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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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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然想不到歐陽修竟然會倒過來拍他的馬屁,不禁有些飄飄然,能得到一個大文豪的誇讚,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於是咧著嘴嘿嘿的笑著說道:“那可多謝了,咱們閑話少說,先看看這個案子吧,我一點案情都還不清楚,我得趕緊熟悉一下情況。”

歐陽修說:“我馬上把王知縣叫來,他是最早接觸案件的人,讓他來給你介紹一點情況。”

王知縣聽到歐陽修叫他,頓時欣喜無比,趕緊巴巴的跑來,卻見到是一個年輕的官員坐在歐陽修的身邊,自己並不認識。

直到聽歐陽修作了介紹,這才知道,這是歐陽修請來的,偵破這個案子的武德縣的縣尉。王知縣就有些不樂意了,心想,這案子不是已經破了嗎?幹嘛還叫人來分功勞呢?難道這個案子裏面還有什麽問題嗎?他不相信,鐵證如山,怎麽可能有什麽破綻。

但是歐陽大人如此隆重的推薦於他,他雖然骨子裏不高興,但是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忙客客氣氣的拱手道:“卓縣尉一路辛苦,不知本縣有什麽可以幫上忙的?”

歐陽修見他有些拿官腔,便微微皺了皺眉。歐陽修自己這麽大的官在卓然面前都只是用最普通的我所自稱,絕對不會說本官,看來這位封丘縣的縣令還真是一個官迷。於是用淡淡的聲音說道:“你把事情的經過給卓大人說一下,他是本官請來協助查案的,這件案子有諸多蹊蹺沒有得到合理解釋。”

王知縣聽出了歐陽修話裏的些許不高興,不由心頭一凜,心想,這小子居然能得到歐陽修的如此推崇,不得了,自己可不能夠看不起他,忙賠笑說:“是,下官一定如實向卓大人說明情況。”

隨後王知縣便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都說了。基本上是按照自己以前跟歐陽修所說的那些說了,他再次強調說龐太師的手印跟現場發現的菜刀刀柄上血手印完全吻合,房門又是完全緊閉的,因此兇手只可能是龐太師。

在此之前,王知縣還不大敢說出這樣的話,但是黃禦史直接將他點醒說如果真是龐籍砍死了他的小妾,那他就當不了官了,即便死不了,這一輩子只怕也要發配到邊疆去,又何必害怕。因此王知縣也就毫不留情的認定龐籍就是本案的真兇。

說完之後,他還頗為得意的捧著圓鼓鼓的肚子搖頭晃腦很是沾沾自喜。他覺得這個案子沒有任何問題,簡直是天衣無縫,實在想不出歐陽修所說的諸多破綻到底是什麽。

其實對歐陽修來說,他看到的破綻只是作案動機上的不成立,他不相信深通律法的龐籍會在一個密室裏殺死自己的小妾,從而導致罪名順理成章落在他的頭上。他也找不到龐籍殺害小妾的動機。但是他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龐籍無罪。

卓然道:“我需要到現場去看看,同時麻煩你把當時的那把菜刀放回原位。”

王知縣將刀放在了他發現菜刀的位置,然後將那塊藍布揉了揉扔到屋角。卓然瞧了一眼:“這塊布當時也是在這個位置嗎?”

王知縣趕緊道:“不是的,這布塊當時是在窗戶下的針線筐裏頭,我生怕弄壞了刀柄上的血手印,所以就把那帕子取來包裹這柄刀了。”

卓然皺了皺眉說道:“你不該使用現場的東西,那樣有可能會破壞線索。”

王知縣神情頗為尷尬:“我們縣都是這樣做的,也沒見有什麽問題啊。”

歐陽修很是生氣,沈聲道:“王知縣,難怪你們封丘的案子辦得如此差勁,原來是因為你這知縣沒規矩。”

王知縣一聽頓時慌了神,歐陽修可是他的頂頭上司,又是朝廷重臣,歐陽修一句話可以決定他仕途命運。現在歐陽修直截了當的說他沒規矩,案子辦得差勁,怎不讓他嚇得臉色煞白。

王知縣很後悔,自己怎麽冒出這樣一句來,趕緊拱手道:“下官知錯了,下官以後一定按照卓縣尉指導的來做,請歐陽大人見諒。”

一邊說一邊趕緊將那塊布拿起來,弄平整之後重新放回了針線筐裏。

卓然開始仔細觀察現場的情況,地上的血跡還有床上的血跡都已經成了暗黑色,結殼了,但是痕跡沒有被動過,大致還是原來的樣子。

卓然檢查了所有門窗都是關好了的,房頂和地面都沒有通道。

一旁的王知縣頗為得意的說道:“不必勞神了,這些地方本縣都一一看過,沒有人潛入的痕跡。房門上的門閂是被龐太師自己拔下來的,是他拉開的門,證明當時門是關好了的,因此外人無法進入。”

歐陽修冷聲道:“王知縣,卓大人沒有問你,你就不要說話,免得打擾了卓大人的思路。”

“是是,卑職知錯,卑職只是想為卓大人節約些時間罷了,之後卑職再不說話就是。”

卓然檢查完畢,的確沒有發現什麽外人潛入的痕跡,他便將視線集中在了門上面。

如果這案子找不到有可能是其他人作案的線索或者證據的話,那的確證明就是龐太師做的。但卓然知道,歐陽修之所以把自己請來,不是為了找進一步的證據來證明龐太師做了案,而是相反。

那就是說,肯定另有其他人作案,把密室裏的龐太師弄成了替罪羊,得出只有他才可能是兇手的結論。現在要破解這個結論,就必須找到外人進入密室殺人的途徑。

現在門窗、房頂和地面都沒有外人進入的通道,卓然便把視線放在了門栓上,會不會有什麽機關可以把房門打開,進入殺人後,再把門閂重新閂回去呢?要是這樣的話,這人絕對是做了精心準備的。

卓然相信,如果有這樣的機關存在,他完全有可能找出埋設機關當時所留下的通道線索。

房門分兩扇,兩邊門各有一個豎的門閂插槽,門閂已經被拔開,但是門栓兩邊有木頭固定住,所以門栓是取不下來的,但是可以拉開和插上。

他註意看了兩扇門關上後有無縫隙,但房門對接的邊緣有比較深的半凸凹,這種咬合齒關上後,兩扇門相互交叉扣在一起,目的就是防止外面的人用刀片之類的不開門。

卓然將兩扇門合攏,插上閂上,仔細觀察門縫,縫隙都沒有半點。刀片根本插不進來,撥動不了門閂,而這兩扇門是沒有窗戶的,也沒辦法從窗戶破壞窗戶紙之後把房門打開。距離最近的窗戶都是一丈以外,再加上門的寬度距離窗戶有將近兩丈,這麽遠的距離根本沒辦法從外面操作拉開門閂。

卓然又查看了房門的上部和下部,發現也沒有明顯能夠用絲線或鐵絲之類的操縱門閂的縫隙。

他同樣檢查了門閂自身,看看有沒有刀片波動或者綁繩索之類的,也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這就奇怪了,這門閂怎麽會自己栓起又自己打開呢?

卓然陷入了沈吟,難道兇手真的是龐太師自己嗎?卓然沒有接觸過龐太師,他想先從現場客觀證據來搜尋是否有破綻,不先接觸龐太師,客觀證據往往更容易使他得出客觀的結論。

眼見卓然摸著下巴盯著門閂在那發呆,歐陽修很是有些著急,而王知縣則頗為得意,心中暗想,案子已經鐵證如山,偏偏你還來雞蛋裏挑挑骨頭,一看就知道,歐陽修肯定跟龐籍這老家夥關系不錯,因此特意請他為了幫他脫罪的。但這案子證據確鑿,不是說想脫罪就脫得了的。

現在自己已經得罪了龐太師,只有一條路走到黑,不然龐太師絕對輕饒不了自己。眼見卓然半晌沒說話,王知縣笑了笑對歐陽修說道:“下官吩咐廚房準備酒宴給卓大人接風吧?卓大人大老遠的跑來幫鄙縣破案,下官應當盡地主之宜,聊表心意啊。”

歐陽修皺了皺眉道:“你少把心思放在迎來送往這些虛套的東西上,好好把封丘縣整一整。你們封丘縣在開封府的幾個縣中不管哪一樣都基本上是墊底的,你不覺得這你有責任讓它變得更好嗎?”

王知縣的確沒有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地方治理上頭,更多的是想著如何收斂民脂民膏。聽到歐陽修毫不留情地訓斥他,頓時又羞又臊。窘迫的笑著說道:“卑職無能,請大人恕罪。”

對這種庸才甚至是貪官,歐陽修根本不會客氣,冷聲道:“好了,閉嘴吧,不要幹擾了卓大人。”

王知縣漲紅著臉,連連答應,耐著性子,等著卓然說這案子沒什麽問題。他相信這是必然的結果,也是唯一的結果。

沒想到卓然慢慢彎下腰,接著又索性蹲在地上,仰著頭查看那門閂,忽然眼睛一亮,招手對歐陽修說:“大人,你請過來看。”

歐陽修趕緊過去,蹲在他身邊觀瞧,卓然用手指了指門閂下面一個小小的血手印說道:“註意到這個印子了嗎?這應該是左手拇指的指印。”

王知縣也跟過來了彎腰瞧著,插話道:“當然是拇指的手印,——龐太師手上都是血,因此他把門閂拔開拉門出去的時候,手上的血就粘上了門閂上,這樣一來當然會留下血印的,也正是因為這個,證明房門門閂是從裏面拴上的,所以外人不可能進來。”

卓然沒理睬他,瞧了一眼歐陽修,歐陽修皺著眉細細思索,好像抓到了什麽,卻又不得其法而入。

於是卓然便將房門重新關上,把門栓拴好了,再蹲下身招呼歐陽修蹲下來,指著門閂說道:“大人,你在看,剛才的那枚指印在哪裏?”

歐陽修低頭一瞧,因為門栓已經閂回去了,那一枚大拇指血手印已經隨著進入了門插銷之內,根本看不見了。

歐陽修恍然大悟,驚喜的說道:“對呀,如果說門閂當時是拴上的,龐大人拉開門閂的時候,他的手是無論如何也伸不到門的插銷裏面去,只能抓到門閂的尾巴這一頭,才能把門閂拉開,怎麽可能把血粘到插銷裏面去呢。這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插銷當時是拉開了的,所以龐大人的左手才抓住了已經拉開的門閂,把他的右手拇指上的血按在了插銷的底部。由於位置比較隱蔽,先前勘察又沒有仔細觀察插銷下面的痕跡,也就沒有發現可以證明插銷當時是拉開的這個強有力的證據。”

王知縣也不傻,聽歐陽修這麽一分析,頓時臉色就白了。

他伸手過去,把門銷拉開,又看了一下,那上頭的確只有一個殘缺不全的手印,並沒有多次按在上面的痕跡,也就是說龐太師只是用帶血的手拉開了,並沒有再插上一次。而當時門閂如果插上了的話,他的拇指根本不可能印到插銷裏去的。

王知縣嘴唇哆嗦著,瞧著歐陽修說:“這個,這是怎麽回事?”

歐陽修冷笑說:“證明當時龐太師拉開門閂時,門閂本來就是拉開的,而不是拴上的。”

“可是龐太師自己說了,是他拉開門閂出來的呀。”

“龐太師只說他拉開了門,沒有說拔掉門閂,你註意看一下當時的記錄,也註意回憶一下,如果不信,我們現在馬上可以再找他問。”

王知縣趕緊吩咐刑房書吏把當時記錄下來的龐太師供述的記錄拿來。看過之後,果然上面寫的是龐太師說的是拉開了門,而不是拔掉門閂拉開了門,當時就沒有說道門栓的事。而問起當時門是不是栓上的時,龐太師的回答是記不清楚了,當時很慌亂,自己只記得把門拉開就出來了,至於門是不是拴上的真記不起來了。

卓然說道:“一個人遇到自己的親人被人殺死,而且場面如此血腥,兇手又很可能還在附近,這種巨大的悲傷驚恐,很容易使人發生一種逆行性遺忘,有的人也把它叫做斷片,也就是會忘記這之前的一些事情。而且當時屋裏又是黑的,所以很龐太師記不到門閂是否拴上很正常,而現在有客觀的證據可以證明,當時門閂的確是拉開的,也就是說龐太師拉開門的時候,門是虛掩上的,並沒有拴上。在當時那種極度悲傷和恐懼的情況下,龐太師他是否拉開門閂這件事給忘了。”

王知縣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下又興奮起來說道:“就算房門是開著的,那也不能因為這一點就否認是龐太師殺人呀。”

卓然淡淡說道:“我沒有否認這一點,我只是說現在我們既然發現門閂當時實際上是開著的,那就證明有其他人潛入作案的可能,我們需要進一步查證,以最終查清楚到底誰是兇手。”

歐陽修也很是興奮的說道:“沒錯,這之前我們是從房屋緊閉,外人無法進入而證明是龐太師殺的人,現在證明有可能是外人潛入殺人,再把房門虛掩上。”

王知縣還不死心,接著說道:“但是刀柄上的血手印的確是龐太師的,這一點不容置疑。”

卓然沒有回答,走到床邊,那菜刀已經放回了原位,他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地上的血痕,對跟在旁邊的歐陽修說:“這一片明顯是摔倒之後地上的擦痕,說明龐太師的確是在這裏滑倒了。而且從地上的血腳印可以判斷,他當時是在床邊發現小蝶已經死了,轉身準備出門去叫人。”

“轉身過來時,地上的血太滑,把他摔倒往前撲倒的。因此他面前的衣服上才全都是血,而撲倒的時候,大人請看,剛好有一個人的手臂的長度。而這柄菜刀又剛好在撲倒之後手能夠得著的範圍,因此很可能是龐太師在摔倒之後,爬起來的過程中,手觸碰到了這把菜刀,慌亂之下他又扔掉了。但是今由於精神高度緊張,他根本忘記了這個細節。”

歐陽修頻頻點頭,王知縣在一旁看了,反覆琢磨剛才卓然的推斷。覺得這種可能性的確非常大,不由得臉色更是難看。既然已經破解了密室的秘密,接下來就要搜尋真正兇手作案的線索了。

卓然馬上取出了他的法寶,——指紋刷。

他先在門閂的門框和門外面的銅環上面都用指紋刷進行了刷取,提取到了幾枚指紋。接著卓然又提取了龐太師、龐夫人,以及丫鬟仆從,凡是有可能進入屋子的人的指紋進行比對,確認這屋子門的銅環和門閂上提取的幾枚指紋分別是龐太師自己的,死者小蝶的、龐夫人的,還有陸員外丫鬟的。指紋沒有具體指向,但是至少有了一個新的方向。

卓然把註意力放在了最為關鍵的那柄菜刀上,他馬上對菜刀的刀柄進行了檢驗。

由於刀柄基本上被那一枚血手印所覆蓋,所以在刀柄上沒有提取到其他指紋。卓然很謹慎的提取了這枚血手印,並跟龐太師的指紋進行比對,確定這一枚血手印的確是龐太師留下的。

卓然提取了刀上的血,跟死者的血型進行比對,發現血型相同,證明這柄刀的確是兇器。

卓然問道:“這柄菜刀是從哪來的?”

王知縣悻悻道:“當然是兇手帶來的唄,殺了人就丟到現場了,誰敢帶著一把帶血的刀到處亂跑?”

卓然道:“陸員外家的內宅有高墻與外界隔斷,外面又有守衛和馬步弓手巡邏,因此兇犯的確很可能是內宅裏的人。內宅的人中,一部分是龐太師的家人和隨行的挑夫、丫鬟婆子,另一部分人就是陸員外及家人。這兩撥人誰最有可能在身上帶一把菜刀?難道龐太師他們還會在路上做飯嗎?”

歐陽修搖頭道:“怎麽可能?從定州過來沿途都有人家,又不是荒山野嶺。再說,以太師的身份,更不可能沿途埋鍋造飯的。這柄菜刀不大可能是他們的,說不定是陸員外內宅廚房的,或者是兇手從廚房取了刀。”

卓然微笑點頭說:“我想的也是這樣,咱們到廚房去問問。”

說罷兩人拿著菜刀往廚房走去,王知縣忙跟在身後。到了廚房,廚房裏正在忙碌著做飯,見到兩位大老爺居然親自到廚房來了,慌的這些人趕緊一個個放下手裏的東西,垂手而立,大氣都不敢出。

卓然將手裏的菜刀拿了出來說道:“有人認識這柄刀嗎?”

胖廚子趕緊過來瞧了瞧,驚訝的說道:“哎呀,這不是我的刀嗎?前兩天不知道誰拿走了。我總共三柄刀,這一柄是專門拿來剁肉的,刀背很厚,這種刀用來剁大塊肉最省力。不過我那天把刀磨好,用水洗幹凈,放在刀架上之後我就走了,就是龐太師姨娘死了的頭一天晚上。——啊,不會是兇犯將我的刀偷去殺人了吧?”

那廚師發現刀上斑斑血跡,頓時嚇了一大跳,緊張的說道。

王知縣頓時好像發現了新大陸,驚喜的指著胖廚師說:“一定是你這家夥拿著刀子進屋殺人,是也不是?”

那廚子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道:“小人不敢,小的怎麽可能去殺龐太師的愛妾呢?”

洗菜的廚娘嘟囔了道:“那天龐太師的愛妾跳舞,反彈琵琶,好多人都去看。我還見到你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恨不得要把人家衣服撕掉似的。”

這下子更給了王知縣希望,馬上如獲至寶,連連點頭,對那胖廚子說:“好好好,有這證詞那就鐵證如山了。你這狗賊還不如實交代?你肯定是貪慕龐太師的愛妾的美色,手持菜刀潛入,企圖逼奸,結果逼奸不遂,將她砍死?還不從實招來。”

胖廚子嚇得咚咚磕頭說道:“沒有啊,小的真的沒有,那晚上小的收拾完就回去睡了。有我婆娘作證,她那一晚上都跟我在一起。”

“那你也可以趁著你婆姨睡著了出來作案,完了之後再回去呼呼大睡,還不是一樣。”

“真的沒有這回事呀,求老爺明察。”

卓然擺擺手說:“行了王大人,這人不是他殺的,你沒必要嚇唬他。”

王知縣很是不服氣,卻又不敢在歐陽修面前跟卓然對著幹,只是悻悻的說道:“都有人證明是他垂涎龐太師的美妾,而且這兇器又是他的,這……”

卓然抱著肩膀冷冷瞧著他,不說話。王知縣趕緊閉嘴,神情頗為悻悻的。

卓然道:“他有不在場證人,沒有否定這個證據之前,沒有理由懷疑他。”

卓然道:“這把刀具體什麽時候丟的?”

廚師說道:“第二天早上我準備做飯的時候就發現少了一把刀,我還問他們了,都說沒看見。那天晚上最後一個走的是負責打掃衛生的廚娘,就是她。”

廚子指了指站在屋角的一個中年女子,那女子惶恐的沖著卓然笑了笑,哈著腰,手足無措的樣子。

卓然招手把這婦人叫到了屋外一個僻靜所在,確定裏面的人聽不到,這才問她:“你走的時候刀子還在嗎?”

“應該在的吧,因為他磨好刀,把刀用水洗幹凈,放在刀架上就走了。我大概一頓飯工夫就掃完了,然後就拉上門走了。”

“廚房門是關上的嗎?有沒有上鎖?”

婦人搖了搖頭說:“廚房從來沒有鎖過,因為老爺太太,少爺小姐還有小少爺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做吃的。而且這是內宅,外人根本進不來的,也沒必要鎖。”

卓然又問道:“第二天,就是龐太師的姨娘被人砍死的第二天上午,誰是第一個來廚房的?”

婦人又說:“是我,我一般都是第一個先來的,然後要把水缸的水挑滿,劈柴生火燒水,差不多水燒好的時候他們就陸續來準備早飯了。”

“你來的時候廚房有沒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跟你離開的時候相比。”

那婦人想了想說道:“我沒有註意,回來就直接去挑水去了……等等,好像房門是半開著的,沒關好,我記得我頭天晚上是把房門拉好了的,每天都是這樣,免得有老鼠進去,而且不僅拉上,還要扣到半扣上的,只是沒上鎖。可是我記得那天我來的時候,房門是半開著的,我當時還有些奇怪,難道是晚上有人進來找東西吃嗎?”

“如果是內宅的老爺太太他們要吃宵夜的話,肯定會叫我我要起來生火的,因為爐竈生火都是我負責。我想可能是誰晚上肚子餓了,進來找些剩菜剩飯吃吧,所以我就沒管。進來之後我倒沒有註意有沒有什麽變化,我就直接挑水去了。”

“菜刀丟了的事還是後來我聽廚子說的,他說他丟了一把菜刀,問誰拿走了?都說沒見到。他的刀子一般不會有人動的,因為是專門用來做菜的,要求很快。他連磨刀都是自己親自磨,都不讓別人碰的。平素裏廚房別的事情要用刀,都是用各自的刀子,沒有用他的那些刀。找了幾天都沒找到,覺得很奇怪,他還說那把刀切肉很順手,沒那把刀他總覺著很不方便。”

卓然對歐陽修說:“我們去殮房看看屍體吧。”

屍體還放在衙門殮房裏頭,只是這天氣太過炎熱,已經有些臭了。龐太師提了兩次讓他們盡快破案,他要為小妾風光大葬,以寄托他的哀思。

卓然說道:“等一會兒我看過之後,他便可以把屍體拿回去安葬了。”

卓然心想,以自己的法醫水平,經過周密的屍體檢驗之後,所有需要屍體解剖能夠了解的線索都應該了解完畢,也就沒有必要再留下來了。

歐陽修他們一行人來到了衙門殮房,這裏的殮房跟武德縣的差不多,沒有別的屍體停放,只有一口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這是龐太師花重金買的,用來裝小妾的遺體的。為了保證屍體沒有那麽快腐爛,所以屍體是用一塊雪白的裹屍布裹了之後,放在一口裝滿石灰的匣子裏頭,然後再把匣子整個放在一個水池裏的。

卓然見到這個裝置覺得很是新奇,這倒是保護屍體一個很好的辦法,在沒有冰的情況下,水的降溫作用肯定比在暴露的空氣中要好得多,而石灰可以吸濕,也可以一定程度上防止屍體腐敗。

卓然吩咐仵作將屍體從水箱中擡了出來,放在了長桌子上。小心地打開了裹屍布,屍體依舊穿著那天晚上的那身衣服,不過屍體已經高度腐敗,呈現出可怕的腐敗巨人觀。肌膚上布滿了綠色的腐敗靜脈網,散發出一陣陣惡臭。肥胖變形的頭顱和已經開始脫落的頭發,已經看不出半點生前嬌媚的形象了。

每當這時候,卓然就會感慨,生命其實是很脆弱的,在它還存在的時候,光鮮亮麗,活潑動人,說不出的千嬌百媚。而一旦死亡,幾個時辰之內就會變成另外一副模樣。再隔上幾天,便會變得醜陋不堪。難道這就是佛家所說的色即是空嗎?

王知縣聞到屍臭立馬捂住鼻子退出老遠,不敢靠前,而歐陽修雖然靠到了近前,卻還是忍不住用袖袍捂住了鼻子。卓然卻若無其事,把衣袖卷了起來,然後解開了死者的衣服,他要詳細檢查體表。

體表脖頸的傷口很深,幾乎一刀切到了脊椎處,大半個脖頸都被砍斷了,難怪血流了那麽多。而且從斷口的情況來看是只有一刀,一刀便能將人的脖頸大半砍斷,看來這人應該力氣很大,說不定是有武功的。

卓然湊下去檢查她的脖頸,他想看看有沒有機械性窒息的痕跡,比如掐脖子或者勒痕之類的。他仔細搜索了脖頸上,除了那一刀外沒有找到明顯的外傷,也沒有皮下出血之類的痕跡。

卓然搖搖頭,正準備擡起身,忽然,他疑了一聲,因為他發現,死者因為腫脹而翻開的厚厚的嘴唇露出來的牙齒縫隙似乎有什麽東西。

卓然趕緊讓郭帥拿來了箱子,取出自己的鹿皮手套,這是他這之前定做的。專門用來在解剖屍體時用的,免得自己的雙手沾上屍臭之後好多天都洗不掉。

戴好手套,他用手掐住了死者腮幫子,小心的掰開了死者的嘴,立刻從嘴裏冒出一股惡臭,直沖口鼻,連卓然都覺得眼前一暈。趕緊屏住呼吸仔細觀瞧,只見這口口腔內有一小節小樹枝。他便將那小樹枝小心翼翼的從死者的嘴裏取了出來。

註意觀察後發現,這小樹枝靠裏的一段有明顯咬痕。

卓然將那小樹枝取出來之後翻來覆去的觀看,歐陽修也湊上來觀瞧,問道:“這小樹枝樹枝看著好像是有人嚼過的,怎麽?這小妾喜歡嘴裏叼個毛草嗎。”

卓然微微搖頭說:“這個樹枝應該不是小妾她自己叼在嘴裏的,而是被塞到嘴裏的。因為被嚼的這一頭是在她的口外面,沒有嚼的這一頭在嘴裏面。——但凡喜歡嚼草根之類的東西的人不可能會翻來覆去嚼的,因為另外一頭是用手拿的,下意識會覺得比較臟,所以只會嚼一頭,然後丟掉。同時,死者被殺的時候正在熟睡,接著被砍死在床上。而死者睡覺的時候不會咬著樹枝的。所以,這小樹枝不是她咬的,而是別人放進她嘴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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