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B市的地震已經從最恐怖的時期走了出來。因為社會上各個地方的幫助。整個B市都正慢慢調整心態，走上災後重建的工作。

南城也在此之後，漸漸恢覆到原來的生活。

劉嘯天、哨子、大白三個人也終究是奔赴夢想去了。

聽小生說的, 劉嘯天好像考的真不錯, 在新城挑了個不錯的本科院校。而大白和哨子也還算幸運，最起碼有學校肯要他們。

至於過南他們，也順利升上了高三。進入了暑假生活。

可一個月前救災的事情還恍如昨日歷歷在目。

每個人一天只睡兩三個小時。除了看顧過臻送回來的那個孩子，他們就不停的裝包、寫字條。希望更多的人感受到他們的存在，並因這一點點的支持而堅持下去。

丫頭騎著自行車車從直腸子大街上沖下來。耳朵裏還能聽見旁邊房屋裏傳來的, 電視上新聞上不住回放的B市人民重新振作的消息。

她忍不住咧嘴、迎著七月的陽光笑開, 那對小虎牙甜極了。

像是又偷偷跑去把剛長長的頭發剪短 , 利落過耳。卻也清清爽爽的。遠遠看過去，還是像個瘦小的男孩子。

地震之後, 過臻和巴元也沒在家裏待幾天又跑到總公司去了。雖然之前為救災停了MOOD所有旅游業務, 放了所有游客鴿子的事情, 因為事出有因也都得到了大家的諒解。但是收尾的工作也還是麻煩的。他們夫婦兩是得親自跑一趟。

落得小丫頭自由自在的。又能天天和小生膩在一起……做題。畢竟新大真的不是說想考就能考上的。

朱倩特地從鄰居那要來了幾株爬山虎種在自家院子裏, 用細竹子搭了個小棚子。爬山虎就順著那竹子長。

沒幾天，就成了個天然的綠色小屋、避暑聖地。

過南每天早上就在那裏和小生一起做題。中午回家吃飯，然後給醫院裏的那個小妹妹送飯。下午推她到海邊走走, 聊聊天散散心。當然，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過南一個人在講。

小妹妹根本不理她。

“那孩子啊，到現在看人的眼神都是無神，不對焦的。”過南朝趙生吐了吐舌頭，嘆了口氣：“不肯跟人說話，看到我就自然的想躲。”

她說的那孩子就是過臻一個月前從B市救下的孩子。名叫齊小楓，今年才十二歲……就經歷了那樣的事情。後來家裏有親戚尋上來的時候，孩子抱著病房的床腳，死活不肯走。哪也不肯去。沒轍，家裏的親戚也只得委托過家先照顧著，他們B市也還有大堆的事要忙。

正好過南暑假，就主動應下了照顧她的任務。

可是這孩子心裏受到的創傷遠比他們想象中的大。

“再給她一點時間。”小生眸子動動，瞥了眼趴在桌子上的丫頭。隨後又眉頭微蹙著扭回來算筆下的題。

“我知道。”她伸了個懶腰，擡頭望著上面的爬山虎，“只是看著她那個樣子，還是有些心疼。”

“只要是傷口、總會覆原的。那孩子……傷口覆原之後就會在此基礎上長出鎧甲。變得堅強。”趙生擱了擱筆，話是這麽說，可還是不由嘆息。才十二歲的孩子……太殘忍了。

丫頭被小生突如其來的這麽一句驚著了。兩眼眨眨盯著他。

少年被她這麽一看，有些慌：“怎、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麽？”

“沒有，”她搖頭，“我只是在想，要不然下午小生和我一起去醫院吧。不知道為什麽，話從你的嘴裏說出來，就特別的有說服力。”

趙生被她逗笑了，漂亮的手指伸過來在她的短發上揉了揉：“傻瓜，那是因為聽我說話的人是你。”

“去蠻~小生~求求你了~”

她聲音有些嗲。倒叫聽的人紅臉把頭別了過去：“好、那好吧。”

如果他記得不錯，這、這應該是鍋巴第一次沖他撒嬌！！！

少年手握拳伸上來抵在唇邊咳了咳……感覺，好像還不賴！！！

丫頭一聽人答應了。立刻收拾了書包，往門外奔：“那我現在回家拿飯。小生12點的時候在直腸子大街口等我，好不好？”

他笑，聲音輕輕的：“好。”

——

只是這時候，過南怎也不會想到，下午會遇上……他。

早不巧晚不巧，偏偏這時候遇上。

“過南學姐好啊！”那小學弟剛騎著車從巷子口出來。和往上去醫院的兩個人撞個正著。

丫頭躲在小生的後面，也禮貌性的朝他招了招手：“呵呵，好啊！”

“這位是？”那小學弟明明看得出來，還故意指著趙生多餘問這麽一句。緊接著又自圓其說，“不會就是你男朋友吧？”

趙生表情淡漠、終於擡起來瞥了他一眼。看鍋巴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了

少年修長的手臂摟過丫頭，兩人並肩：“麻煩。你擋我們路了。”他的聲音和往常一樣輕緩。只是這麽聽上去倒像是有了情緒。

吃醋？？

小學弟尷尬笑笑。

這是還沒對上，就輸了麽？

他伸手撓撓頭往旁邊退了一步。等兩人背影朝他的時候，又不甘心似得吼了句：“學姐，我真的沒有機會了麽？”

少年停住了。側過半張臉：“我想，是的。”

……

他微蹙著眉，表情已經控制不住了。丫頭捂嘴想笑。這大概是她見過小生最容易就被惹怒的一次了。

“果然還是吃醋了？”過南仰頭問他。

“才沒有。”他的否認說得跟承認似得。明明兩只漂亮的眼睛裏都怒火冉生了。

“哎呀~小生，你別當真啊。”她湊近，“雖說那小學弟身材不錯，性格也陽光。但是都不及你好。”

“身材不錯？”某人咬牙。

“嗯啊~聽說有六塊腹肌！”

“嗯。”少年輕輕吐了口氣，沒被丫頭察覺到。極力壓住心裏的那股子酸勁兒！！！！

兩個人就這麽邊聊邊笑走到醫院。

可病房的護士卻告訴他們說，小楓十一點多的時候就一個人去海邊了，說是要自己去走走。到現在還沒回來。

嚇得過南丟了飯盒就往海邊跑。小姑娘不會……過南腦海裏浮現出她無焦的眼神。心口一揪。

趙生撿起盒飯放在桌上就也跟在追了出去。

兩個人沿著海港大街一路找了過去。

當視線能模糊在沙灘上辨認到那個身影的時候，過南的心才松了口氣。

齊小楓正和另一個孩子兩人在沙灘的玩鬧......

可當走近了才發現不對勁兒。不是玩鬧，而是在打架。

小楓正和一個矮她一頭的小男孩打得不可開交。

過南趙生立馬上前，把兩個人分了開來。

小男孩的胳膊上被她那一只手撓出了十幾條血痕。

“這是怎麽了？怎麽打架了呢？啊？”過南抱著這小姑娘的時候，她還張牙舞爪的。紅眼像要吃了眼前的男孩兒一樣。

趙生便抱著男孩又往後退了一步。

“小楓，不要鬧了！”過南吼完才後悔自己聲音大了點兒。把她轉過來抱了抱，“告訴姐姐，到底怎麽了？”

誰知小姑娘一把推開她。自己就跑了。

趙生抱著的那個男孩一看她跑了，哇哇就哭了起來：“你還我書，還我書…….”

那邊還沒顧得上，這邊又鬧了起來。

過南從沙灘上爬起來拍拍褲子，本來想追上去的。但現在看來還是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遂她蹲下柔聲哄小男孩：“告訴姐姐你們怎麽了？”

“她……她撕了、我的書。”

“什麽書啊？”

“我的童話故事。都被她撕了。”說著男孩指著那邊小凳子上一本被撕得粉碎的《安徒生童話》，“她過來就撕我的書，我也沒招惹她啊…….一邊撕還一邊說什麽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說什麽這個黑暗的世界就是喜歡拿童話來騙小孩兒…….”

小男孩越哭越傷心。

過南揉了揉他的肩。把孩子抱到自己懷裏。仰頭看了看小生。

兩個人都無奈的吐了口氣。小楓果然還是……

“那你告訴姐姐，她為什麽打你啊？”

“我……我見她撕了我的書，我、我就扯下她脖子上的項鏈給扔到海裏了。”

“什麽？”過南瞳孔瞪圓，“你扔到哪片海裏了？”

小男孩哭聲漸漸隱了下來，指指最近的：“那裏。”

過南站起來揉了揉太陽穴，看小生：“那項鏈……是小楓的媽媽留給她唯一的東西了。”

……

七月的沙灘有些曬人。

小生扭頭看了看男孩指的地方，寬慰丫頭：“沒事。孩子力氣不大扔不遠。再加上沒什麽浪。我們找找。”

說完少年一米九的大高個蹲下，略帶生硬的與之交流：“你家在哪。哥哥明天還你一本童話故事。”

男孩抹抹鼻子，指海港大街上的小食店：“那裏。”

“好。那你先回家。”

男孩從他們的神情中，慢慢意識到自己像是做了錯事，憋嘴點點頭就跑開了。

過南面帶難色的看了看趙生。

三秒後，兩人同時無奈、聳肩苦笑。

海裏撈針。恐怕真要做這樣蠢事了。

少年手抄在兜裏讓丫頭在原地等了他一會兒。自己跑去便利店買了兩個潛水鏡和一瓶防曬霜。這種東西在南城不算稀奇。尤其到了夏天，處處有的賣。

兩個人挽了褲腳拖了鞋就往淺海灘去了。

第二天．齊小楓醒來的時候，發現病床邊的櫃子上多了一個信封。

她打開，裏面竟是媽媽送給她的那條項鏈。明明……已經被扔進海裏了……

信封上有落款。

看過之後。眼神如死水的小姑娘，光腳走到窗邊上，眺望遠方的大海。

嘴角終於又浮現出了那個只屬於十二歲孩子的純真笑顏。

病房外的長椅上。

鍋巴頭枕在小生的腿上，已經沈沈的睡了過去。

少年幫她把額前碎發捋幹凈，眼底溫柔無盡。

這丫頭，每每遇上別人的事都那麽奮不顧身。要是自己不一輩子跟在她身後，又怎麽能放心呢？

他笑。

想起昨夜兩個人打著手電找項鏈時，過南說的那句話：“她才十二歲，還不是對童話失望的年齡。”

遂小生在送還項鏈的時候，悄悄地在那信封落款人的那一欄填上了：

小美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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