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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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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十七大清早被強逼著灌了一肚子酸湯, 踏進仇英家小小的客廳,打出來的嗝都透著酸味。

她懷疑自己今兒出汗都能透出一股醋味,萬幸雖然太陽當空, 但氣溫還低, 倒也不至於熱出汗來。

仇英跟昨日又有不同, 今日見到她過來,眉眼間全是親近之意:“算盤跟我說了,我們倆確實從小一起長大,十七, 見到你真的很高興!”

他上前來要擁抱,柏十七懷疑自己身上都透著一股酸味, 不由朝後退了兩步,留他尷尬的舉著胳膊站在原地,一臉失落:“十……十七?”

本來是兩小無猜, 還差點成了夫妻, 可是此刻兩人都很尷尬,柏十七肚裏恨恨罵趙無咎心眼比針尖還小,不過說了他幾句壞話,就被打擊報覆灌了一肚子酸湯:“我……我今兒早上喝了醒酒湯, 身上一股子醋味,怕你聞著難受!”

趙無咎肯定是故意想讓她丟臉的!

仇英眼裏的失落散去, 覆又高興起來:“十七,我不會嫌棄你的!”

他上前來拉住了柏十七的手,牢牢握著:“四年前我醒過來之後, 滿身是傷,什麽都不記得了,算盤說我父母雙亡,我一直覺得自己孤苦伶仃,雖然還不記得你,但見到你就覺得親,心裏就高興。”

柏十七憶起舊日時光,狠狠瞪了算盤一眼:“膽大包天的小子,當是為何不把你送回漕幫去?”

算盤瑟縮了一下,勾著腦袋不住道歉:“是小的以前聽公子提起過,想要做個讀書人,就想著……想著漕幫肯定是沒法讀書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遂了公子的心願……就自作主張了!”

柏十七怔怔看著眼前的青年,將他與記憶之中那個少年分割開來,少年仇英還活在她的內心深處,是個靦腆的孩子,而眼前的青年眉眼很像,卻有些陌生。

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下意識伸手摸摸荷包,裏面一顆硬硬的東西硌著她,終於知道哪裏不對勁了,可是面上卻已經染了怒意,對著算盤罵起來:“阿英的事情何時輪到你來作主了?如果不是他好端端站在這裏,看我不砍了你的狗腿!”

她罵一氣又關心的問:“你不要緊吧?都傷到哪了?”

仇英見她發怒的樣子,很快就笑了起來:“你別罵他了,他是個蠢的,我可能以前隨口說過吧,連我自己都不記得的事情,他還當一回事,這才害的咱們數年未見。我當時磕到了腦袋,左肩膀也傷了,休養了好些日子才醒過來,算盤當時肯定很害怕。”

柏十七怒氣未消:“你忘了過去的事情不要緊,可是算盤沒忘啊。”她坐了下來,厲聲問道:“說說吧,當時是怎麽回事?”

仇英也一臉好奇的看著算盤:“昨天你走了之後,算盤就跪下了,昨晚跪了一夜,他說當時自己也很害怕,拖著受傷昏迷的我進了蘆葦蕩才躲過了一劫,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你仔細審審這小子,我也聽聽。”

兩人一起落座,中間隔著一張高幾,他才松開了柏十七的手。

算盤跪在地上,頭垂的都快夠到地上了,斷斷續續說:“……當時是半夜,有人摸上了船,負責警戒的兄弟們沒有示警,摸上來許多水匪,比我們的人數多了好幾倍,到處都是打打殺殺,船上亂極了,我看到公子被一名水匪砸中了腦袋,昏迷不醒,就趁亂假作被砍傷推下水,悄悄拖著公子從水裏逃走,游到了附近的蘆葦叢裏。後來等水匪洗劫完船只離開之後,我背著公子去找大夫,他當時高燒昏迷了四五日才醒,結果大夫說砸到了腦子,很多事情都忘了。”

“為什麽不回漕幫找我?”

算盤的理由還很正當:“少幫主,當時……當時我看到蕭石拿著火把站在船頭,他……他跟水匪頭子站在一處說話,明明他是內奸,可是公子後來什麽都不記得,萬一他回去被人反咬一口連自辯都不能,就壯著膽子偷偷瞞下了這件事情,找地方安頓好了公子,讓他不再趟漕幫的渾水,能平平安安保住命就好!”

蕭石是柏十七那幾名玩伴裏年紀最大的一位,父母也早就亡故了,向來以大哥自居,事發之後她在那片水域並沒有找到他的屍首。

“這些年,我沒見過蕭石,你是說他跟著水匪落草為寇了?”

算盤呆呆擡頭:“你是說蕭石沒回漕幫?”他顯出懊惱來:“早知道蕭石沒回去,我就帶著公子回漕幫了,我以為他肯定是回漕幫了,怕他反咬一口,這些年才沒敢帶公子回去。至於……公子說什麽想當讀書人,那都是我編來哄公子的,就怕他……怕他真的回漕幫去……”

柏十七深吸一口,看起來接受了算盤的解釋,但還是餘怒未消,冷冷道:“你也不必跪著了,能救阿英一命,這些年也一直在照顧他,辛苦了!”

算盤:“都是小的應該做的。”他低頭悄悄退了下去。

柏十七轉頭註視著仇英,眼裏是失而覆得的喜悅,隔著高幾伸手去拉他的手:“阿英,你知道嗎?自從那年以為你命喪水匪之手,這些年裏我每年都要去清剿沿河水匪為你們報仇!”

仇英苦笑:“算盤這個臭小子,我還真當自己是個讀書人,這些年被他鼓動的發憤苦讀,差點去考狀元。”他緊握著柏十七的手:“我雖然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可是看到你就好像在哪裏見過。十七,你相信我嗎?”

柏十七說:“從小到大,你什麽事情都不瞞我,我為何會不相信你?”她擔心的問:“當初的傷要緊嗎?給我看看行嗎?”

仇英痛快解開腰帶,拉下衣服給她看左肩上的傷。

哪怕傷口早已經愈合,還是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疤痕,從左肩到後背深深砍了下去,下刀的人力度極大,差點連他半邊肩膀都給砍下來。

柏十七摸摸他背後那猙獰的傷口:“當時……一定很嚴重吧?”

仇英笑道:“也還好。就是……都幾年功夫了,左胳膊還使不上力氣,這條胳膊可能就這樣廢了……”他低下了頭,聲音裏含著卑微之意:“算盤昨晚說,漕幫傷了胳膊腿的,不能再走船的兄弟們生活都比較清苦,還容易被舊日仇家尋仇,他也是怕漕幫不再要我,也怕被蕭石反咬一口,索性帶著我離開了。十七,我都不再怪他了,你也別怪他了好不好?”

這副口吻,便是舊日那靦腆的少年郎軟語央求的口吻,柏十七吃軟不吃硬,似乎被他央求著再大的氣也消了,只冷哼了一聲:“也就你心善。”

仇英抿嘴笑,笑完了說:“你以前……也這樣說我嗎?”

柏十七摸摸他的腦袋,沒好氣的說:“不然呢?”戳戳他後背的傷處:“天冷下雨傷口癢癢不?”

仇英大約是被她給戳的有點癢,不由扭著身了朝前傾,柏十七頑皮之心大起,正鬧著有人闖了進來,當先的正是被舒長風推在輪椅上的趙無咎,他一見客廳裏光裸著膀子的男人,眉頭就皺了起來:“大天白日赤身露體,成何體統?”

柏十七還記恨被他灌的那兩碗醒酒湯,只覺得肚裏跟盛了半瓶酒的酒壇子似的,略走動兩步胃裏的液體就晃蕩的難受:“大天白日,平白無故破門而入,又是怎麽回事?”

把趙無咎給氣了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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