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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點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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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三郎和黛玉手拉手的離開了,一個心裏頭齷齪的開心——已經拜過天地啦~

另一個晶瑩剔透的小心肝滿是純凈,也很開心。

黛玉元氣滿滿:我好像懂了什麽,我會修行的更好!

大師兄看著師父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糕來吃,顯然是剛剛看見了覺得喜歡,就攝到手裏,不好意思當著徒弟面前吃吃吃而已。

笑道:“師父,您為何應許收她為徒?為了糕點?”

鎮元子淡淡道:“蚩休,不許當面編排師父。”

“是是,師父恕罪則個。”大師兄蚩休笑著:“弟子愚昧,請師父示下。”

鎮元子微微一笑:“兩百年沒收徒弟了,今日是因緣聚會,她有願我有意,收了嘛。”

蚩休道:“弟子以為師父是為了督促雲旗好好修煉,不要虛度時光。”

“嗯?”鎮元子又拿出一塊酥糖,道:“收了宛童之後,雲旗就再不肯修煉,新收一個徒弟哪能督促他修煉,雲旗又要逃出去萎靡不振了。”

我都對那個懶貨絕望了,他當年若沒有那麽可愛,若不是被你撿回來,我才不要。

蚩休笑道:“師父,師弟對林姑娘一片深情,林姑娘說要好好修煉,他就也要好好修煉。

怎麽會因為師父收她入門而嫉妒呢,師弟方才離開時開心的蹦蹦跳跳呢。”

重色輕友,我這個大師兄學富五車,溫柔細心,都比不上一個小姑娘!

“一片深情嗎?”鎮元子完全沒看出來,想了想:“你沒看錯?”

雲旗才多大呀,還是個小孩子呢,怎麽會動心思?

是你年紀大,看待他們的關系時心裏不純真吧。

蚩休知道自家師父什麽都懂,就是不懂情愛之事,對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非常不敏感。

小師弟的心情那麽明顯,就差腦袋上頂個板子,寫上‘林姑娘是我噠’,師父也看不出來。不必拿這些凡塵俗事去幹擾師父,等他二人定情之後,再叫師父驚訝一下也很有趣。

蚩休道:“弟子心中不解,師父若有意收徒,受了便是,為何要等她捉來警幻做見面禮?”別的不說,四十多個師弟裏頭,只有一兩個給您送過見面禮,還都不是值錢的物件。

鎮元子微微一笑:“你可知警幻的根底?”

“弟子不知。”

“若我所料不錯,她是個出名的散仙,頑劣不堪的騙子,哈,暫且不告訴你。”鎮元子愉快的笑著:“雲旗生來愛胡鬧,讓他和散仙鬥一鬥,知道自己的強弱優劣,多好。”

蚩休無語片刻,:“師弟既然回來求援,定然是無計可施、走投無路,弟子能否助他?”

雲旗知道他自己可差了,所以這麽多年都不好意思回來,還鬥啥呀,被人逼得疲於奔命。雲旗成與不成都掛在臉上,哪裏用得上考教呢?

鎮元子道:“他若求你,你就幫他,若不求你救命,你也不要多管閑事。”

“是。”蚩休又問:“師父用意高玄,浩如江海,弟子不能參透,還請師父明示。”

您當年就留下了兩個不會帶人接物的師弟接待唐僧一行人,我說我留下來吧,您還不許,果然人參果樹被推倒了,現在您又這樣,又有什麽計劃?

鎮元子笑而不答,反問道:“林黛玉說她殺過人,你怎麽看?”

蚩休一點都在意的眨眨眼:“師父,弟子年幼之時也殺過人,這有甚麽。生死關頭,不是她殺了對方,就是對方殺了她。既然有能力又怎能坐以待斃?”

鎮元子笑著搖頭,心說我大徒弟真是單純樸實,這點道理都不懂:“仿佛東土教養女孩子的方式和九黎族不同,她父母能叫她學武,已是很有膽魄。

她也比你小時候沈穩多了,能在我面前應答如流,端正仔細的人不多。”

蚩休想起自己小時候的醜事,紅了臉:“師父是要用警幻考教林黛玉?”

鎮元子嘆了口氣,又覺得好笑:“我有老媽子一樣溫柔細心的男徒弟,有勤學卻沒天分的男徒弟,有不思上進整日裏偷懶的男徒弟,有天分十足卻不肯上進整日裏不務正業的男徒弟,還有腦子笨還自己不知道的男徒弟……哈哈,若有個聰明勤學又有天分的女徒弟,倒也有趣。”

自從西游取經之後,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有趣的事了。林黛玉被擾亂的一塌糊塗的命線到是十分有趣。

蚩休知道自己就是那個‘溫柔細心的男徒弟’就微笑道:“師父要怎樣考教她?並非弟子愚昧,只是她小小年紀,心智尚且不全,學的法術也很粗淺,師父若想看她牽頭做局捕獲警幻,只怕有些難。”

那只是一只人類幼崽,我不知道師父您對她期望多高,但我——萬壽山大師兄、您最聰明勤懇強大的弟子,在六歲的時候還只會披頭散發圍著豹子皮在樹林裏嗷嗷叫,我還咬過您的手。

鎮元子想了想,覺得徒弟說的也對,萬一一會他們在後院聚會,雲旗叫無悶算出警幻的根底,求蚩休去捉她回來,捆好了給給黛玉當做拜師禮拎過來,那就太沒意思了。

這幫饞貨吃了小姑娘送來的點心,肯定有求必應,雲旗又最會指使人幹活。

他道:“雲旗應該能領會為師的意思吧?”

蚩休長嘆一聲,為難的看著師父:這個真的很難說。

鎮元子圓潤又俊美的臉上出現一絲好笑:“罷了,他若不能領會,你提點他一二。”

蚩休躬身:“是,師父。”

在後山的院落中,道士們濟濟一堂,也不必去搬座椅,揪了兩片葉子往地下一拋,就變成連綿一片的、雪白柔軟的蘆席。

眾人席地而坐,吃著點心、拿來黃酒和猴兒酒。

碧盧半跪在地上,給眾人分發酒盞,問:“林姑娘,你喝酒還是喝茶?”

黛玉覺得他們很有風流名士那種‘群賢畢至,少長鹹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游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的感覺,棒棒的很有意思,從來沒試過呢。

雖然心裏有事,也覺得很愉快,道:“我喝茶,勞煩師兄了。”

碧盧正要去給她泡茶,旁邊有人說:“等會,林姑娘,今兒的酒十分特別,不嘗嘗嗎?”

黛玉望過去,是個面色有些陰沈臉色蒼白、丹鳳眼的少年,她心裏不喜,道:“我聽說小時候喝酒多了,長大了會變得又黑又胖。”

“我屮艸芔茻!多虧我是神仙。”旁邊有人掏出鏡子來照臉,顯然是小時候沒少喝酒。

“鏡子借我用用來~”顯然這都是小時候喝了不少酒的人。

還有一個問題,散仙們對於什麽年齡叫‘小時候’,感到糾結。紅孩兒也只是個孩子呀!

陰沈的少年扯了扯嘴角,輕蔑的說:“無稽之談,你聽誰說的?”

黛玉道:“我師父說的,這話千真萬確。”

她確實又黑又胖……在某次我好奇酒的味道時,師父跟我說她因為小時候喝酒喝的多。

姚三郎笑嘻嘻的望過去:“無悶師兄,凡人不比我們,一點小事就能受重傷。

林妹妹,你如今練炁已經小有成就,喝點酒也不妨事。”

我還要求無悶師兄幫忙呢,不要吵起來呀。

黛玉對酒的味道很好奇,只是不想順了那個陰沈的‘無悶’的意思。

“不敢喝,我尚是*凡胎,變胖了還好,變黑了可怎麽辦?碧盧師兄,若沒有茶,我喝水也好。”

碧盧就跪坐在旁邊等她們爭論完,聽她這麽一說,笑著站起來:“豈能沒有茶。”

他站起來,施施然走了,不多時拎回來一壺香茶,還帶來一個茶杯。

親手斟滿一杯遞給黛玉。

“多謝。”黛玉嘗了一口,不得不嘆服:“好茶,香濃清冽,還有點甜,好。”

碧盧十分驕傲的笑了:“這是我在後山種了許多茶樹,親手摘的明前嫩葉,親手炒的。為此還專去茶園學過怎樣制茶。”

黛玉驚訝:“我聽說制茶極為耗費工力,師兄的喜好真雅致。”

——這是個被母親逼著看過茶經的姑娘。

喜好是‘吃’和‘睡’的姚三郎在旁邊默默傷心。

碧盧師兄開心的說:“我平日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種東西,曬太陽。你愛吃什麽茶?”

黛玉就六種綠茶和三種紅茶三種白茶的優劣、及到底的茶樹種的地方的氣候重要、光線重要還是水土更重要和碧盧師兄展開討論。

她在家不練武的時候就學這些東西,父母口傳心授,畢竟吃不出是什麽茶就是鄉巴佬,要被人恥笑,若分辨不出是雨水還是雪水,在吃茶一道上也算粗魯。

碧盧問:“《齊民要術》稱浮陵茶最好,《北堂書鈔》載:武陵七縣通出茶,最好。林姑娘以為如何?”

黛玉想了想,誠實的說:“我認為這兩地出的茶葉都一等的好,區別只在采摘的季節、炒制的手法、和泡茶用的水。浮陵茶適合用山泉水泡,武陵茶用冬季存的雪水,放到第二年再泡,很爽口。”

這都是我娘說的,說實話我喝著區別不大……冬天啃牛奶紅豆冰棍才叫爽口!

“雪水啊。”碧盧摸著下巴:“我倒沒試過,改日去找雪娘子給我幾壇。”

雪娘子是和風師雨神並列的神仙,負責掌管下雪。

姚三郎對此完全插不上話,他不愛喝茶,除了酒就是糖水,喝茶只是因為口淡或不好意思說我不喝茶。他只好和興高采烈的師兄們一起吃著點心喝著酒,談起這些年分別之後的情形。

姚三郎慢吞吞的說道:“我認識了一個好朋友,她管了我十幾年的飯!”

眾師兄看了黛玉的年紀,大驚:“原先吃別人家軟飯的事可別再提了。”

“你不怕她吃醋嗎?”

“對呀,就算你做得出來,也別說出來呀。”

姚三郎氣的捶地:“那是黛玉的師父,我只是拿故事換飯吃!”

眾師兄們將信將疑的看著他,又看旁邊的黛玉正在東張西望,聽見這話似乎也沒生氣,可能真的不是吃軟飯。但是看姚三郎這張臉,誰會毫無目的的對他好?一定是好色,不是圖財,因為沒有財嘿嘿嘿。

黛玉往左右看了看,沒看見自己要找的,認真的對碧盧師兄說:“我師父很善於烹飪,今次帶來的點心裏有一個抹茶千層酥,以茶入點心,清香微苦,回甘比喝茶還久。”

碧盧對於和茶葉有關的一切都感興趣,立刻問:“什麽樣子的?”

黛玉舉起小拳頭:“大約這麽大,綠色的圓餅子。”

碧盧站起來轉了一圈,找到了抹茶千層酥、和抹茶麻薯、抹茶果凍,因為太綠油油的又帶著茶香,不是很受關註。

用盤子每樣撿了幾個回來:“是這個?”

文四姐要湊夠一百種不一樣的點心,禦膳房裏的傳統糕點不夠用了她就用現代點心湊數,要不是後來用果脯們湊夠了數目,她連奶油蛋糕和雞蛋布丁都要做出來湊數了——穿越之後最大的收獲是學會了無數的菜,還練出來的好刀工,還努力回憶了過去看過的菜譜,一個都做出來了。

當然了,這些點心都是她指揮白案禦廚們做的,她一個人哪裏忙的過來。

黛玉道:“對,你嘗嘗看。我很喜歡吃這個味道,只是吃多了睡不著覺,到下午就不敢吃了。”

她撿了一個麻薯,心說師父又研究出新口味了。

嗯嗯,好甜的紅豆沙,好吃。

碧盧吃了半個,覺得味道不錯,問:“綠油油的看著就好,用的什麽茶?是點茶用的茶粉?”

黛玉疑惑道:“點茶?我沒見過。”

“哦,想來是現在又不流行了,前些年我下山去,看見家家戶戶都鬥茶,還有茶百戲。嘻嘻,上次我去東土的時候,他們喝茶用鍋煮,還加姜和鹽。”

碧盧咬著點心,仔仔細細的講了一遍,如何用茶湯作畫。(茶百戲特好看,請搜索)

黛玉吃著麻薯,知道他的‘前些年’是流行點茶的宋朝,而‘上次去東土’的時候,是煮茶加鹽姜的唐朝。

這可真是山中無甲子,一夢已千年啊。時光過得那麽快!

手兒托腮,聽的入神:“我聽說過宋朝的茶戲,卻沒親眼見過,原來這樣有趣。碧盧師兄,你會嗎?”

碧盧得意道:“當然會,你若想看,我做給你看。”

他十分感動,師父和師兄師弟們都不理解我,沒想到啊,原以為你是個矜持又剛烈的女孩子,一言不合就動手,沒想到你懂茶!

姚三郎看師兄和女神相談甚歡,站起身攜手走了,氣的他肝腸寸斷。

沒心沒肺的師兄道:“我和元始天尊的白鶴童子聊得可好了,他喜歡王母駕前的青鸞,但是青鸞喜歡黃龍真人。白鶴童子打聽出這消息之後,只要見到黃龍真人就用屁股對著他,好多年了,黃龍真人都快郁悶死了,也不知道為啥。”

姚三郎點點頭,心說:我對白鶴童子的感覺,感同身受啊。

大師兄儀態萬千的走過來,問:“那個點心最好吃?”我可不想把一百種都吃一遍。

師弟們給出了令人傷心的答案:“都挺好吃,有些味道新奇,師兄您都嘗嘗嘛~”

姚三郎心若死灰中……

還有此起彼伏的推薦聲:“龍須酥一生推!”←甜黨

“椒鹽酥餅!”←鹹黨

“九制陳皮和山楂糕!”←酸黨

蚩休放棄了,還是一塊塊都嘗一遍比較好,一邊吃一邊喝酒,左右看了看卻不見那帶禮物來的嬌嫩妹紙問:“林姑娘呢?被你們鬧跑了?”唉,我為什麽沒有一個熱愛烹調的師弟呢?

姚三郎躺在地上,一臉的萎靡不振:“碧盧師兄跟她言語投機,一起玩去了。”

蚩休看他那半死不活的德行,心裏頭委實生氣:“雲旗,你何至於如此?一時受挫便如此頹唐,原先倒也罷了,我們哄著你,難道你等林姑娘回來哄你嗎?”

師父都被你氣的不想收男徒弟了你知道嗎?你讓他老人家對一個性別失去信心!

姚三郎咻的一下坐起來,目光灼灼:“大師兄說得對。”然後撲過去抱住無悶師兄的腰:“師兄,幫我算一卦好不好?”

蚩休皺眉,等著他說出口來,就阻攔他。

無悶冷冷的瞅著他:“事在人為。”

姚三郎有點疲憊的問:“我跟她有緣嗎?”

無悶冷笑一聲:“相見即使有緣,天地間豈有定理?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你認為……”

他臉上的嘲諷更大:“求娶佳人之道,在於懶與饞?”

姚三郎捶地:“你說的對!冥豫在上,何可長也。”

昏昏沈沈的貪圖在自在安樂上,這種局面怎能長久保持下去呢?

撲到大師兄面前:“師兄,師兄~求你把師父講課的筆記給我,我要補課。”

蚩休十分感動,放下點心拍拍手,從袖子裏摸出一大摞本子,鄭重其事的遞給小師弟:“君子自強不息,見善則遷,有過則改。”

雖然師父對你毫無信心,但師兄相信你,只要你肯努力,你會很好的!你肯努力嗎?

姚三郎也不吃點心、也不喝酒了,捧著課堂筆記開始認真看。

蚩休現在的狀態可以用老懷大慰來形容,其他師兄們則不那麽有信心。

姚三郎還是沒忍住嘀咕了一句:“碧盧師兄身為一塊石頭,為什麽喜歡茶呢?”

碧盧師兄帶她來到自己屋內,打開櫃子拿出一對白玉碗,看著紅泥小爐上煮著銀壺水,感慨萬千:“這碗我雖做了一對,卻從未有人跟我同飲。”

又拿出特制的茶餅和陶缽盂,慢慢碾碎了茶餅。

黛玉看他沈靜專註的準備點茶,心裏思緒萬千,她將鎮元大仙說的話一字不差的記在心裏,方才太緊張反倒心靜,現在放松下來,忍不住把他的話來來回回仔細的琢磨。

一時間心中茫然不解,一時間又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似乎知道該怎麽做。

碧盧認真的研磨茶粉,磨的極細時水也開,將茶葉末放在白玉碗裏,註入少量沸水調成糊。

黛玉看他拿徒手去拿銀壺的銀把,才從沈思中驚醒:“燙呀!”

碧盧笑道:“不燙,用法力護著手就行。”

再次註入沸水,用茶筅快速攪動,茶末上浮,形成粥面和厚厚的凝而不散的泡沫。

他把碗端在手中晃了晃,覺得滿意才遞過去:“嘗嘗。”

黛玉把玉碗捧在手中,見綠的翠綠,白的雪白,倒也好看有趣。

吃了一口,卻沒喝著茶湯,滿口都是濃香的泡沫,就又吃了一口。

這回喝到茶湯了,味道就是茶味兒,但泡沫的口感真是太妙。她轉著圈喝泡沫。

碧盧忙問:“如何?”

黛玉評價道:“輕軟浮滑,濃香滿口,很好喝。”

確實呢,看起來有些濃稠,喝起來卻很清爽,完全喝不到茶粉的顆粒感,綿軟如同面湯一樣。

碧盧歡喜無限的看著她,心說,雲旗什麽時候能把她娶回來,我好日日與她煮茶論茶,那可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我平生未逢知音,只此一人:“林姑娘,你覺得有什麽欠缺嗎?”

“宋徽宗說:“盞以青綠為上,兔毫為上。”蘇東坡在《送南屏謙師》中雲:“道人繞出南屏山,來試點茶三昧乎;忽驚午盞兔毫斑,打出春甕鵝兒酒。”這麽好的點茶配上兔毫盞,就更秒了。”

黛玉抿著嘴笑:“恰巧我有一只建窯兔毫盞,下次拿來送給你。”

碧盧大喜:“當真?多謝,多謝!”

他又有點有點不好意思:“我知道兔毫盞,只是凡間賣得太貴,好的,我買不起。”

不是我孤陋寡聞,我只是窮。

黛玉也開心,不怕他窮,只怕他不識貨。

對於不識貨的人來說兔毫盞醜醜的——對,說的就是文四姐。

若把價值千金的兔毫盞送過去,得到一句‘這碗咋這麽醜’的評語,她要被氣吐血的。

兩人對坐喝茶,喝完之後,碧盧師兄又拿了一只平底大碗給她演示‘茶百戲’,還是點茶,只是在茶面上勾花,做仙鶴、松柏等樣。

綠地白線條,用細針在茶面上勾畫,就留下痕跡,叫人嘆為觀止。

一直等到圖案散去,碧盧端著碗:“拿這水和面,就能做出了抹茶點心嗎?”

都喝了太多,喝了這一海碗的茶是飲牛,扔了又實在舍不得,那都是我采摘的茶葉呢。

黛玉如實說:“我不知道點心都是怎麽做的。”除了練武之後擦汗,我可十指不沾陽春水。

碧盧這才想起她的歲數,笑道:“嗯,你還不該知道呢,我去烙餅吃。”

好啊,七八歲的小姑娘若知道怎麽做點心,家裏肯定不富裕,我跟她聊的太投機,竟忘了她的歲數。

他把碗放下,送她去姚三郎旁邊,才放心的回去和面。

黛玉正要去看三郎哥哥在看什麽書,姚三郎心有所感,回頭一笑,說不盡的歡欣燦爛。

黛玉淺淺綻開一個微笑,心裏雖然游移不定,可是看見姚三郎笑的那麽燦爛快活,她心裏也覺得快活。

蚩休鐵面無私的截胡:“林姑娘,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黛玉步履輕盈飄逸的走過去,如行雲流水般跪坐在他面前:“請講。”

姚三郎默默撓席子。

蚩休說出一番話來,驚得眾人目瞪口呆——

他說:“林姑娘,雲旗笨笨的,你不要指望他能幫你多少。你要自己努力捉拿警幻。”

姚三郎蹦起來:“啥?師父真這麽說了?我不信!”

“雲旗是笨笨的,但是把捉散仙的活計安排給林姑娘,也太苛責了。”

“那我們能下山路過順手幫忙嗎?”

黛玉氣定神閑:“我知道,大仙方才說的,就是叫我捉住警幻。”

蚩休震驚了,啊,原來她的作用不光是讓雲旗好好學習,居然這麽仔細,聽出來了!

黛玉雖然面色不變,但心裏頭還是打鼓:“能請三郎哥哥的師兄們幫黛玉嗎?”

蚩休想了想:“能……吧,能。但得是你自己籌劃,不能讓雲旗安排。”

姚三郎都要吐血了,這是個在黛玉面前展示自己家世人脈的絕好機會,居然被師父扼殺了。

“若有點心吃,我可以幫你站腳助威。”

“覆議!”

“為了點心!”

“我可以教你陣法哦。”

黛玉微微一笑:“那就夠了,多謝大仙,多謝您轉告。”

蚩休知道師弟們都覺得不合適,他也覺得讓一個小女孩來面對來意不明的強敵,還要自己布局籌謀,那太苛刻了。

但師父是這樣吩咐,他也不能多說什麽,只是隱晦的提醒:“林姑娘,你身旁可有足智多謀的人?”你應該可以去請教別人。

黛玉眼睛一亮,想起了卓先生。那人的智慧叫人膽寒,手段也可怕至極,算計警幻應該是正好。

她又想起師父講述的‘請君入甕’的故事,開始咬著嘴唇仔細盤算,應該可以借用。

只是,用什麽能引她入甕呢?

…………

金陵城外一百裏,是另一座小城,也有一個大鏢局的分部。

慕容牡丹特意換了淺綠的衣裳和素淡的妝容,拿著卓伯父給的腰牌和銀子,跟此地的鏢頭囑咐了一番護送姑娘到金陵城投親的話。

她沒說這姑娘是薛家姑娘,知道薛家有錢,生怕馮鏢頭見到了腰牌也敢鋌而走險,見財起意,綁架徒弟勒索薛家。

又依依不舍的摩挲著寶釵的後背,無限傷感:“送君千裏終須一別,你善自珍重,家裏若呆著煩悶了就來京城找師父。好好練武,這是立身保命的法寶。”

“師父你也要保重。”寶釵雖說是‘任是無情也動人’,到底也有七情六欲,心中也有幾分傷感,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師父,那天路上的蔥油餅真好吃。”

牡丹差點哭粗來:“過些天我去看你,再給你帶兩張。”

“嗯。”寶釵聲音微微有些哭腔,勉強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道:“金陵城中梭子巷有一家糕餅鋪,做的鮮肉月餅和蛋黃月餅味道極佳,師父你一定要嘗一嘗,給項師父也帶些回去。”

可惜我哥哥認得你的模樣,我不能請你去我家裏做客。

馮鏢頭袖著手愉快的看著一個大美人抱著一個小美人,倆人難分難舍。

這樣子很好看,他一點都不急著催促她們分開。

到時慕容牡丹先要放手:“路途不算近,你再不去就來不及了。馮鏢頭,拜托您了。”

“您這是說哪裏話。”馮鏢頭笑嘻嘻的說:“您是卓爺的掌上明珠,您有吩咐,小人哪敢不從,談何‘拜托’二字。”

寶釵覺得他話說的暧昧,有些奇怪。

為了趕路二人都騎馬,因為坐馬車可不能日行百裏。

寶釵在途中歇息的時候問:“馮鏢頭,我師父跟卓先生是什麽關系?”你們怎樣傳言?

馮鏢頭笑容暧昧:“你不知道?”

他有心說‘卓先生沒有妾室,也不喝花酒,宅子裏只有慕容姑娘一個漂亮姑娘往來無忌,聽說極是受寵’,又看她年紀小,不好意思說這樣的話。

寶釵何等聰明,看他的面色就懂了,心中覺得好笑:你們一定想不到,卓先生棄我師父這般年輕妖艷的絕色美人於不顧,滿心都是‘故劍情深’,費盡心思,使盡手段呀。

又有些生氣:我師父雖然行事肆無忌憚,但我哥哥那樣的英俊少年調戲她,都被嚴加懲戒,我師父才不會為了權勢跟人暧昧不明。外人不知就裏,胡亂指摘批評,可真夠討厭。

她又問:“聽說金陵城中有個鼎鼎有名的薛公子,年少時桀驁不馴,不知現在如何?”

馮鏢頭收斂了笑容,道:“前些日子我還跟他一起喝…(花)酒,可他家裏忽然出事了,妹子丟了,在那之後他就洗心革面,再也不去煙花柳巷廝混,整日裏樂善好施。金陵城裏都震驚了,還以為他中邪了,後來才聽說他在妹子丟了之後,忽然覺得家人勝過一切,幡然悔悟,想要行善積德感動上天讓他能找回妹妹。

哎,往日一起喝酒時,總聽他說他家妹子何等的機敏銳利、沈穩練達,勝似無數個男子漢,可惜被人偷去了。”

寶釵聽說哥哥學好了,真是喜不自勝,又聽了這似真似假的理由心中大為感動,眼泛淚花。

馮鏢頭心裏一動:“慕容姑娘叫我護送姑娘去金陵城,還不知姑娘貴姓?”

寶釵微微一頓:“不敢當,鄙姓慕容。”猛一下想不起來別的姓,張王李趙太尋常了。

馮鏢頭滿臉跑眉毛,心中腦補了一場大戲:這是慕容姑娘給卓爺生的孩子嗎?

她長得和她娘確實有些相似,都是大美人。為什麽要去金陵城找親戚呢?

嗯,想必是外祖家在金陵。

二騎上了路,並轡而行,一路疾馳又顧不上說話,到了金陵城外的時候日暮昏昏,就要關城門了。

馮鏢頭松了口氣:“終算到了。”

寶釵遠遠的瞧見有個纖瘦的少年帶著幾個家丁,正在給住在城墻腳下的乞丐發饅頭。看身形……看不出來是不是哥哥,太纖瘦了,弱不勝衣。

騎馬到近前,在七八米外看了他正臉,竟也不敢相信那個面如冠玉劍眉鳳眼的美少年是自家蠢笨的哥哥。

弱不勝衣的薛蟠轉過臉來,和騎在馬上的寶釵打了個正面,因寶釵背後是落日,他看不清楚她的臉,只是覺得身形好像妹妹。可是……現在看哪個姑娘的身形都像妹妹。

寶釵大哭:“哥哥!哥哥!”哭著準備翻身下馬。

薛蟠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手軟腳軟的跑過去準備把妹妹扶住,趕緊牽馬回家。

寶釵正在下馬,他過來伸手,還沒來得及說話,寶釵就因為激動踩脫了馬鐙,正好摔進他懷裏。

薛蟠雙手接住妹妹,差點摟不住,滿臉通紅渾身發抖,顫聲道:“寶釵,寶釵,好妹妹,快跟哥哥回家。”又把她推回馬上,自己也踩著家丁上了馬,摟著妹妹抓著韁繩,縱馬向城門口行去。

進了金陵城,他高興的狂呼亂喊:“我妹子回來啦!薛大爺的妹子回家啦!蒼天有眼!我妹妹回來啦!”

寶釵被他摟在懷裏,又是哭又是笑,平日裏冷若冰雪、端莊大方的氣度全都拋在腦後。

馮鏢頭慢慢跟著他們身後,心說:我竟看走眼了,這居然不是卓爺的私生女,是薛大爺的妹子,唉,她小小年紀到是警惕。

知道不說真名實姓,不說要去哪兒,一絲端倪都不露,厲害。

竟是慕容姑娘的徒弟,嗯,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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