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神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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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生池內靈氣如煙，熾天使長修長的身軀隱在其中，若隱若現。
他雙目緊閉，霧化的靈在他的眼睫上凝結成純凈的水滴，搖搖欲墜。
摒除外界所有的幹擾，看清那條在迷離中盡顯曲折的歧路，寂靜森嚴的小聖堂引導著他回歸正途。
不知不覺，愁腸散去，太息漫漫，淩冽的心軟化，暗淡的陰影遠去，空虛的心核再度被填滿。
他睜開眼睛，感覺到自己心情平覆下來，不由露出一個微笑，虛幻取代真實，這種幸福安寧的感覺讓他感覺，即便現在有天大的事情也不會叫他動搖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風從外邊刮來。
“路西菲爾殿下！”有座天使沖進來聲嘶涕下。
路西菲爾指尖一點，銀白色的熾天使長袍憑空出現，在朦朧中展開優美的弧度，將一切窺探的視線隔絕。
瞬息，他已披好外袍緩步走出轉生池，看著慌裏慌張毫無形象的天使，蹙眉。
“何事驚惶”
“人類偷食禁果，神大怒，懲罰了座天使長”
座天使語氣急促，想著熾天使長不喜廢話，勉強拾起理智撿了重點說道。
“你說什麽？”路西菲爾系腰帶的手一頓。
“神寵愛人類，殿下看不過眼，化為蛇引誘人類嘗了智慧果，結果，結果神要將他永遠驅逐出天堂了！”
“薩麥爾在哪？”路西菲爾瞬移到座天使身前，碧色的眼裏逐漸凝聚成看不見的風暴。
“現下落不明”
座天使小心翼翼的看了熾天使長一眼，察覺到對方並沒有如想象中那樣，有為薩麥爾做主的意思，不由有些焦急。
“請您救救殿下吧！”
“薩麥爾糊塗！”路西菲爾氣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本該在火星天思過，私自出獄已是罪，犯下如此彌天大過，我如何能救他！”
“縱然有錯，殿下也是熾天使啊！”座天使眼中生恨，擦幹眼淚看著路西菲爾。
“明明違反神的禁令的是人類，至今不曾聽神有對人類作何懲罰”
“可是神卻要奪去殿下的榮光，罰他永遠變作蛇，從此只能用肚皮行走，食塵吞土...換做是我！也忍受不了的！”
“荒唐！”路西菲爾瞪了失言的座天使一眼，見他惴惴不安也沒有心思難為他，只讓他下去。
他知曉薩麥爾心境不定，卻不知道對方能做出這樣激進的事情，竟會想出引誘人類犯禁這樣的法子。
這不像是薩麥爾的風格。他這樣想著，卻沒有在繼續深究，小聖堂內勁風一掃，除去蒸騰的霧氣，熾天使長重整衣袍，幹爽利落的往上層天堂飛去。
薩麥爾誠然有錯，神的責罰卻也過重了。
他很快上了七重天，但是加百列卻在傳送陣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殿下，您不能上去”
神在伊甸園確認了人的墮落，卻沒有立刻處置犯禁的人類，反而將他們帶往大聖堂，沒多久就下了驅逐薩麥爾的命令，此舉引得天堂動蕩。
加百列知曉同伴們定然會要求面見神靈，但是她不能在這個時候讓他們去惹怒神。
米迦勒和梅塔已經被她勸回去了，唯獨熾天使長，她沒有把握。
路西菲爾在來的路上已經將所有的事情想的差不多了，他見加百列神色莫名，心一凜。
“人類在上面？”
加百列沒有說話，路西菲爾已經明白了，他怒從心起，薩麥爾受了重罰，人類卻被接到了大聖堂。
這意味神已經不相信天使了。
他眼中一厲，就要強行進入傳送陣。
“沒有神的傳召，您不能進去”加百列拉住熾天使長的衣袍焦急道。
“你不要拿這話堵我，加百列，你沒有這個資格”路西菲爾註視著加百列，對方正是違反了他的口諭，擅自闖入大聖堂，如今卻性情大變，整日在神座前獻殷勤。
“讓開”
加百列的臉色蒼白了一瞬，路西菲爾已經略過她，朝裏面走去。
不見到神，他的心無法安定。
水晶天，大聖堂內，神居於禦座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人類夫婦。
主要是看著夏娃的肚子，那裏面已經有生命在成長。
‘該隱’他默念著那個生命的名字，想著他如何產生的，臉色便很微妙。
人類終究還是違背了他的命令，犯了禁果。
神沈默的時間過長，頂頭的威壓持久不散，而且十有八九都是沖著夏娃去的，好似在琢磨什麽可怕的刑法一般。
亞當下意識的擋在她的身前，盡管夏娃害他擔了罪，盡管他們適才大吵了一架，但是她仍舊是他的妻子。
“父親，這不全是夏娃的錯”
“亞當...”夏娃怔忪的看著身前的丈夫，他兩股戰戰，卻還是堅持擋在她的面前，為她辯解，她不由心中感動，眼淚汪汪的握住了他的手。
神淡淡的看著他們表演著夫妻情深，說是表演，因為這情深是短暫的，是不能堅定不移的，一時的感動無法長久，負面而又瑣碎的情感會再度讓這對夫妻關系破裂。
反反覆覆，無窮無盡。
如此水中之月的虛妄之情，無法令神動容。
“你違抗了我的命令，亞當”
“我很失望”
“在伊甸園內，毋須生命之果就能長生，反而吃了生命之果，從知道生死的那一天起，死亡就會如影隨形，智慧果也是同理。”
“純真爛漫勝過千方百計”
“你明知如此，卻還是被夏娃三言兩語動搖，為你心中的愛情，將吾言置於腦後”
神越說越生氣，聖光之下的金瞳註視著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的亞當，他穿著簡陋的，用無花果葉子草草編制的草裙，卑微的不敢在神的面前擡起頭。
沒有智慧的人類無知無懼，不管做了什麽都理直氣壯，現在他有了廉恥，知了善惡，明了尊卑，一雙眼睛明亮了又暗淡了。
“父...”亞當想喚父親，但是話到口中卻吐不出來。
神說不出的失望，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動靜，頓感不悅，他冷冷的看著擅自入殿的路西菲爾。
“吾並沒有傳召天使。”
神不願見路西菲爾，這場禍事在神看來，也可以說是路西菲爾的失職。
路西菲爾看都沒有看跪在那裏的人類夫婦，徑直來到神座前俯拜。
“吾神。”
“退下，吾可不追究你僭越之行”
神通曉萬事，早已在路西菲爾開口之前將他的來意看得明明白白，並不想同他爭辯。
路西菲爾聽著神話語裏毫不留情的驅逐之意，臉色一白，他感受到人類的視線正落在自己的身上，更加不能忍受這種冰冷。
“吾神，我可還是您心中意屬的熾天使長？”他擡起頭，脊背挺得筆直，毫不躲閃的直視聖光。
他在賭，賭自己的分量，這幾乎是堵上他一生所有驕傲的一問，讓神斂了怒意和不耐，他望著下座容姿勝過一切造物的熾天使長，答道。
“善”
路西菲爾心中一松，但是提起的心並沒有放下，因為他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問話才是這場覲見的關鍵。
“亞當可還是您選中的彌賽亞？”
亞當驟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驚了一下，他看向熾天使長，卻發現路西菲爾也在看著他。
那眼神何其深邃，就像生平第一次，他感覺自己這個人真正被熾天使長看進去了。
神看了亞當一眼，對方仍舊懵懵懂懂，彌賽亞的出現仍需要契機，但非亞當莫屬。
“善”他答道。
亞當吃驚的看向神，他尚且不明白何為彌賽亞，但是熾天使長的態度讓他知道，這是個不同尋常的稱呼。
“哪怕他違抗了您的命令？”路西菲爾垂下頭，神情晦暗，聲音低啞。
“你亦知曉他非有意違抗”神淡淡的說道。
“可他何以成為天國之君？”
路西菲爾高聲道，他看著亞當，男人因為他驟然發作的威亞而心生恐懼，哪怕有了智慧，他的眼裏只有畏縮，比從前從前的莽撞，如今更叫他不堪忍受。
如此愚蠢遲鈍，懦弱無能的人，神卻要將他置於天使之上！
人類如何能與天使相提並論？
他紅著眼，望著高高在上的神靈。
“他可有統籌天軍之能？”
“他可有建設天國之力？”
“他可有坐鎮中堂之威？”
沒有！哪怕一個新生的天使，都比亞當做的比亞當好！
“若是能叫路西見上一分便也罷了”他轉首冷睨著著因他的話語而自卑垂首的人類，輕聲，“他何德何能呢？
“您選擇他做彌賽亞，我豈不能做的比他好”
“路西菲爾！”神看著全身心都在叫囂著不服的天使長。
“你過於傲慢了”
“傲慢？”路西菲爾咀嚼著這個詞，笑了。
多少次了，因為這個草包他心生動搖，自我否認？
神指了莉莉絲他不能出言，同伴墮落了他不能發聲，天使內部議論著他的懦弱無能，說他空有熾天使長之名，卻連一個天使都護不住。
他在小聖堂泡了多少次，每次都泡到皮膚發皺。
每一次都在心裏勸說自己，要理解神靈，一切以天堂為重，一切以三界為重。
他努力讓自己回歸正道，拋卻私心，唯恐天使會仗著神對自己的寵愛而失了分寸。
到頭來卻只換來一個傲慢的評價。
“隨您怎麽說吧”他心灰意冷的道。
大聖堂陷入僵持，人類夫婦看著敢出言和神頂撞的熾天使長，大氣也不敢出，亞當覺得這事好像因自己而起，他應該站出來說些什麽。
他無意與熾天使長爭長短，從誕生之初起，路西菲爾的光輝就淩駕在他之上，他又怎敢越過他做什麽天國之君呢！
何況，他剛犯了錯。
“我......”
神冷漠的看了自作多情的亞當一眼，成功讓他噤聲。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神淡淡的看著他曾經最寵愛的天使。
他縱容著路西菲爾，一次又一次。
才會讓熾天使長失了分寸，天使仗著他的寵愛，才會心生妄想，將傲慢刻於心上，連自己都察覺不出來。
“將手頭事宜交由米迦勒和梅塔特隆，你即可前往火星天”神停頓了一下，還是有些不忍心，他從未懲罰過他的熾天使長。
可又或許是從未這麽做過，才養成了他如今這樣桀驁的性情。
“去火星天冷靜一下也好。”
“您要禁閉我？”路西菲爾心中一冷。
“不是禁閉，第五天無首，你且卻頂替原座天使長得位置，管理那裏的天使吧”
這與貶黜有何兩樣？！路西菲爾有些不能接受，他不敢相信神會這麽對自己。
“你認為自己沒有錯？”神冷道，“身為熾天使長，你疏於管教，督導不力，明知薩麥爾有罪卻沒有收回他座天使長得職權，讓他輕易從天使監獄中離開是為錯一”
“吾將天堂交於你管理，你卻以權為私，執法不嚴，天堂風氣不正，流言蜚語不斷，是為錯二”
“那亞略是為座天使，心有不正，早有墮落之意，你沒有清肅反而偏聽偏信，為其鼓動，擅入極禦是為三”
......
“在你想明白之前，吾不會再見你。”
一條條，一樁樁，路西菲爾聽著神將自己的錯漏在人類夫婦跟前指出來，卻不知自己在神的眼中如此不堪。
他聽得痛苦，唯獨在聽到最後一句時，他顧不得那所謂的天使儀態，幾乎笑出淚來。
“是，都是我的錯”
“路西菲爾領罰，好騰出這位子，好叫他這未來天國之君坐得稱心如意”
“那人類便安然無憂了”
神聽他開口閉口全是彌賽亞之事，心中無力。
“你已被權勢迷了眼，失了心，唯恐亞當居於你之上而不甘”
“從前你不是這樣的，路西”
“你的謙遜呢”
路西菲爾啞然無言，聽著神那一聲路西，心中泛起澀澀的酸意。
“您何苦為難我”他輕輕道。
“您將我至於塵埃之地，明知即將會被棄如敝履，卻還要我溫良恭儉，笑言以待？”
“我做不到。”他看向禦座，“路西菲爾從不溫良恭讓，所行所思皆出自於心”
因為敬慕神，所以他按照神的要求嚴格約束自己。
因為認同，所以他沒有怨言。
神因為他的完美而愛重他，可那完美並非他本身。
所以當在神的眼中，他不再完美時，那愛就沒了。
對神而言，自己是什麽？
他低著頭，慢慢的除去身上屬於熾天使長的綬帶和肩章，輕置於大聖堂光潔的地面上。
一個寵物？
那可真是，太可笑了。
出了大聖堂，清風吹拂著他的發，卻吹不走他心中的陰霾。
曾幾何時，他在心中立誓，絕不會讓自己落到精靈王那個地步。
可是如今，他卻隱約體會到當初阿特萊迪斯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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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愁腸散去，太息漫漫，淩冽的心軟化，暗淡的陰影遠去，空虛的心核再度被填滿。
他睜開眼睛，感覺到自己心情平覆下來，不由露出一個微笑，虛幻取代真實，這種幸福安寧的感覺讓他感覺，即便現在有天大的事情也不會叫他動搖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風從外邊刮來。
“路西菲爾殿下！”有座天使沖進來聲嘶涕下。
路西菲爾指尖一點，銀白色的熾天使長袍憑空出現，在朦朧中展開優美的弧度，將一切窺探的視線隔絕。
瞬息，他已披好外袍緩步走出轉生池，看著慌裏慌張毫無形象的天使，蹙眉。
“何事驚惶”
“人類偷食禁果，神大怒，懲罰了座天使長”
座天使語氣急促，想著熾天使長不喜廢話，勉強拾起理智撿了重點說道。
“你說什麽？”路西菲爾系腰帶的手一頓。
“神寵愛人類，殿下看不過眼，化為蛇引誘人類嘗了智慧果，結果，結果神要將他永遠驅逐出天堂了！”
“薩麥爾在哪？”路西菲爾瞬移到座天使身前，碧色的眼裏逐漸凝聚成看不見的風暴。
“現下落不明”
座天使小心翼翼的看了熾天使長一眼，察覺到對方並沒有如想象中那樣，有為薩麥爾做主的意思，不由有些焦急。
“請您救救殿下吧！”
“薩麥爾糊塗！”路西菲爾氣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本該在火星天思過，私自出獄已是罪，犯下如此彌天大過，我如何能救他！”
“縱然有錯，殿下也是熾天使啊！”座天使眼中生恨，擦幹眼淚看著路西菲爾。
“明明違反神的禁令的是人類，至今不曾聽神有對人類作何懲罰”
“可是神卻要奪去殿下的榮光，罰他永遠變作蛇，從此只能用肚皮行走，食塵吞土...換做是我！也忍受不了的！”
“荒唐！”路西菲爾瞪了失言的座天使一眼，見他惴惴不安也沒有心思難為他，只讓他下去。
他知曉薩麥爾心境不定，卻不知道對方能做出這樣激進的事情，竟會想出引誘人類犯禁這樣的法子。
這不像是薩麥爾的風格。他這樣想著，卻沒有在繼續深究，小聖堂內勁風一掃，除去蒸騰的霧氣，熾天使長重整衣袍，幹爽利落的往上層天堂飛去。
薩麥爾誠然有錯，神的責罰卻也過重了。
他很快上了七重天，但是加百列卻在傳送陣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殿下，您不能上去”
神在伊甸園確認了人的墮落，卻沒有立刻處置犯禁的人類，反而將他們帶往大聖堂，沒多久就下了驅逐薩麥爾的命令，此舉引得天堂動蕩。
加百列知曉同伴們定然會要求面見神靈，但是她不能在這個時候讓他們去惹怒神。
米迦勒和梅塔已經被她勸回去了，唯獨熾天使長，她沒有把握。
路西菲爾在來的路上已經將所有的事情想的差不多了，他見加百列神色莫名，心一凜。
“人類在上面？”
加百列沒有說話，路西菲爾已經明白了，他怒從心起，薩麥爾受了重罰，人類卻被接到了大聖堂。
這意味神已經不相信天使了。
他眼中一厲，就要強行進入傳送陣。
“沒有神的傳召，您不能進去”加百列拉住熾天使長的衣袍焦急道。
“你不要拿這話堵我，加百列，你沒有這個資格”路西菲爾註視著加百列，對方正是違反了他的口諭，擅自闖入大聖堂，如今卻性情大變，整日在神座前獻殷勤。
“讓開”
加百列的臉色蒼白了一瞬，路西菲爾已經略過她，朝裏面走去。
不見到神，他的心無法安定。
水晶天，大聖堂內，神居於禦座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人類夫婦。
主要是看著夏娃的肚子，那裏面已經有生命在成長。
‘該隱’他默念著那個生命的名字，想著他如何產生的，臉色便很微妙。
人類終究還是違背了他的命令，犯了禁果。
神沈默的時間過長，頂頭的威壓持久不散，而且十有八九都是沖著夏娃去的，好似在琢磨什麽可怕的刑法一般。
亞當下意識的擋在她的身前，盡管夏娃害他擔了罪，盡管他們適才大吵了一架，但是她仍舊是他的妻子。
“父親，這不全是夏娃的錯”
“亞當...”夏娃怔忪的看著身前的丈夫，他兩股戰戰，卻還是堅持擋在她的面前，為她辯解，她不由心中感動，眼淚汪汪的握住了他的手。
神淡淡的看著他們表演著夫妻情深，說是表演，因為這情深是短暫的，是不能堅定不移的，一時的感動無法長久，負面而又瑣碎的情感會再度讓這對夫妻關系破裂。
反反覆覆，無窮無盡。
如此水中之月的虛妄之情，無法令神動容。
“你違抗了我的命令，亞當”
“我很失望”
“在伊甸園內，毋須生命之果就能長生，反而吃了生命之果，從知道生死的那一天起，死亡就會如影隨形，智慧果也是同理。”
“純真爛漫勝過千方百計”
“你明知如此，卻還是被夏娃三言兩語動搖，為你心中的愛情，將吾言置於腦後”
神越說越生氣，聖光之下的金瞳註視著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的亞當，他穿著簡陋的，用無花果葉子草草編制的草裙，卑微的不敢在神的面前擡起頭。
沒有智慧的人類無知無懼，不管做了什麽都理直氣壯，現在他有了廉恥，知了善惡，明了尊卑，一雙眼睛明亮了又暗淡了。
“父...”亞當想喚父親，但是話到口中卻吐不出來。
神說不出的失望，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動靜，頓感不悅，他冷冷的看著擅自入殿的路西菲爾。
“吾並沒有傳召天使。”
神不願見路西菲爾，這場禍事在神看來，也可以說是路西菲爾的失職。
路西菲爾看都沒有看跪在那裏的人類夫婦，徑直來到神座前俯拜。
“吾神。”
“退下，吾可不追究你僭越之行”
神通曉萬事，早已在路西菲爾開口之前將他的來意看得明明白白，並不想同他爭辯。
路西菲爾聽著神話語裏毫不留情的驅逐之意，臉色一白，他感受到人類的視線正落在自己的身上，更加不能忍受這種冰冷。
“吾神，我可還是您心中意屬的熾天使長？”他擡起頭，脊背挺得筆直，毫不躲閃的直視聖光。
他在賭，賭自己的分量，這幾乎是堵上他一生所有驕傲的一問，讓神斂了怒意和不耐，他望著下座容姿勝過一切造物的熾天使長，答道。
“善”
路西菲爾心中一松，但是提起的心並沒有放下，因為他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問話才是這場覲見的關鍵。
“亞當可還是您選中的彌賽亞？”
亞當驟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驚了一下，他看向熾天使長，卻發現路西菲爾也在看著他。
那眼神何其深邃，就像生平第一次，他感覺自己這個人真正被熾天使長看進去了。
神看了亞當一眼，對方仍舊懵懵懂懂，彌賽亞的出現仍需要契機，但非亞當莫屬。
“善”他答道。
亞當吃驚的看向神，他尚且不明白何為彌賽亞，但是熾天使長的態度讓他知道，這是個不同尋常的稱呼。
“哪怕他違抗了您的命令？”路西菲爾垂下頭，神情晦暗，聲音低啞。
“你亦知曉他非有意違抗”神淡淡的說道。
“可他何以成為天國之君？”
路西菲爾高聲道，他看著亞當，男人因為他驟然發作的威亞而心生恐懼，哪怕有了智慧，他的眼裏只有畏縮，比從前從前的莽撞，如今更叫他不堪忍受。
如此愚蠢遲鈍，懦弱無能的人，神卻要將他置於天使之上！
人類如何能與天使相提並論？
他紅著眼，望著高高在上的神靈。
“他可有統籌天軍之能？”
“他可有建設天國之力？”
“他可有坐鎮中堂之威？”
沒有！哪怕一個新生的天使，都比亞當做的比亞當好！
“若是能叫路西見上一分便也罷了”他轉首冷睨著著因他的話語而自卑垂首的人類，輕聲，“他何德何能呢？
“您選擇他做彌賽亞，我豈不能做的比他好”
“路西菲爾！”神看著全身心都在叫囂著不服的天使長。
“你過於傲慢了”
“傲慢？”路西菲爾咀嚼著這個詞，笑了。
多少次了，因為這個草包他心生動搖，自我否認？
神指了莉莉絲他不能出言，同伴墮落了他不能發聲，天使內部議論著他的懦弱無能，說他空有熾天使長之名，卻連一個天使都護不住。
他在小聖堂泡了多少次，每次都泡到皮膚發皺。
每一次都在心裏勸說自己，要理解神靈，一切以天堂為重，一切以三界為重。
他努力讓自己回歸正道，拋卻私心，唯恐天使會仗著神對自己的寵愛而失了分寸。
到頭來卻只換來一個傲慢的評價。
“隨您怎麽說吧”他心灰意冷的道。
大聖堂陷入僵持，人類夫婦看著敢出言和神頂撞的熾天使長，大氣也不敢出，亞當覺得這事好像因自己而起，他應該站出來說些什麽。
他無意與熾天使長爭長短，從誕生之初起，路西菲爾的光輝就淩駕在他之上，他又怎敢越過他做什麽天國之君呢！
何況，他剛犯了錯。
“我......”
神冷漠的看了自作多情的亞當一眼，成功讓他噤聲。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神淡淡的看著他曾經最寵愛的天使。
他縱容著路西菲爾，一次又一次。
才會讓熾天使長失了分寸，天使仗著他的寵愛，才會心生妄想，將傲慢刻於心上，連自己都察覺不出來。
“將手頭事宜交由米迦勒和梅塔特隆，你即可前往火星天”神停頓了一下，還是有些不忍心，他從未懲罰過他的熾天使長。
可又或許是從未這麽做過，才養成了他如今這樣桀驁的性情。
“去火星天冷靜一下也好。”
“您要禁閉我？”路西菲爾心中一冷。
“不是禁閉，第五天無首，你且卻頂替原座天使長得位置，管理那裏的天使吧”
這與貶黜有何兩樣？！路西菲爾有些不能接受，他不敢相信神會這麽對自己。
“你認為自己沒有錯？”神冷道，“身為熾天使長，你疏於管教，督導不力，明知薩麥爾有罪卻沒有收回他座天使長得職權，讓他輕易從天使監獄中離開是為錯一”
“吾將天堂交於你管理，你卻以權為私，執法不嚴，天堂風氣不正，流言蜚語不斷，是為錯二”
“那亞略是為座天使，心有不正，早有墮落之意，你沒有清肅反而偏聽偏信，為其鼓動，擅入極禦是為三”
......
“在你想明白之前，吾不會再見你。”
一條條，一樁樁，路西菲爾聽著神將自己的錯漏在人類夫婦跟前指出來，卻不知自己在神的眼中如此不堪。
他聽得痛苦，唯獨在聽到最後一句時，他顧不得那所謂的天使儀態，幾乎笑出淚來。
“是，都是我的錯”
“路西菲爾領罰，好騰出這位子，好叫他這未來天國之君坐得稱心如意”
“那人類便安然無憂了”
神聽他開口閉口全是彌賽亞之事，心中無力。
“你已被權勢迷了眼，失了心，唯恐亞當居於你之上而不甘”
“從前你不是這樣的，路西”
“你的謙遜呢”
路西菲爾啞然無言，聽著神那一聲路西，心中泛起澀澀的酸意。
“您何苦為難我”他輕輕道。
“您將我至於塵埃之地，明知即將會被棄如敝履，卻還要我溫良恭儉，笑言以待？”
“我做不到。”他看向禦座，“路西菲爾從不溫良恭讓，所行所思皆出自於心”
因為敬慕神，所以他按照神的要求嚴格約束自己。
因為認同，所以他沒有怨言。
神因為他的完美而愛重他，可那完美並非他本身。
所以當在神的眼中，他不再完美時，那愛就沒了。
對神而言，自己是什麽？
他低著頭，慢慢的除去身上屬於熾天使長的綬帶和肩章，輕置於大聖堂光潔的地面上。
一個寵物？
那可真是，太可笑了。
出了大聖堂，清風吹拂著他的發，卻吹不走他心中的陰霾。
曾幾何時，他在心中立誓，絕不會讓自己落到精靈王那個地步。
可是如今，他卻隱約體會到當初阿特萊迪斯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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