,並忿忿將南越公主今日在公主府門口撒野,以及南越男奴為五公主冒頭解圍的事都詳細一應稟明。

崔易聞言當即蹙起眉頭,“南越公主輕狂不知所謂,在兩國友聯之際如此行事,簡直愚蠢不堪。可你們別忘了,太子殿下留你們在這的目的,首先是保護公主,並謹防越奴出逃,你們主次不分,竟敢私自允那越奴邁出府門,還衣著我們大醴兵士的盔鎧?”

兵士忙慌張解釋:“校尉未在現場,不知那南越公主何其囂張,甚至還把兩國聯合之事掛在嘴邊,警告我們不許上前,因有這個顧忌,五公主殿下便示意我們先莫出頭,卻不想對方竟然得寸進尺,直對著殿下揮鞭……”

聽到這兒,崔易眼神瞬冷,眸間更是顯戾,“就為了合聯之事,你們竟敢叫五公主殿下在我們自己地盤受這種欺負?公主現下如何,可有受傷?”

兩兵士被崔易的冷硬態度威懾住,崔校尉向來善待下屬,態度隨和也從不端架,實在鮮少有動怒苛責的時候。

他們自知思慮不周,忙恭言認罪:“公主殿下顧全大局,我們得到示意更不敢擅動,正值危急之際,那越奴過來主動提議,說以他的身份可來出這個頭,我們這才……不過校尉放心,那越奴有些功夫在身,沒叫五公主傷到分毫。”

“胡鬧!”崔易寒厲出聲。

這豈是他們能用於開罪的理由,何況一南越賤奴,又怎會為大醴的公主好心出頭?

此人定是有所圖謀,不然又為何要衣著大醴兵士的鎧甲掩飾身份,實在處處可疑。

“玩忽職守,絕不輕饒!暫先罰去你們三月的軍餉,待我將此事上秉太子殿下,再定你們兩個,還有府中其他人之詳罪。”

聞言,兩兵士慌匆抱拳跪下,垂頭不敢辯駁。

崔易收回淬寒的視線,直接沈著臉色邁進府門,而後目的明確地奔去後院。

越奴膽大包天,他今日勢必要親自去警告那南越人不要有所異動,更不要想著去耍什麽小聰明。

如若他們真敢將心思動到公主殿下身上,自有他能受。

同時間,柏青這邊依著韓燼的交代,正要去尋崔易,卻不想出了偏院,就正巧和他在廊道上碰個正著。

“崔校尉,你來這是……”

崔易這會兒會主動過來,實在叫柏青意外,心想難不成崔易真有異於常人的機敏,眼下,他已經開始對主子的身份有所察覺,這才特意跑過來確認?

若真是如此,二人以後同為主子效力,自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如此思量著,柏青決定還是友善提醒崔易一句。

“崔校尉,你所想的……都沒錯。”

聞聲,崔易斂眸睨過,眼神滿是嗤弄。

心道現在南越人當真猖狂,不管什麽低賤身份都敢來他面前放肆。

他腳步不減,全程對柏青視若無睹,可見輕視。

柏青沒領略他那一眼的意味,見他的確是向偏院走去,便沒覺異樣地趕緊跟上。

只是進屋之時,崔易直接推門而入,絲毫不顯對主子的敬重,柏青瞬間擰起眉,提醒說:“不可無禮。”

崔易已經邁進步子,此刻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反問:“對誰的禮?”

此話音落,他已步入內室。

擡眼,正見一人端坐書案後,姿態好整以暇,眼神淡淡微凝。

崔易不禁楞了楞,視線定在對方的眉眼間,竟恍惚間覺得有幾分熟悉。

他沒移開眼,再次凝眸探看,腦間忽的一炸。

崔易下意識手心攥緊,心道,這絕不可能。

南越卑奴,怎麽會是……

可柏青登時的一句話卻將他的猜想坐實:“見了少主,還不跪下?”

崔易臉色微變,卻因戒備至深與多年受訓所練就的強大心臟,並不為所動,當下只繼續端持大醴校尉的姿態,冷聲掩飾回道:“這話什麽意思?”

柏青還要再說什麽,卻被韓燼揮手一止。

韓燼懶得多費口舌,直接拿起桌上的一張粗劣宣紙,當著崔易的面,一筆連貫畫下專屬雍岐皇室的黑龍圖騰。

他甚至沒有示意遞過去,而是持上位者的姿態,直接目凝著他松指,任紙張飄零到他靴側。

“北修大人,別來無恙。”

聞言,崔易瞬間手心攥緊,目光久定在那黑龍圖騰之上,竟有一瞬間的恍惚,五年之久,故都像是早已將他們這些人遺忘,無召喚,無任命,他們就像棋盤上最邊角的旗子,無礙大局,更無人問津。

心中數不出的滋味,僵持片刻,崔易神情莊肅地屈下膝來,到底下跪認主。

母國不棄,豈敢怠判?

這是他為臣將的忠義。

“臣,北修,參見少主!”

頭點地,是最高崇的大禮。

聞言,韓燼稍頓,‘少主’這個稱呼,在父皇還在世時,雍岐所有皇子都被以此尊稱。

如今父皇不在,他們已經無需再承一個‘少’字,可韓燼還是覺得這個舊稱聽得最為順耳,算載著幾分緬懷和想念。

收回思緒,韓燼將人叫起,看崔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難得有次耐心。

“想問什麽便問吧。”

崔易實在不解,忍不住說:“少主究竟是何時認出我的身份,臣自認在大醴從未露過絲毫馬腳,更未得過啟用,陛下歸西後,我本以為我們會就此被塵封……”

他甚至開始懷疑,是否是自己遮匿的本事太拙劣,不然怎麽這麽容易便被認出,可他自己清楚,過去的五年他過得究竟有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鞭。”

韓燼直接將其中最為關竅的部分提醒出口,為其解惑,“公主被扯壞的那根軟鞭,在旁人眼裏不過成了廢物,可那是我雍岐皇室之物,我認得,你也認得,柏青將殘鞭尋走時,親眼看到當日你也在堆物附近逗留,像是在找什麽東西,由此,我開始有所疑。”

“可這並不能完全確認……”

“確實如此,可時間太過緊迫,我只得賭上一賭。”韓燼目光落在地上的宣紙,平靜定眸,又道,“皇室圖騰,不就是最好的試探手段?”

原來如此。

崔易苦思冥想也未想通的疏漏錯處,竟是那麽久以前的一次無意冒失,他今日之失態,更是正好成了對少主心中猜想最有利的佐證。

他怎麽會想到,自己負責看守的南越卑奴,竟會是雍岐少主,他的主。

……

此刻,芷棲殿內。

寧芙進了內室直接邁步去了凈房,繞過屏風,她立即將身上的披帛裙衫盡數脫下,欲丟之際,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稍靡緋色。

默了默,她頭也不回地將衣裙向後遞去,低聲吩咐跟上前來探問情況的秋葵,道:“將這件衣裙洗完收起來,你去就好,別叫旁人過手了。”

秋葵聞言一楞,宮中自有負責漿洗的宮人,公主平日裏的換洗衣物也不會用到她與冬梅。

雖心有困疑,但秋葵還是立刻接過手,恭敬應聲,只念大概是這新衣布料十分金貴,公主擔心浣衣局的粗使宮人粗手粗腳將衣布揉搓壞,這才特殊交代兩句。

泡進浴桶裏,寧芙這個澡足足洗了半個多時辰,出浴裹上棉巾,又饒有心事地叫侍女再去接一盆溫水來放在寢屋。

冬梅應聲去辦,只困惑公主為何才剛剛沐浴完,又堅持要重覆洗一次腳?

水盆備好後,一應宮人全被寧芙屏退出殿內,旁人不在,寧芙這才松懈下肩膀,這會兒褪了掩飾,她面上也顯出了赧然團暈的赭染。

垂目,白皙雙足緩緩浸泡水中,水溫稍有些燙,叫她渾身汗津津地生悸。

心頭仿佛生了幻,寧芙顫睫,忽覺水中遽然間顯出一雙看不到的手,此刻正細致地撫摸她的腳面,接著一潺一潺地往上拂水,她燙得直想縮躲,卻又被霸道地箍住腳踝,紋絲動憚不得。

心在癢。感覺也驟乎變得不同,仿佛那股力氣已不止只是幫她拂水,更多一層意味地成了玩味摸撫。

荒唐……

她趕緊闔目搖了搖頭,不敢繼續胡思亂想下去,生怕那張冷峻面容猝不及再次闖進腦海,若真那樣,她今晚恐怕都要睡不著了。

上了榻,依舊輾轉反側多時,寧芙伸指拉過被衾來遮面,而後沈沈嘆了口氣。

她一點也不想承認,自己是因過度悸動害羞,而在幽幽長夜裏這般失眠難熬。

甚至,除去足上餘留著異感,就連腿心偏內側的位置也倍感灼灼。

他那樣抱她,挨實無隔,此刻回想起,仍舊依稀能記得,他腰帶上應是別著塊硬質硌人的玉佩。

不涼,反而很燙,只隔單薄的羅裙布料根本擋不住。

她蹙眉稍感不適時,阿燼呼吸粗沈的對著她,從嗓口啞聲低低溢出二字。

“好乖……”

他當時口吻甚愉悅,其間還似隱匿著什麽更深的意思,可寧芙卻琢磨不出來。

怎麽辦,夜靜深暝,她卻滿腦子都是他。

作者有話說:

乖芙兒不要想!會做噩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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