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點頭說：“就是這個意思。”

雲燕又說道：“還有什麽需要？”

卓然說道：“查到真正的兇手才是破解整個案子的關鍵。否則就算我們證明了高書生無罪，不是他殺的，這個案子依舊沒有破。對查處本案來說，沒有什麽積極的意義，所以我們要把事情想到前面。如果兇手另有其人，該怎麽辦？”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他們都沒有朝這方面想過，自然是沒有主意的。

卓然說道：“你們需要了解的是，這之前南宮鼎已經進行了外圍調查，但是沒有找到相應的證據。不過我們可以換一個思路，不一定要去查有沒有人聽過有什麽特殊的動靜，或者有沒有引人註目的人當時在那一塊出現過。”

“我們或許該把註意力轉移到死者有仇的仇人身上，既然把人頭割下來，雖然沒有對屍體進行進一步損壞，但是至少對死者也是滿懷仇恨的，仇殺的可能性很大。這塊的工作你們是否開展？”

雲燕有些不好意思，說：“本來這兩項我們都商量了，可是後來馬上就發現了嫌疑人，最後案子就結了，所以這件事就沒有再查下去。既然這樣，我們對是否與死者有仇怨的這一條線索進行調查，看看能否找到嫌疑人。”

卓然點頭說道：“很好，就是這樣。——搜索血衣和刀子讓侯小鷹去就行了，雲燕，你跟我去解剖屍體。我想從屍體上再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屍體已經被死者家屬領回家辦喪事去了，不知道是否已經下葬。”

卓然說道：“就算下葬也要開棺驗屍，這是關鍵。”

“是。”

雲燕馬上吩咐備轎，帶著幾個捕快跟著卓然徑直來到了龐書生家。

到了門口，便見到龐書生家的門上白色經幡已經撤了下來，便知道屍體已經下葬。也難怪，這都過去好些天了。而這又是兇死，死者年紀也不大，所以一般不會耽擱時間太久的。

從這家房舍來看，是個小康之家，房舍相對比較樸實，大門緊閉。這之前卓然他們已經把當地的裏正叫來，趕緊上前敲開房門，說提刑官老爺來訪。頓時把那家人慌得不知所措，何曾見過正四品的高官到家裏來的，慌慌張張的跑出來迎接。龐書生的父親也是做小本生意，本來就地位低賤，所以見到官老爺甚至都不知該如何說話了。還是他母親比較鎮定嗎，趕緊的上前施禮。

卓然說道：“你們的兒子已經下葬了嗎？”

“啟稟老爺，已經下葬了，前兩天下葬的。就葬在城外山崗上，買了一塊地，花了五兩銀子呢，我苦命的兒。”

說到後面老婦忍不住抹眼淚。

卓然說道：“這案子發生期間本官不在。按道理命案要進行屍體解剖，這是規矩，主要目的是查清案情，緝拿真兇。當時出於種種原因沒有這樣做，現在本官要重新勘驗屍體，所以勞煩你們帶本官前往開棺驗屍。”

老婦和龐書生的父母兩人都吃了一驚，相互瞧了`一眼。那婦人壯著膽子對卓然說道：“大老爺，我兒被人割了頭，已經屍骨不全。若還要開膛破肚，開棺驗屍那他也太慘了，能否通融一下？就讓他入土為安吧！”

卓然嘆了口氣，說道：“我非常同情你們的遭遇，您的孩子被兇犯殘忍的謀殺了，甚至把頭都割下來，的確讓人萬分的悲痛。”

老婦一聽堂堂提刑官老爺居然安慰她，不由得鼻子一酸，嗚嗚的哭了起來，同時哽咽著表示感謝。

卓然等她情緒平息了一些，接著說道：“可是你也要知道，你兒子是被人謀殺的。你肯定想抓到真兇，為他報仇，對吧？”

“那是當然，我恨不得將兇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方解我心頭之恨。——兇手不是已經抓到了嗎？”

“兇手是抓到，但是需要進一步取證來證明究竟他是不是兇手。也許屍體勘驗能找到新的線索，說不定兇手另有其人，不僅不能冤枉了好人，更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若是殺害你們兒子的人不是被抓的高書生，而是別的人的話，難道你們願意抓一個不是兇手的人來洩憤，放縱殺害你們兒子的真正兇手嗎？”

高書生父母又相互瞧了一眼，他父親終於穩定心神了。小心翼翼的說道：“大人的意思是這案子真兇另有其人嗎？”

“我只是打個比方，我沒這麽說。但是我們現在需要進一步搜集證據，我是說如果在搜集證據中發現了兇手是其他的人，咱們就必須把兇手緝拿歸案，才能真正為你們兒子報仇雪恨，對吧。”

對於開棺驗屍這件事在古代其實是非常忌諱的，即便老百姓沒有辦法抗拒官府的決定，也會心存不滿或者憤憤。卓然要盡可能的做好解釋工作，讓受害人家屬能夠理解他的決定。本來死者家屬就已經很可憐了，若是還依仗官府的權威強行讓對方開棺驗屍，其實是有些殘忍的。

果然，經過卓然這一番解說之後，兩人低聲說了幾句，便躬身說道：“多謝老爺如此細心，若真是兇手另有其人，當然不能讓他逍遙法外。老爺要開棺驗屍，小人就帶老爺去。”

當下龐書生的父親便陪著卓然他們一行來到了城外的一處山崗，他們的兒子就在這兒買了塊墳地安葬的。一處新的墳包上面已經露出了一些青草的嫩芽，此刻正是春季，這嫩芽長得格外的快。

卓然頗有些感慨，當下便讓隨行的幾個仵作開始開棺驗屍。

仵作很快便把墳掘開了，當棺材取出來之後，打開了棺材，便聞到濃郁的屍臭。看來屍體已經腐敗，卓然有些懊惱，不知道還有沒有什麽線索留下來給自己。

卓然只是把裏面蓋著的被褥和殉葬的東西取了出來放在旁邊，然後直接在棺材裏進行開棺驗屍，這樣對屍體的破壞和移動是最小的，因為在腐敗的情況下，每移動屍體都可能會對身體造成一些損壞。也會造成一些勘驗時留下的痕跡，會被誤以為是謀殺留下的傷痕，從而誤導偵破。

卓然瞧了瞧屍體，發現屍體的頭部已經被人用針線縫合在了一起。他便把針線剪斷，把頭顱取了下來。因為他需要查看頭顱的縫隙之間的接口處情況，經過觀察，卓然找到了雲燕他們所說的死者脖頸上的多處刀痕，不是一刀將整個頭砍下來的，而是用比較小的刀子反覆的拖拉切割才把頭給割了下來。

卓然仔細觀察，希望在這上面有所發現。忽然他眼睛一亮，還真讓他發現了一個東西，那是死者的耳朵的內側有一個非常淡的指紋印痕。

很可能是兇手把人頭割下之後，放在死者後背時手上沾上鮮血，無意中碰到了死者耳朵內側。死者家屬對屍體進行縫合清洗的時候，並沒有徹底清洗完畢，這血色指紋沒有被清洗掉。

卓然心頭一陣狂喜，他立刻用自己專門提取指紋的膠帶提取了這枚痕跡，相對比較清晰，而且還算完整。

卓然拿到這枚指紋，心頭頓時放心了不少，至少有了一個新的偵破方向。

這次開棺驗屍沒白來。

接著卓然提取了死者指紋，同時提取了死者心臟的血液，來作為血型檢驗比對用。

卓然又剖開了死者的屍體，查看內臟損害情況，內臟出現了極度貧血狀態。死者是被生前割斷脖頸，當然血液大多已經流失了。

屍體沒有發現致命性的病變，剖開了死者的胃，從胃內食物來看，基本上還沒有開始消化。說明死者死之前一直在進食，這也符合證人所說的是在一直喝酒吃東西，鬧騰到深夜才離開的。所以胃內容物有些已經消化完全了，也有些甚至才開始消化，符合長時間飲食的特點。

由此推斷，死者應該是子時前離開之後變遭到了謀殺，這一點倒是跟高書生所說的一致。但是在沒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往往需要提供更多的線索才能夠加以證實。

勘驗完畢，卓然將屍體重新進行了縫合，然後放回了棺材。親自把殉葬物品放了回去，然後才叫仵座上來下葬。

當棺材重新放入墳坑裏之後，卓然又拱了拱手，似乎在對死者表示歉意，轉身跟死者的父親打了個招呼，便往回走。

雲燕騎著馬跟在卓然的轎子旁邊，轎子的轎簾是掀開的。她看見卓然一直在陷入沈思，似乎有什麽事情琢磨不定，此刻周邊都是人，也不好討論案情。好不容易等回到了衙門，雲燕實在忍不住跟著卓然到了內宅。

卓然先吩咐小白小青拿出各自的絕活做了一桌小菜，說晚上知府老爺王安石要過來喝酒。

二女高興的答應了，他們最高興的事莫過於卓然替她們派活。於是興奮的跑去準備去了。

雲燕跟著卓然到了書房，自己把門關上，坐在他旁邊瞧著他說：“怎麽了？我看你心事重重的。”

卓然說道：“這件案子殺人手法十分罕見，把人斬首倒比較常見，特別是江湖爭鬥，一刀把人頭顱砍下來的事情也時常發生。但是用一把小刀把人的頭給切割下來的殺人手段，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所以有些納悶，我在想為什麽兇手要用這種方法來殺人呢？要知道，用刀反覆的切割死者的頭顱，把脖頸切斷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的。”

“而死者在遭到致命創過程中是有反抗的，可以搏鬥，可以掙脫，但是本案似乎沒有。當然是這龐書生已經喝醉了，醉得嘔吐，但他還可以扶著墻走，至少離開了朋友的家有數百步遠才遭到謀殺的。他能走這麽遠，說明他還有行動能力，在被切斷脖頸的時候怎麽可能沒有進行任何反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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