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在眾人驚呼聲中，她手中金簪一下子紮入滾地龍的咽喉，隨即放開，身子直挺直挺的，衣帶飄飄，秀發飛揚往後倒去。撲通一聲墜入了江心。

滾地龍也咽喉冒著血，跟著墜入江心，都不見了。

眾人都驚呆了，不知所措。

終於高個商人反應了過來，沖到船頭跺腳的叫道：“快跳下去救人啊！誰把她救上來我酬謝他十銀子。不，二十兩，不，五十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立刻幾艘船上的船工都跟下餃子似的，劈裏啪啦往水裏跳。

可是這是洪水季節，濁浪滾滾，江面雖然看著還算平緩。可是水底卻激流湧動，水情極為覆雜。又是夜晚，一旦墜入水中，轉瞬間便不知被卷到哪去了。

這十幾個船家水性雖然極好，可是在水底折騰了半夜，連個衣角都沒撈到。

高個商人失魂落魄，垂首頓足。旁邊的朋友這才提醒他，趕緊跟滾地龍家人報告這事。反正大家都看著，是那董小倩殺了他，屍體墜入河中，與旁人無關。但是得把這消息盡快告訴他家人。

高個商人已經六神無阻了，聽這話連連點頭。又央求兩個朋友陪他一起去，所以趕緊把船靠了岸，三人急匆匆往曾家來了。

這已經是後半夜，他們提著燈籠，終於氣喘籲籲趕到曾家，拍開房門，說明來意。門房一聽就傻眼了，趕緊把他們讓進來，帶他們去找老爺。

因為曾家院子不大，入住的人多。那高個商人說大少爺被黃花殺了，屍體跟著黃花墜入河中，頓時間便都轟動了，沒醒的全都被吵起來了。

拉著鞋子蓬頭垢面的出來問出了什麽事。待到聽說之後，一個個頓時間目瞪口呆，亂成一團。

曾鞏剛剛躺下。因為後半夜天稍涼了些，他每天都會看書到深夜的。只是今晚不一樣，他沒心情，因為他侄兒媳婦剛剛死了，屍體就擺在屋裏頭。而他的侄兒聽說卻跟著幾個商人跑到東京汴梁河上喝花酒去了，拿的錢就是賣掉那個小妾的錢。

曾鞏氣得渾身發抖，面對如此不孝的子弟，他還能說什麽？如果是他自己的親兒子，他都有心把他活活掐死。

不過大哥不管，他這當二叔的自然也不好管。雖說大哥說了四次才發喪，可是家裏還是先做了些準備。一直忙到了後半夜，這才一個個都睡下了。

曾鞏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聽得有人敲門。著急的告訴他：“老爺，不好了。大老爺的大少爺被黃花殺了，黃花跳河了，大少爺屍體也墜入河裏了，屍體沒撈上來。”

曾鞏剛開始還以為自己做了噩夢，待到被妻子推醒之後，才猛然警覺這不是夢，外面的聲音還在響。他嚇了一驚，趕緊一骨碌爬起來沖到門外，說：“這到底咋回事？

來稟報的是門房，趕緊把那三個商人叫來，把過程給曾鞏說了。曾鞏頓時傻眼，說道：“去稟報大老爺了沒有？”

“去了，我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搭理。所以才跑來敲您的門呢。”

曾鞏有些疑惑，大哥不可能睡的這麽死呀？大嫂已經病故，哥哥一個人睡在屋裏，他平時瞌睡很淺的。而且他也喜歡讀書，當年兩兄弟曾經在半山搭個草棚，一起發奮苦讀。只是這些年大哥年歲大了，又屢試不中，這才漸漸的把這金榜題名的奢望給擱下了。

曾鞏三步並作兩步沖到他哥哥的房前拍門，房門是裏面拴上的，沒人理睬。曾鞏感覺不好，他馬上繞到後窗。因為天熱後窗都是開著的，從後窗探頭往裏瞧，裏面黑咕隆咚的，沒有燈。便趕緊叫哥哥的二兒子翻窗進去看看。

二兒子進去之後，屋裏黑洞洞，趕緊伸手過來從外面取過一盞燈籠提在手裏，一邊叫著一邊往裏摸索，走到床邊，看見父親還躺在床上。這才舒了口氣，說：“爹，你還睡呢？大哥都死了……”

他剛說到這，把燈籠舉起來，等看清楚床上的場景，哎呀一聲，驚叫扔掉燈籠，轉身跑到了窗戶邊，呼呼的喘著氣。那燈籠被他摔掉卻沒有滅，可是把燈籠紙給點燃了，頓時燃起了火。

曾鞏著急，推了他一把，說：“快把燈籠滅了，燒了房子怎麽辦？”

二兒子卻不管這些，喘息著，面無人色說：“我爹，我爹被人殺了！”

……………………

卓然是睡夢中被叫醒的。

貼身小廝郭帥說，門房跑來報告衙門來人了，發生命案。是曾鞏曾大人家大哥被人謀害，死在了屋裏。聞言雲燕他們已經趕去了，請老爺隨後就去。

卓然的提刑院創建以來，特別是卓然回到京城之後，他提刑院的事物一下就忙起來了。經常發生的命案，甚至一些重大的惡性案件都是往他這兒報，都不找開封府了。因為知道，就算找了開封府，開封府還得找提刑院。所以再發生重大案件，也就徑直報到提刑院來。

卓然昨晚本來喝酒高高興興的跟曾鞏找到了話題，準備往自己想說的事情上引，結果突然發生變故，曾鞏的侄兒媳婦突然暴斃，勘驗之後竟然是不明原因的猝死。折騰了半夜，這才回到家。

睡得迷迷糊糊的又被叫起來，說曾鞏大哥被人害了。卓然立刻就想到了那可憐的黃花來。

卓然有種感覺，黃花不是尋常人。打成那個樣子，居然不叫一聲痛，更別說哀求了。此人非同於常人，如果是她殺人，卓然半點都不感到驚奇，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她。

卓然甚至還沒有問案情，這只是腦海中立刻閃現出來的印象。因為黃花被這位大老爺和他兒子吊在梁上暴打，肯定心懷怨怒，報覆殺人再正常不過了。可是等卓然來到前院跟曾家的人見面，簡單問了經過之後，他知道他直覺錯了。

因為曾家的人告訴他說，黃花在汴梁河上殺了滾地龍，然後跳河自盡了，滾地龍屍體也墜入江中。兩具屍體都沒撈上來。一起喝酒的商家跑來稟報，才發現大老爺死在了屋裏。不過看樣子好像是自殺。因為刀當時還握在他的手裏，手上還沾的有血。

曾鞏說了，到底是人命案子，還是報官，所以就跑來報告了。卓然不盡有些呆了，曾家這是怎麽了？一天之間出了三宗命案，雖然侄兒媳婦已經確認是死於原因不明的猝死，排除了謀殺。

卓然坐著官轎趕往現場的時候，腦袋裏就一直在琢磨。曾鞏大哥自殺？怎麽可能？他見過這位大哥，雖然精神沮喪，但是不至於尋短見呀！

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轎子一路來到了曾家，曾鞏在門口迎接，陪著卓然往裏走。簡要又把事情說了一遍。

來到房屋前，房門已經被人從裏面打開了。但是曾鞏告訴卓然，說這房門當時是關上了，從裏面上了栓。他們拍門拍不開，翻進屋裏才發現人已經死了。

曾鞏雖然是大學問家，但卻不了解破案的常識。因此對現場的保護也就沒有那個意識。不僅讓人把房門打開了，還請了郎中來，查看確認死了，這才報官。

屋裏的人差不多都進現場來看，所以進進出出的，痕跡早就被破壞殆盡了。卓然不盡暗自搖頭。

此刻現場除了大老爺的兒子在門口守著之外，其他人都各自回房去了。因為提刑官要來查案，女眷是不適合在場的。

雲燕他們也已經趕到了，對現場進行布置。但是知道現場遭到了破壞，也很無奈。雲燕簡短的對卓然稟報他們來了之後，大致了解了情況。說是大老爺跟那三個商人商議賣掉他兒子新納的那小妾黃花，賣了八兩銀子。

結果有錠銀子掉了地上，他去追著去撿的時候摔倒了，把右手給弄脫臼了。丫鬟麥穗兒攙扶他回來之後便去找郎中來瞧，可是郎中說正骨至少要二兩銀子，否則另請高明。

曾家本來就窮的叮當響了，二兩銀子可是大價錢。一家人就商議，有個妹妹說哪用得了這麽多，她認識一個草醫，每天在城隍廟那兒擺地攤的。見過他給人正骨只要五百文，若說的好的話，說不定四百文就能給人正骨。只是不知道他住哪，要等天亮再到城隍廟去尋他。

大老爺一聽這話，便當即打定主意。寧可熬一宿，等第二天至少能節約一兩半的銀子呢。

所以把那郎中打發走之後，大老爺就吃了兩枚止痛的藥丸。抹了跌打損傷的藥酒在手腕上，不覺得疼痛了，能忍著睡覺了。於是這才個人回屋睡覺，等著天亮再去找那草醫。

結果沒想到居然自殺了。

不過這之前並沒有人發覺他有自殺的念頭，特別是曾鞏，一直陪在大哥身邊。最後一個離開的，說走的時候，大哥還笑著說他的右手雖然動不了。但是擦了藥酒已經不怎麽疼了，沒問題，天亮就去找那個郎中去。所以曾鞏這才放心的回家睡覺，沒想到出事了。

卓然說到底是不是自殺，查驗屍首應該能看得出來。

屋裏已經掛了好幾盞燈籠，卓然走到床邊探查。只見屍體仰面朝天躺在床上，脖子上有個傷口，從咽喉刺入後腦。

卓然又檢查了屍體兩條手臂，沒有發現明顯的抵抗傷。床上也不淩亂，脖子上除了這道傷口之外，再沒有其他傷口。

卓然的視線落在了使死者牢牢抓住匕首刀柄的右手上，右手手腕明顯腫脹。卓然用手感覺了一下他的手臂，發現手臂已經出現痙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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