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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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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寒冷冬日, 一早就不見日光。謝放從灰蒙蒙的天色等至天明,朝陽從山邊升起,也沒有等到阿卯, 外頭的打更聲已經過去很久, 可阿卯沒有來。

這實在很不正常,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她昨晚著涼, 今日感染了風寒。

他尋了桃花來問,桃花奇怪道:“阿卯跟平時一樣早起, 穿的是府裏的衣服, 那肯定是去做活的, 難道她沒去廚房?”

“沒有。”謝放眉頭緊擰,阿卯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哪怕是要躲他, 也會告訴桃花她去了哪裏,不會這麽讓人擔心。難道是韓易改變了主意,將阿卯帶走了?

不,韓易不是那種人, 他雖然不是事事都會與你正面交鋒,但不至於會在背地裏用這麽下作的手段。

那阿卯去了哪裏?

謝放心中不安,對桃花說道:“你跟丫鬟們打聽打聽, 看看有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我也去找找。”

桃花惴惴不安,胡思亂想了一番,突然驚愕:“管家, 阿卯不會為了你而想不開吧?”

這說法讓謝放有些不知怎麽答,頓了片刻才道:“阿卯不是那種傻姑娘。”

“但阿卯真的很喜歡管家你。”桃花雖然氣惱他說什麽三年不娶,可阿卯明明還喜歡他,所以她要是原諒他,她就跟著原諒了,“以後管家你再不要做這種混賬事。”

謝放怔了一怔,點點頭:“嗯。”

好似誰都知道阿卯很喜歡他,他卻是最後才知道的那個人。

管家要找府裏的人並不難,就算沒有阿卯行蹤的消息,也肯定了她不在府裏,但奇怪的是,府裏竟然沒有人見過阿卯。好似她一早起來,就直接消失了。

一個活人無緣無故不見了,謝放更是擔心,他去了平日阿卯會去的地方,就連城隍廟都去了,可就是沒有找到她。越想,就越覺得她失蹤得蹊蹺。

謝放又回了府,將今日早起的下人都喚來,仔細問他們晨起後都在做什麽,有沒有見到可疑的人,可都說沒有。

韓光也知道阿卯失去了蹤跡,這會見謝放回來,便道:“阿卯定是生你的氣了,躲著不見你,你倒不必太擔心。”

謝放看了看他,本想應付兩句就繼續去問問,轉念一想就頓了步子,說道:“能否請二少爺幫忙,也讓人去找找?”

韓光雖然覺得阿卯就是鬧別扭不願見他,但謝放難得開口求幫忙,他就立刻答應了。

他將自己身邊的小廝全都叫去找人,自己也打算去找找,不過為了個丫鬟這麽興師動眾,他自己都覺得稀奇,不過誰讓那丫鬟是謝放的人呢。

正當他要出門時,突然有個丫鬟將他喚住。他一看,微頓,只因那丫鬟是阿喜,柳鶯的貼身丫鬟。

只是看見阿喜,他就想到了柳鶯,念頭一起,心就跳得有些快。他疾步走過去,問道:“你來做什麽?”

阿喜說道:“我瞧見阿卯了,一大早的時候,在後門瞧見她出去,可奇怪的是,一會就沒了聲音,等我出去,只看見兩個大漢往巷子口跑。當時天還有些黑,所以瞧不清他們是不是帶著阿卯。但……”她嚇了一嚇,“阿卯總不可能在那片刻憑空消失的。”

原來是為了阿卯的事,韓光又覺失望又覺開心,至少可以給謝放提供一條線索,不負所托。他這一想,又道:“你一早去後門做什麽?”

阿喜笑笑:“二少爺,您應該知道的呀。”

韓光這才恍然,肯定是阿喜在一大早就將東西拿出去賣,但是要從後門溜走時,就碰見了正要出去的阿卯,便躲在一旁。

阿喜見他好似明白了,輕輕“噓”了他一聲:“二少爺可千萬不要說是我瞧見的,否則我被追究細問,就很難解釋了,還會連累我家小姐。”

為了柳鶯,就算是有人要撬他的嘴,韓光也不會說的:“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阿喜一聽,便跟他欠身告辭,小步跑回柳鶯住的院子,跟她說了這事。末了阿喜問道:“姑娘擔心阿卯,那為什麽不直接跟管家說,非要讓我去跟二少爺說?”

“謝放那人我並不了解,也並不信他,只是阿卯那丫鬟人不壞,也是個苦命人,你既然瞧見她出事,跟二少爺通風報信也好,他會跟謝放說的。”

阿喜恍然:“那換句話說,小姐了解韓二少爺,也信他,對吧?”

柳鶯微楞,答不出這話來,最後便道:“多嘴。”

跟在她身邊有好幾年的阿喜察覺到她微妙的神情,微微一頓,立刻覺得心慌。她欲言又止,暗想應當是自己看錯了,她家姑娘才不是那種小姑娘,沒有定力。

有了阿喜的報信,韓光也信了,過去找謝放。謝放聽後,問道:“阿喜那個時辰去那裏做什麽?”

“……這個你就不必問了。”

謝放看看他,想到阿喜是柳鶯的人,柳鶯愛憎分明,十分善待阿卯,理應不會讓阿喜來說個假消息。他無心細究,想到阿卯可能是被兩個大漢綁走,已覺不對勁。

韓□□道:“竟然敢在我韓家後門綁人,不要命了!我這就去捉人,把他們扔官府去。”

“二少爺留步。”謝放蹙眉盯他,“捉人,可如今我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這……”韓光語塞,“那可怎麽辦?”

“兩個男子捉著一個姑娘走,街上肯定會有人看見。”謝放理順思緒,已經有了想法,提步就往外面跑去。

韓光見他一個人跑了,想著他也太沖動了,難道他這麽一個文弱書生,還能打得過兩個大漢?等他喊了護院去,早就不見了謝放的蹤影。

謝放一路疾奔,到了那打更人的家門口,擡手就敲門,敲得那木門咚咚作響。片刻就有人來開門,帶著滿面疲倦氣道:“門都要敲碎了!”

謝放見他就問道:“請問,天還未亮時,老丈您可否看見有兩個男子架著一個姑娘從文昌街經過?”

那人還在生氣,擺手道:“沒有!”

“老丈,冒昧打攪對不住了,只是當時天還未亮,我在的確聽見了打更聲,您當時肯定是路過了那裏。”

那老頭見他焦急,又想到是個姑娘被兩個漢子架走,想著應當是他重要的人,氣便消了一半:“沒有,我當真沒看見。當時街上人少,要是有這麽顯眼的人,我肯定看……”他猛地一頓,自己吸了一口氣,困惑道,“我倒是真在那個時辰看見了兩個大漢,但沒有看見姑娘……不過其中一人的肩頭上,扛了一只麻袋,我當時以為是早起跑貨的傭工,就沒在意。”

謝放幾乎可以斷定那就是綁走阿卯的人,天這麽冷,鋪子沒有那麽早開門,就連貨船都沒這麽早:“老丈,他們是往哪個方向走的?”

老頭說道:“就往那八裏堡的東南方向。”

“多謝。”謝放折身往八裏堡的方向跑去,如果方向沒有錯,那他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阿卯。因為八裏堡東南方盡頭,是一座山。那山不高,也不險,當年還有不少人居住,後來上游修堤改道,要是不搬,水勢高漲,出入便會十分困難,所以在衙門的指揮下,那山裏的人家一夜之間全都下山離開。

久了,那兒的房屋漸漸腐爛坍塌,成了一座荒山,在夜裏顯得尤為恐怖。

謝放仍想不出誰要這麽對阿卯,他甚至都要推翻自己的設想,是韓易所為。

他只希望阿卯不要有事。

到了山腳下,那河道的水有些大,曾經修建的低矮的木橋幾乎被水淹沒,謝放疾步過去,還有幾根橫梁因常年的風雪吞噬,而斷了幾根。

謝放邊跑邊看腳下橋梁,從幾處木頭新斷開的痕跡來看,這裏的確有人走過,而且時間不會太長。

“阿卯,阿卯?”

男主清朗的聲音混著水聲,在這荒山中回響。

“咳。”

阿卯猛地醒來,還沒有看清眼前的東西,就猛然想起自己方才發生了什麽事,她被兩個陌生男子劫持打暈了,而且他們很有可能就在這個地方。她來不及多想,立即閉上了眼,裝作自己沒有清醒過來。

屋裏冷,那兩人正燒著柴火,柴火燒得嗶啵嗶啵地響,阿卯那輕微的咳嗽聲混在裏面,讓人分辨不清。一人擡頭往阿卯看,見她還緊閉雙眼,就沒懷疑,倒是眼睛在她臉上逗留了半天。

“這姑娘長得也太好看了,能賣個好價錢啊。”

另一個人也往那一看,眼露垂涎:“不是說是韓府的丫鬟嗎,那肯定不是處子之身了,賣給老鴇也給不了幾個錢。”

那人明白,笑道:“不如我們嘗嘗鮮。”

“等等。”他攔住那人,皺眉說道,“現在還不行,天寒地凍的,又沒什麽幹糧,萬一折騰過了鬧出毛病來,就虧大了,留著體力先吧,至少得先出了這橫州城,機會多得是。”

“這倒是。”

合著眼睛的阿卯聽得心驚膽戰,從這兩人的對話聽來,他們恐怕是人牙子了。她早就聽說有膽大的人牙子四處偷人,將姑娘、孩童綁走拿去賣,沒想到竟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只是阿卯奇怪的是,他們怎麽就突然盯上自己了?而且那人說的“不是說”,這句話聽來,分明就是有人告訴他們的。

誰惡毒到要將自己的行蹤“賣”給人牙子,難道那人不知道人牙子幹的勾當?

不對,或許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將她的行蹤告訴他們,好讓他們順利得手。

伯父來找自己說祖母墳地的事是不是真的?那小丫鬟說的又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有人在指使她,那又會是誰?

阿卯想逃,也逃不走,因為手腳都被繩子捆住,她偷偷看了一眼繩結,想必這兩人經常綁架人,所以這繩結打得十分巧妙覆雜,用牙齒一時半會都未必咬得開。她安安靜靜躺在幹草堆上,佯裝還暈著。

“烤暖和了,把柴火給滅掉。”

柴火一滅,那人又來搬阿卯,想把她搬下山,突然兩人就聽見回響在這荒山上的男子聲音,驚得兩人立刻停下。

阿卯氣息微屏,那聲音不斷在山中回響,甚至能聽得出那人離這裏越來越近,沒有其他雜音,說明唯有他一人前來。她幾乎要喘不上氣來,只因那聲音她很熟悉,是牢牢記在了心底的聲音。

謝放。

阿卯鼻子一酸,她沒有想到,他這麽快就找到了這裏,甚至是一個人來的。

她知道他身手不差,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就不怕麽?

阿卯真想站起身,朝那山下大喊讓他快走。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做,否則事情只會更糟糕。

那兩人對視了幾眼,心中有了主意,便放下阿卯,一起往破屋外頭走,走的時候,一直別在腰間的匕首,也拿了出來。

幾乎就在他們腳步聲消失的那一瞬,阿卯立即“醒”來,翻滾著身體到那柴火前,拼命往那冒著白煙的木柴吹氣,吹得白灰四處飛揚,撲了她滿臉,沾得眉毛都泛了白。

突然阿卯覺得臉上一燙,那柴火“噗”地冒出火來,她急忙一退,見火已起來,就將手放在火上,火勢起來,繩子也跟著燒了起來。

熱辣的火焰灼在阿卯的手上,燙得她額上滲出冷汗來,幾次想將火滅了,可她還是忍了下來。

那繩子太粗,燒得阿卯的手都灼傷了,才終於見它斷了半截,阿卯將繩子放在地上用力摩著,心中焦急得顧不得手受傷。

她要快點去給謝放通風報信,不能讓暗箭傷了他。

本就被燒傷的手再與繩子摩擦,傷口更深,痛得阿卯唇色全無,渾身都在發抖。不知過了多久,那繩子終於被磨斷。她費力解開腳上的繩子,踉蹌著步子往外面跑。

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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