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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秦淮河上.煙花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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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但不會對李穆有什麽負面影響,這種多是文人雅士盛會,對於收攏民心,極為有效,李穆轉頭看了一眼身側的吳婉,得到吳安婉的默認之後,顯然她對此事也極為感興趣,李穆轉頭向那主事人,笑著答應了下來。

兩人坐在上首正中間的坐置,李穆在左,吳婉於右。原來的幾個主事人不敢跟李穆吳婉並肩而坐,只好分列畫舫左右兩側。左邊二人,右邊二人。一般說來,裁定的人多為三五人這種單數,只是此行卻有蜀國公主在坐,只是主事人卻絲毫不擔心這一點,縱然吳婉是蜀國公主,但女兒之身,卻絕不會開口說話,所以雖然是六人,會提結論的肯定只有五人,不會出現僵持不下的那種局面。

按昭禮數,一切事畢之後,便是秦淮十艷抓鬮次第表演,然後由六人評分,只是吳婉卻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不知為何,總是忍不住不時望一眼紫青畫舫的門口,李穆雖然對於眾女的歌舞十份悅目,卻還沒忘了此行是陪伴吳婉過來,見狀,不由得笑著指了指場中飛舞翩躚,仿佛仙子彩蝶一般,給人以一種極大的視覺沖激力與享受,名滿天下的羽衣霓裳的那曲《羅袖》,開玩笑說道:“如此妙舞,幾若天仙化蝶,長袖當歌,傾國傾城,居然都入不得公主的法眼麽?”

吳婉回過神來,歉意的搖了搖頭,一雙明亮的眼睛笑了笑,說道:“沒有,我只是在想,他,會不會來?”

李穆奇道:“他,他是誰啊?”

隨即恍然,笑道:“哦,你說的是他啊?”

吳婉自己也不知怎麽回事,怎麽會如此關心這件小事,點了點頭,輕聲道:“是啊,就是他,殿下,你說,他今天,真的會來赴約麽?”

李穆一怔,有些奇怪她今天的態度,一個外人,沒必要這樣關心吧,不過他還是笑了笑,說道:“一定會來,本王看他必是一個一言九鼎之人,既然答應下來,那就一定會來。”

吳婉見他說得這麽肯定,心中卻總是縈繞著那個獨特少年的影子,你,真的會來麽?

“但願吧!”吳婉笑了一笑,說道:“如果他發現邀請他的,是南唐的雲王殿下,不知道依他那樣的性格,會是一幅什麽樣的表情?”

李穆笑道:“是啊,還有一位傾國傾城的公主殿下,他若不來,是他的損失。只是,孤王也想看看,他聽到我們身份的時候,會是一幅什麽樣子的表情呢?”

吳婉輕輕一笑,與李穆回過神來,繼續觀看接下來的表演,只是那很簫聲笙管,平時難得一聞,耳聽著四周眾人轟然的鼓掌叫好之聲,她只能僵硬地點了點頭,做做樣子。

然而直到最後一曲終了,當琴子把著古琴走上臺前,向眾人福了一福,襲裾而坐,天籟流泉一般的琴聲就讓眾人不由得的沈醉了起來,恍然不知今夕何夕,聽著琴子那清淡得恍似清風掠過湖水一樣,唱道:“倦世何由惜此身,楊郎履下漫多塵。人間自有花如雨,妾是花中第幾人?”……

直到一曲終了,眾人方始如同大夢初醒,李穆被這琴聲所醉,拍掌讚道:“好,好一句人間自有花如雨,妾是花中第幾人?此曲原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想不到今日竟然有幸,能夠一聆如此天籟佳音,今日魁首,想來必是琴子姑娘莫屬了!”

另四人一齊稱是,難得的沒有一絲分歧,可見琴子的琴聲,的確打動了在座的所有人,誰也沒有留意到一旁吳婉面紗下的表情。

直到結束,李四,畢竟還是沒有來。

吳婉轉過頭看著琴子奪得此屆的魁首大賽,抱著古琴,一襲青衣素裙,此時的清淡,都變得是那麽的灼人奪目,站在那裏,更像是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子,她的眼中不由得灼了一下。

低下頭去,吳婉嘴角微彎,輕輕說了一句誰也沒有聽清的話:“李四,你還是第一個膽敢不應我吳婉之約的男人,我對你的興趣,越來越濃了。等著吧,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我記住你了,李四,不管你在哪裏,我都會找到你。”

她自然不知道,她眼中的那個李四,此刻正被一個和尚,軟禁在了觀瞻寺藏經閣之中,哪裏都出不去。

……

又是黃昏。

獨上西樓,夕陽無限愁。愁到更深淚雙流,最是寂寞時候。

這已經是蔣琬在這裏待著的第七個黃昏之夜了。

雖然看不見外面的景色,這座七層之高的古塔,赫然便是觀瞻寺的禁地——藏經古閣。

這座高懸入半空之中的古塔,便名叫舍利塔,迄今為止已經在風雨飄搖之中,矗立了近四百餘年,墻面都略顯斑駁,底下一層最寬,依上一層比一層小,第七層竟然只是一個僅只可容一人盤膝而坐的地方,哪裏能叫塔,只能算作是一個似乎專門從墻身之上挖出來的小洞一般,剛好容一人打坐。

而蔣琬,現在就待在第六層,這裏比第七層大了許多,東西大約三十步之距,木質的墻板之上,雕刻著許多顏色斑駁的彩繪佛相,只是經年久遠,早已面目難分,在左上角,才開了一個僅只拳頭大的小孔,通風吸氣,塔內一年四季,都是暗黃一片,僅只能模糊見物,四處布滿了灰塵,顯是久無人住,幸好蔣琬目不能見物,就算是黑暗一片都沒有什麽不適,否則只恰會瘋在這個常年暗無天日的地方。

觀瞻寺坐落在群山之中,山路崎嶇,少有人跡,世人俱只知道建鄴城外,有無想寺、靈谷寺、雞鳴寺,卻很少有人知道觀瞻寺,實在是因為坐落深山,而且觀瞻寺早已破敗,就連小沙彌都沒有幾名,而且因為不便,後來一位弟子花重金,在山下重建了觀瞻寺,這上面的地方逐堪荒費,再無人來。

舍利塔本是觀瞻寺的藏經處,只是新寺建成之後,所有藏書大多移送到了山下新建的藏經閣之中,便於保存,這裏留下的,已經極少,下面四層早已搬空,只剩下一些破舊的書架子,有的倒塌,爛毀,破舊得不成樣子,歪歪斜斜的擺在那裏,只是第五層當時一動,稍一觸碰,那些經書就已經風化成了碎片,隨風飄散,因為多是無人光顧的一些破舊經書,所以幹脆沒有搬,就留在了這裏。

很少有人知道,這座不起眼小寺的方丈,竟然是京城三大神僧之一的悲禪大師,而世人不知,甚至連觀瞻寺中的沙彌都不知道的是,山上那座早已荒棄的古寺,裏面還隱居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京城三大神僧裏面,武功最高的——空見。

這件事,只有悲禪一個人知道,誰也沒有告訴,山上的這座觀瞻寺,悲禪借給了空見參道隱居,破解天下這一局的卦相,平時不準任何人上後山,將這裏列了為禁地。

空見幾乎已經達到了辟谷的境地,一入定便是數日,此次將蔣琬帶入藏經塔,卻不得不準備了一些食水幹糧,他則每日都在第七層的那個小洞之中,閉目打坐,有時則出來第六層,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劃出一些奇怪的圖形,如果蔣琬能夠看得見,就能知道,地上畫的,正是各種千奇百怪的封相。看得久了,幾乎會讓人不由得為之頭暈目眩,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暈倒在地。

舍利塔中,常年昏暗,從來沒有燃過燭火,蔣琬目盲,空見卻從不須要任何燭火。蔣琬每天呆呆的坐在那裏,無所事事,漸漸竟然學會了一種獨特的能力,那就是只要他願意,他居然可以學會不需要什麽內力就可以使用七巧刀的法子,雖只寥寥三式,而且簡單易懂,說出來一文不值,但若是不經意之間,出奇制勝,這把小刀,很有可能成為他的致命利器。

這幾天他不光在練如何隨心所欲,更好的控制七巧刀,而且每次空見下來,雖然他走起路來,幾乎是輕若無聲,但每次,蔣琬卻都清晰的感覺到了,然後他能算出,空見距離他還有幾步,多長時間能走到某一個部位,現在只要有人在前面走路,他幾乎就能踏著對方的步子前進,分毫不差。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因為這些日子終日將他拿在手上把玩,每次當他的手指撫摸過七巧刀身之上,那種仿佛火焰一般的奇特花紋之時,七巧刀似乎變得更加黑了一些,亮了一些。

然而這一日,空見卻沒有像往日一樣起身上那個小洞裏去繼續每日必行的功課,而且盤膝坐在蔣琬面前,看著他,忽然說道:“你是不是很恨我?”

蔣琬淡淡的搖了搖頭,面上現出一抹落寞的表情,“何為恨,我又何必恨你。你為了天下,我為了自己,各行其道,原是不相幹的兩個人。”

這幾日,天天待在這裏,反而使蔣琬又有了點在菩提舍跟隨道瓊一起學佛時候的感覺,變得更加的沈穩了一些,笑笑,“你為了天下,要軟禁我,又有什麽錯?”

空見沈默,忽然道:“我跟你講一個故事吧?要不要聽?”

蔣琬頓了一下,盤膝坐好,淡淡的點了點頭:“左右無事,既然和尚想說,那麽,我聽!”

空見凝視著眼前的這個少年,左手一伸,塔壁之上,一個長型的木盒飛入他的掌心,他將他遞到蔣琬面前,“你可記得,這是什麽麽?”

蔣琬接過,只覺入手極沈,略一摸索,打開盒蓋,手指碰到一根冰冷的琴弦,他一呆,隨即恍然:“斷腸琴?”

空見低念道:“阿彌陀佛,施主聰慧過人,不錯,正是斷腸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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