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情況可多了◎

鐘瑤的意識蘇醒時,看到的是一個陌生的實驗室，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回到了將近30年前，調查局總部還在進行“人造異能者”的時候。

可是奇了怪了,“時空回溯”的對象分明是司凝清的記憶,她怎麽來到了司凝清都還沒有出生的時候？

忽地,幾個身穿白大褂、帶著口罩的研究員走了過來,一邊還在交談著什麽。

為首的那個人問道：“實驗進行的怎麽樣了？”

“我這邊沒有什麽問題，現在已經能夠做到百分百的成功率了。”

有一個人嘆了口氣，“你們進展得順利了,倒是過來支持我一下，我現在還一頭霧水，完全摸不著頭緒。”

“對啊，嬰兒的體質太弱，幾乎承受不了惡靈那麽暴戾、強大的血液，現在已經損耗了不少實驗體了。”另一個人也有些頭疼,“上頭不讚同咱們用嬰兒做實驗，沒有他們的支持，實驗體的數量太少了,每損耗一個，我的心都在滴血！”

嬰兒？

鐘瑤心一驚，察覺到了不對勁。按照尤北所說，之前的那些實驗是讓成年人獲得異能，可是現在的實驗怎麽扯到嬰兒的身上了。

為首的那名研究員沈吟道：“這件事情急不來,畢竟‘人造惡靈’本就不是什麽能夠輕松完成的任務。至於實驗體的數量問題,這個你們不用操心,我自有辦法。”

人造惡靈？！

鐘瑤目瞪口呆,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那幾名研究員又淺淺交談了幾句話,可鐘瑤都已經聽不到了。

她匪夷所思地看向這些人，心裏只有一個想法，他們都封了！

所有異能者看到了惡靈都恨不能除之而後快，他們居然在進行“人造惡靈”的實驗，究竟是有什麽目的？

即便鐘瑤再震驚，再百思不得其所，可她不是他們，任憑絞盡腦汁也想不到他們這麽做的意義。她呆在原地，目視著為首的研究員打開了其中一扇實驗室的門，毫不猶豫地跟著一起走了進去。

和30年後公安局技術科的實驗室比起來，現在的科技遠沒有那麽發達，實驗器材也相對簡陋不少。

鐘瑤飛快地掃了周圍一圈，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實驗室中間擺放的十個足足有兩米高的培養皿，每個培養皿中都關著一只惡靈，一只細長的管子伸進培養皿中，插進了惡靈的身體中。

惡靈本來閉著眼睛，沒有絲毫的動作，像是死了一般。可鐘瑤的心裏剛浮現這個想法，那些惡靈似乎察覺到了研究員的闖入，一齊睜開了眼睛，暴躁地用身體使勁撞擊著培養皿，宣洩著自己的憤怒。

“哼。”為首的那名研究員壓根不在乎這些惡靈的垂死掙紮，他徑直走到角落一臺機器前，按下了一個按鈕。

培養皿中的液體一下子沸騰起來，還釋放出無數道力量強勁的電流擊打在惡靈的身上，不消一會，十只惡靈都癱軟了身體，沒了剛才撞擊培養皿的氣勢。插進它們身體中的那一根管道也在此時發揮了作用，緩慢而穩定地抽取著惡靈體內的藍色的血液。

詭異妖冶的藍色從惡靈的體內流出，又順著管子流到了研究員事先準備好的一個小罐子裏。

為首的研究員看著罐子被裝滿了之後，又按了一下按鈕，培養皿中的血液平息下來，放電裝置也停止了。

“差不多夠那幾個實驗體兩天的食用量，當然前提是他們不再死在實驗臺上的話。”研究員把罐子擰上，指尖卻不小心沾上一點藍色的液體，手上戴著的手套就被腐蝕出了一個大洞。

他咒罵著把手套脫下來，仔細端詳著自己的手指，發現還沒來得及腐蝕到自己的手指，才松了口氣。

另一個人皺了皺眉，“以後小心一點，別總是這麽馬馬虎虎的。”

說完，他又敲了敲墻上的一塊磚，推開了一道暗門。鐘瑤的意識跟著他們走了進去，和她預料的一樣，暗門裏面又是一個新的實驗室。只是這個實驗室不是為了惡靈而準備的，而是為了他們口中的“實驗體”準備的。

這個實驗室更大，卻只安置了十張嬰兒床，看起來最多兩個月大的嬰孩閉著眼睛躺在裏面，安詳地睡著。

為首者皺了皺眉，“實驗體只剩十個了？”

拿著罐子的那個人有些心虛，“這也是我們現在的難處，每次實驗，實驗體就會損耗。到現在為止，一個挺過第一道實驗的都沒有。”

為首者也知道實驗的難度，並沒有追問譴責的打算，他只是道：“現在再進行一次，我看看。”

“好。”

其中一個實驗員把一個嬰兒從床上抱了起來，動作還算輕緩，可是下一秒他就把孩子放到了滿是儀器針頭的實驗艙內。他熟練地把各項儀器放置到孩子的身上，又取出一個全新的針頭，找了找角度就插進了孩子頭上的血管中。

孩子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她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這個在她身上貼著各種奇怪東西的怪叔叔，看起來又軟又萌。

長針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也不怕，還伸出小手，發出“咿咿呀呀”的囈語。

直到針頭緩緩插進了血管中，她才疼地大哭起來，揮舞著小手，不停地撲騰著想要逃離，可下一秒就被研究員按在了床上動彈不得。

鐘瑤手腳冰涼地看著這一切，不僅是因為這些研究員竟然真的喪心病狂地對孩子下手，也不是因為看到那些來自惡靈的鮮血被輸入到孩子的血管之中，而是因為那個孩子的長相。

她居然和司凝清有兩三分相似！

如果不是因為孩子還太小，五官還沒有長開，恐怕相似性還會提高到五六分。

隨著藍色血液的輸入，孩子疼痛的哭號愈來愈大聲，其他幾個研究員站在一邊聽著，只覺得像是幾根銀針在往自己腦子裏紮似的。

他們屏住呼吸，盡力讓自己忽略這吵人的魔音，把註意力放在一邊的顯示屏上。

連接在孩子身上的那些儀器，把孩子地身體數據時時傳到了屏幕上，研究員好通過觀察顯示屏上的數據，來及時調整血液輸入的速度。

“快停下！”為首者忽然出聲提醒，另一名研究員應聲，連忙擰動了旋鈕，停止了血液的輸入。

床上的孩子還在不停地哭鬧，所有研究員聽著她的哭聲，這一次再也感受不到厭煩和難受，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興奮和激動。

幾人爆發出一陣笑聲：“成功了！這還是第一個挺過了第一輪實驗的實驗體！”

“哈哈哈，我們成功了！”

……

鐘瑤腦仁兒一痛，不受控制地被回憶化作的浪潮席卷著丟了出來。

“瑤瑤，你沒事兒吧？”司凝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鐘瑤用力眨了好幾下眼睛，才驅逐了視線中的白霧。

她道：“我沒事。”

司凝清抿了抿唇，“瑤瑤，你都看到了什麽？”

“尤北說，總部在30年前進行了一項實驗，能夠讓普通人擁有異能。可是我看到，他們同時還在秘密進行另一個實驗，叫做‘人造惡靈’。”鐘瑤擡頭看她，“清清，你聽說過嗎？”

“你看到的果然是這一段。”司凝清呼出一口氣，從頭開始娓娓道來，“當時他們進行的那一項實驗，取名叫做‘人造惡靈’，實際上並不是創造出一個惡靈出來，而是獲得惡靈的能力。瑤瑤，你知不知道有一種惡靈叫做‘吞體帕查’，它的能力非常特殊，可以剝奪他人的能力為自己所用，只是這種惡靈比較少見，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裏找來的這麽多吞體帕查。”

“那些人想要把吞體帕查的能力付諸到人類身上，這樣人類也可以通過吞噬別人來獲得其他人的異能，這比一個個做實驗可就快得多了。”司凝清一字一句地解釋，“畢竟讓普通人擁有異能的實驗的條件非常苛刻，首先要普通人體格強健，承受得住實驗過程中異能的沖擊，一開始有不少實驗體都是承受不住死掉了。更別提還有一個更大的缺陷，異能者的數量本來就少。即便出現了一個異能者，基本都是最常見的‘大力’、‘極速’等幾種，他們擁有了賦予人類異能的能力，自然不會甘心永遠只有這幾項異能，他們想要的是各種不同的異能遍地開花。”

鐘瑤想到《異聞錄》中對吞體帕查的描述，這個種類的惡靈能力非常特殊，本身的攻擊力非常弱，但只要被它殺死的生物，能力都會轉移到它的身上。即便後來再殺死第二只生物，獲得第二個生物的能力，第一個能力也不會消失。

而更加無解的是“生物”的範圍，不管是惡靈，還是非自然生物、自然生物，所有能力都可以被剝奪。

因此《異聞錄》中特意記錄，每一只吞體帕查出生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死自己的父母，這樣就可以完美繼承父母剝奪來的能力。這樣一來，就可以直接跨過一開始弱小的尷尬期。

這也導致了吞體帕查的數量極為稀少，卻又非常強大。

“當時他們用來做實驗的吞體帕查，都是還沒有經過剝奪吞噬的幼年惡靈吧？”鐘瑤問道，不然就那個脆弱的培養皿，以吞體帕查的能力怎麽可能突破不了。

“沒錯。”司凝清點了點頭。

“怪不得。以前的實驗只能讓人類有限的異能共享，可是如果‘人造惡靈’的實驗成功，那麽意味著成功的實驗體可以通過剝奪和吞噬獲得非自然生物、乃至惡靈的能力。不止如此，還能夠突破人類只能覺醒一種異能的局限性，在後來甚至還能再把這些實驗體的異能共享給普通人。這樣一來，無疑能夠創造出一個無比強大的軍團。”鐘瑤一想到那些用來做實驗的嬰兒，心裏就有些堵，“可是為什麽要用嬰兒來做實驗，成年人的承受能力不是更高嗎？”

“排斥性。吞體帕查和成年人有著極強的排斥性，如果說嬰兒還能在實驗時堅持幾分鐘，可是成年人只要觸碰到一點吞體帕查的血，就會被瞬間腐蝕了血肉。”司凝清說，“這個實驗極其覆雜，在實驗前期沒有摩挲出規律的時候，死在實驗中的嬰兒沒有上千，也有好幾百。”

司凝清看向鐘瑤的眼睛，緩緩說：“按照正常思路來說，一旦實驗成功，也逃不脫一共兩種結果。第一種就是如他們所想，塑造出一個無比強大的軍團，第二種就是步了第一個實驗的老路，實驗體受到惡靈影響太重，徹底變成暴戾弒殺的人形惡靈。”

鐘瑤眉心一跳，“難道實驗沒有成功？”

“沒有，曾經他們無限接近成功，甚至已經摸到了勝利的邊緣，可是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麽意外，那個實驗體在做最後一項實驗的時候死在了實驗臺上。”

“她死了？”鐘瑤一驚，不出意外，司凝清說得那個孩子應該就是自己剛才看到的那個。

她看不懂那些實驗數據，只是在退出回憶前，聽到那些研究員發了瘋似的喊著“我們成功了”，鐘瑤還以為他們真的做成了那個實驗。

司凝清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她死了，可是她的生物基因沒有死。”

鐘瑤一驚，手指忍不住捏緊了衣角，心臟忽地被一只大手握住似的，呼吸都有些困難。

司凝清說：“那些研究員做了成千上萬次的實驗，只有那個孩子最接近勝利，所以他們堅持認為是這個孩子的基因比較特殊。後來這個孩子也死了，他們就著急了，害怕自己研究了數十年的實驗徹底化為泡影，於是提取了那個孩子的基因，投入到了兩個產婦的肚子裏。”

鐘瑤忽然覺得嗓子有些幹啞，“就是我們？”

司凝清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偌大的實驗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鐘瑤的鬧鐘一團亂麻，她有些吃力地笑話著這些過於驚人的消息，努力地想要從一片混亂中尋找出一跳清晰的主線。

良久，她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緒，深呼吸了幾口氣，道：“所以我們的生母雖然不一樣，可生物基因是一樣的，都是取自於那個已經死在了實驗臺上的孩子？”

“清清，我之前在技術科看到的那一顆巨樹……”

司凝清開口承認：“是我引你去看的。你可以把樹理解成那個孩子，供養巨樹生長的深藍色土壤就是吞體帕查的血液。你以前還好奇，為什麽巨樹結出來其他果子會是惡靈，現在應該都已經明白了吧。”

“雖然我們體內是人類的血液，可是給我們提供了生物基因的那個孩子已經無限接近人形惡靈。從某種層面來說，我們也算小半個‘人形惡靈’吧。所以，當我們觸摸惡靈出沒時散發的黑色霧氣、灰色霧氣時，會下意識地感受到親切。”

鐘瑤有些生理性不適，難以想象自己的真實身份居然會是這樣。

司凝清拍著她的背，又遞過來一杯水，餵到鐘瑤的嘴邊，有些無奈，“我第一次知道的時候，趴在垃圾桶旁邊吐了兩個小時。幸好我們只是遺傳到了一部分的生物基因，體內沒有惡靈的血，和那些經歷過實驗的孩子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鐘瑤連喝了幾大口水，終於壓下了反胃的感覺，抿著春問道：“後來發生了什麽？我們居然逃過了實驗？”

“後來，就是第一批經歷過實驗的那群普通人爆發了，他們開始瘋狂地屠殺同類。全國的調查局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把動亂平息，還處死了所有接受過實驗的人。也是經過這件事，各地的分部才知道總部的所作所為，他們極力反對，並聯手摧毀了實驗室。”司凝清劫後餘生地說，“我們當時還沒有出生，所以並不在處死的名單上。”

“後來我們先後出生，他們發現我幾乎繼承了所有的基因信息，而你體內的信息淡薄到幾乎沒有。所以在對你監控了半年後，就放棄了，任由你的父母把你帶離了京都。”

鐘瑤一怔，“你流了下來？”

“嗯，正好我的父母也是京都人，所以就留下來了。好在基因信息不是惡靈的血，我出生之後幾乎沒有任何出格的行為，和正常的小孩沒有什麽區別。一直到我五歲的時候，他們才撤走了所有暗中監管我的人。”司凝清聳了聳肩，“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基因信息沒有影響我的性格，而是讓我獲得了那個孩子的所有記憶，我一出生就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所有的一切。”

司凝清歪著頭，笑了笑，“這些打電話也不是不能說，只是覺得你親眼看看，應該更理解一些。只不過我短期又走不開，所以才拖到你來了京都才告訴你。”

“話說回來，你怎麽當上總部的副局長了？”鐘瑤拖著下巴問她，“還和尤北他們有個家？”

司凝清嫌棄地撇了撇嘴，“他叫宿欒，臉皮賊厚，又懶得要命。自己不想當副局長，就把我推出來了，要不是為了最近吳科挑起來的重啟實驗一事，我才懶得領這個差事。”

鐘瑤眨巴眨巴眼睛，“你們沒點情況？”

“那情況可就多了。”

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忽然響起，鐘瑤楞了一下，順著聲音看去，就見墻角太陽照不到的灰暗處，一個穿著古裝的男人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

他身體半靠在墻上，說：“鐘瑤你好，我叫宿欒。”

鐘瑤一怔，下意識道：“你好。”

“你怎麽來了？”司凝清滿臉嫌棄地瞥了那個討人嫌的家夥一眼，那人卻像是沒察覺到，沒臉沒皮地笑著：“這不是想你了麽，你又不來找我，那只能我來找你了。”

鐘瑤“噌”地站起身，“你們先聊，我走了。”

不走，難道留在這兒繼續吃狗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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