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打算早點回去準備過節菜品，一家人很快就告辭回家。

等送走顧明遠一家, 唐晉元隨口問了一句：“大哥, 這是誰家的孩子，看衣服應該是軍校的學生, 年輕人挺有能耐的。”

他可想不到自己誇獎的就是他的親孫子。也許因為他太渣，早早拋棄妻兒, 連有了親孫子都不知道。

“是啊，都是好孩子，他們是……唉，說了你也不認識。”唐晉成猶豫再三，還是沒把事情的真相透露給弟弟。

告訴他又能怎樣, 除了徒增麻煩。唐晉成清楚, 弟妹是絕對不會讓予君或明遠跟晉元相認，又因為晉元是做錯事的一方, 他也沒臉要求提出讓予君認祖歸宗。

站在唐家的角度考慮, 唐家現在也不是絕了戶，非得要予君來繼承唐家，沒必要非得逼弟妹讓予君改姓。

站在弟弟的角度考慮, 唐晉成覺得二弟缺兒子和孫子。可晉元如果真得重視兒子, 當初應該拼命找才對, 而不是扔到一邊不管，這才是唐晉成不告訴弟弟的原因。

因為他認為弟弟不看中兒子，有沒有兒孫都無所謂。他曾近私下問過弟弟的想法，誰知晉元思想還特開放, 認為有沒有兒子都無所謂，不一定非要兒子繼承家業或是養老送終。

但是，唐晉成看到爺孫相見不相識的情景，作為一個思想保守的老人，他心裏特別難受，替弟弟惋惜，可他不能因為疼愛弟弟就不顧弟妹和侄孫的想法。他非常清楚，若是他支持弟妹一家跟弟弟相認的話，弟妹是不會跟他家來往的。

王佳慧一看老伴皺眉，就知道他在煩惱什麽，於是趕緊岔開話題說：“玉瓊和玉瑤今天應該給你們送節禮吧？”

郭美珍生怕讓女兒在大嫂面前丟面子，立馬說：“當然會給我們送節禮，只不過他們今天下午才去，所以我們先到大哥大嫂這裏來了。”

一直跟著奶奶旁邊的唐廣輝，聽奶奶不再提起顧麒和顧麟家的事，拉拉奶奶的衣襟說：“奶奶，我想去找顧麒和顧麟玩，你什麽時候帶我去他家玩？”

“今天是中秋節，一家團圓的日子，所以不能到處亂跑，等你下次放假，奶奶再帶你找他們玩。”

唐廣輝得到滿意的答案，就跑去告訴哥哥。

王佳慧看唐晉元和郭美珍不再提顧明遠的事情，暗自松了一口氣。看來以後還得註意，最好減少他們之間的見面，不然早晚出亂子，她是怕老伴先憋不住告訴晉元。

王佳慧得了李娜的藥丸，心裏更偏向顧美清這邊，她不想跟美清因為唐晉元的事斷了來往。

顧明遠和李娜回去之後，並沒有把見到唐晉元的事告訴奶奶，省得奶奶聽了難受。

唐晉元夫妻回家後，大女兒唐玉瓊一家已經到家。唐家請了個做飯的保姆，家裏有人在。

“爸，媽，你們去哪兒了，怎麽過中秋都不在家呆著？”

“去你大伯家了，剛回來。”郭美珍回完女兒的話，就跟女婿和外孫說話，“我讓王媽做些菜，你們吃了飯再走。”

唐玉瓊聽說爸媽去了大伯家，撇撇嘴，偷偷看了她爸一眼，並沒有詢問大伯家的事。

唐晉元就倆閨女，都出嫁了，逢年過節時，都會帶著丈夫和孩子到家來陪陪父母，這些年一直是這樣。不過，他們吃完飯就會早早回去，不會留在唐家過夜，這還是看在唐晉元位高權重的面子上。

唐家的女婿又不是入贅，誰家父母願意讓兒子陪著兒媳婦回娘家過節。尤其是像中秋節、過年這種大節日，家裏團團圓圓才是好兆頭。

沒過多久，唐玉瑤一家也來了。王媽準備了一桌地道的京菜。

“唐先生，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你們吃完把碗拾到盆裏就行，明天等我回來再收拾。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去了。”王媽跟唐晉元請示。

“回吧，今天是中秋節，早點回去跟家人團聚。”唐晉元停下跟女婿之間的談話，告訴王媽。

“謝謝唐先生。”王媽說完，回到廚房把圍裙摘掉，提前回家過團圓節了。

一家人早早吃完飯，唐玉瓊和唐玉瑤就要回自家。

“爸，媽，我們走了。”

“嗯，路上小心點，把我給你們準備的東西拿著。”郭美珍殷切地囑咐兩個女兒。

唐晉元就在一邊默默看著。這一刻，他確實感受到一個事實：閨女出嫁後，就是別人家的媳婦，就算再惦記娘家，也不能不顧婆家的意願，一直呆在娘家，除非是不想好好過日子。等孩子們都走了，又剩下他們老兩口，這節日過得真沒意思。

以前年輕時，思想超前的唐晉元並不認為女兒比兒子差，可隨著年齡一年年變老，女兒出嫁後，每次過節都會感覺孤獨，忒沒意思。

這時，他才不免想起那個被他遺忘在角落裏的兒子，如果那個兒子結婚生子，是不是會有一堆子孫繞在膝下？

皎潔的圓月漸漸升到空中，唐晉元和郭美珍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賞月，聽到隔壁傳來的歡聲笑語，他們這邊的境遇無疑是淒涼的。

郭美珍還算有點小聰明，從不會因為自卑問唐晉元，會不會怪她沒有給他生個兒子。她不能生了，這是既定事實，問再多沒啥意思。

比起唐晉元來說，郭美珍更想要個兒子，她早知道丈夫的老家有個兒子，只是在她的阻撓下，沒有找回來而已。可能她遭了報應，搶了別人的丈夫，老天就奪去她生兒子的能力。

唐晉元也不例外，時至今日，他當初選擇的，今天就得受著，無論境遇多麽淒涼。

至於顧明遠為什麽不在乎大爺爺要給唐晉元藥丸，那是因為他沒把唐晉元看在眼裏，而是把他當陌生人對待。

他認為，像唐晉元這樣的人，用不著把他踩到塵埃裏，他只要讓奶奶和爸媽過得更好，比唐晉元還好，等唐晉元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就會追悔莫及。

當然，他也能偷偷報覆唐晉元，或是把他弄成傻子，或是幹脆要他的性命，他是有能力，但他不會做。那樣的話，他成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和唐晉元又有什麽區別。

就這樣，在唐晉成和王佳慧的刻意隱瞞下，唐晉元一直不知道自己親兒孫的消息。

時間總在不經意間悄悄逝去，一晃四年過去了，雙胞胎上了小學，顧明遠和李娜都大學畢業。

經過幾年的發展，國家形勢大好。街上重新出現買賣的商販，人們的服裝不再局限於藍、灰、黑幾種顏色，出現了豐富多彩的顏色和款式，追求時尚的女人甚至都燙起頭發……

那場緊張的政治運動已經悄悄退去，人們的日子眼看著越來越好過。

因為顧明遠和李娜提供的東西在軍中非常有用且重要，在顧明遠夫妻畢業後，經過軍委討論後，在市郊成了一個特殊部隊，直接讓顧明遠擔任團長，專門學習武術和制符、制藥等技能；李娜還是隨行做教員。

顧明遠把李建兵要過去給他當幫手，在他手下任營長。

隨著越來越多的軍人加入到習武的隊伍中，軍部高層幾乎都知道顧明遠和李娜的事情，他們的存在在部隊已經不算是秘密。

軍部高層一直討論，是不是把習武計劃擴大到全軍當中去。不過因為始終存在爭議，最高領導還沒有下最終決定。

唐晉元也有參加某些會議的權利，不過，他一直不知道現在領導心中最重視的顧明遠，是他親孫子。

他不知道顧明遠的身份，不代表別人不知道，有知道唐家實情的軍部高官，每次見到唐晉元發表意見的時候，忍不住會想：老唐這人到底有沒有腦子，竟然拋棄這麽優秀的子孫，真是不知讓人說什麽好。

知道唐晉元曾近拋妻棄子的人不多，但是也有，再說男人很少有跟妻子說這些瑣事的，所以大院裏多數人都以為唐晉元和郭美珍是原配夫妻。

跟唐晉元一直不對付的章立民看不得他那副樣子，終於忍不住向枕邊人透露唐晉元的過往。

“啊，郭美珍搶了別人的男人？看她整天打扮得人模狗樣，仗著自己有點文化就看不起我們這種農村出來的女人，我還以為她有多大能耐，原來不過是個狐貍精，專門搶別人的男人。”

“唐晉元竟然不知道顧明遠是他親孫子，我就想不通，他媳婦給他生了兒子，他為啥還拋棄人家？”章立民是從農村走出來的老革命，他混成高官後，就把老家的妻兒接到身邊。

他也是偶然知道這件事，好奇的他向知情人問了個明白。這事在他肚子裏憋了好久，他還是肚子裏存不住貨的人，憋了一陣子，終於忍不住跟媳婦說了。

“兩口子沒個好人，缺德事幹多了，活該沒兒孫。要我說，你說的那個叫顧明遠的，就算知道唐晉元是他爺爺，也不該認他，要不然他奶奶該多傷心啊！”

章立民媳婦氣憤地說：“話說回來，他奶奶也是脾氣好，要是我碰到這種事，非得到你部隊討說法，不行就把你弄回老家種田去，也不能便宜別的女人。”

章立民用手背蹭蹭莫須有的冷汗，慶幸他從來沒想忘記老家的媳婦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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