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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醋壇子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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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著,四爺一直在家裏,不用一直陪著我叨擾大家許多,心裏愧疚的很,是四太太跟四爺疼我。”

笑瞇瞇的來一句,四太太只覺得自己心裏面紮了刀,話兒該怎麽說

一個科員雖然不足以拿得出重量來跟馮家一樣,但是最起碼體面,一份自食其力的體面。

可是,現在連一個科員都不是了,家裏的頂梁柱現在已經不是科員了,她勉強笑了笑,不說吧,可是這許多日,難道攆著四爺出去轉圈去。

還是說吧,她不是那種會撒謊的人,睜眼說瞎話,還要帶累大家一起陪著,“現在在家裏賦閑,並沒有活計。”

馮二爺一副訝然的樣子,好似不知道這回事一樣,趕緊放下來大蓋碗,神色十分關切,身子微微的前傾,語氣帶著微微的急切,一切都微微的恰到好處。

“這是怎麽一回事兒?這做事兒好好的,還能這樣給裁員了,天底下再沒有這樣的理兒了。”

理兒這一句話,又說到四太太的心坎上了,可不是要講理,她們一家子是最講理不過的了,可是這世道不是講理的世道。

她就不由得不吐一下肚子裏面的苦水了,“先前做的好好兒的,他肚子裏面有文墨,再加上一手的好字兒,文書什麽的,部門裏面都是他動筆的,很是倚重他呢。”

“只是後來你也知道了,大清沒了,咱們旗人家就好似成了喪家犬,再沒有人給好臉色了,要講民主,第一個就是先把旗人裁員,您說說,咱們得罪過誰啊?”

“一直本本分分的過日子,從不肯得罪人,有人找來幫忙,能幫的從來沒推脫過的,可是他們竟然就不講理了。”

她不由得眼眶濕潤,眼角微紅,覺得這有權有勢的女婿實在是接地氣。

馮二爺面上凝神聽著,心裏面跑馬一樣的,這樣的丈母娘,他心裏面有點數了,在他看來,裁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他一直是站在利益者的角度來考慮的。

政權更疊,誰還用前朝的臣子呢,不由得出主意,“我這邊有認識的朋友,他是財務部的領導,雖然說是多年沒見了,但是去走動起來,應當是能給四爺謀個差事的。”

四太太歡喜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這世道,哪裏有好日子呢,今兒有飯吃,明兒就不知道飄零到哪裏去了,不如去當個科員,覺得女婿的提議是再好不過的了。

馮二爺立時就走了,自己坐在黃包車上,心裏面盤算著這個事情,不由得心裏面發笑,運作一個科員,哪裏需要什麽關系呢,錢到位了就可以。

他在這邊做生意,也是有名氣的,雖說本地商戶不是很清楚底細,可是看著他資金雄厚,也是存著三分敬畏。

去請財政部部長吃了一頓飯,打聽著他喜歡搜集玉石,便去尋了玉帶鉤來,斷代到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事情就做好了,當晚帶著酒意回去,四太太還亮著燈等著呢,馮二爺走了她又開始後悔,靠著女婿吃飯,以後要禧姐兒如何自處呢,如何擡得起來頭。

可是家裏實在是沒法子了,馬上夏天就來了,夏天的衣裳要做,家裏的涼棚子要搭起來,孩子們的學費眼看著就交不起了。

三姐兒眼看著高中要畢業了,上大學也要許多錢,這錢沒著落,這孩子成績這麽好,是一定要去的。

天人交戰,自己坐立難安,這事兒瞞著老爺子呢。

好容易等著人回來了,她自己從窗戶裏面瞧著了,一進門剛要喊,就看著到自己這邊來,是了,女婿是個知禮的人。

馮二爺心裏頗深,懷裏面的文書帶著墨香,他對著四太太行禮,“明兒再去,事兒應該能辦下來,做不過是多跑幾趟,應該的。”

四太太聽了,只道是,“受累了,快去歇著吧。”

一早兒就起來安排了早飯,劉媽去街上買了油條還要馬蹄兒燒餅,再有豆汁羊肉餅子,還有河間府的驢肉火燒,極為豐盛。

那禎禧長個子的時候,學業又繁重,早上起來本不吃肉的,到底是沒忍住拿了驢肉火燒,她愛吃驢肉,只家裏平日裏不買罷了,她也不要。

天上龍肉,地上驢肉,再鮮美不過了,吃著香的很,馮二爺衣食住行不講究,早上起來饅頭對著鹹菜都能吃的人,瞧著她吃的好。

自己拿開了餅子,專門撿了裏面大片的驢肉出來,“禧姐兒——”

那禎禧一扭頭,他遞到嘴邊去,下意識的就吃了,趕忙說,“表哥吃,我有。”

馮二爺也不說話,“你讀書最辛苦。”

最後全拿出來給她吃了,然後團吧團吧餅皮子,自己三兩口吃了,再喝一碗粥,便出門去了。

路上又買了許多吃的,四太太大概是不知道,他能吃的很,要是能吃飽了,那家裏人就沒得吃了,越發想著帶著禧姐兒走,不然飯都要吃不飽的。

一直這麽反覆三天,他才披著月色,拿著文書來給四太太,“明兒就去。”

四太太對著這個女婿是再滿意不過的了,“勞累您了,辛苦奔波。”

“一家人,再不能說兩家子的話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您有事兒,只管吩咐我就是了。”

語氣之真誠,大概對著馮老太太都沒有這樣的時候,四太太只想到了一句話,女婿是半子,她的女婿可能是全子。

再等著第二日的時候,他便去四太太那裏請辭,請辭的時候又帶著一些憂國憂民,“這幾日我奔走,發現城裏面是越來越亂了,洋人作孽,咱們自己人也跟著捧臭腳。”

“各個黨派的都有,環境覆雜的很。甚至街上還有學生請願做演講的,想來您也知道,當初我們那裏,學生為著請願出了事兒。”

“這裏啊,實在是亂的很,日本人在東北,不定什麽時候就打過來了,那可真的是畜生了,亂的很。”

左一句亂的很,右一句亂的很,只聽得四太太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心裏面撲騰撲騰的,三姐兒,可不就是她的命根子。

“世道就這樣,咱們當老百姓的,只能是熬著了,什麽時候天下太平了,什麽時候有心思過好日子,你經常在外行走,也要多多保重才是。”

“上海安全的很,都是租界,我們在法租界裏面,是不大打仗的——”

說自己家裏安全得很,順帶著說說南邊安全的很,四太太就心裏面嘀咕了,人家家裏如此的安生,這北平,似乎也不是那麽好了。

馮二爺步步為寇,四太太幾輩子猜不透這個女婿的心思,最後楞是點頭給帶走的。

也不知道怎麽點頭的,只覺得女婿說的都對,都是為了三姐兒好,也是為了那家好。

去了上海,跟女婿親近,跟家裏婆婆親近,這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且那裏安全的很,再沒有動亂的,且三姐兒能上學,那裏的學校女婿都安排好了,只管著保送上大學的,不用像是如今這樣子,辛辛苦苦的考大學,什麽英文、外國歷史之類的,四太太只覺得是天書。

“那您看,時間上——”

四太太滿口應答了,“你盡管放心,四爺那裏我去說,明兒一早我就去見老爺子,為著三姐兒好的事情,老爺子明白得很。”

四太太拍著胸脯保證的,想了一晚上,想著怎麽對著老爺子開口,讓老爺子答應。

女人一旦動起來心眼,基本上就沒什麽事兒了,不知道說了些什麽,之後老爺子就再沒有說過不能。

這事兒幹的漂亮,劉小鍋學了不少,二爺動起來心眼,基本上是目的必達的。

又漫無邊際的數了數,這要是帶著禧姐兒回去,那多少上海灘的小姐都得氣的被子裏面哭,人家正兒八經的來了,明面兒上的,雖然人小,但是在牌位上,都得敬著。

再有二爺以前的是風流債,大概也不少了,他劉小鍋一清二楚的很,二爺有權有勢,也是個風流倜儻的人呢。

又想著這家裏合該是熱鬧了許多的,老太太身邊沒有女孩子,大爺已經回國了,帶著個女朋友一起回來的,老太太氣的夠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把能操心的都操心一遍,不能操心的事情也在心裏面過一遍,劉小鍋才算是完成了忠仆的本分,心安理得的睡去了,一早兒就出發。

那禎禧自己哭的跟個淚人一樣,撲在四太太懷裏,也不管表哥在不在,“我不走,我陪著奶奶,爺爺舍不得我呢。”

她是真不走的,去玩兒可以,可是要走,再不肯的。

馮二爺聽著這話兒不高興,陪這個,陪那個,怎麽就不想著陪陪自己,心裏面給打上一個標簽,小白眼狼,平日裏都白疼了你。

小白眼狼現在哪裏顧得上他的臉色,這兒有她的家,在家裏哪哪兒都舒服,書也讀的好好的,走了才難過。

四太太拉著她,怎麽也拉不開,抱著她的腰,頭怎麽也不肯擡起來,劉媽看的心疼,“太太,您看看,姐兒還小呢。”

立馬就挨了一眼刀子,馮二爺斜著眼看她,這麽大的人,不小了,別人家裏都能嫁人了。

只看的劉媽心裏面發冷,她這才知道,隱約的知道,三姑爺大概是不好惹的,是了,不好惹。

不然那偌大的家業,憑什麽能支撐住的呢,再不敢說話了,松開了那禎禧的手。

那禎禧心裏面苦巴巴的,家裏雖然窮,可是日子舒坦,去了就是寄人籬下的,她想念北平的厲害。

四太太也不舍,只拉著她起來,攬著她的肩膀,小聲的勸,“你去吧,去吧,表哥姨媽對你好呢,好孩子,你去了,奶奶放心。”

家裏人都紅了眼,就連四小姐心裏面都多了惆悵,這到底是每日裏看到的姐妹,只是一轉眼,想到三姐走了,自己就合該是家裏的獨一份兒了,那得到的關愛要許多,這樣一想,便勸著她走。

趕緊走,現在走了才好的很呢。

那禎禧家裏面說了不算,老爺子決定的事兒,她說了更不算,那家哭哭戚戚的,只馮二爺看了心裏面毫無波瀾,人自己是必須要帶走的,人家手掌心養了許多年,還不能讓人哭哭了。

端著茶,沈得住氣的很,那禎禧拿著眼睛看他,只見他始終不張嘴,不張嘴說是讓她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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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得心裏面撇嘴,她也做不了表哥的住,“我吃的多的很,要吃許多肉呢”

“喔,養得起,合該是多吃肉的,給你吃四頓,晚上再加一頓。”

“去了少不得惹表哥生氣。”

“哪裏有不生氣的人呢。”馮二爺看著她紅齒白牙,心想你現在就惹我生氣,氣的我也不少了,就這麽不樂意跟我走,一點也不考慮表哥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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