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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餓虎撲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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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兵樂顛顛地跑了過來。高興地說:“王,我們一路追殺,沒放走一個墜馬的,大勝,我們大勝了。”

“傷亡情況如何”,高翼反問。

宇文兵稍楞,方才回味過來高翼問的是什麽,連忙回答:“背後下刀子,被傷著了那是一個笨,活該!嗯,五連倒是有三個墜馬的,左右兩連情況不知……我去問問。”

一路急奔,高翼的中軍也有數名墜馬者,他們都不及起身就淹沒在馬蹄的洪流中。現在,這些墜馬者成為僅有的陣亡人員。除他們之外,由於三山士兵的鎧甲防護性能優秀,即使身中數箭,那種粗制弓箭也射不穿三層戰甲。故而,不墜馬的士兵都活了下來。

數名士兵在高翼左右打掃著戰場,他們興奮地低聲交談:“1000人啊,整整一個千騎隊,啊,快找找,戰馬都乖得很,只會在主人左右徘徊,把那些完好的戰馬收攏一下,怕有200匹吧……即使大王留下一半,我們也有100匹馬好分……留下一半,王該不會那麽黑吧。”

遠處,宇文兵還在呼喊著各個連長。三山的軍隊建制嚴明,連排班層層管理,宇文兵一路奔去,喊過幾名連排長一報數,傷亡數據立刻統計出來。不一會兒,他奔回高翼身邊,匯報說:“王,大勝,我們只陣亡了23人,但我們斬獲了831只左耳,俘獲了312匹戰馬,其中,完好無損的戰馬有231匹。王,這是一場大勝。”

高翼面無表情地聽著,神色間無任何表示。

此前,高翼雖然帶領人捕獲了數頭鯨魚,獵殺之時,鯨魚的血液流成了小河。但這一次,身處戰場,人類的血液流淌成血泊。高翼禁不住心頭陣陣不適,數次直欲作嘔有強忍回去。

“這就是生存”,高翼暗自將這句話念叨了數遍,知道自己被催眠,才鼓起勇氣命令道:“你選拔一個百人隊,快馬趕到戰場最開始的地方,自哪裏往回搜索,別放過一個漏網之魚。還有,帶不走的傷馬全部斬殺,能帶回去馬肉也行!”

宇文兵興奮地回答:“好,王,我去挑人,全帶宇文族人回去,晉民不行,墜馬的都是……”

高翼狠狠一馬鞭抽在宇文兵身上:“混蛋,什麽晉民,什麽宇文族人。都是漢民,都是國民,再有這樣的言辭,信不信我抽死你。”

其實,自從重釘馬蹄鐵發明,三山地區多采用馬力耕作,漢民們也開始習慣騎馬代步,但畢竟他們與從小到大在馬背上生活的鮮卑人不同。別說他們,即使高翼在剛才的全速奔馳中,也險險掌握不了平衡,而這種平衡感是再完善的馬具也補償不了的。

通過這次戰鬥洗禮,高翼也明白自己軍隊的差異,不過,他絕不容許宇文兵說出破壞軍隊團結的話,所以,他用皮鞭打斷了對方。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嚴厲地對待部下。盛怒之下顧不得考慮太多,等鞭子落下,他隱隱有點後悔——這是不是太暴虐了?

實際上,高翼的皮鞭抽在金屬板甲上,響聲雖大,力卻不能透甲。這一皮鞭對宇文兵的侮辱效果超過疼痛。奇怪的是,宇文兵對此甘之若飴。他順著皮鞭的落勢,乖巧地跪在地上,叩首稱:“王,卑將失言,卑將知錯,請王息怒。”

高翼側目望了宇文兵半晌,想不出他為何如此恭順的原因,正想著,忽覺底下宇文兵抖得厲害,他啞然一笑說:“好了,我已經懲罰過你了,豈會罰上加罰,你起來,以後不要說什麽‘卑將’,我雖稱王,卻不願稱孤道寡,今後,百姓臣民間稱呼都有‘你、我、在下、小民’等等即可。”

宇文兵連忙嘟地磕了個頭,惶惶地爬起來,去招集人手打掃戰場。

國民的稱呼類似於石勒創立的“國人”稱呼。石勒建立趙國政權時,認為“胡人”這一稱呼帶有侮辱性,所以禁止漢人稱呼胡人為“胡人”,而要他們稱“國人”,誰敢稱胡人就算犯法。同時,他還把所有帶“胡”字的名稱都改了一遍。比如:胡瓜改叫黃瓜;胡餅改稱“餅子”、“饅頭”;胡床改叫板凳等等。

石勒因為在胡人中首先重用漢奸(漢儒),而被稱為十六國時代“民族大融合的先鋒”。他規定羯人可以仗勢橫行搶掠漢人,即使搶掠了漢族世族也可赦為無罪。石勒的參軍樊坦是個漢人,石勒招他進宮面見,結果卻看到他穿著一身破爛不堪的衣服。石勒吃驚的問道:“樊參軍何以窮到這地步!”樊坦生性誠實,於是就十分直率的答道:“剛遇上一夥胡人,我身上的東西都給搶得差不多了。”

樊坦說完,忽然想起了禁止稱“胡人”的禁令,嚇得趕緊向石勒叩頭請罪。石勒大笑後免了他的罪。這被專家們認為是民族大融合的光輝事跡。

高翼宣布三山百姓可自稱“國民”後,許多人不了解國民與國人的區別,由於在三山地區,胡漢相處還算融洽,故而大多數人以為“國民”的稱呼是為了減少民族矛盾。高翼深知此時民智未開,解釋也沒用。但他得空就向手下灌輸“國民”觀念,倒也不在意對方一是能否覺悟。

似乎,剛才宇文兵的反應,不像是覺悟的樣子。

甩了甩頭,高翼把思緒集中到了眼前。

蓋馬大山屬於胡人的稱呼,在西漢時哪個地方曾叫平郭縣,管轄三山村。明代設立蓋州衛,後稱蓋平,清稱蓋縣,素有“東產柞蠶,西產魚鹽,南產蘋果,北產棉花”之稱。同時,它也是龍城外圍的第一道屏障,這也是高翼一聽到對方是來自蓋馬大山(指蓋縣附近的步雲山,海拔超千米),就立刻下令攻擊的原因。能在野戰中消滅蓋馬大山的抵抗力量,高翼也顧不得慕容鮮卑是否翻臉。

不過,雖然口頭上高翼決不承認他懼怕慕容鮮卑的報覆,行動上他卻呈現出另一番景象——宇文兵帶領的三山騎兵尚未完全完成搜索工作,高翼便乘夜急急忙忙退回南嶺關老巢。等天一亮,他又急令宇文兵迅速撤回,沿途將敵軍士兵的屍體以及帶不走的戰馬屍骸全拋入海中,徹底清除大戰痕跡。

做完了這一切,高翼又在南嶺關上停了兩天,並讓探馬改變裝束,徘徊在戰場左右,等待慕容鮮卑的反應。

第一天,蓋馬大山的駐軍似乎毫無所覺;第二天,蓋馬大山派出十餘起探馬四處查看,三山的探馬奉令回縮,躲避對方的探查;第三天清晨,蓋馬大山偵騎大出,四處搜尋這支隊伍的下落。

高翼站在南嶺關石堡上,傾聽著探馬的報告,若有所思地踱了幾步,自言自語:“瞞得住麽?——瞞不住!周圍的部落都已知道我們在四處巡視,只要慕容軍向周圍部落一打聽,就會知道我們的存在,用腳後跟也能猜到與他們交戰的是我們。

那麽,他們會有什麽反應呢?暴跳如雷,出兵報覆……也許。”

宇文兵正站在高翼身邊,聽到他自言自語,禁不住插話說:“王,我們過去在部落裏,幾乎是無日不戰,吞並周圍的小部落那是常事,要是慕容燕國丟了1000騎兵,都要動用傾國之力報覆,那燕國早就不存在了。”

高翼責怪地瞥了他一眼:“你懂什麽!蓋馬大山西側一馬平川,東側山勢連綿,位於狹窄的海濱通道咽喉,我們要向遼河平原擴張,蓋馬大山我們第一個目標。慕容恪是什麽人?天縱奇才也。牧民出身的他雖不知道海防的奧妙,但他卻有如神助似地在蓋馬大山布下一支駐軍。

這支駐軍人雖少,我料他必定是精兵。剛開始時,我只想順手拔掉這顆毒牙,但現在冷靜下來,又擔心慕容恪警覺起來,即使他不出兵報覆,萬一他在蓋馬大山加派人手,我們的處境就危險了。”

宇文兵啞口無言,高翼沈思片刻,一咬牙,道:“罷罷罷,既已做下,就別後悔。索性把聲勢弄大點,讓燕國投鼠忌器,命令:立刻派出傳令兵,通知曾與我們交往的部族前往巍霸山城,我要重修山城,作為三山與外部的交易市場。告訴各部族,誰建設,誰擁有!

傳令:令高雄帶水軍前進到長興島,利用那裏的天然港資源建設一個錨地,我要把聲勢造大……”

說曹操,曹操到。高翼正說到水軍,一名士兵領著高雄急匆匆上了堡關。

“高雄,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傳令,讓水軍前行到長興島……”

高雄潦草地施了一個禮,打斷高翼的話:“大王,水軍出事了。主母命我急告大王,請大王立即回港,主持家……國務。”

水軍出事?

高翼頓時無語。

眼看著慕容鮮卑將對他殲滅1000騎兵的事做出反應,水軍怎麽出事了?水軍會出什麽事?

三山的船只雖然少,但這時代,若論水軍的強悍,戰船噸位的龐大,三山可以說一時無兩,誰敢在老虎頭上找虱子?誰又能惹動三山水軍這個龐然大物?

“時代變了,我以為只有我才是一個唐吉坷德,沒想到這世界還有一個挑戰大風車的人。誰?誰敢動我的水師?水軍出了什麽事?”高翼怒急,反而平靜下來,他語氣平靜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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