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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姨娘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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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小方就瞧著金家不順眼了,就連那禎禧都知道,隔壁的金家不是好人了,小方跟張大傻說了,張大傻又到這邊來給老爺子提個醒。

那禎禧聽著隔壁傳來的叫罵聲,就知道這金家不是什麽正經人家了。

金老爺有兩位太太,大夫人是原配,胖嘟嘟的臉上總是塗得紅潤潤的,帶著一點年紀的人了,又喜歡穿紅色,一張口就是正房太太的口氣,那底氣比二舅媽說起來清兵入關的時候,還要響亮的多。

因此大家背地裏給她起一個外號,叫大紅袍,頭上戴著各式的絹花,但凡是門口有叫賣的,她總是出來買幾朵。

家裏的小夫人,金老爺的小妾,以前是八大胡同裏面贖身出來的,因此嘴巴裏面不幹不凈,性子潑辣似辣椒,當年為著一束綠腰被金老爺看中,愛穿綠束腰,因此背地裏大家喊她小綠腰。

金老爺平日裏見人三分笑,尤其是對著隔壁的老爺子,只是老爺子深居簡出的,門也是時時閉著的,並不是十分和諧的鄰裏關系,其餘的貓耳朵胡同的人,金老爺只當是給自己打雜的一樣,不放在眼裏。

那禎禧拿著書在院子裏面讀,風一陣一陣的吹著涼爽,樹葉子嘩啦嘩啦的響著,不知道哪位心大的在放鴿子,鴿哨聲順著風送到耳朵裏面。

金太太插著腰,站在自家的院子裏,絲毫不管隔壁的朗朗讀書聲,只管罵就是了,臟的難聽的很,“小娘皮,你堂子裏面出身的還敢跟我叫板,整日裏穿著花紅柳綠的,不知道是要勾搭誰?老爺不在家,你還要出門去,難不成是會情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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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袍跟小綠腰,是天生的不對付,這是人之常情的事兒,小綠腰自己腰一扭,手裏面的帕子恨不得撲在大紅袍的臉上,她這樣的出身,從良了以後最怕人提過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恨得手抖,“太太您有本事,也去街上勾搭一個去,我堂子裏面出來的,用不著您天天說,您這樣的,去了堂子裏,倒貼都沒有人要。”

“今兒這門我就是要出,你要說我偷人,只管捉奸在床,沒有我就撕爛了你的嘴,走,你跟我出去,看看哪一個是我的奸夫。”

小綠腰拉著大紅袍,立時就要出門找,大紅袍一看她這個架勢,本來就是無中生有,尋晦氣罷了。

當家的太太挑毛病,你聽著就就是了唄,眼睛半耷拉著,“要去你自己去,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一扭身子進了屋,簾子摔的劈裏啪啦響,一會就放起來音樂了,在裏面抽煙,小丫頭捶腿,大紅袍的日子過得好不瀟灑。

只小綠腰到底是出了門,做的是張大傻的車,她是經常出門買東西的人,愛熱鬧,在家裏不是看金老爺,再就是看著大紅袍,沒意思的很。

想著自己命苦,眼淚就咕嚕咕嚕的掉下來,不肯出聲,下車的時候就收拾幹凈了,知道張大傻家裏窮苦,多給了賞錢,“一會我出來了,我們再去別的地方去。”

張大傻拿著錢,勸了一句,“二太太,您別往心裏去,這多大的事兒不是?日子是自己過得。”

這金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的,到了這貓耳朵胡同,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笑料了。

小綠腰眼裏面喊著淚,“您說說,天底下再沒有這樣的人家了,平白讓人笑話死,當丈夫的,每日裏出去鉆營,舔著臉去貼洋人的熱屁股,當太太的——”

熱淚滾滾而下,她在大紅袍的手底下,吃了多少得委屈,“不說咯,不說了,我先進去了。”

她出來買脂粉的,姐兒愛俏。

小時候給賣進去,不是她願意的,是父母的事兒,她想著就是為奴為仆,也不要進了那些腌臜地兒,好狠心的爹媽。

長大了賣弄,也不是她願意的,堂子裏的媽媽收拾人,只讓你有苦說不出,好容易遇上人,是個真心人,可是不是個堂堂正正的大丈夫。

她掐尖好強,越是從那胡同裏出來的,她越是怕人說,一舉一動都想著清清白白的,可是大紅袍,只拿著她的出身說事情,無中生有。

索性想開了,人生就是圖個樂呵,糊糊塗塗的過了就算了,她沒那樣的出身,跟隔壁院子裏的那家一樣,人家是日日詩書傳頌,她家裏,是日日腌臜。

到了晚半晌的落了雨,那禎禧站在門口那裏瞧著,她許久沒看雨了,張大傻拉著小綠腰回來,身上落著涼涼的雨點子。

“三小姐,下雨了,怎麽不屋子裏面去。”

那禎禧抿著嘴笑,總不能說自己是看雨,她知知道如何接地氣,“等著我爸爸回來呢,張大叔,您家去吧。”

張大傻樂呵呵的,心想多乖巧的孩子,這讀書的孩子跟不讀書的孩子,不一樣的。

小綠腰站在金家大門口,瞧一眼,再瞧一眼那禎禧,她知道這個白生生的胖丫頭,每日裏早上夜裏,小綠腰住在西屋,那禎禧是東屋,隔著一道墻。

小綠腰不識字,沒讀過書,但是聽著那禎禧讀書,她總是心裏面舒坦,想著上去打招呼,又看了看金家的牌匾,心裏面嗤笑,誰稀得跟自己這樣的人說話呢。

扭頭要進去,只是門關起來了,小綠腰拍著門,“開門,開門,我回來了。”

雨越來越大,打在地上,濺落在腿上、腳面上,一陣秋雨一場涼,一場驚寒一場夢。

大紅袍立在堂屋裏,獰笑著說,“誰也不許開門,要不然,立馬走人去。”

“要是她問起來,就說是雨聲太大,聽不見。”

家裏的下人,都怕的不行,哪裏敢去開門的。

雨裹著風,瓢潑一樣的下,屋檐片瓦遮不住身。

劉媽撐著傘來喊,“三姐兒,跟我屋子裏去,衣服都打濕了。”

那禎禧只看著小綠腰,兩家的門口挨著,小綠腰知道大紅袍使壞,要罵,只是想著旁邊有那禎禧,罵了有什麽用,裏面的人裝死聽不見。

她又氣又羞,只蹲在門口哭,夾在雨聲裏,只聽著讓人不忍心。

“您先到我家裏來避避雨吧,興許家裏沒人呢。”

那禎禧拉著劉媽的衣擺,脆生生的對著小綠腰說,她知道這個女人,跟自己家裏的姨娘一樣的可憐,只是奶奶是不磋磨人的。

知道家裏有老爺子在,小綠腰怎麽也不肯進屋子裏面去,只到了劉媽屋子裏,“謝謝您了,您一家子都是好心人,一會兒雨停了,我就家去。”

那禎禧支著胳膊在桌子上,手撐著下巴,“不礙事,我們家有梯子,可以爬進去的。”

小綠腰就笑了,“是了,一會要是還不開門,我就爬進去,那也是我家,憑什麽不要我進去。”

那禎禧看著她說話,是個極為活潑的人,也極為要強獨立,只是出身不好,小綠腰喜歡說話,“先前的時候,我見了您家裏人,都不敢說話的,您家裏是讀書人家,從沒有像我家裏一樣的,生怕你們嫌棄我。”

說到這裏,她不由得放下來手裏的茶杯,杯沿滾燙滾燙的,“只是沒想到,您家裏待人是這樣的和氣。”

就連人家這樣的讀書人家,都沒有嫌棄自己是堂子裏面的出身,大紅袍那個書都不知道怎麽讀的人,又憑什麽整日裏拿著這個作踐她呢,小綠腰心裏不平。

她算是發現了,有的人,是天生的壞,有的人,是天生的和氣。

那禎禧不知道說什麽,歪著頭想了一下,她這個年紀,已經知道了三思而後行,多思考少說話的道理了,說話比別的孩子慢一點,“人原本是沒什麽高低貴賤之分的,只要心裏頭好,為著大家好,那就是好人,心裏頭壞的,只想著害別人的,那就是壞人。”

“三小姐,您說的是,你這句話再沒有明白不過的了。”

大紅袍沒聽著外面的小綠腰罵人,覺得不痛快,差人出去看,才知道是到了隔壁的那家,不由得沒意思,大開了大門,沒意思的很。

她是天生的壞,小綠腰不高興了,就是她每日裏的樂子。

為著金老爺晚上不回家,跟朋友陪著洋人逛妓院去,她這才當了老虎,好好的收拾一下小綠腰。

老爺子只喊了劉媽來,他是不樂意禧姐跟這樣的人相處的,一個堂子裏面出來的,依著他的意思,是絕不能進家門的。

只是孫女說了的話,他不好駁了臉面。

“老爺子,那是個苦命的人,也想著規規矩矩的過日子,只是您看看,有人想安生,有的人就喜歡折騰不是。咱們禧姐兒是個一等一的好孩子,說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要想著好,那就是個好人。”

劉媽是下人,這話是說到心坎裏面去了,老爺子擺擺手,自己沈立在堂屋裏,瞧著一屋子的書,想著這些書,禧姐兒都看了,但是她學的東西,比書上的還要多許多。

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他聽著寶珠說過,跟著馮家老爺出去的時候,見著那些大學生說,在北平的報紙上,見著那些專家學者也說,可是他沒想到,禧姐兒這個不出門的孩子,也能領悟到這些。

他有些事情,雖然不認同,但也知道世道不一樣了,小綠腰是個可憐人,家裏的姨娘們也都是可憐人。

小蠻腰不走,是為著無父無母,無根無本,只能靠著金老爺,可是他家裏的兩位姨娘,或許也有別的想法呢。

老爺子心裏有主意,有個兩全的主意,世道不一樣了,姨娘他隱約的覺得,是個不合理的存在了,對姨娘來說,對正房的太太來說,又或者是對著家裏和諧來說,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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