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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 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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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坐在那裏垂著頭,仍然沒有說話,她的心裏充滿了痛苦和矛盾,可卻對任何人又無法說。

曹彬定定的望著她,輕聲道:“你為什麽不說話?”溫柔終於鼓起勇氣,說道:“義父,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我真的很愛他。”曹彬嘆道:“我也沒有反對你去愛他,否則這三年來我又為什麽不派人去把你接回來?因為我相信你的選擇。”

溫柔心頭一痛,曹彬的話無疑象根針一樣,令她心痛,更覺得對不起他。曹彬緩緩的道:“但是你這次不該救了左明月的,他是前朝餘孽,這些年來,他柴家後人中,唯有他一直在蓄謀反宋興周,皇上雖然憑著良心有意要保全他柴家人,但象他這樣的人,那是絕對放不得的。”頓了一下,又道:“據說那四川的麻家人又趕來救走了他們,是不是?”溫柔道:“是!”

曹彬道:“”這麻家的族老原本是當年小符皇後所組建的十五名絕地武士之一,後來太祖立國,十五名僅存的幾名武士四散各地,麻家族老便入了四川隱居,成為了麻家一族。這族人雖少在中原露面,但在川地卻是鼎鼎大名。當年周室滅亡,便有柴氏遺孽入川避禍,那大約是左明月的父親吧,我帶兵前去追捕,結果遭麻家襲擊,險些命喪荒山。所以皇上也有意要鏟除麻家。如今你為了武瓊花而救他們,你說你這樣做,叫義父如何向別人解釋?”

溫柔擡起頭來,望著曹彬充滿失望的臉,難過道:“義父,左明月他已經放棄了,而且也決定解散他們的人,我們又何必要斬盡殺絕呢?再說我們還沒搗毀他的四大堂,若是將他們逼得太緊,難保他不會孤註一擲嗎?”曹彬沈思了一會,說道:“這是皇上的旨意,我們做臣子的又豈可違抗?不過他們若能不再興風作亂,固然是好,但他們勾結遼國,卻又是罪加一等,那是非常嚴重,是要被滿門操斬的。”溫柔一瞬間面色慘白,半天又說不出話來,想到武瓊花的處境,心中更覺害怕。

好久之後,溫柔才小心翼翼的問道:“義父,難道…難道就不能…不能放過他們嗎?”曹彬道:“我早已派人查清,他們結交的契丹兄妹,乃是遼國丞相蕭楚衣的兒女,你想若是普通平民那也就算了,偏偏他們要與遼國顯要大官家的人結拜,這在別人眼中看來,營營茍茍的事,那不是明顯的通敵賣國麽?你說又如何得救?”溫柔不覺眼淚撲嗽嗽的流了下來,哀聲道:“那…那…該怎麽辦啊?義父,武大哥是好人,我不可以讓他死的……”

曹彬嘆息道:“要想救他們,在這之前還好說,但現在只怕難辦了。”溫柔道:“義父的意思是…”曹彬道:“皇上早已下旨要通緝他們了。你說皇上金口玉言,又豈能反悔?”溫柔心亂如麻,急道:“那……那怎麽辦?”曹彬道:“也只能看他們的造化了。不過事情並不是沒有轉寰的餘地。”溫柔一喜,道:“一切還請義父支教。”曹彬道:“你們雖然不是義父的親生兒女,但義父對你和江南都是視如己出,義父只想你們過得很好。你若是真要和他好好過日子,義父還是可以幫助你們的。”

溫柔滿心感動,道:“謝謝義父。”曹彬長嘆口氣,道:“你是我女兒,義父不幫你幫誰呢?只是要救武瓊花,也只有一個辦法?”溫柔道:“什麽辦法?”曹彬道:“只要讓他離開那契丹女子,我們再從中修改一下備案,說是道聽途說,捕風捉影,難免有誤。最後我們只須將這一切都推到左明月頭上,這事情便也就好辦了。”

溫柔想著在柳家莊所見的一切,以武瓊花對溫柔的情義,他又怎麽可能離開她呢?她心裏一陣酸楚,難過道:“要讓他離開那契丹女子,他一定不肯的。”

曹彬斷然道:“他不肯,那就讓那契丹女子離開。”溫柔道:“難道義父有什麽好的辦法?”曹彬道:“辦法是沒有,不過據我們在上京的細作秘報,說那蕭楚衣不久之前被政敵誣陷,背上了通敵賣國的嫌疑。蕭太後對這事甚為慎重,便將他一家軟禁了起來,只待證據確鑿,便行定罪。”溫柔吃了一驚,道:“還有這事?”曹彬道:“還更可笑的是這蕭楚衣雖然精明強幹,但卻做了一件大糊塗事。”溫柔道:“什麽糊塗事?”曹彬道:“他為了表明對遼國皇帝的忠心,竟然將遠來四川的兒子蕭延宗給急招了回去,似乎是想向蕭太後證明自己並沒有通敵賣國。你想,他這樣做,難道蕭太後就相信他了,殊不知是要白白將自己的兒子叫回來陪著送死呢!”

溫柔不覺暗暗心驚,想道:“原來一切都逃不過義父的耳目。如果這樣,要是讓那蕭瑤知道家中有難,那是非是要回遼國不可。只是大哥又講情義,說不得也是拼了命要隨她去的,這…這豈不是更糟糕了?”她這麽一想,心中反而更急了起來。

曹彬又道:“蕭楚衣這人是個人才,向來極善富國強兵之策,有他在,遼國只會變得更加富強,這對我大宋無疑是極為不利的,所以他這個人一死反而對我們是一件大好事。”溫柔只覺心亂如麻,道:“義父,你……難道……難道是要借這事引得蕭瑤回往遼國嗎?”曹彬笑道:“是啊,要免去武瓊花的死罪,這不更好嗎?只要那契丹女子回去了,你不是就可以和武瓊花在一起了嗎?”溫柔道:“可是……可是……”曹彬道:“柔兒,怎麽啦?”溫柔嘆息道:“義父,沒……沒什麽……”心中卻忐忑不安的道:“義父,你根本不了解他,他要是知道這件事,他反而便要離我更遠了。”

曹彬又哪知她心中想法,只覺志得意滿,又笑呵呵道:“柔兒,你知道嗎?其實這一切,都是你江南哥哥的傑作。他暗地裏與遼國另一個大官合謀了一個所謂的`反間計‘,這才使得蕭楚衣百口莫辯,被蕭太後監禁,一旦罪證坐實,他蕭楚衣也就離死期不遠了。”溫柔不覺“啊”的一聲,道:“那……那不是要被滿門抄斬了?”曹彬道:“是啊,這是必然之事。其實這也沒什麽,兩國諜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是與戰場上一樣的慘烈的。”

溫柔搖了搖頭,幾次想說話都沒說出來。

曹彬暗暗嘆了口氣,他知道溫柔這幾年跟著武瓊花住在幕布山,當年少女的英豪之氣早已在兩情相悅的情意綿綿中磨滅,而更多的則是對淡泊平靜生活的向往。他站起身來,走到溫柔身邊,慈愛的將她擁在懷裏,語重心長的道:“柔兒,別多想,義父永遠理解你。”溫柔眼淚又流了出來,哽咽道:“謝謝義父!”曹彬道:“傻孩子,說謝什麽,你是義父的好女兒。義父知道你委屈,都是義父不好,這幾年讓你受苦了。”

溫柔曾將自己在桃花谷被楚江南下毒的事向曹彬說過,這時她自然知道曹彬話中之意指的就是這事,連忙道:“義父,我沒什麽的,表哥這麽做,自然也是為了大局,只是女兒意氣用事險些誤了義父的大事,實是女兒的不該!”心中又覺得欣慰,甚至想:“如不是表哥這麽做,我又如何體會得到大哥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愛呢?”憶起在桃花谷的日子,酸然之中不禁又生出一絲甜蜜之感。

曹彬輕撫她的秀發,喜慰道:“乖女兒,乖女兒,千萬別這樣說。唉,我女兒天生麗質,誰見了不喜歡?怎麽就武瓊花那小子不知好歹,卻要和那遼人女子勾結在一起。柔兒,義父總得要為你出口氣,將武瓊花那小子抓來,讓你打他一頓出口氣,好不好!”

溫柔道:“義父,女兒愛他,自然也不願傷害他。這次他知道女兒以前是要利用他才接近他,他心中要怪女兒,那是應該的,女兒不怨,只是那契丹女子…”嘆得一聲,甚是哀怨,也沒有說下去。曹彬輕輕撫摸著溫柔的秀發,嘆道:“柔兒,你太善良了。你是何等嬌貴之軀,他武瓊花江湖小子,無非匹夫之勇,又算得什麽,你愛上她,也是他的福分。”溫柔心道:“可大哥又何曾這樣想過?”

父女二人各有心思,半天也都沒有開口說話。室中一時靜寂一片,唯燈光恍惚,仿佛只可輕聞二人的心跳之聲,高低起伏,潮思如瀾。好久之後,曹彬才打破寂靜,說道:“柔兒,上次你在城陵磯派人說那人面花的事,義父上太史館查了,在一本《佛魔經》上查到了,的確是有這回事。”溫柔道:“哦,義父能說我聽聽嗎?”

曹彬轉身端了桌上的茶杯,輕喝了一口,這才說道:“大概是七百多年前,當時敦煌興誕,佛魔兩道為了爭奪這塊靈山寶地,展開了數次血戰,為此兩道都付出了沈重的代價。當時佛道戰死了七位飛天,後來都化身為天上七星,而據說他們的靈氣卻就留在了敦煌。不久之後,佛祖親自出面,又與魔道真君作了最後一場決戰,魔道真君不敵,被佛祖打滅真身。當時所有人只以為魔道真君死了,可事實上並不是這樣的,魔道真君的最後一絲靈魂象一縷青煙一樣,躲進了一朵人面花裏。並在這朵人面花裏面孕育成一座地劫血池,他將自己的靈魂浸泡在裏面,不斷的吸取血液中的精華,以自發的培養再世真身……”

溫柔擡起頭來,打斷他的話,問道:“等等。”曹彬道:“怎麽?”溫柔道:“這血池裏的血從那裏來的?”曹彬一楞,說道:“經書只記載了這一段史實,對於這些是沒有交代的。”溫柔吸了口涼氣,道:“那後面呢,有沒有關於‘一朵人面花,一笑天下煞’的傳說。”曹彬道:“沒有。這句話你從那裏看來的?”溫柔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是小時候從一本書上看到的。”

曹彬插口問道:“是不是你小時候太宗皇帝召你進宮玩時看到的?”溫柔點了點頭,心想:“到如今義父都不知我的身份,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他說。不過想來義父也是猜到了的。”雖然這樣想,但仍是不加明說,接著道:“那本書叫什麽都不記得了。倒是這人面花,我當時只覺得奇怪,所以才記得的。”

曹彬從溫柔的話裏已心知肚明,這也算是他們父女之間的默契。溫柔自知身份使命奇特,得聖命不得讓外人知,她從小乖巧,也明白不該隱瞞義父,因此只在話裏稍微透露,想來曹彬自然一聽便知,而這對她來說,也不算是違抗聖命。

曹彬望著她,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道:“看來這人面花便是魔道真君藏身的那朵人面花,而經書後面又記載說,魔道真君的魂魄要在血池裏吸食鮮血,只待達到一定程度,便會自生真身從而覆活。而只要他一覆活,他的力量將更強大,他為一報當年亡身之仇,會顛倒三界而絕亂眾生。”

溫柔心頭發冷,道:“義父,看來這句話就是魔道真君出世的真實寫照。而這件事絕對是存在著,只是這麽多年,為什麽佛道怎麽就沒有派人去阻止毀滅人面花呢?”曹彬道:“經歷這麽多年,這一切都在經書裏記載著,一切看起來也只不過是個傳說,自然就會被人所遺忘。何況魔道藏身何處,只怕佛祖當時也無法明察。如今輾轉這麽多年,就只怕更無可尋跡了。”

溫柔沈思了一會,嘆道:“這太不可思議,看來這些傳說即將要變成現實了。”曹彬面現憂色,道:“也太可怕了,難道人界的災難真的要到來了?”溫柔道:“義父,這件事你有沒有向皇上稟報呢?”曹彬嘆道:“沒有。這種大事不得確切,何況連魔道在哪裏都不知道的東西,怎敢隨便向皇上稟報。萬一傳開去引發人間動亂那可是不得了。”溫柔道:“這朵人面花幾百年來從未出現,如今卻突然現世,這表示什麽?”曹彬想了想,道:“這表示他已逐漸形成真身,要覆出人間了。”溫柔道:“是的,只有這個可能。”曹彬道:“柔兒,這人面花你聽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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