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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 韓府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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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沈舟悲情的仰天哈哈大笑,恨恨的道:“他有什麽苦衷?為了榮華富貴,為了封官晉爵,眼睜睜的看著我義母含冤而死,難道這便是他的苦心麽?”韓慕知他仇恨深種,一時自也無法解脫,嘆道:“伯父和太後的事情,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有一點你應該知道。”李沈舟道:“什麽?”韓慕道:“一個人固然可以圖一時之快,快意恩仇,無非也只是勇者以武犯禁。就算你殺了太後,但你有沒有想過由此造成的後果?若然韓氏家族必遭受滅頂之災,就是我整個大遼也必會兵烽四起而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李沈舟大喝道:“我不想聽你那麽多廢話。韓慕,若你要抓我,請動手便是。”

韓慕又跨前一步,情義深切的道:“大哥,小弟知道怎麽勸你,你也是不會聽的。對於當日之事,小弟亦是感懷深切。嬸娘大德言慧,可謂用心良苦,難道大哥……”李沈舟也不待他說完,驀然怒喝道:“你不提也罷。若是舍身而取大義,我義母豈不是白白冤死了?當年她蕭燕燕做下如此惡行,難道就沒有想到我義母也是一條高貴的人命麽?所謂殺人者死,她蕭燕燕如此草菅人命,就算是一國君主,也當付出代價!”

韓慕雙目如潮,嘆道:“大哥……”李沈舟目光冷厲的望著他,冷聲道:“你不用多說,自我李沈舟當日毀了這張臉,便已下定決心為義母討回公道。來吧,任你韓慕武功高強,要想抓住我;卻也非易事。”韓慕不住的搖頭,痛惜道:“大哥,既然你一意孤行,小弟也只好不多說了。只是你我雖是同族兄弟,但也是情同手足,若非迫不得已,小弟實不忍血刃相見。如今你既若沈舟,小弟也不能失義破釜,總算兄弟一場,你還是快走吧!”只須他大聲一喊,追兵即可便至,李沈舟要想逃脫實是不易。聽了他一說要放自己離開,倒是楞了一楞。

韓慕又坦然說道:“但他日再見,小弟自當公事公辦,絕不容情!”李沈舟心情覆雜的望了他一眼,仰天悲笑,道:“好,韓慕不愧是大遼第三,有膽量。但是我李沈舟絕不會領你這個情的!”韓慕苦嘆道:“保重!”說著轉身離去,甚是黯然。

李沈舟目望著他遠去,心中也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情緒,只覺無限惆悵,又百般失落。堪堪少許,一種蕭殺的心情又襲上心頭,仇恨總如那野草一般燒之不盡,只待春風覆出,便一陣瘋長,再也無法節制。

躍上韓府後院高墻,只見院內假山盤水,小徑環幽,苗圃裏栽種著各種花樹,獨不見寒梅。因嚴冬之季,花樹多數光禿禿的盡見枯敗,經數日來冰寒結凍,枝丫上經陽光照耀,反倒生出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小徑深處不時傳來“嗦嗦”聲響,卻是幾個仆人在打掃積雪。

李沈舟悄無聲息的躍了下去,在假山後一閃而沒,再拐了幾拐,輕而易舉的避過下人,閃入一道走廊,又通小徑,輕車熟路的來到一處偏僻的小房間前。雖然地上積雪並未融透,但他施展輕功,每一個落腳點都是踏在融雪後露出外面的石塊之上,是以也不愁被別人發現腳印。

他的心情突然間便沈重起來,每次來到這裏的時候他都會有這種感覺,呼吸壓迫而窒息,心臟也在隱隱作痛,而且這種痛感也一次比一次強烈。他扶著門框稍微喘息一下,才輕輕走到這小房子唯一的一個窗口前面,伸手推開窗戶,縱身一躍便輕巧的掠了進去。這扇窗子是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便在上面動了一點小手腳,就算從裏面反鎖,他同樣可以輕易的打開,絕不會被人發覺。他來過這裏幾次,都是從窗口進入房間裏面的。

房間裏其實什麽都沒有,冷清清的只供著一個人的牌位,這個人當然就是韓德讓的妻子李秀蘭。

蕭太後派人鳩殺李秀蘭之後,韓德讓雖然心知肚明,卻也無法為妻報仇,而且也絕不能表現出一絲不滿的情緒。將妻子風光大葬,那就表示著李秀蘭從此在他和蕭太後之間徹底消失,韓德讓的生命裏再也不會存在這個女人的影子,哪怕是一絲能夠引起睹物思人的東西,也絕不能存在。蕭太後同樣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她也有屬於自己的想法和作為,無論對誰,愛情從來都是自私的。

韓德讓並不是個寡情薄義的人,對於妻子的死,讓他更是充滿了無法比擬的愧疚,但他又不能讓蕭太後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他便在這韓府從不會有人註意到的地方,暗中設置了這個狹小而陰暗的靈堂,雖然只是一個方寸的空間,但也算是對妻子些微的歉疚吧!

李沈舟萎縮著身子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沖李秀蘭的靈牌磕了三個頭,忍著內心抽搐的疼痛,悲傷的說道:“娘,孩兒又來看你了!”靈堂內沒有燈火,沈悶和荒涼的氣息在陰暗中交織。頓了一下,他又輕輕說道:“無論怎麽樣,孩兒一定要為你報仇。只可惜,唉!只可惜孩兒最近心臟越來越痛,師父說孩兒的心臟有哀竭的跡象,是無法治好的。其實孩兒知道,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孩兒已深深陷入了無邊的仇恨和焦慮之中,心魔深種,已無法自拔,所以才導致了這絕癥。但不管怎樣,孩兒絕對無怨無悔,孩兒只希望娘,在九泉之下一定要保佑孩兒,能在死前為娘您報得大仇!”頓了一下,他擡頭望著臺上的靈牌,借著暗色隱隱約約的只見那靈牌上“李秀蘭之靈位”六個字仿佛變成了義母親切的笑臉,令他冷恨的心中升起一片暖意。嘆道:“若孩兒死了,那孩兒便會來九泉之下陪伴娘,到時天地一家,我們又可以相依為命。唉,說實在的,孩兒很久沒有那種家的感覺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已有淚光在閃爍,聲音也變得無比溫順,就好像一個孤獨的孩子在敬愛的母親膝下緩緩訴說衷情。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漸漸黑了下來,幹冷的空氣在黑暗中肆虐蔓延,靈堂裏更增添了一絲虛妄的邪異。

李沈舟坐在蒲團上,先運轉了一會體內的真氣,借以抵禦夜晚深寒的冷氣。片刻之後,一股熱氣從丹田湧了上來,周身都處於溫暖狀態。他靜靜的竊聽了一下外面大自然的聲息,也沒有聽到什麽異響,顯然韓府的人並沒有發現後院裏竟然會躲進了一個不速之客。由此可見,韓慕是說話算話的,並沒有向別人透露他的行蹤。李沈舟想著心頭不禁湧起一股感激之情,但又想到日後再見時,從兄弟若然變成了敵人,那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他嘆了口氣,又想起了義母李秀蘭臨死之前說的話,心中更覺酸楚和痛恨。若是他韓德讓真的是有苦衷的,又為什麽要竭盡全力的去幫助蕭燕燕治理遼國呢?無非是高位富貴,權傾一時,他韓德讓意氣風發之中,可否有想到過義母李秀蘭是怎麽死的呢?李沈舟心中又是一陣刺痛,肌肉的痙攣令他痛苦得卷曲在地上,幾乎透不過氣來,好一會,才傷心的想道:“什麽苦衷?他韓德讓說到底,無非不就是怕得罪老妖婆而遭到牽累麽?娘啊,你的寬容聖德,只會讓這些貪圖富貴的小人更加卑鄙無恥罷了。你看看,什麽輔國功臣,契丹英雄,他們享盡了榮譽,試想誰會知道您的冤屈呢?唉,孩兒從小無父無母,受盡了人間暖冷,自從遇上娘您,才感覺到親人的溫暖。可是……可是,一切都怪那老妖婆,若不是她,您和孩兒又怎麽會落得得這般下場呢?只可惜孩兒學藝不精,幾次刺殺都無法為您報得大仇,就是這次,師妹也為我而死,可我呢?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老妖婆的侍衛殺死……”地面冰冷的寒氣不停的透過衣服滲入他體內,令得他忍不住渾身打起抖來。他咬著牙,恨恨的道:“但我絕不會放棄。這次蕭延宗的結拜大哥武瓊花趕來上京,意圖營救蕭延宗。只須遼宮一亂,這也許就是孩兒刺殺老妖婆的最佳機會了!”

忽然,只聽一種只有腳踏積雪才發出的“咯吱”聲響由遠而近傳了過來,聲音雖然細微,但李沈舟匍匐在地卻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吃了一驚,心道:“這麼夜深了,會是誰到這裏來?難道他們發現了我藏在這裏?不會,若他們發現我藏身在這裏,怎麽會只一個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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