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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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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闊天思索的過程中,有人已經找出了2004年上半年遺漏的幾名符合條件的失蹤者,一共3名,符合被害者的判定條件,但無法找到對應的白骨。這點在江闊天的預料之中,聽到這個消息,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情緒波動。

除了尋找屍體和失蹤者的資料之外,還有一件事,江闊天認為是案件突破的關鍵,那就是失蹤者的去向。失蹤者接到獵頭的電話之後,首先去了某處指定的地點,之後曾經回公司處理辭職的事,隨後才一去無蹤。雖然說要找到他們的去向並不容易,但有三點可以考慮:第一,找到他們在接到電話之後去的指定地點;第二,找到新公司的地點(對這點,江闊天基本不抱希望,他認為這公司顯然不具備固定的場所);第三,這是最有可能的一種——假如失蹤者在接到電話之後並不理會,將會如何呢?除了接受那種高昂條件而失蹤的人們之外,應該考慮到,也許有人並不在乎8萬元的安家費。這種人如果沒有被害的話,至少會知道面試時的指定地點,這樣一來就能找到一條新的線索。

說幹就幹,江闊天開了個會,召集各分組的頭頭們討論了下自己的想法,又請局裏和廳裏的領導來聽了自己的報告之後,下一步調查就依照他的想法展開了。

已經確定的失蹤者名單上了報紙,東方翻了翻報紙,發現死者容貌上居然存在如此大的相似度,心中便存了一個問號。然而,此時他自己也是問題纏身,無暇過問別的事情,將報紙朝汽車後座上一扔,很快就忘記了這事。

回到偵探社時,每個人都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著他,讓他暗生警惕,一邊問發生了什麽事,一邊想自己什麽地方又招惹了這幫無事生非的家夥。這幫家夥只是嘿嘿地令人發毛地笑著,什麽也不說。正在疑惑間,背後突然勁風撲面,他本能地朝旁邊一跳,轉身一個飛腿,卻被人將腿一踢,後退了兩步。定睛一看,楊君叉著手站在面前哈哈大笑。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東方又驚又喜。

“剛到。”楊君心情似乎不錯,“到你辦公室裏談。”

“看來你收獲不小啊。”東方邊走邊說。

這一趟南番之行,對楊君來說,的確收獲不小。

從杜莉萍家出來之後,他先給大熊打了個電話交代了點事情,隨後又到思民文化公司去了一趟,這次幸運地碰上了公司的陳總,邱思民的前合夥人。這回他沒說自己是保險公司的那一類胡話,而是直接亮出了自己的來意。一聽他要調查邱思民,陳總有些激動:“他又幹什麽壞事了?”

“不知道,”楊君老實回答道,“正在查呢。”

“這家夥純粹一個文痞!”陳總憤憤地道,“問吧,我有什麽說什麽!”

“公司是什麽時候建立的?”他問。

這個問題顯然出乎陳總的意料,他楞了一下才道:“2002年7月份左右。”

“是邱思民提出要建立這個公司的嗎?”

“算是吧,”陳總說,“實際上,他還在教書的時候,我就曾經向他提出,由我出資,他智力入股,合開這麽一家公司。他當時一心做學問,沒答應,後來傳聞他學術剽竊被大學開除了,在外頭晃蕩了一陣,我又叫他來開公司,他傲得很,一直不答應,說是要還自己一個清白。2002年7月,他忽然找到我,說想開公司,我立即就答應了。”

“杜莉萍在那個時候就進了公司嗎?”

“沒有,後來……”陳總想了想道,“大概是2003年初的樣子,他忽然因為一點很小的事情將公司的財務辭退了,把杜莉萍招了進來。我聽杜莉萍說過,她本來有份工作,是邱思民開出很高的條件把她挖過來的。我當時還問過邱思民幹嘛這麽做,畢竟我們這裏是文化公司,創造型的人才才是值得我們付出高薪的。邱思民說杜莉萍很有經驗,我們做案子時能起到很大的參考作用。我雖然喜歡文化產業,但是並不是內行,聽他這麽一說,覺得也有道理,這就留下了她。”

“聽說邱思民心理方面有點毛病,你知道嗎?”

“聽說過這事,”陳總說,“他和我開公司之前,我跟他老婆也認識,他老婆跟我說過這事,聽說還特意看了心理醫生,不過看來沒什麽作用,我看他心理很不分健康。”

“他有老婆?”

“開公司後兩人就離婚了。”

“你有他老婆的聯系方式嗎?”

“有,”陳總一邊找名片一邊說,“要不怎麽說他心理有毛病呢?那麽好的老婆,對他百依百順,在他那麽潦倒的時候,還把他當佛一樣供著,也沒聽他說老婆不好,突然就離婚了,真是有病!”

楊君正要再問,手機忽然響了。是大熊打來的電話,他在電話裏大聲道:“楊君嗎?我是大熊啊……”

“什麽事?快說!”楊君有點火,又歉意地對陳總笑了笑。

“不是你要我幫你找私家偵探嗎?”大熊笑呵呵地道,“找到了。”

“這麽快?”楊君又驚又喜,“你馬上過來接我。”他報出思民文化的地址,便掛了電話。

“對不起,”他說,“你知道邱思民看的是哪一個心理醫生嗎?”

“不知道,”陳總搖了搖頭,“好像不是本市的,他每周都飛出去一趟,說是去度周末,其實我們都知道他是去看心理醫生。”

兩人又東拉西扯了一陣,話題圍繞著邱思民轉悠。沒多久大熊來了,楊君跟陳總道了聲謝,便和大熊一起出門了。

邱思民聯系的那家私人偵探社,是比較低級的那種,專門負責挖人隱私,主要是為男人女人調查另一半的婚外情,以及商業、愛情等對手的隱私和痛處。這種偵探社在行業內很被人瞧不起,但卻是最有錢的一類,屬於有錢沒地位的類型。大熊他們那種比較高級的偵探社經常會和他們有聯系,借助他們通過不正當手段獲得的情報來推進偵破的進程。

說話間就到了。偵探社的門面在一條嘈雜的商業街上,擡頭是誇張的幾個大字:“藍月亮偵探社”。門口的裝潢五顏六色,看起來不像偵探社,倒像是夜總會之類的地方。

“他們口風緊,”大熊說,“不過,對於同行,只要簽了保密協議,又肯給錢,一般都願意提供線索。”

“你給了多少錢?”楊君問。

“這個你不用管,我只要一條口信,不要書面資料,錢不多。”

進了門,上一道昏暗狹窄的樓梯後,進入一間敞亮的辦公室,眼前驀然一亮——東君偵探社算是比較有實力的偵探社了,但就內部布置的豪華和儀器的現代來說,仍舊比藍月亮偵探社稍遜一籌。格子間裏空蕩蕩的,沒有幾個人,大熊解釋道:“他們是以盯梢為主的,坐辦公室的時間不多。”他領著楊君穿過各種形狀古怪的儀器,走進裏面的小房間,也不敲門,直接推開就進去。

“關張,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楊君。”大熊跟裏面坐著的男人說,那男人看到他們進來,已經先站了起來,滿面笑容地迎上來,不管楊君願意不願意,先抓過他的手緊緊地握住,晃了好幾下,邊晃邊說:“東君偵探社的社長是吧?久仰久仰?”說完他仍不放手,伸出另一只手去,拉著大熊的手搖晃:“熊哥,你又來照顧小弟了,我們就靠你吃飯啦。”楊君不習慣這樣過分的熱情,不露聲色地抽出自己手,關張立刻察覺了,他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笑得更熱情了,原本光滑細致的一張臉,驟然間笑得溝壑縱橫:“我有點猥瑣是吧?沒辦法,職業習慣,接待的都是有些臭錢的大爺,不容易啊,看人臉色吃飯,不好混!”他連連搖頭,痛心疾首地指著窗外:“君哥,你看到我的門面了吧?那能叫偵探社嗎?純粹就是個賣笑的地方,丟偵探的臉啊——可沒辦法,人家做那種事,就專門找這種門面的地方去,正經的偵探社他們連門都不進,這叫‘不是一窩賊,不進一家門’!”他連連搖頭嘆息,仿佛不勝委屈。楊君暗暗覺得好笑,心想你還挺有道理。

“別扯那麽多了,”大熊看來跟他很熟,說話一點也不客氣,“辦事吧。”

說到正事,關張收起了油嘴滑舌的腔調,臉容一正,從抽屜裏抽出兩張紙遞過來:“這是保密協議,熊哥,你知道規矩,簽個字我就全告訴你,要保留一句,我就全家死絕!”

“我要你全家死絕幹什麽?”大熊刷刷地簽著字,“快說,別扯東扯西的。”

“行。”關張收好協議,搬了張小椅子在兩人對面坐好,“邱思民是在2003年6月份找到的我,說要我幫他調查一個人。那人是他公司裏的會計,我想他找我調查她,不是公司的派系鬥爭就是男女作風問題,這種事我見得多了。我問他調查哪方面,他說是全方面。我做這行也有好幾年了,這種要求還是第一次聽到,便要他說清楚點。他說,就是要我在杜莉萍——就是她要我調查的女人——在她家裏安裝幾個攝像頭和竊聽器,叫我派人24小時在外邊守著,把她的一舉一動都錄下來。這種奇怪的委托我沒接過,一時沒留神,就問了句為什麽。幹我們這行,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問為什麽是個大忌。邱思民聽我這麽問,說沒必要告訴我,只要我回答能不能做。我說能,他說不止這麽點事,不光是杜莉萍家裏,包括她出門在外的一言一行,以及她家人的一言一行,都要有詳細的記錄……”

“他要這麽做幹什麽?”大熊打斷他道。

“我沒問。不過一聽他這麽說,我也覺得很吃驚,算了算,我們社的實力,這件事還是能做到的,但是絕對沒辦法同時再接其他的業務了。我提到了這點,他當場就開了張支票給我,說這是預付款,那個數我就不說了,反正很大,比我想要的還多。這下我是沒什麽問題了,就這麽做了,一共做了一個月,每天按時把拍到的錄像給邱思民送去,就這些了。”

“你拍到了些什麽?”楊君問。

“都在這裏,”關張從身後的書櫃裏抽出一盒光碟,“但是你們只能在這裏看,畢竟這關系到客戶的隱私,我們怕出事。”

接下來幾天,楊君就泡在藍月亮偵探社裏,天天看光碟。剛開始的時候,關張還在一邊說些笑話解悶,後來一忙,就把他獨自扔在辦公室裏,自己滿天飛去了,有客戶來時,楊君順帶著接待一下,還幫他接了兩單婚外情調查的案子,讓他感動不已。

杜莉萍家的光碟沒什麽特殊的內容,無非是些生活瑣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大熊跑來看過幾次,看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打起了瞌睡。

“你到底在看什麽?”他忍不住問。

“看邱思民在看什麽?”楊君說。

“邱思民在看什麽?”

“看這個。”楊君指著屏幕上的碟片內容道。

談話至此進入循環狀態,大熊追著問了兩聲之後,索性關了電視機,非要楊君說清楚點不可。

“你到底在看什麽?”東方也忍不住問道。

楊君笑道:“其實,在離開杜莉萍家裏之後,我基本上已經明白杜莉萍是怎麽死的了。”

“怎麽死的?”

“低血糖。”

“那你還查什麽?”東方笑道。答案肯定不會這麽簡單。

果然,楊君道:“雖然是低血糖,但卻的確是被人害死的。”

“說說看。”東方說。

楊君對杜莉萍死亡原因的調查,是依照杜莉萍死亡路線的逆序進行的。最初,在東江廣場,盤旋在他心裏的疑問就是:杜莉萍為什麽要從樓梯的右邊走?這幾乎就算得上導致她死亡的最直接的原因了,假如她走的是那條樓梯的左手邊,即便那條樓梯再怎麽抖、她的低血糖發作得再厲害,也未必一定會死。表面上看,這一點似乎是不可控制的,一直到看到那些光碟,他才想明白這個問題。

那些光碟上無非顯示的是杜莉萍的生活細節,的確是巨細糜遺,連上廁所都被拍了出來——這行為相當下作,看到杜莉萍一家三口上廁所和洗澡的鏡頭,楊君在心裏直罵關張是個缺德鬼,下輩子肯定沒屁眼。罵歸罵,他還是目光炯炯,一個鏡頭也沒放過。

看了這麽多光碟,杜莉萍的一個習慣,讓楊君心中的第一個疑問得到了解答:碟片中記錄了杜莉萍好幾天生活的內容,在這些天裏,杜莉萍買菜購物和上班的鏡頭很常見,而無論她是幹什麽,只要是手提重物,一律是提在右手。起初他沒註意到這個細節,後來,杜莉萍上了一次超市,一次性買了幾大袋東西。要是平常人,一次提這麽多東西,怎麽說也會分兩只手來提,而杜莉萍仍舊只用右手,三四個巨大的塑膠口袋全提在右手上,她的身體嚴重朝右邊傾斜著。

同樣是在碟片上,杜莉萍和喬江的對話,讓楊君明白了杜莉萍為何如此依賴她的右手,原來她的左手在幾年前曾經摔斷過,後來雖然好了,但一直不得力,稍微用點力氣就疼。

明白了這點,再回過頭來看東江廣場的第一個問題,答案就很清楚了:杜莉萍為什麽非要走樓梯的左手邊?——因為她只能用右手提重物,這意味著她只能用左手扶樓梯——假如杜莉萍不走那條樓梯,就算她習慣用右手提重物,也不會摔死——為什麽非要走那條危險的樓梯?——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盡快地穿過廣場到達公交車站;她之所以需要這麽快到達公交車站,是因為她出來的時候已經快一點鐘了,下午還要上班,她必須在上班時間之前趕回去。導致她時間如此緊迫的是邱思民,他用一些並不重要的帳務問題纏住了杜莉萍,使得她無法按時下班,進而縮短了午休的時間——杜莉萍如果不在那個時候到東江廣場來,就沒必要為了趕時間而走那條危險的樓梯——為什麽非要到東江廣場來買衣服?——因為她女兒需要那套atito的時裝,而這種時裝在全市的專賣店都被邱思民買光了,只剩下東江廣場還有存貨,而杜莉萍對女兒的要求向來是盡量滿足的——假如她女兒不是那麽迫切地需要那套衣服,她就沒必要去東江廣場——為什麽她女兒麽非要買那套衣服?——因為蔣小晴買了一套那樣的衣服,並且和她女兒打賭說她絕對買不起那種衣服,而她女兒茵茵是個很喜歡和同學比穿著的女孩,尤其喜歡和蔣小晴比,所以絕對不能輸給蔣小晴——假如蔣小晴沒有買那樣一套衣服,或者蔣小晴沒有主動向茵茵挑釁,茵茵也不會非要買那套衣服不可——為什麽蔣小晴會有那樣一套昂貴的衣服?——因為蔣小晴母親的新情人,也就是邱思民,特意送給了她一套這樣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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