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蘭，”菲娜看著薩蘭的眼神，身體不自覺的開始顫抖，“別這樣，這一點都不像你。”

薩蘭明白菲娜的意思：失去了感情的狀態使自己變得非善非惡，卻也容易被影響。而自己剛剛接觸過世界上最險惡的東西之一——還把它變得更加險惡，那麽善惡的天平已然向著惡的一方偏移。如果沃特給薩蘭的是別的——比如一個善意的詢問小契約，可能就不會讓菲娜如此緊張了。

“我之前似乎誤解了絕佳的理性，”菲娜滿臉的擔憂，“我以為你只是失去了所有的感情，失去了所有喜怒哀樂。現在，我覺得..你失去的是幾乎所有的感性思維。”

感性思維，當然，薩蘭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你失去了所有的感性思考，大腦會變得更加清晰，所以你對魔法的理解也更加透徹，你可以輕易做到別人做不到的，”菲娜低著頭，似乎在自言自語，“但你也總會選擇最理性的方式來實現目的，你不會考慮周圍人的感受——也根本考慮不了這些。你..失去了大部分的人性，變得不像個人了。”

不像個人，薩蘭很同意菲娜的觀點。

“所以..我會幫你找回感情的，”菲娜站起來，走到薩蘭身後，似乎不願意被看到臉上的表情，“再此之前，我會成為你的感性，阻止你做出更加可怕的事。這是我的責任，你需要有人來約束。”

責任..菲娜似乎自顧自的給自己套上了枷鎖。薩蘭不能理解菲娜的行為，大概是為沒有在契約改造前阻止他而感到內疚。

菲娜從背後抱住薩蘭，淚水打濕了他的脊背。

“我會幫你找回感情的，一定..我不會讓你變成怪物的，一定..”

“為什麽。”薩蘭沒有回頭，任由菲娜在背後發洩。

“別問我，拜托..”菲娜哭泣著說出了這句話。

薩蘭沒有說話，看著面前的營火靜靜燃燒，房間裏回蕩著菲娜的抽泣聲。

轉眼間到了考核的第四天。

三人離開了草原房間，繼續探索迷宮。

一路上菲娜都在和索哀娜搭話，索哀娜卻一直愛答不理。基於昨夜的談話，菲娜的行為似乎是要糾正薩蘭的錯誤，而第一步，就是要取得受害人索哀娜的原諒。之後只要薩蘭保證不把契約魔法告訴別人，這件事似乎就可以了結了。

暫且不提第二步，在薩蘭看來，第一步就不是很容易實現。

畢竟把別人變成奴隸不是這麽容易被原諒的事。

正在薩蘭考慮要不要直接下命令的時候，另一個蒙面人出現在了面前。

面前的蒙面人與之前的索哀娜有著相同的打扮，蒙面人把手按在墻上，一個巨大的鐵球搖晃著向三人撞了過來。

薩蘭用眼神示意索哀娜，女刺客似乎接收到了指令，巨大的寒氣從匕首尖端放出，大塊的冰憑空冒出，把鐵球凍在了原地。薩蘭已經學會了發出非語言指令了。

蒙面人跳上鐵球，扯掉了臉上的黑布，露出一張長得還不錯的臉。新來的刺客看起來是和索哀娜差不多大小的男孩，武器是兩把短刀。

“索哀娜，你怎麽..”

“快走！”還沒等新來的刺客說完，索哀娜就大吼道。

面前的刺客還沒有反應過來，薩蘭就傳達出了下一條指令。

索哀娜沖了過去，兩道尖銳的冰柱刺向她的同伴。然而刺客男孩並不是薩蘭，他在這種情況下完全慌了神。

“索哀..”他的肩膀被刺穿，從鐵球上摔了下來，短刀甩飛了出去。紮在他肩膀上的冰柱在接觸到地面的瞬間擴散開來，把他凍在了地上。

“為什麽，”被困住的刺客滿臉驚恐，他隨即轉向薩蘭和菲娜，“你們對她做了什麽！”

薩蘭懶得回答，正要下達下一條指令，索哀娜卻自己行動了。

“對不起。”她流著眼淚，揮下了手中的冰刃。

鮮血四濺，刺客的喉嚨被割破，滿臉不甘的死去了。做完這一切，索哀娜回到了薩蘭的身邊，安靜的站著。

“我命令你阻止他，沒說要殺他，沒錯吧。”薩蘭向索哀娜確認自己的指令是否有準確傳達。

“是，是我自己要殺他的。”索哀娜回答道。

“嗯。”只要確認了指令傳達的準確性，其他的對薩蘭來說沒什麽意義。

“為什麽？你們是夥伴吧。”對菲娜來說卻不是這樣，她追問道。

索哀娜沒有說話，眼淚再次留下，充滿了憤怒與不甘。

“不想讓同伴也被奴役對吧，雖然我本來就沒想要兩個奴隸，”薩蘭代替她解釋道，“試驗品一個就夠了，兩個太麻煩。”

索哀娜用流著淚的大眼睛狠狠瞪住薩蘭，把嘴唇咬出了血。

薩蘭彎下腰，從刺客的嘴裏摸出一顆小小的膠囊，塞進口袋裏。

“走吧。”他說道，有一些事情需要驗證。

薩蘭坐在海邊，安靜的看著在海中化為泡沫的大螃蟹。

“薩蘭..”一旁的菲娜突然開口，“你覺得這裏還有多少刺客。”

“不知道，”薩蘭轉過頭看著索哀娜，“不過她知道。”

索哀娜抱著膝蓋坐在一旁，身體不停地顫抖。

“說出所有秘密。”薩蘭對她下達了命令。

這種問法實際上很有問題——索哀娜緊咬嘴唇似乎不甘於自己的秘密洩漏於人，然而契約的力量並沒有辦法抵抗，索哀娜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除去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和一些讓人臉紅的內容，剩下的可以總結成這樣。

冰棱塔表面是依附於全知館的下屬法師塔之一，主要教授的內容是冰魔法。但實際上，冰棱塔還教授另一種東西——暗殺。直接點說：冰棱塔培育出了許多刺客，在關鍵時刻為全知館殺人。

於是有一天，冰棱塔接到了指示，潛入赤沙堡的法師考核，暗殺學徒。按照線人提供的資料，一共八名刺客潛入了迷宮中，索哀娜行動的負責人。他們一同用魔法凍結了迷宮中唯一一個雙向傳送陣，使迷宮變得只能進不能出。之後他們四散在了封閉的迷宮裏，尋找機會殺掉學徒。

“然後老師察覺到了異常，找來秘法樓，”薩蘭接著索哀娜的話推測起來，“秘法樓的首席魔法師代替我們失蹤的首席魔法師進入迷宮，組織全知館的暗殺計劃。”

“全知館為什麽要這麽做？”菲娜向索哀娜詢問，當然沒有答覆。

“外面可能出事了——和王位有關，”薩蘭推測道，“全知館為了扶持一位皇子，想要優先除掉立場不明的赤沙堡。”

菲娜的表情變了變，坐在一旁不說話了。

“把冰棱鏡拿出來，”薩蘭對索哀娜命令道，“之後你就可以睡了。”

索哀娜用顫抖的手從胸前摸出一塊小鏡子遞給薩蘭，鏡子似乎用整塊冰雕琢而成，不斷有寒氣從鏡子上溢出。薩蘭接過鏡子，索哀娜就倒在地上睡著了。

薩蘭看著手中的鏡子，回想著索哀娜對它的描述：進入迷宮前，索哀娜以外的每個刺客都向眼睛裏滴了鏡子上的冰水，這樣就可以通過鏡子獲得他們的視野。刺客四散監視目標，負責人拿著鏡子尋找時機。只要用魔力啟動鏡子，就可以對四散的刺客下達指令，發出刺殺的暗號。

薩蘭點了一下鏡面，鏡子發出了一束耀眼的光。七面薄薄的冰鏡飛到空中，依次排列，漸漸的顯出了圖像。透過圖像，薩蘭看到了學徒們的現狀。

第一面鏡子顯現出蒙特利斯和梅莉斯。自從蒙特利斯被耶加的魔法陣坑害以後，身上就不時的冒出一些陰影觸手，像是身上長出來的小樹枝。此時他們正在一個擺滿奇怪機器的房間裏尋找著什麽。

第二面鏡子是操控火焰的法戈姆和豹族的雷霆羅克。他們似乎為了什麽爭吵了起來，法戈姆的手上燃起了火焰，雷霆羅克的腳下開始冒出閃電，場面一觸即發。

第三面鏡子裏的是聰明的艾弗拉和貴族少年卡諾。他們此時正在和一個怪物戰鬥，怪物看起來是一只巨大的蝙蝠，不斷用翅膀扇起一陣陣旋風。卡諾拿著一個精致的魔杖，正對著蝙蝠放出魔法。至於艾弗拉——此時他正看著斜上方，似乎已經發現了刺客。

第四面鏡子展現的是蠻族的西西誇克和矮人丘拉姆。丘拉姆正拿著一柄巨大錘子向著迷宮的墻壁狠狠敲打著，西西誇克正努力的阻止他。

第五面鏡子裏，來自克瑞維亞的福納和女獵人邦麗似乎發生了什麽。福納正被邦麗掂在手上，瘦小的身體不斷顫抖著，對於眼前強壯的女獵人似乎很是懼怕。

第六面鏡子當然是卷發的眼鏡女孩波尼和精靈阿麗婭。她們走在迷宮裏，誰都沒有說話，幾個機械裝置正擺動著螺旋槳漂浮在兩人周圍。阿麗婭看起來很尷尬，似乎這四天裏兩個人沒有說過一句話。

到了第七面鏡子——上面並沒有圖案，顯現出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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