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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槑道人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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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欽差和禦史兩重身份的秦仲玉秦大人,經過艱苦的趕路之後終於到了蘇州城外。

外面商旅百姓看著欽差大人前呼後擁,鳴鑼開道,打著回避肅靜牌,前後有大批的兵丁侍衛騎著高頭大馬護衛著,那八擡大轎更是穩穩當當,八名壯漢步子一般齊,腳下生風。

秦大人沒有坐在轎子裏,他仗著別人看不見,而官轎又寬敞的很,他蹲在腳踏上揉屁股。

他娘的坐了四個時辰了,屁股疼!麻!等會見了林年兄,要是一瘸一拐的多有失官威。

趕緊趁著還沒進城揉揉屁股,揉的不酸麻就好了。

揉了還沒兩下,聽見一溜馬蹄聲,侍衛在轎外:“啟稟大人,巡鹽禦史和,知府、知州、通判、本城守備均在城門處恭候大人。”

“嗯,知道了。”秦大人威嚴無比的答應了一聲,加緊揉屁股,終於感覺不麻不疼了,端端正正的坐回椅子上,把官帽戴好,整理官服,把小說塞進墊子下面,零食盒蓋上蓋子。

到城門口見面,秦大人下轎跟眾人客套應酬了一番,又都上了轎,一起往林府行去。

到了林府,林如海早就叫人準備好了香案,等候迎接聖旨。

出外傳旨才不是太監去呢,多是吏部官員負責,有時候也是皇帝隨手點個官員。

秦大人喝了一杯茶,做好準備:“詔曰:……(省略七百多字的四六駢文)”詔曰指的是這是中書舍人或翰林學士代筆,皇帝說個中心思想,負責起草詔書的人自由發揮。

中心思想是:皇帝知道了林愛卿遇刺,感到很憤怒,特派禦史秦仲玉及金吾衛、二百內衛前來調查。林愛卿的身份很重要……這件事一定會仔細追查……深入調查……

林如海跪的腰都酸了。

秦仲玉四個字一頓,保持著不急不慌的高聲朗讀,念的口幹舌燥。

總算是念完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臣林如海叩謝天恩。”林如海是被人扶起來的。

秦仲玉把聖旨雙手捧上:“林年兄,你可曾受傷?”

林如海搖搖頭:“我倒是無事,只是內子收了驚嚇,唉……秦賢弟,我已備下薄宴,為你接風洗塵。請。”

秦仲玉:“多謝。”

酒,是不敢喝的,喝多了誤事,況且那麽多人看著呢,欽差一到這兒來不說查案,跟苦主喝個酩酊大醉,那算是怎麽回事啊。所以就是吃菜,互相敬個雞腿,敬塊肘子。

秦仲玉吃了幾口竹筍炒肉:“還是江南的竹筍好吃,京裏的春筍味兒也不對。年兄,你遇刺一事究竟是怎麽回事?令嫒可曾受驚?”

林如海想了想,放下茶杯,鄭重其事的說:“有些話我只對你說,你不要向外張揚。”

秦仲玉點頭:“你放心,我口風最嚴,只要不是事關國家大事,我絕不向陛下稟報。”

林如海不是迂腐的人,他娓娓道來,說:“那夜月色無光,一片陰慘,我在書房裏讀書,黛玉有事來向我請教。那些匪類太沒有耐心,黛玉剛進屋便來襲。”

秦仲玉倒吸一口冷氣:“林姑娘還好嗎?”

林如海苦笑道:“還好。當時情形危急,雖然皇上賜下的兩名內衛奮力相搏,但是……”

秦仲玉捏著筷子半天沒吃東西了,探身問道:“還有什麽?”

“多虧我女兒的師父回來看她,恰好救了我。”

秦仲玉心中出現了一個不敢置信的名字,他興奮的臉上發亮:“令嫒的師父是誰?”

我知道你家裏很有規矩,不會給女兒找不合適的師父。

我還知道有個俠女,特別喜歡教導女孩兒練武。

“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文四姐。”林如海慚愧的笑著:“阿姜,你可別說出去,朝廷官員結交匪類可是要命的大事。”

“哎呦!你說誰是匪類!”秦仲玉差點生氣,然後想起來文四確實帶著通緝令呢,才平息了怒火:“林兄啊林兄,你可真真好命,你怎麽就能見著文四姐呢,還是你女兒的師父!

嘖,早知如此,我也生個女兒,好拜她為師。文四姐真如傳說中那般英姿颯爽,嬌媚無雙嗎?”

林如海這兩天上火,嘴裏起了一嘴的水泡,一天到晚不住口的喝清火茶,聽了他這話差點把一杯茶都糊自己臉上。

哭笑不得:“阿姜,你這好色之徒。”

秦仲玉哼了一聲:“來時路上我遇到了文四姐的徒弟,雲中燕子慕容牡丹。那真是天姿國色,不愧為牡丹之名,徒弟尚且這樣漂亮,更何況師父。”

林如海道:“她帶著我女兒暫避出去了,等此事作罷,我將她引薦給你,叫你一睹芳容。”

秦仲玉可開心了,兩人又笑談了幾句,林如海特意展示了自己‘處亂不驚’‘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品德之後,又繼續說遇刺這件事,怎麽就府內人全都昏迷不醒了?

秦仲玉想了一會,眼神忽的一暗。

林如海問道:“賢弟可是想到了什麽?”

過了良久,秦仲玉緩緩的嘆了口氣:“林大人,你是兩朝元老。”

林如海等啊等,沒等到的下面的話,他到底聰明,眼睛一眨就明白過來:“太上與今上有些不睦?”

對,我是太上皇在位時期考上的探花,也是太上在位時期受到重用的

。今上登基之後,對前朝老臣多有閑置,只是我一向盡忠職守,所以還是很受重用。

太上皇禪位給今上之後,剛開始還好,現在的朝廷裏倒是越來越古怪了。

難道說我遇刺一事……是內衛幹的?是太上皇授意的還是今上授意的?

林如海仔仔細細的考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今上可能覺得我尚效忠於太上,又在這商業重鎮,或許是其他官員的密報上說了一些我的不對之處,所以派人前來試探/痛下殺手。或者呢,是太上覺得他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卻在今上登基之後少有請安奏折,人多是老來惡性,他動不得今上,就對我痛下殺手。

熟讀史書的林如海表示,皇帝老了之後開始神經病的事情——俺滴娘呀,可多咧!

秦仲玉吃的飽飽的,看林如海臉色幾經變換,才放下筷子,擦擦嘴,慢條斯理的說道:“此事不是今上所為。”

林如海臉色更不好了,居然是太上的意思?你是君主的時候,我忠於君,你兒子收禪為君,我還是忠君。你老了抽風,為何要對我下手?

他一時間怒氣滿值,特別想寫信告老還鄉。

秦仲玉慢慢吞吞的說:“據陛下所料,此事也不是太上所為。”

太上皇現在整天跟太妃們廝混,偶爾訓訓兒子,沒有什麽閑心監管天下官吏了。

林如海面露不解:“還請明示。”

秦仲玉開始講:“高祖設繡衣使,執掌‘詔獄’,監視、偵查、鎮壓官吏的不法行為。歷經多朝,繡衣使的勢力越發做大,無孔不入,許多地方官吏都是繡衣使三十六長使的義子。”

林如海一點就透:“江南魚米之鄉,繁華之地?”

而我和繡衣使沒有關系,他們盯上了我的位置,想讓自己人過來任職,撈銀子?偏偏我幹得及好,皇帝十分滿意,所以要對我下手?

秦仲玉的點點頭,伸了個懶腰:“陛下給了我名單,是蘇州城內和繡衣使有關系的官員,這次能把明面上的人一網打盡。林兄,你心裏自有成算,知道誰私下裏與繡衣使往來不休,只管告訴我,一起捉拿下獄,押解回京,三法司會審。”

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

林如海皺眉:“陛下不怕打草驚蛇?”

秦仲玉輕蔑的一笑:“繡衣使權勢滔天,也是高祖給的。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今上要殺伐決斷,繡衣使又能如何?

況且今日之事,是調查你遇刺一案,你也算是半個封疆大吏,在自己家裏遇刺,滿園的侍衛奴仆竟然毫無知覺,此事和之前王家滅門案、李家滅門案多相似。

若是傳揚出去是繡衣使貪圖他人官位所為,還不是人人自危?”

吃完這頓飯,再出了屋,名單上的大小各級官員都一頭霧水的被請來協助調查。

然後就被拿下了。

秦仲玉摸著下巴對叫囂自己無辜的知州等人:“有民間義士搜集了和繡衣使沆瀣一氣,欺壓百姓逼良為娼的官員名單,送入禦史臺內,本官身為禦史監察天子及百官,豈能不聞不問。

張大人,你若清白,本官自然還你清白,你若貪汙受賄,自然有律法處置。”

他一轉臉,和林如海回屋繼續喝茶,捧著杯子:“林兄,你說我若說這事是義士文四姐所揭露,是不是挺好?她那樣的美人,怎能背負汙名呢。”

林如海木頭臉:“你要拿這話到朝堂上去說?”

秦仲玉搖搖頭又興致勃勃的笑了起來:“你看過《綠羅袍》嗎?寫的著實不錯。我也想寫一本,憑我進士及第的文筆,寫一本小說應該不是難事。

就寫義士不忿與繡衣使欺壓窮苦百姓,與其決戰,受傷之後遁入京城,被一位好心的姜大人收留,這自然是以我為原型的。這位姜大人是禦史,和義士、俠客文四相交甚密,兩人對於繡衣使欺上瞞下的行為深惡痛絕……”

“文四姐夜入繡衣使長使宅中,盜取名單,被長使撞見。二人一番纏鬥,文四姐不敵被擒,那長使見色起意要納她為妾,文四姐虛與委蛇,趁其不備將其打傷逃走。

她自家也受了傷,只是為民請命,在所不惜,將名單教給了信任的姜大人。姜大人深夜入宮,將事實向皇帝一一奏報,陛下是為明主。必須的這麽寫,要不然皇上看到了會罵我。這才把繡衣使收拾幹凈。”

秦仲玉摸著下巴,悠然嘆息:“文四姐養好了傷,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哎呀呀,我自己都被這故事感動了,寫出了用筆名投去書館,一定能風傳天下。”

把我和仰慕的俠女寫在一起,寫成平生知己,好開心。

秦仲玉認真的把小說大綱寫下來,叼著揚州九制話梅,苦思冥想這書應該起什麽名字。寫綠羅袍哪位太太,筆名小四娘,寫的那麽好。

小四娘是項包子的筆名,她師父是四姐,她又行四,就得帶一個小字。

…………

正在幫寶釵梳頭的包子忽然松開手,躲到旁邊大大打了三個阿嚏:“阿嚏阿嚏阿嚏。哎呦,是不是師父又要怪我亂寫,給她編了許多無中生有的事?在抱怨我?還是又有人叨咕我?”

寶釵心裏一動,難道這些壞人的勢力很大,盤根錯節嗎?

他們倆上頭還有師父……人越老,勢力越大。唉。

慕容牡丹正在外面燒火做飯,她們借住在農村一戶寡婦家裏,那寡婦帶著兒子借宿到親戚家,把房子暫時租給這一對帶著孩子的小夫妻。

慕容正在熬豬油,把肥肉切成丁扔鍋裏,加點水,小火慢慢燉,過一會油出來的、水耗幹了,豬油都逼出來,豬肉慢慢的就變成酥脆的油渣。旁邊和了一塊面,切了一堆蔥,等一下做油渣蔥花餅,炒了兩個菜,炸個雞蛋醬,切個大蘿蔔,就當是一頓飯了。

她聽見師妹說這話,就嘲笑道:“你逗我?師父看你寫的東西看的不亦樂乎。”

項包子擦了擦臉和手:“師父看著樂呵,因為我寫她人前顯貴,傲裏奪尊,艷壓群芳外加力壓群雄,她當然開心了。我怕別的窮書生為了賺錢,跟著胡寫亂寫,再給他編排一段纏綿悱惻的□□來,師父肯定要動怒。”

慕容笑的拍手:“哈哈哈,那窮書生就要倒黴了。咦?”

“怎麽了?”

“我認識一個人,我感覺他能幹出這種事兒來。”慕容摸摸臉:“師妹,你說咱師父願意認識個官員嗎?禦史,性格跳脫活潑,看了你寫的書真當師父是美人呢。”

寶釵努力的聽這些知識,努力的分析情況,搞不清楚是這個壞人在吹牛,還是他勢力廣大。

禦史啊!三品官呢!

項包子翻了個白眼:“別弄了,你胡子都要掉了。”

寶釵驚疑的看著有著胡子時陰郁怪異、摘掉胡子之後艷光四射的師父,疑惑的問:“師父,你……”你是個女人?還是個漂亮女人?

慕容牡丹哼了一聲:“現在市面上假貨越來越多了,胡子都不好用。對呀,小徒弟,我是個女人。我是你師父,她是你師叔,但現在你的管她叫師娘。”

寶釵兩眼望天,嘆了口氣問:“我哥哥調戲你了吧?”你一生氣就把我抓走了。

不用解釋了,你這麽漂亮,我哥哥在八百米外看一眼,都得跑過去調戲你。

慕容牡丹奇道:“你竟知道你哥哥在外的行為?”

寶釵點點頭,端莊大方的說:“人盡皆知,我豈能不知?”

咦,是女人我就不怕你了。

慕容牡丹懶洋洋的挑眉:“你勸導過嗎?”

“勸過。”寶釵又立刻郁悶了:“哥哥表面上答應的好,實際上根本不聽。陽奉陰違,不對,這詞用的不對,應該說是對我虛與委蛇。”

慕容牡丹摸摸鼻子,計上心來,滿臉堆笑道:“寶釵呀,你家裏只有你哥哥一個男丁,他若是勤學上進,你薛家就能光耀門楣,他若是不好,薛家從此就完了,我說的是也不是?”

寶釵臉都白了:“是。師父……”裝可憐ing。

慕容牡丹誘拐小蘿莉:“你跟我學武功怎麽樣?等學好的武功我放你回家去,你哥哥再不好,你就把他吊起來打。我師父說過,沒有什麽事是吊起來打一頓解決不了的。

咳,我是說,你現在管不了他,因為你還小,又柔弱,他自然不聽你的。”

我的徒弟仿佛是個兄控?

寶釵咽了咽口水:“師父,你肯教我武功嗎?”

你敢教我武功?就不怕老虎學藝,反咬老貓一口?

你就不怕我學會了武功,把你擒下,送去官府治罪?

“這話多稀奇。”慕容牡丹跑回去攪拌仿佛要焦的豬油,跑回來繼續說:“我既然收了你當徒弟,不教你武功難道教你廚藝?

十年之內,你能學到我兩三成的本事,就夠你管教哥哥的。”

寶釵按下把師父揍一頓的心思,只想著學會了武功能逃走回家,那就夠了。現在就算逃走了,只是個弱女,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四顧無親,要是遇上壞人了豈不比碰上這兩個女人還慘?

她管過家,知道府裏有幾個丫鬟就是人販子拐來的。

立刻甜甜的一笑:“師父你真好。”

慕容牡丹被萌的腿軟,z字形走回去撈豬油渣,趁熱撒了一把鹽粉,一點五香粉,分出一半來撒了辣子,又趕緊把蔥花扔到油鍋裏去炸。蔥油和酥蔥花跟一切食物都般配!

項包子繼續給寶釵梳頭,細心的問她日常的飲食起居,有什麽喜好,討厭吃什麽。

寶釵偷偷窺向竈臺那邊,她沒見過農村土竈,小聲答道:“沒什麽喜好,只是不愛吃蔥。”

也不是很不愛吃,只是稍微借點味還行,那案板上那麽高一堆蔥花,看著就不好吃。

慕容牡丹差點一頭栽進鍋裏,她做的最好吃的是蔥油餅,特意做給她吃,結果……嗚嗚嗚。

項包子點點頭:“一會蔥花餅烙出來,你嘗一點,若是還行就吃,若不行我另給你做別的。我師姐的蔥花餅做的極好,只有香味,一點辛辣刺激的味道都沒有。師姐走南闖北,搜集了天下蔥花餅的做法,取起大成。”

很快就把餅烙了一小張,切成八塊。

寶釵取其中一塊嘗了,眼睛一亮:“好吃。”

幾乎沒有那種生蔥味兒,餅薄而焦黃,外酥內軟,之間夾著的餡料(油渣和油蔥酥和蔥油)更酥的掉渣,鹹香可口。

她不愛吃蔥,因為平常做湯和炒菜都取其翠綠鮮嫩,總是半生不熟的,味道和炸過的不一樣。

慕容牡丹烙完一摞餅,今天吃的,明天路上帶的幹糧都是這個,把蔥油基本上都用光。一揮手:“該你了。”蔥油沒法帶著上路,只能給這家人留下。

項包子過去炒菜,炒醬。

…………

林如海的內心已經不只能用崩潰來形容啦,他簡直想說:朝堂黑暗,官員昏聵,都是阿姜這樣屍位素餐的家夥。你是個禦史啊!你的好朋友遇刺了!你到我這兒來就是寫小說來的?

話雖如此,但秦仲玉本來就是個幌子,跟來的老侍衛和金吾衛才是執行抓捕的人。

所以他就安安生生的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假裝和林如海密談——

林如海在書房裏使勁的翻找資料,各種資料。

他拿了一摞上好的熟宣,仔仔細細的寫女神的同人文。

林如海在認認真真的寫奏折,一封給太上,一封給今上。要達到的目的是兩位老大看完之後,都覺得林卿好可憐,我們要保護他。還有一點需要註意,就算兩位老大拿著奏折對著看一看,看過了林卿寫給另一個人的奏折,也不能生氣。

這真是高難度的要求啊。都說忠臣不事二主,然而現在就是有二主。_(:3」∠)_

……花花開了好幾朵……

姚三郎直奔京城,他早就掐算好了時間地點,身化流光到了皇家獵場裏。

坐在樹梢上,幻化出一面水鏡來,重新整理了姿容——抿了鬢角,換了衣服。

然後幻出迷蒙的霧氣,再用靈力調整了一下衣服下擺的垂度,耐心的等目標人物來。這可是跟和黛玉初次見面一樣重要的大事,如果不能搞定將要面對的人,就不能娶黛玉。

皇帝昨天知道林如海遇襲,非常非常的不開心,我的臣子居然被刺殺,那是不是說早晚有一天我也會被刺殺?看那個手法就像是繡衣使的人幹的,他們竟敢不經過皇帝調令,就向大臣下手。不開心就要出去浪,勞師動眾又會被噴,就輕車簡從的來打獵。

獵場很大,有曠野、樹林,湖泊還有小山。裏面狼蟲虎豹、野雞野鴨、鵪鶉兔子一應俱全。

皇帝換上獵裝,騎在馬上拿著弓箭,追逐一只豹子。

他瞇著眼睛,看著飛奔的花斑豹,豹子臉長得陰險體態又瘦長,怎麽看都像繡衣使長使的模樣。他心裏有氣,幹脆把畜生當成人來射獵。

他又覺得身後那些人不是侍從,反而是累贅,是枷鎖,和那些不停進諫的臣子一樣凡人,就喝退眾人,一個人在樹林裏涉獵。死傷的獵物扔在地上不管,過後自然有人來收拾。

追著一只狐貍進了樹林裏,忽然聞到一股濃郁的酒香。

皇帝提鼻子一聞,這酒香竟然被禦酒的味兒還好,就扔下狐貍不管,提馬循著香味找過去。在幽暗寂靜、絲絲縷縷的陽光從樹冠間落下,仿佛金絲,先看見白色衣裳的下擺在空中飄揚……

選項一:找朕伸冤的女鬼。

選項二:來□□朕的女人。

皇帝表示選項一和二都挺有趣的,最好是個來□□朕並且求朕為她伸冤的女鬼。

“駕!”催馬前行,那人漸漸要露出真容。

看到了修長而朦朧的腿,看到纖腰一束,看到了平坦的胸部。

皇帝興致越濃,再往前,看到了那個人的臉。是個少年,但皇帝毫不失望,因為這少年的容顏帶著濃濃的靈氣,雖然閉目小睡,卻看得出來必然是聰明伶俐、前途不凡的人才。

他身邊有仙氣環繞,加上那絕色姿容,竟不知道是人是仙。“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姚三郎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唇角噙笑,顧盼神飛:“你循著酒香而來?”

皇帝坐在馬背上還要擡頭看他,板著臉問:“你是誰家的少年,為何酒醉在此?就不怕來涉獵的人把你當做白虎嗎?”

姚三郎略帶高傲的說:“尋常人豈能傷到我?”

他手裏有個白玉壺,飲了一口,說不盡的瀟灑風流,又對這個二十多歲板著臉的年輕人笑了:“你到是好心,要喝嗎?”

皇帝幹脆利落的說:“要。”

姚三郎招招手:“上來。”

皇帝壓根不會爬樹,就對他說:“你下來,我不會爬樹。”

姚三郎輕笑一聲,立刻風氣雲動,那些飄散在他身邊的白霧竟然凝結成一張雲梯,第一階在皇帝面前,最上頭就到了他身邊。

皇帝跳下馬,好奇又興奮的問:“你是什麽人?是神仙,還是山中的精靈?”

一邊說著,一邊試探的踩了踩第一階雲梯,竟然很結實,就像臺階一樣。

天啦!好神奇呀!克制,克制,喜怒不形於色,嗯。

他生性大膽,毫不畏懼的走上去,坐在姚三郎身邊的樹幹上:“嗯?此處景色與別處不同。”這地方是叢林深處,眼前無數的枝岔樹幹,上方的陽光也被樹冠擋住,唯獨坐在姚三郎身邊,能看到上面的天空,而看樹林外的平原也毫無遮擋。

姚三郎懶洋洋的把酒帶給他。

皇帝接過瓶子,聞了聞,似笑非笑:“你知道我是誰嗎?”

姚三郎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你身上有龍氣,是哪個王爺?”

皇帝嘿嘿一笑:“猜對了。”我以前還真是個王爺。

他喝了口酒,眼睛一亮:“瓊漿玉液也不過如此,好酒。這是哪裏的酒?”

姚三郎:“我出山之前自己釀的。”

皇帝很想讓他負責給自己釀酒,看看這樣美貌的少年,又覺得派去釀酒可惜了:“你在山中耕讀嗎?”

那你拿來這樣好的衣料,又怎麽會有這樣白皙的肌膚,和這超凡脫俗的神仙風度?

還有剛剛的雲梯,你肯定是個神仙是吧,我要繃住,我要冷靜。

姚三郎問:“你話怎麽這麽多。”

皇帝哈哈笑了起來,這麽多年來,頭一次有人嫌朕話多,太好笑了。他又喝了一口:“我平日吃東西之前,都要有人驗毒,你來路不明,卻出現在禁止旁人入內的皇家獵場裏,躲在樹林裏睡覺,我以為你是書生,你卻露了神仙手段,對我這王爺也毫無敬意,我豈能不好奇。”

姚三郎瞪大眼睛:“我都給你酒喝了,你還這麽多事?”

皇帝也驚奇萬分:“我不問你的來路先喝了你的酒,這是何等的推心置腹,才與你閑談幾句,這都不行?”

倆人對視一會,一起笑了起來。

皇帝笑的不行:“哈哈哈哈哈不逗你了,敢問小神仙尊姓大名?”

姚三郎笑的都嗆住了:“哈哈哈哈我,姚三郎,名雲旗,白雲的雲,旌旗的旗。你呢?”

“我姓國姓,行二,你叫我二郎就行。”國姓指的是皇帝姓氏。

皇帝剛要再喝一口,酒瓶被姚三搶回去了,他說:“三郎,你住在何處,過些日子有空了我再來找你喝酒。”

姚三郎喝了一口,道:“我就住這兒。”

“就住這兒?”皇帝左右看了看:“睡樹杈上?”

姚三點頭。

皇帝駭然:“你既然有幻化雲梯的手段,無論怎樣都能某一份衣食,何至於如此?”好慘!

姚三無奈的聳聳肩:“我是被師父趕下山雲游,可我好歹也是修道之人,倒是能去變戲法賺錢,可那樣與民爭利十分不好。”

皇帝問:“各人有各人的本事,有什麽不好?”

姚三隨手托出一團雲團,雲團湧動,變成一只小白兔,活蹦亂跳,被他拎著耳朵:“二郎呀,這等幻術對我來說不算什麽,對世人來說就是新奇萬分了,必然給我很多錢。”

“是呀。”我都想給你錢了。

“可是等我離開之後,達官顯貴還想看,必然會逼迫其他變戲法的人來模仿我的手段,凡人豈能做到?”姚三郎悲憫的搖搖頭:“為我幾日衣食,害的凡人橫遭不測,我既然預料到了那樣的下場,又怎能再做?況且這裏也挺好,有山有水,還鮮有人至。”

皇帝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是個很善良的修道之人,還挺有遠見,問道:“你會算卦嗎?”

“會呀~”姚三郎開心起來:“不是我自吹自擂,師兄弟之中就屬我算命最靈。”

皇帝想到目前犯愁的事情,心中一動:“你幫我算一卦。”

姚三郎伸手:“給我六枚銅錢。”

皇帝從身上掏掏摸摸半天,啥也沒掏出來,汗顏道:“三郎,揪點樹葉行麽?”

姚三郎鄙視的看著他:“剛剛說得好像你很富,還不是跟我一樣,一文錢都沒有嗎?”

他從樹上揪下幾片樹葉,拿手一撚,變作銅錢。

皇帝被鄙視的有點羞惱,叫道:“你有這手藝?”

姚三郎郁郁的說:“我也不能去騙人。你要算什麽?”

皇帝想了想:“我現在有個很嚴重的煩心事,算算會怎麽樣,尾大不掉。”

姚三郎擲了六爻:“艮上兌下,損卦。”

皇帝皺眉:“何解?”

我記得這卦不是很好。

“損。有孚,元吉,無咎,可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象曰:山下有澤,損。君子以征忿窒欲。艮為山;兌為澤。上山下澤,大澤浸蝕山根。損益相間,損中有益,益中有損。二者之間,不可不慎重對待。損下益上,治理國家,過度會損傷國基。應損則損,但必量力、適度。少損而益最佳。”

皇帝眼神猛的一變:“嗯……咱倆是不見過?我忽然覺得你有些眼熟。”

你知道我是皇帝?跟我談治國?終南捷徑?

“你剛問過一遍了。”姚三郎摸著臉:“哼,我就沒進過京城。我這好樣貌,走到哪兒都被調戲,要不是你眼中清正,早就把你踹下去了。你若是見過我,你能現在才想起來?”

皇帝大汗:“還真是,我平生所見眾人,無論男女,都無你這般絕色。這卦究竟什麽意思?實不相瞞……祖爺爺留下的世仆現在越來越猖狂,以至於要殺我最的用的……掌櫃的(林如海)。”

姚三郎想了想:“卦象上沒說,但我可以給你點建議。”

“請講。”

姚三郎聲音清澈悅耳,緩緩道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當家做主的人要公允,要賞罰分明,才有信諾,底下人才肯用心辦事。

若是祖上盡忠效勞,這一代的人就怎麽做都不收罰,祖上無人,現在怎麽盡忠職守也不管用,還有誰肯為你努力辦事呢?都回去埋怨祖宗了。

如果你沒定下過規矩,就應該從此開始,若是早有規矩,你為何不遵守?定下規矩卻自己破壞,和口裏喊著要修道,卻吃喝嫖賭一樣。”

皇帝心說:你說的有道理,但繡衣使不是代代相傳,這是個部門。

三郎真是個聰明人,說話清楚明白,這立身的行為,說的話,就該當個高官,不像大臣們努力用些古拗的詞句。皇帝再怎麽讀書,也是個年輕人,比不過那些皓首窮經的老家夥。

他滿臉微笑:“我倒是想當…強項令(明君),只是父命難違。”太上不讓我幹!“我心裏有些主意,只是還沒拿準,你在幫我算一卦。”

“坤上兌下,臨。元,亨,利,貞。至於八月有兇。象曰:澤上有地,臨。君子以教思無窮,客保民無疆。”三郎想了想:“以上臨下,相佐相互;居安思危,時時慎戒。得此卦者,諸事如意,人情和合,但行事不宜過急。嗯,慢慢來,步步為營,八月份的時候小心狗急跳墻。”

皇帝心說,對,我得把我爹哄松口了才能收拾繡衣使,八月份……計劃中動手清除他們就在八月份,難道這幫人還敢行刺?是啊,有什麽不敢呢,殺一個封疆大吏和殺一個皇帝也不算天差地別。皇宮中的地勢、守衛他們都很了解,若要動手,扶植戾太子上位,又有多難?

抓他手,激動萬分:“愛卿你真是……哎?”

他被一腳踹到樹下,倒不是摔的疼,就是滿眼發蒙,似乎跌下來的時候身子下面有雲團托著。

姚三郎在樹上怒沖沖的說:“我喜歡女人,不要卿卿的叫我!”

皇帝氣的笑了:“你想太多了!朕也喜歡女人!”

“朕?”姚三郎驚訝的坐在樹上:“你是皇帝?”

皇帝指著他,氣了半天,又笑了起來:“你呀你,不知者不怪,算了。你就不給朕行禮道歉嗎?”

反正也沒人看見,摔的也不疼,你也有去,我使勁追究倒好像惱羞成怒。

可你就做在樹上發呆也太過了吧?

姚三郎輕飄飄如駕雲般落地,稽首:“萬歲恕罪,貧道真是被調戲煩了。”

“哈哈哈……哈哈哈”皇帝扶著樹笑了半天,擦擦眼淚:“你沒動手懲戒凡人?”

姚三郎害羞的笑:“貧道罰他們三年不舉。”

皇帝抖了一下,再次鄭重其事的說:“朕對小神仙沒有不敬之意。”

表這樣……我需要兒子安定民心。

我也需要那件事來散心,雖然後宮裏那些女人很煩人,但聊勝於無。

姚三郎再三稽首:“陛下眸正神清,不是那種人,是貧道想太多了。”

皇帝又想笑:“哈哈哈哈,不知道長哈哈哈貴上下如何稱呼哈哈”

姚三郎的俏臉被笑的發黑:“槑道人。兩個呆那個。”讀梅。

皇帝捂嘴,心說真是人如其名。

呆,真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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