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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可怕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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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被逼的沒法子,問了一圈也無人敢應,細細的查訪文四姐的傳言,只聽得傳言中虛虛實實,她好像貌美如花,能耐大的能登天。就拿出銀子來,修橋補路、施粥舍藥,憋得他沒法子,帶上家丁和銀兩,一天到晚騎著馬出去找妹妹,看見可憐人就撒銀子。

他現在看到漂亮姑娘可不想過去調戲了,看見小女孩就覺得像是自己妹妹,而高挑艷麗的姑娘就像搶走自己寶釵的壞人。

薛夫人每日痛哭,寫信去京城裏求姐姐幫忙,想來榮國府的二太太能耐更大一些,興許能把自家可憐的女兒找回來。

可是希望渺茫,她重點問了問別的被拐走孩子的人家,少有能找回來的。

慕容牡丹和項包子扮作夫妻,帶著小女兒往西行去。

薛寶釵極其識相,不哭不鬧,在人前還軟軟的稱他倆為:爹爹,娘。

雖然每次喊爹的時候她心裏頭都難受的發疼,但還是委曲求全。

慕容牡丹嘆息道:“我記得我小時候被人拐走賣到妓院裏,因為不老實,一天到晚的挨打。後來被打的昏死過去,被扔在亂葬崗裏,也不知道師父怎麽把我撿回來的……反正我那時候也不知道怎麽那麽傻,還一個勁的懷疑她沒安好心,是想把我養好的賣去賺錢。”

項包子沒心沒肺的哈哈笑:“哈哈哈你一直都死心眼,哈哈哈。”

慕容牡丹道:“你呢?我記得你那時候小小一個,到了師父手裏也不哭不鬧,不怕生。”

項包子想了想:“我爹娘把我當賠錢貨,到師父身邊我才知道糖是什麽味兒,師父給我吃給我穿,不打不罵,當然比我爹娘親多了。”

慕容牡丹揉著臉:“哎,綜合了咱倆的經驗,你猜寶釵為什麽不哭鬧呢?她不鬧,我這心裏總是懸著,感覺要出事。”

項包子道:“你看她一臉聰明樣,又不是小孩子了,當然會察言觀色。你呀,想的太多了。”

慕容牡丹揉著胸口:“包子,我心裏不太穩妥,總是發慌,你說是不是要出事?”

項包子嘆了口氣:“說真的,咱倆搶了別人家的孩子是不是不好?你說師父搶大師姐二師姐的時候,是因為她倆的父親互相誣陷,殘害生靈。師父帶咱倆,咱倆沒一個過得好的,可薛蟠雖然為非作歹,也就是個紈絝,害不了什麽人,寶釵原先應該過得也挺好。”

慕容牡丹笑了一聲:“怎麽著?你要是後悔了,徒弟就是我一個人的。”

項包子閉口不語。兩人各自安歇。

寶釵閉著眼睛裝睡,聽他們說話,她靠墻睡在緊裏頭,修的短短的指甲在墻上慢慢刻出薛家商號的花押來,希望,,,如果有人能找來,拿著自己的畫像尋訪,能看到這個花押(紋章)。

她聽見這兩個人的談話,對此不予置評。

第二天一早,吃飯上路,她也不問去哪兒,只是問:“師父,你要教我什麽功夫?”

慕容牡丹道:“刀槍劍戟,拳掌暗器輕功,師父都會,只是不知道你的天賦在哪一方向。”

寶釵若無其事的問:“師父,你這麽厲害,咱們師門有什麽名號嗎?”

“啊?”

“我聽說過武當山,少林寺,都是響當當的名號。”寶釵有點興奮:“我要拜入的師門呢?”

慕容牡丹看向項包子:“咱們師門有名目嗎?”

項包子想了想:“咱們師父一年到頭都山南海北的瞎混,又不開宗立派,那有什麽名目。”

寶釵暗自點頭,沒名聲沒勢力,你們是圖財吧,我家裏可有錢了。

她微微皺眉:“師父你住在哪兒?不會居無定所吧?”她伸手拉住項包子的衣袖:“要不然你倆送我回家,我就說是師父和師娘救的我,請您二位在我家住下,慢慢教我練武。”

慕容牡丹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小丫頭,圖窮匕見的有點早。”

寶釵臉色微變:“什麽?”

慕容牡丹伸出手來,在她面前張開:“我教教你,要看一個人的家境,只管往手上看。像我這樣白嫩修長的手,怎麽看都不是居無定所吧?”

寶釵尷尬的笑了笑,點點頭不說話。

項包子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角:“怎麽生氣了?”

慕容牡丹看著寶釵不住的笑:“我放了薛蟠的鴿子,若是再跑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包子,這徒弟只能是我的,你蠢,算計不過她。”

項包子無辜的眨眨眼:“我在這件事裏什麽都沒做,當然沒你那麽警惕了。”她就拉著寶釵,開始給她講怎麽打坐運功。

寶釵昨天背了一整天的經脈穴位圖,今天開始試著練內功。

項包子也用內力為她導引,很快就有了熱乎乎的感覺。

寶釵用意念推著體內的熱球按經脈跑,挺有意思呢。她發現項包子心軟,和她的肚子一樣軟,就總纏著她撒嬌,抽空窺得慕容牡丹離開一陣子的功夫:“師娘~你比她厲害,她只是跑得快,你用暗器好厲害,教教我嘛~”

項包子可開心了:“你小心這話被牡丹聽見,她非得生氣不可。”

但她還是摟著寶釵,手把手的教她怎麽用腕力和指力使暗器、怎麽觀察暗器來去的方向和怎麽閃避。

她講的仔細又溫柔,以至於寶釵產生一種錯覺,就仿佛這才是自己的母親,而那個暴躁又多疑但還是溫柔勤快的男子,才像是父親……比記憶中模糊不清的父親鮮活多了。

慕容牡丹急匆匆的飄回來:“風緊扯活。”

項包子站起來:“怎麽了?”

“郎不正!窯子裏的鷹抓孫肘了耳目拉掛子,是個相家,攢稀要折鞭。別等碰盤,”

(討人嫌的!六扇門裏官差們花錢跟保鏢的打聽,是個內行,怕是要挨揍。別等見面,)

項包子想了想:“把點?”

(有人跟著我們嗎?)

慕容牡丹單手抱起牡丹,項包子扛著行李,一起往外頭走。

她抽空道:“雪花萬,攢兒亮。”

(劉捕頭主事,他明白江湖事。)

寶釵:呆!弱弱的問:“你們在說什麽?”

慕容牡丹沒時間回答她,側耳一聽,肅然道:“正有人圍過來,得了,你帶著她先走。”

項包子氣樂了:“你這話說的是瞧不起我嗎?有一袋石頭在手,誰都進不了身前,可我輕功不好,你輕功好。”

慕容牡丹瞥了她一眼:“是份腿兒。青不得。俺受把入冊,出冊也便利,果食太歲減著,入冊抹盤。我只怕念了杵。”

(那人受尊重。不能殺。我就算被捕入獄了,也容易逃獄,媳婦你年輕,被逮進去丟臉。我就怕沒錢。)

項包子點點頭:“你說的在理。”她接過寶釵,躥房越脊的跑了。去取了馬,自己騎著一匹,又牽著牡丹心愛的胭脂馬,一起往城外走。

寶釵一句話都沒聽懂,不明就裏:“師娘,我們跟師父分開走嗎?”

項包子說:“你師父斷後,我先送你去個安全的地方。”

寶釵看她臉色十分難看,聽著夜風呼嘯,兩旁的景色飛快的退後,輕聲問:“師父她輕功那麽好,會被捉住嗎?”

項包子抿著嘴:“她被捉住過,但總能化險為夷。”

寶釵心裏卻不太信,牡丹長得那麽好看,怎麽會沒事呢?

別的不說,免不了被輕薄一番。

實在不行就告訴我哥哥去,財能通神,他那麽好色,肯定願意花錢把她撈出來。

項包子帶著她混出城外,氣定神閑的往京城行去。

寶釵反倒是頻頻回頭,問:“師娘,你不擔心嗎?她不會有事吧?”

項包子嘆了口氣:“你不說我還不擔心。”

寶釵道:“你那麽有本事,幹嘛不去幫她?”

項包子勒住馬:“本來我回去,但現在有你在,你是無辜的。”

寶釵不解:“我當然無辜了,怎麽了?”

“但對於捕快們來說,抓人是按人頭給賞錢的,他們才不管你是誰家的姑娘,只當是我女兒就一起關起來。你哪裏受得了那樣的滋味。”項包子哼哼兩聲:“牡丹孑然一身來去自由,我帶著你,十分累贅,反倒成了他們的目標。”

她的手從腰間劃過,抓住一把鋼珠來,揚手一撒。

寶釵不明就裏,只是極力瞪大眼睛看著,也只是看到幾道極快的流光沖入道邊的草垛子裏。

項包子一臉高冷:“官道兩旁的草早就被來往的騾馬吃禿了,哪兒來這麽高的草垛子?”

幾個捕快哎呦哎呦的喊著,滾了出來。

項包子揚鞭躍馬,揚長而去。

寶釵還回頭看著,忽然驚叫道:“小心!有人來了!”

兩道黑影也不知是人是鳥,上下纏鬥,左右翻飛,身法快若靈光,漸漸向這邊行來。

項包子又勒住馬撥轉馬頭看過去,這回卻什麽都不拿了,只是定定的看著:“穿藍的是牡丹,穿黑的是劉捕頭。”

兩人纏鬥不休,因為都是身法強而拳腳弱,所以慕容甩掉了其他人,甩不掉他,這位劉捕頭追的上慕容牡丹,卻打不過她。

劉捕頭手拿鋼刀,慕容手裏拿著短刀,漸打漸跑,往項包子的方向行來。

寶釵哪裏見過這個,緊張的抓著她的衣袖:“娘啊,這可怎麽辦?”

慕容牡丹的身子忽然往下一墜,好似被砍中了一般。

“啊啊啊o(≧口≦)o!”寶釵驚呼出聲。

項包子不慌不忙,甩頭一子使出去,只聽得一聲破空,劉捕頭手裏拿著穩穩當當的鋼刀竟被打的脫手而出,他虎口震裂了,卻面不改色揚聲問:“三只金鏢壓綠林的項包子?”

寶釵呆呆的仰頭看項包子,只覺得她的包子臉無比的帥氣。

項包子手腕一抖,收回飛鏢,也叫人看不清是怎麽收回去的。

她坐在馬上一拱手:“正是在下,閣下可是賽太歲劉伯昌老英雄?久仰!”

“不敢當,多謝留情。”劉伯昌知道,這甩頭一子出手,取性命也行,只打飛武器也行。人家留他性命,他也賣個面子:“項姑娘是英雄人物,為何拐賣別人家女孩?”

慕容牡丹從地上爬起來,笑呵呵的走到包子身邊:“好娘子。”配合的真默契。

項包子小臉一紅:“嗯……”

低頭看了看胸前的寶釵,她正眼睛亮亮的盯著自己。

到是寶釵看出她的局促來,大聲說道:“大叔,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被我師父拐走的。”

我是被搶走的。但是我想學這個,我不想一天到晚在家讀書寫字算賬繡花,我也想自在快活。

哥哥有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機會卻不珍惜,我想要。

劉伯昌皺眉道:“當真?繡衣使的幾位大人可說你是金陵薛家的姑娘,被掠至此。”

項包子捧著臉問:“我是那種壞人嗎?”我是!

寶釵捧著臉問:“我像薛寶釵嗎?”我像!

劉伯昌被哄走了,撿起刀垂頭喪氣的回城。

慕容牡丹撲過來抱住寶釵親了兩口:“好徒弟,爹沒愛錯你。”

寶釵俏臉紅透,推她:“走開,打扮成男人就不要親我!”

慕容牡丹又親了一口才撒手,翻身上馬:“走,去京城。繡衣使怕是盯上咱們了,去找伯父。”

項包子抖了一下,苦著臉:“能不去嗎?我最怕見伯父。”

…………

文四姐心裏有事,就不拖延了,匆匆忙忙的上路,往長安城行去。她本來要翻身上馬,黛玉和英蓮拽著她往馬車那邊走:這事兒大了,她騎在馬背上咱們怎麽說話!

黛玉溫柔的笑著,揪著她道:“師父,徒兒有些事要請教。”

英蓮也溫柔的笑著,挽住文四的手腕:“四哥,咱們車上說話去。”

於是文四就被拽上車了,放下簾子,自然有車夫趕車,那個小夥子騎著馬跟著。馬車挺大挺穩,裏面的裝飾按黛玉的眼光來看,也還算可以,其實是挺華麗的。跑起來也不覺得顛簸。

黛玉湊近了一些,輕聲問:“師父,下帖子那人,你認識嗎?”

文四姐皺著眉頭在想事兒,空了一會才道:“嗯,認識。”

黛玉問:“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是你的朋友嗎?”

文四姐臉上的表情有點覆雜,糾結了一會:“他基本上可以算是個好人。”

黛玉眉頭微蹙,緩緩道:“那人剛剛說,高官遇刺,是什麽意思?是說我,,林大人嗎?”

是說我爹遇刺的事情嗎?消息傳的這麽快?

我爹爹明明說過會封鎖消息,不讓別人知道。

文四姐抹了把臉,打起精神道:“誰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大概是這件事有些不為人知的地方,他查出來了要告訴我吧。”

嘖,上次那事兒發生之後我總是躲在他,過年都沒去拜年,他會不會生氣?

黛玉又拿著帖子細看,沈吟不語,她自幼練武,林如海怕她練武之後有了能耐要肆意妄為,可沒少給她看史書上那些興衰存亡的故事。

這回自家出的這件事,雖然父親語焉不詳,師父裝聾作啞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可黛玉也知道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而且還沒有舊例可循。畢竟哪朝哪代的史書上,也沒寫過大臣被人到府裏來暗殺呀!

她覺得,父親忽然放手讓自己出來玩,其實是為了避禍。

再仔細看看,字體帶著幾分陰柔,而用詞簡練客氣,但是不落款就是不見外,對她能認出自己的字有十足的把握,可能真是師父的老朋友。

甄英蓮湊在旁邊看了一會,看出這筆體雖然是柳體,但不光是柳體的瀟灑和筆畫細勁,棱角峻厲,還有幾分纏綿悱惻的柔情,這柔情看起來反而有些生澀和突兀。

甄英蓮心頭一動:“四哥,這人是你的朋友嗎?”

“嗯,老朋友了。”文四姐閉上眼睛,有點頭疼的沈默下來。

甄英蓮心說:他喜歡你吧他是不是喜歡你?這字裏帶出來心態了,他很喜歡你,想到你的時候滿心的溫柔歡喜。#總有人想搶我女朋友#

甄英蓮問:“玄玉,你看這箋子好看。”很硬的黃紙,有濃淡斑紋,近乎金色,有光澤。

黛玉憂心忡忡,瞥了一眼:“紙是金粟箋,墨是雲煙墨。”

文四姐估摸著快到了,忽然睜開眼睛,殷勤叮囑道:“他其貌不揚,也沒什麽名聲,但確實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你們對他恭敬一些。”

甄英蓮試探道:“我該怎麽稱呼他?”

“大鏢局的卓東來卓先生。我管他叫哥哥,你……跟他沒那麽熟,尊稱他為先生就行。”文四姐拍了拍黛玉的小嫩手:“你叫他伯父。黛玉,別太擔心,平心而論你父親的能耐比我大得多,他要是能解決得了,就不用你擔心,如果有什麽事他都解決不了,那你擔心也沒用。”

黛玉面帶愁緒,勉強笑了笑:“師父,你說的道理我何嘗不懂,可我怎麽能不牽掛呢?”

我父親柔弱,我母親又病倒了,萬一又有人去刺殺她們,我和師父都不在家。

算了,師父說得對,這麽多年我父親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刺了,他會沒事。

文四姐又叮囑道:“有能耐的人都有些怪癖,他就喜歡別人對他尊重但是不卑不亢。哦,卓哥不兇,但總是蜜汁嚇人,多少壯漢都被嚇尿過,你倆見了他別害怕,怕也別顯出來。”

閑話少敘,馬車在一個低調樸實的小巷口停了下來。

小夥子疊指彈車轅:“文大俠,二位公子,到地方了。”

文四姐掀開簾子看了看:“這麽多年了,這地方一點沒變呀。”小巷還是那麽窄小,都容不下兩人並肩而行,兩旁高高的圍墻,雖然幹凈,卻總覺得陰森。

她伸手讓兩個小姑娘搭著,幫她倆跳下馬車。

對張強李福說:“二位校尉,我去見一個老朋友,你二位就不必跟來了,在這地方十足安全。小夥子,你替我招待他倆。”

甄英蓮看著高而陰森的小巷,稍微有點害怕:“四哥,是你的朋友,我不必去吧?”

這地方陰森詭異,安靜的連蟬鳴鳥鳴都沒有,路上蕭條,又很是僻靜,太可怕了。

文四姐微微一笑:“你若怕了,就不用來,在外面等我。”她牽起黛玉的手。

黛玉到是不害怕,她滿心想的都是姑蘇有什麽變故。

師徒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小巷,小巷深處漆黑陰暗,甄英蓮在外面看著只覺得這兩個人好像要被陰影吞噬。她更覺得擔憂害怕,一跺腳,追了上去:“四哥,我也去。”

文四姐柔聲問:“你不害怕嗎?”

“我想知道,你被冒名頂替是怎麽回事。那很重要,我不怕了。”

“好。”

小巷只有短短二十米深,可這窄窄的高墻真讓人心生恐懼、覺得這裏戒備森嚴。

還沒走到頭,那門就應聲開了,門後別有一片天地。

陽光普照,滿園翠綠,奇花異草、曲徑通幽、只是也有些寂寞蕭條。

開門的是個極其美貌的侍女,她對著三人輕施一禮:“請隨我來。”

甄英蓮左右看了看,輕聲說:“我聽說長安城寸土寸金,這地方修個院子可不容易。”

黛玉仔細看著,微微頷首:“師父的朋友果然厲害。”

這份氣派跟自己家比起來也不遜色。

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游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放著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轉過插屏,小小的三間廳,廳後就是後面的正房大院。

這地方和後花園不同,雕梁畫棟的房檐下站著兩排十六個刀砍斧剁一般齊的壯漢,都穿著皂色衣裳。還有些美貌的侍女盛裝艷服,都站在游廊裏,一個個屏息凝神,大氣不出。

這地方這麽多人,理應有些聲息,卻安靜的像是凈室一樣,說不出的威嚴肅穆。

領路的侍女也一言不發,只是回到游廊外站著,步子輕輕的一絲聲音也沒有。

不說甄英蓮心裏有些驚慌失措,黛玉也覺得這地方規矩真大,和家裏別有不同。

“你來了。”屋裏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身材瘦小,衣著華貴,穿著紫色錦袍,腰束玉帶,頭戴玉冠。他每一步的距離都標準的像是用尺子量出來的,那雙灰色的冰冷的眼睛落在黛玉臉上的時候,她打了個寒顫。看到甄英蓮的時候,甄英蓮往文四姐身後躲了躲。

二人心說:師父說的沒錯,果然的蜜汁嚇人。

文四姐露出了一個蠢萌的笑容,拱手:“哥哥萬福金安,多日不見,哥哥風采依舊。”

“澤蘭。”紫袍男人的聲音低沈陰柔而冰冷:“賢妹,你我相別日久,竟有些生疏了。來到門口何不進來,倒像別人一樣守規矩,這可不像是你。”

他降階相迎,伸手拉住的文四的手。

卓東來拉著文四姐,再看兩個小姑娘,那打扮成白衣童子模樣的定是林黛玉,容貌若仙子,身姿婀娜:“這位一定是江南巡鹽禦史林如海的千金。好,小小年紀能有這樣的本事,臨危不懼,應變妥當,實屬難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林黛玉聽出他說的是那天自己對敵的事情,微微一笑,萬福拜了一拜:“黛玉見過伯父。尚有諸多不足之處,還請伯父指點。”

“好,你師父許多徒弟裏,只有你以後能勝過她。”他又把目光投向甄英蓮,上上下下看了一眼,點點頭,也不說話,拉著文四姐往屋裏走。

文四姐向後招招手,黛玉拉著甄英蓮跟上進了屋。

甄英蓮心說:這廝一定是個壞人,他看我的時候我感覺好冷好可怕,四哥為什麽有這樣的朋友!看臉就知道是個陰狠毒辣的梟雄……我四哥交朋友的眼光有問題。

進了屋,卓東來拉著文四姐分賓主落座:“你們也坐。”

旁邊悄無聲息的送上茶來。卓東來微微一笑:“澤蘭,我本想著,等你嫁人生子,過繼一個給我,也好繼承我的家產,這下子到是我癡心妄想了。”

文四姐笑的一點都不硬氣:“真是對不起哥哥,這也是緣分到了,沒法子的事。什麽時候女人和女人也能生孩子了,我保準弄七八個出來,由著哥哥挑。”

旁邊倆小孩臉都紅透了,尤其是甄英蓮,又是羞又是氣,心說:她不結婚生子,怪我嗎?從頭到尾就看了我一眼,連句話都不跟我說,你就這麽嫌我?真有本事,你怎麽不早早的娶了四哥,叫我沒機會呢?

卓東來含笑道:“哦?”他輕輕的質疑了一聲她倆的緣分,叫人不寒而栗。卻又把話題轉了:“澤蘭,你的能耐越發大了。”

文四姐軟軟的笑著:“這話怎麽講?我有什麽能耐,哥哥您還不清楚?”

“我不清楚。”卓東來盯著她的雙眼,緩緩道:“我不知道你怎麽早上還在京城跟人吃火鍋吃到傍晚,晚上就能出現在姑蘇城外,及時救下了你可愛的小徒弟。”

他指派的盯著文四的人是沒能跟上她的步伐,可是姑蘇也有他的人,就埋伏在林府外,把時間地點人物過程一五一十的記了下來,傳了回來。

文四驚呼道:“你連這都知道?”

黛玉手心冒汗,她感覺自己心裏明白了,可仔細一想又覺得糊塗。

是啊,師父怎麽那麽及時就救下我了?原來是三郎哥哥~

不對!他怎麽盯我師父盯的那麽緊?

卓東來道:“我也不知道深受太上寵信的清虛通妙真人,賜居靖靈殿,享二品文官俸祿的槑道人姚真人,怎麽和你過去認識的行蹤詭秘的道士長成一個模樣。”

文四姐驚叫:“啥?”我以為他要努力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結果他居然走上了當神棍的不歸路?喔,我忘了,他有真本事。

黛玉驚呼道:“姚雲旗?”她慌忙掩口:“失禮了。”

梅道人?這名號太俗了,真的!

梅花能畫,能賞玩,但不能入名字,下次見了他我得說這事。

卓東來努力笑得溫和一點:“不要緊,在我這兒你只當是在自己家裏。你認得姚雲旗?”

黛玉想了想,微微頷首:“回伯父,如果是美若蓮花的姚三郎,我確實認識。”

文四姐幹笑道:“我也認識。”她後背都出汗了:“那天我跟他吃火鍋,他算出來黛玉有一難,帶著我駕雲過去救下她。哥哥您真是慧眼,別人都沒起疑,只有您能看出來其中有問題。”

黛玉感覺他只是看起來嚇人,實際上很關心文四姐這個朋友,就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三郎哥哥會駕雲!好厲害!

卓東來:(⊙o⊙)?駕雲?你在逗我?我們這不是綜武俠紅樓嗎?什麽時候串仙俠了?

“宮中傳言,他能呼風喚雨、料事如神,容貌殊秀,鸞姿鳳態眇映雲松。你認識的姚三郎是這樣嗎?”

我怎麽不知道你認識姚三郎這麽個人呢,你身邊要是有美貌少年,我會倍加註意。

文四姐臉上僵了一下,也不好揭穿他的底細,卓東來雖然沒坑過我,可沒少借著我的手去坑別人。她道:“他有神仙手段,大概能避開哥哥您的耳目,改日我將他引薦給您可好?”

卓東來:“他真能駕雲,日行千裏?”

“能。”

他點點頭,假裝自己接受了這個設定:“好,他有什麽喜好,你告訴我,改日我備下厚禮去拜訪姚真人。呵呵,宮裏據說目睹過他施法的人都對他讚不絕口,更難得太上和今上都對他寵信有加。”

他仔細看著黛玉的臉色,她在聽到姚雲旗這名字之後,臉上微微有點臉紅,有一份羞澀和愉悅。

文四姐努力想了想:“他性子挺好,喜歡美食,沒什麽了,不好色。”

大概是瘋了一樣的迷戀著黛玉……

“嗯。”卓東來看到她的眼神控制不住的飄向黛玉,又扯了回來:“澤蘭,跪下。”

林姑娘聽到姚雲旗的名字臉紅還驚呼出聲文四說到姚雲旗不好色的時候看了一眼黛玉那天文四姐救下黛玉回府的時候,旁邊跟了一個腳不沾地飄在空中的白衣美人=林姑娘和姚真人關系匪淺,但是她不知道姚真人有這樣的成就。姚雲旗不好色,但對黛玉與別人不同。

文四姐捂著臉:“哥哥,我不過是交了友人不曾向你報備,好歹在我媳婦和徒弟面前,給我留點臉。”

卓東來發動死亡之眼。

文四姐被盯的腿肚子都快抽筋了,默默的從凳子上滑下來。

黛玉和甄英蓮有些無措,但一起站起來,師父跪了,她倆也不能坐著。

黛玉心說我師父居然有這麽小心賠笑的時候——說好的不卑不亢呢?卓先生太過分了。

甄英蓮簡直有點傷心,我四哥不是一直都頂天立地呀,她也有卑躬屈膝的時候。這人什麽人啊,一直都陰沈沈的,說翻臉就翻臉,我四哥怎麽不揍他!

文四倒不是覺得生氣丟人,反而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卓東來平常對自己一直都挺溫柔的,叫跪下的就有兩次,第一次是自己夜入皇宮作死的偷看皇帝叫妃子的侍寢流程,被他抓去罰跪,第二次是夜入丞相府,胖揍了丞相一頓,回來就被掛上了通緝令,被勒令罰跪。

其實這也很溫柔了,換做他手下其他人這麽作死,早就被裝麻袋扔進護城河裏了。

卓東來冷笑道:“你那好徒弟在外面做了什麽事,你就裝聾作啞,全然不管嗎?我叫你在江湖上造謠,說自己美貌無比,用意何在?”

黛玉繼續驚呆中,我那幾位師姐幹什麽了?牽連到我師父。江湖上還有哪種謠言?

文四姐跪著陪著小心:“哥哥是為了周全我的性命,叫別人抓捕文四姐的時候只盯著美貌佳人,把我這容貌平平的人忽略過去。就算不經意、失了手被人抓住,上官看我與傳聞中的不符,只當是捕頭抓無辜民婦頂罪,就能疏忽大意的放了我。”

黛玉心中暗自讚嘆:妙計!大妙!這何止是渾水摸魚?簡直是指瞞天過海!能出這個計策護住我師父的性命,卓先生值得我師父一跪!我都想跪了!這等妙計,真是用心良苦。

甄英蓮站在那兒有些尷尬,心裏暗自驚詫。危機感越來越重,卻沒法子,都不敢亂說話。

卓東來坐在那兒,冷冷的看著她:“我這招靈是不靈?”

文四姐努力的想我徒弟能怎麽給我惹事?狗腿的笑:“靈,特別靈,這些年我為非作歹,全靠這謠言支撐才不被擒住。哥哥妙計傾天下,世上若有十分權謀,哥哥獨得九份。”

卓東來道:“慕容牡丹要將你引薦給一位禦史認識,我這計防的就是官府中人,她到是把你捆起來往官府那兒送。

她還和項包子假冒你的名義在金陵抓了薛家姑娘,往西行去,還要把所作所為寫成小說。如果你很快就出現在武林大會上,有心人稍加揣測就會知道,兩邊的文四姐有一個是假的。

若把你這些年的破綻捋一捋,問詢旁人,便知醜的是真的,漂亮的是假的。”

文四姐額頭汗下。

我的徒弟為何總是這麽能惹禍?

跪了!我已經給跪了!這真的坑死人了!

卓東來冷冷道:“你讓你徒弟寫書,又讓她開書館賣書,就不告訴她用意何在嗎?”

文四姐說:“哥哥恕罪,我興許是忘了說了,牡丹和包子現在何處?我這就去教訓她們。”

我肯定說了,大概是她們倆忘了,可當師父的得扛事兒,要不然算什麽師父。╮(╯▽╰)╭

“晚了。”卓東來輕輕敲桌子:“據我所知,繡衣使們因為狠你入骨,已經盯上她們了,不日你的罪狀就要送到皇帝眼前。陛下與我閑談時說起過,他如今最恨目無法度之人,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還有各家的紈絝們仗著祖上功績,為非作歹。

你曾罵別人不作死就不會死,怎麽自己倒忘了這句話?”他意味深長。

文四姐特別上道的膝行過去,把手搭在他膝蓋上,裝可憐,嬌聲道:“哥哥救我。”

我勒個去!我知道你跟著太子關系密切,他登記之後好像你也水漲船高了。

從龍之功靠譜嗎?歷史上多少老臣後來都被清算了。哥哥你可別出事。

卓東來心滿意足,伸手扶她起來,柔聲安慰:“澤蘭,你行事越發肆無忌憚,小心謹慎四個字都丟到腦後了。我把你當朋友,才跟你說這些知心話。你我相交於貧賤,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了,你捫心自問,我待你如何?”不知為什麽,我特別喜歡看你跪下裝可憐,撒嬌。

別人真可憐也不怎麽可憐,你裝可憐卻很可愛。

文四姐順勢站起來,賣萌,嗲嗲的說:“哥哥雖然總是嚇唬我,卻對我很好。從沒害過我。”

卓東來微微點頭,拉著她的手,十分親切的笑著:“我要你以身試險,為今上和哥哥我做一件大事,你說了‘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那樣的豪言壯語,是心裏話嗎。”

說真的你吹牛吹大了,你說什麽話不好,說這麽義正言辭根本就不想你說的話。

入了貴人的眼,倒是要我費心把你擇出去。╮(╯▽╰)╭

文四姐真誠的點頭:“哥哥,您是知道我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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