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康斯坦絲憋了半天，總算是打出了招呼。

“到底出了什麽事？”韓進的視線格瓦拉身上。

“情況有些不妙啊。”格瓦拉輕嘆一聲，對康斯坦絲說道，“是你來說還是我來說。”

“還是您來說吧。”康斯坦絲彎了彎腰。

“凱恩，魔法投影準備好了麽？”格瓦拉問道。

“差不多了，如果有遺漏的，我可以再補上。”凱恩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向上推了推，他手中那盞特制的魔法長明燈緩緩升了起來。

格瓦拉走到桌前，掀開紅布。整個桌面是由純粹的水晶磨制的，在魔法長明燈的照耀下，桌面上出現一幅氣勢雄偉的圖畫，有山川河水，有遼闊的平原。韓進在元素之都見過這種東西，沒想到在戰神號上還能看到，他的視線不由轉向雅琳娜。

“這種魔法投影的原理很簡單呢。”雅琳娜笑嘻嘻地說道，“我學了半天就學會了，凱恩也挺聰明的，我只教了他幾遍，他就學會了。”

“簡單？簡單不代表沒有價值。”格瓦拉正色道，“你們兩個給我聽好了！沒有得到我的允許，你們無論如何不能把制作魔法投影的技巧傳授給任何人！”

“知道了。”雅琳娜笑道。她已經註定了將成為第一夫人，在戰神號上所有人中，能用這種口氣對雅琳娜說話的，也只有一個格瓦拉了。

“這些黑點就是各個城市，紅色是我們的，灰色是獸人族，綠色屬於精靈。”格瓦拉指點著，“遭受到獸人的突然襲擊，精靈族損失慘重，他們的主力部隊由三大部落構成，一個是野柳城的軍隊，一個是以普魯登斯為代表的南方森林部落，還有一個是來自中立區的翡翠部落。根據康斯坦絲帶回來的消息，精靈族差不多損失了一半的力量，這裏，原本是翡翠部落銀色飛馬軍團的駐地，也是精靈族聯合元老院的所在地，所以弗薩把主要攻擊目標定在這裏。對了，拉斐爾，你曾經去過那裏吧？呵呵……可惜你沒能改變結果，翡翠部落的銀色飛馬軍團幾乎全軍覆沒，最後還是由上百個精靈元老聯合釋放禁咒——生命讚歌，才算拖住了獸人的攻勢，保護少部分元老和精靈殘軍逃離戰場。還有拜特城與馬克辛堡，也是獸人族重點攻擊的目標，拜特城的損失一樣很大。據說，當時的精靈們在損失過半的情況下，依然繼續抵抗獸人族的進攻，後來高賓出現在拜特城中，他說服了幾個族長，接管指揮權，命令精靈戰士逐步脫離戰場，避免了被全殲的結局。相比較之下，只有馬克辛堡的情況最好，莉迪亞及時下達了撤退的命令，雖然也付出了代價，可主力是保存下來了。”

格瓦拉頓了頓，續道：“其實精靈族的戰鬥力並不差，但他們的力量太分散了，連遙遠的黑鴉城都有駐軍，唉……獸人族的兵力卻聚在同一條戰線上，齊頭並進，不管進攻哪一座城市，他們都能保持優勢，以多擊少。”

“這裏是什麽？”韓進看到一處地方聚集了大片的綠色。

“是精靈族現在的主力，不過和精靈聯軍全盛時期相比，他們的兵力只有以前的四分之一。還有大批精靈被打散了，四處逃竄。”

“您剛才說情勢有些不妙？就是指……精靈族的力量被嚴重削弱了？”

“只是一方面。”格瓦拉輕嘆一聲，“而且，精靈族內部的情況很不穩定。”

“哦？”

“上百位元老聯合起來，釋放生命讚歌，他們用自己的犧牲彌補了犯下的錯誤，也得到了很多精靈的原諒。”格瓦拉瞄了康斯坦絲一眼，“而且，大長老安普杜拉和普魯登斯也活下來了，尤其是安普杜拉，他在有各部族長參加的大會上公開承認了自己的錯誤，為了懲罰自己，他竟然……當眾刺瞎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呵呵，他還說，之所以給自己留下一只眼睛，是因為他要用那只眼睛去看獸人族是怎麽滅亡的。康斯坦絲，你當時不也在場麽？你來說說吧。”

“好的，”康斯坦絲幹咳一聲，“當時的場面很震撼人心。所有的族長們，包括莉迪亞大人在內，都呆住了，而且當安普杜拉大長老說他要用剩下的一只眼睛去看獸人族的滅亡時，很多精靈當場放聲大哭，本來……本來……”康斯坦絲囁嚅著，她說不下去了。

“本來什麽？”

“本來大會是由莉迪亞大人召集的，大人準備在會議上廢除聯合元老院，並剝奪普魯登斯所有的指揮權，結果……”

“結果安普杜拉當眾刺瞎了自己的眼睛，讓那些精靈族長們心軟了？”韓進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是的。”康斯坦絲低下了頭，“安普杜拉當時堅持講了很長時間。他說現在的精靈族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威脅，甚至瀕臨毀滅，在這種非常時刻，所有的精靈都要緊緊團結在一起……”

“團結？這才是安普杜拉講話的主題曲吧！”韓進冷冷地說道，“大凡英明些的領袖，通常不會刻意要求自己的部下和子民保持團結，因為他的選擇總是正確的，在一個又一個勝利中，人們聽到了、看到了，也得到了種種好處，所以根本不用誰來提醒、教誨，人們自然會聚集在他身邊。所謂團結，不過是要求別人原諒他的錯誤與愚蠢，並且給他繼續犯錯、繼續愚蠢下去的權力和機會。”

康斯坦絲囁嚅著，沒有說話。

“高賓當時在嗎？”

“在的。”

“他沒有說什麽？”

“後來他退場了。”

“退場？”

“是的。當安普杜拉刺瞎自己眼睛的時候，我看到高賓楞了一下，接著站起來為安普杜拉鼓掌，最後大笑著離開了會場。”

“看來高賓那家夥倒是聰明，立即明白了安普杜拉的用意。”格瓦拉緩緩說道。

“他竟然退縮了？”韓進不由皺起眉頭。他和莉迪亞交談過，知道高賓已經下決心在精靈內部進行改革，他以為，能讓莉迪亞如此敬重的強者，應該是極有魄力和手段的，沒料到最後竟然放棄了鬥爭。

“我倒是能理解高賓的苦衷。”格瓦拉接道。

“哦？”

“如果是要獨善其事，那要容易得多。但高賓是想帶領精靈族走出困境，他首先要得到全體精靈的認可，這靠激進的手段是行不通的。”格瓦拉輕嘆一聲，“高賓是一個極其優秀的統帥，坦白說，我年輕的時候也學習過他的戰例，至於他的能力，我就不多說了。單純對戰爭的節奏、判斷和把握上，他足以成為一個傳奇的英雄，但是在權術方面……這就不是他所擅長的了，想從安普杜拉手中搶過最高權力……難啊！”

“看來……我要幫他一把了。”韓進緩緩說道。

“幫？你想怎麽幫？”格瓦拉一楞，急忙問道。

“我只與高賓合作，把我的態度傳遞過去，應該對他有所幫助吧？”韓進察覺自己說漏了嘴，隨後轉移了話題，“還有別的消息嗎？”

“弗薩已經占據了優勢，他一邊咬住精靈族的主力不放，一邊又分出了三路兵。”格瓦拉用手在桌面上點了點，“一路奔著我們來了，還有一路直往西方走，應該是去攻打黑鴉城，還有一路兵去進攻孤崖城。別看孤崖城始終是個中立城市，但孤崖城的底蘊……我想沒有誰比我們更了解了，如果沒有孤崖城的大力幫助，我們就算能開創出今天的局面，但時間上至少要晚上幾年。看起來，弗薩在垂涎孤崖城的財富。”

“孤崖城可不是容易攻陷的。”韓進緩緩說道，“杜耶山姆的龍吟者傭兵團還在孤崖城，加上商團聯合和傭兵行會的實力，還有大批高階傭兵相助，獸人族會碰得頭破血流，除非他們出動主力。”

“問題是，我們必須幫助孤崖城，否則我可沒臉去見我的老朋友了。”格瓦拉笑了笑，“當初我到孤崖城尋求幫助時，他們付出了多少，大家心裏都有數吧？”

“我並沒說不去幫，但具體怎麽幫，還要仔細考慮。”韓進用手點向一條黑線，“這就是來進攻我們的獸人族軍隊？”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格瓦拉沈吟了片刻，“我看不出弗薩到底想要幹什麽，他的行為有些古怪。如果要進攻聖冠城，他派出的軍隊有些單薄了，如果是要襲擾，獸人族又始終在這一帶徘徊，並沒有深入聖冠城的領地。我猜……弗薩一方面是想警告我們，一方面又想試探我們的態度。”

韓進慢慢點了點頭，他在思索著。

“拉斐爾，你認為我們應該怎麽做？”格瓦拉問道，“把他們趕走？這樣可能讓弗薩察覺我們的敵意，他甚至有可能轉移目標，優先攻擊我們聖冠城，這與我們的利益不符。”如果是以前，格瓦拉一般不會詢問韓進的意見，除非那件事關系非常重大。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感覺得到韓進的變化，所以對韓進的意見和看法也越來越重視，不過他也明白表露出了自己的傾向，他不讚同發動攻擊，而是想等等再說。

康斯坦絲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符合聖冠城的利益，當然就無法符合精靈族的利益，現在大多數精靈都希望韓進能發動進攻，分擔精靈族方面的壓力，但這種要求，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太無恥了！精靈族當初進攻韓進時在想什麽？現在又哪裏有資格要求韓進分擔壓力？！

“等等吧。”韓進輕聲道，他自有打算。下一刻他的視線落在一個小綠點上。在一片死一般的灰燼中，那個小綠點顯得格外顯眼：“那裏是什麽地方？”

“是野柳城。”格瓦拉輕聲回道。

“野柳城沒有陷落？”韓進很吃驚。

“仙妮爾大人走出神廟幻境了！”康斯坦絲大聲說道。她的聲音裏充滿了驕傲，而眼角卻在瞥著雅琳娜，因為雅琳娜的手正挎在韓進的胳膊上：“在仙妮爾大人的帶領下，野柳城已經打退了獸人族百餘次進攻！讓成千上萬的獸人戰士無可奈何！！”

“等等，你剛才說的是誰？”雅琳娜一下子瞪圓了眼睛。

“是仙妮爾大人！”康斯坦絲的口氣驕傲而堅定，好似在發起一場挑戰，“仙妮爾大人在神廟幻境中經過近半年艱苦的磨練，終於開啟了神之印記，成為現在精靈族繼普魯登斯、高賓之後，第三個生命強者！”

“開什麽玩笑！”雅琳娜察覺到對方的敵意，如果康斯坦絲展露的是驕傲，那麽現在的雅琳娜就是高傲了，她用輕蔑的口吻說道，“仙妮爾在神廟幻境中呆了半年？那她是怎麽和普魯登斯成婚的？又是怎麽帶著普魯登斯和馬克斯韋爾來陷害我們的？”

“那本來就是普魯登斯的陰謀，那個仙妮爾是假的。”康斯坦絲也用同樣輕蔑的口吻說道，“真正的仙妮爾大人一直在神廟幻境裏，關於這件事，拉斐爾大人早就知道了，雅琳娜小姐，還輪不到您來質疑。”

雅琳娜的臉色陡然變得慘白，她的眼睛幾乎不會動了，過了好半晌，她才扭動僵硬的脖頸，一點點看向韓進，用哭音叫道：“拉斐爾，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韓進輕籲出一口氣，他的手慢慢伸出去，抱住了雅琳娜的腰，不過他的眼睛卻在看著康斯坦絲，冷冷地說道：“你信不信，我會割掉你的舌頭？”

“你點頭就行，我來做。”蓋爾總管的神色變得格外陰冷。

“我……”康斯坦絲沒想到韓進的反應這麽強烈，她怯怯地低下頭，再不敢說話了。

雅琳娜見韓進始終沒有否認，心中明白了，這個精靈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她有一種心如死灰的感覺，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接著用力推開韓進，向房門沖去。

蓋爾總管惡狠狠地瞪了康斯坦絲一眼，急步向外追去，他知道雅琳娜的性格是很柔弱的，擔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韓進靜靜的凝視著康斯坦絲，隨後一步步向前走去。雖然他的元能遠沒有恢覆，但身體中散發著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壓力。康斯坦絲有些恐慌，身不由己的又向後退了幾步。

“你可以攻擊我，但你不應該故意刺激雅琳娜，明白嗎？”韓進淡淡地說道，“我不允許！”

“我……沒有……”

康斯坦絲話還沒有說完，韓進突然伸出手，扣住了康斯坦絲的脖頸，他用的力氣很大，竟然把康斯坦絲拎了起來，接著反手向下一按，噗通一聲，康斯坦絲的身體重重砸在了桌面上，一邊的凱恩不由咧了咧嘴。他倒不是心疼自己的精力和時間，而是那張完全由水晶磨制的桌面。這可都是錢啊！

而康斯坦絲有一種脖頸要被硬生生扭斷的感覺，別說開口求饒，連呼吸都做不到，她的雙手和雙腿無力的扭動著。一般人遇到這種事，肯定會下意識地去抓對方的手，但康斯坦絲不敢，韓進眼中的殺機太凜冽了，她擔心自己再做些什麽，事情便無法挽回了，個人的生命她可以舍棄，但因此造成的後果，她無法承受。

“第一次，我可以放過你。”韓進慢慢俯下身，傍邊的人甚至能聽到骨頭發出的吱吱的響聲，“你回去告訴莉迪亞，告訴高賓，告訴所有的精靈。如果再有誰敢刺激雅琳娜，我會讓他們後悔為什麽要擁有生命！有什麽不滿，可以沖著我來，我……等著你們！明白？”

“嘎嘎……主人，這個我可以做到。”哈雷怪笑道。當他來到韓進身邊時，韓進已經度過了弱小期，快速成長著，所以哈雷沒見過韓進與仙妮爾之間同生共死的畫面，他只知道，雅琳娜可以毫無猶豫的為韓進去死。所以，如果一定要在兩個人之間選擇一個，哈雷傾向於雅琳娜。

康斯坦絲想回答韓進，她真的明白了，可以卻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窒息了這麽久，她覺得自己甚至要失禁了，急得雙手雙腿在桌面上胡亂擊打著，還拼命眨著眼睛。

韓進冷哼一聲，反手把康斯坦絲扔了出去。康斯坦絲頭下腳上重重撞在墻壁上，又滾落在地，她半俯著身，張開小嘴發出痛苦的幹嘶聲，也算韓進已經擁有了很強的自制力，沒有用上太大的力量，否則，不說這一下把康斯坦絲活活摔死，剛才也硬生生捏斷了康斯坦絲的脖子。

韓進慢慢轉過身，向外走去，格瓦拉露出苦笑，隨後開口說道：“拉斐爾！”

“嗯？”韓進答應一聲，但他沒有轉頭。

“仙妮爾是非常幸運的。”格瓦拉緩緩說道，“剛剛解開了神之印記，便遭受到獸人族的攻擊，而且因為野柳城的守備力量幾乎被抽空，所以弗薩並沒有派遣主力，也可以說，仙妮爾是在用自己的力量守衛一座城市！”

“這和她的幸運有什麽關系？”

“你還不理解這意味著什麽。”格瓦拉笑了笑，“在一次又一次接近極限的戰鬥中，仙妮爾將以常人無法想像的速度成長著，最後，她會完全掌握那種力量！據我所知，高賓和普魯登斯都用了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的時間，才讓自己的力量變得完全成熟。有獸人族來幫她試煉……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所以，不要去打擾她。和仙妮爾相比，雅琳娜才是需要你照顧的。”

“我知道。”韓進低聲應道，“不過，我會到野柳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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