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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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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韓府正在辦喪事, 這幾日也無人上門拜年。韓府更是冷清,不過韓老爺已經接受了這種冷清,並不在意。謝放問及可要減少一些下人時, 韓老爺說道:“不必,這大大小小的屋裏, 遲早會再填滿人。”

連錢都不怎麽在意了,謝放知道韓老爺實則是遭了打擊,但他本人卻好似並不知道。

但他知道這種打擊不過是種自我麻痹罷了,果然,等韓二老爺死皮賴臉地來要錢時, 韓有功勃然大怒將他喝退,謝放心中冷笑,像韓有功這樣的人,怎麽可能不在乎錢。

韓二老爺被拒之門外,頗為氣惱。他過年不用錢, 可自己要,等老太太的喪事辦完,他還要陪妻子回娘家。想到梅家那樣勢利眼,手頭沒錢的他就覺得要活不下去,到時候妻子定要念叨死他。

這可就煩人了。

可他的兄長似乎下定決心不給他錢了。

他出來後便冷笑:“連兒子都沒了, 還留著錢做什麽。”

謝放聽見,便道:“二老爺說的這些話,還是不要讓老爺聽見的好。”

“我也沒有說錯。”

謝放沒有多言,只是輕念了一句“沒了子嗣可留, 也仍可與外人行善”。韓二老爺聽見,說道:“外人?他還有個弟弟。”

謝放輕輕一笑:“二老爺太看重自己了。”

“你……”韓二老爺忽然覺得這話的苗頭不對,他怎麽聽著……謝放有自信讓他哥將錢給他?

這當然不可能,他那哥哥就算再怎麽信任謝放,也不可能給他家產。但謝放的舉止實在怪異……韓二老爺擰眉看他,回去的路上越發覺得謝放剛才放肆逾越禮數了。

一個小小的管家,卻敢對他韓府二老爺說這種話。

他擰眉緊盯他,說道:“謝管家好像話裏有話。”

“二老爺多想了。”謝放說完,嘴角微揚,在韓有煥眼中,甚至囂張張揚。

韓二老爺狐疑地看他一眼,滿腹疑慮地離去。難道……謝放也盯上了這筆家產,甚至已經在謀劃什麽?

他兄長雖然解了毒,但近來事多,身體並不見好轉,看起來離死不遠了似的。那若是他突然死了,誰最有可能得到家產?

他總覺得不會是自己,因為他見不到兄長的印章,可謝放近來代為處理裏外事務,常接觸印章。他若是偽造一份遺囑,屆時再賄丨賂官府中人,那這錢,就可以完全吞掉。

自己一沒錢二沒權,拿什麽跟謝放鬥?

韓二老爺一細想,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來,謝放城府太深了,他早就覺得這年輕人不對勁,可事到如今他才發現他這樣不簡單。

兄長這妻離子散的,該不會也是謝放搗鬼的吧?

不對,謝放哪裏有這種本事,耍點小聰明還行,大事成不了。

呵,他想侵吞兄長的家產?休想。與其讓他吞了,倒不如……他自己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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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出殯後,韓家撤了那白綢白紙,又陸續有賓客前來,韓家這才恢覆了些生氣,不像之前那樣陰森冰冷。

原定了要回家過年的宋大夫因韓老爺毒發,沒有回到八十裏外的家去,因韓老爺挽留,又本著醫者父母心,他答應過了元宵再走。而今才初十,短短五日,十分難熬。

這日正數著手指頭過日子,就聽見有人過來敲院子大門,說有故人來探望他。

宋大夫起身一瞧,見了那老翁,便笑了:“我說我哪裏有什麽故人。”

魚翁邊提著手中臘肉邊朝他那走,笑道:“過年的時候去你家找你,誰想你竟沒回家。老太太知道我路過橫州,就讓我提了年味來,否則我才不往這走。”

“我娘也真是,我明明說了元宵回去,也不差這五天。”

“天下父母心。”

魚翁坐在石桌前,將那臘味放下。宋大夫也不搗藥了,問道:“路過?你這是又要去哪裏的衙門支援?”

“不遠,等會我就得走了,雖然天冷,但能早一日見到屍體就能早一日協助衙門破案。”

魚翁做了那麽多年的仵作,接手過不少案子。在各州各縣交界處發生命案,原則上兩界仵作都不得驗屍,此時便要向外請人。魚翁在界內名聲響亮,所以常有人請他過去。地位雖低下,但獎賞豐厚,日子過得也算滋潤。

而今宋大夫卻覺得好友並不歡喜,他問道:“在想些什麽難事?”

魚翁笑笑說道:“查完這個案子,我就不做了。”

宋大夫對他了解頗深,不由詫異:“為什麽?”他隱約猜到了什麽,沈默片刻問道,“你還是放不下當年那個案子。”

魚翁默然,他緩聲說道:“當年的慘案,便是在元宵之際……如果我在驗屍之後,親手將那邵家夫人少爺藏起來,而不是讓他們趕緊離開,或許他們也不會在半路被截殺。”

“你做的夠多了,無需自責。”

魚翁搖搖頭:“邵家老爺是我驗的屍,邵家夫人……一眾隨從,都經由我手。”

“不曾見到那少爺?”

“血案發生在山路上,一側是懸崖,以那些人的殘忍手段,只怕是直接將那孩子扔下懸崖去了。我曾下山去尋,可發現崖下是大河,屍骨難尋。”

宋大夫也重重嘆了一口氣,好友放不下,每每提起,也像一根刺刺在他的心上。

“只是奇怪的是……我這兩年大概都要信鬼神了。”

突然提及這個,宋大夫問道:“怎麽了?”

魚翁說道:“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麽,當年參與過這件慘案的官員捕頭衙役們,這五年裏……陸續死去。我心中放不下這件事,便一直有留意,誰想陸續聽聞他們意外死去的消息。我問過同行,他們都說的確死於非命,可又沒有任何查兇的線索,做得天衣無縫,同行都盛傳只怕非人所為。”

“世上哪裏有什麽鬼神。”宋大夫不喜這些怪力亂神的事,他嘆道,“指不定是那邵家少爺沒死,回來尋仇了呢,只是誰都不知道。”

魚翁知道這是安慰他的話,微微笑了笑:“若真是那樣,我就算能從他們身上看出什麽線索來,也不查兇。”

邵家的事宋大夫多少聽他說過,但所提甚少,也並不太了解。只是說當年官員包庇,卻不知是何人讓他們包庇,而今當年涉案的人神秘死去,也難怪他要懷疑起怪力亂神的事來了。

宋大夫想著想著,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什麽事來。他手中茶盞幾乎摔在地上,眼底抹上一層驚慌神色:“邵家家主當年是如何死的?”

“老友,我同你說過的,就不要再讓我重覆了,我心中不舒服。”

“你說就是了,我忘了。”

魚翁嘆道:“被人殺死在獄中,但實際上,就算沒有內鬼動手,他也活不了的。他遭人下毒,好幾年的光景在那,毒已入了骨髓,就算是你出手,也未必能救下來。”

宋大夫怔然,茶杯悄然摔在地上,碎做瓷屑。

魚翁見他臉色大變,忙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宋大夫想起當日韓老爺毒發時,有人跟他說過一樣的話,毒入骨髓……銀針也探不出來。

他又想起好友第一次來府裏時,曾與謝放碰面,那時好友便說,那年輕人可是認得自己,否則怎麽好似有些意外。

邵家家主死後,他這好友曾勸阻邵家夫人和那小少爺,讓他們趕緊離開。

那小少爺……

自從謝放入了韓家後,韓家就不斷出事,每件事都牽扯不到謝放身上,可每件事都是在他到來之後才發生的。

韓家當年突然以富賈之家搬遷到橫州,誰都不知道他們曾在哪裏做生意,但有錢人素來神秘,就無人追蹤懷疑過什麽。

難道……

宋大夫不敢再想,種種巧合,似乎就變得不像是巧合,而是一切吻合了。

魚翁見他臉色越來越差,問道:“你該不會是自個得病了吧?”

“我想我是真的病了。”宋大夫漸漸緩過神,擡手抹去額上冷汗,說道,“我或許該跟你一樣,回鄉下去,不再過問外面的事,反正錢已足夠安然過日子了。”

這韓家,似乎……不能再待下去。

“好友,你的心結,興許可以放下了。當年邵家的孩子,或許……真的沒有死。”

魚翁只當他是在安慰自己,喝了一口悶茶,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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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您要走?”

謝放對宋大夫的請辭頗為意外,阿卯也覺得意外,便問:“宋大夫說的走,是提前走,不想拖到元宵佳節吧?”

宋大夫搖搖頭,邊給阿卯拆去手上紗布邊說道:“是離開韓家,回鄉下去。我母親年邁,也盼著我能回去。”

謝放和阿卯相覷一眼,宋大夫要走,於他們而言是少了一個朋友,但韓家的確沒有什麽可留念的,早一些走倒也好,因此兩人都沒有挽留。

韓老爺不想宋大夫走,畢竟他餘毒未清,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但宋大夫不是他買來的奴才,當初也白紙黑字說好了他要走隨時可以走,而今他屢屢加錢,要他留到自己痊愈,可宋大夫就是不願留,最後韓老爺無法,只好讓他滾蛋。

宋大夫初十下午就收拾好東西離開,謝放和阿卯前來送他和藥童。宋大夫上車前,猶豫再三,終於在上車之際對謝放說道:“冤冤相報何時了,不要殃及無辜。”

沒有首尾的話,在有心人聽來,卻瞬間明白了他在暗示什麽。謝放看著宋大夫,覺得他知道了什麽,可又不能肯定,說道:“都說冤有頭債有主,醫者仁心,也非醫者才有。天快黑了,宋大夫慢走,一路保重。”

宋大夫又看了一眼謝放,他倒真的希望,謝放就是當年那邵家小少爺,那他的好友,就真的可以放下心結了。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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