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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貓耳朵胡同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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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閑散了一輩子,這時候看著老爺子也只能點點頭,“出去做事也行,只是您估摸著我的性子,受累給找個合適的,不成的話,只怕是做不長久的。”

他是個不能吃苦的人,這麽一把年紀了,老爺子也是不忍心,可是家裏這麽多嘴,總得有飯吃的。

老爺子看著人出去了,不由得嘆氣,心裏面雜草一樣的,家裏收拾東西,二姨娘看著什麽都像是自己的,抱著兒子嗚嗚的哭,旁邊四姐兒挑著眼睛看著,“您哭什麽?”

“你瞧瞧這麽大的宅子,這麽好的院子,這些家具擺件,哪個不是你弟弟的,現如今,全都發賣了。”

二姨娘沒有為那家的基業做一丁點兒的貢獻,家裏的一磚一瓦與她沒有任何關系,反而現如今她成了最大的受害者一樣,心裏難過的不行。

四姑娘眼睛轉了轉,看了一眼窗外,覺得自己真的是多心了,這跨院裏,誰都不會來的,“您想多了,您就是有兒子了,這家裏您說了也不算,這家業還不一定是給誰呢,還真的就不如現在發賣了,大家一起過幾日的好日子。”

“話兒沒有這麽說的,這誰家裏頭不得靠著兒子的,你弟弟,是家裏的獨一份兒,你就是眼皮子淺,只看得到捧著三姐兒跟鳳凰一樣的。”

“你怎麽就不想想,等著沒幾年,三姐兒出嫁了,家裏頭不還是要靠著你弟弟,到時候說了算的,不是她四太太。”

二姨娘覺得自己是越王勾踐,臥薪嘗膽的,現如今的苦日子是值得的,到時候當個正頭娘子一樣的,真到了那時候,四太太這個年紀的人了,是要看著她臉色吃飯的,再不濟也活不過她呢。

四小姐骨架小,坐在那裏穿著衣裳,跟個精致的娃娃一樣,只是這個娃娃說話帶著刺,經常話兒是橫著出來的,“姨娘,您真的是白日做夢了,這家裏您看還有什麽家業了,還能留著給弟弟呢。”

說完就起來了,覺得二姨娘鼠目寸光一樣的,二姨娘不見得最疼她,有了弟弟就更不能真心疼她的了,因此四小姐對著二姨娘也是不太柔軟。

開門的瞬間,四目相對,那禎禧站在門外,她的噸位要大一些,尤其是跟四小姐站在一起看的時候,一個珠圓玉潤,一個是小巧玲瓏,一個是臉若銀盤,一個是尖尖下巴。

四小姐心裏面慌慌張張的,她是帶著一些自卑跟尊敬看著三小姐的,打從生下來起,三小姐是高人一等的,老爺子小時候從來不許跨院的人跟三小姐接觸,說話都要不高興的。

低著頭跨過門檻,一下子就走了。

那禎禧紮了個風箏,想著興許街上能賣幾個錢來著,試飛的時候到了跨院,恰好就是在二姨娘門口跟前,不小心全都聽到了。

“三姐兒,怎麽有空過來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要不要姨娘幫你去收拾去,你屋子裏東西忒多。”

殷勤著去拉她,小少爺放在床上,一下子就變臉了,她眼看著三姐兒長大的,這丫頭,的確是跟自己生的不一樣,厲害的很。

想著當和稀泥的,瞧著那禎禧的臉色,覺得興許是沒聽見,又是真的聽見了還能怎麽著,無憑無據的,還不興人家說話的。

那禎禧臉色不見怒氣,其實心裏面已經較了真,“姨娘,您挺好了,這話兒我只說一次。”

往後退一步,那禎禧看著小少爺眼巴巴的看著門口,屋子裏樣樣俱全,不像是當年買來的窮姑娘。

“這家裏頭,無論是到了何時何地,也是奶奶當家的,爺爺不昏頭,父親也不至於昏了頭,就是父親沒了,這家裏頭也是要敬著奶奶的,沒有庶子庶母在家裏做大的說法。”

“家裏窮也罷,富也罷,人人都有份兒,只有您看奶奶臉色的時候,我哪怕就是結婚了,到時候一樣能接了奶奶到婆家奉養去,必不會給您作踐了去。”

她原對著姨娘就沒什麽好印象,不過是貪占小便宜沒什麽見識的可憐人罷了。

只是今日她在門外聽著,覺得這可憐之人必定有可恨之處,“姨娘要偌大家業,弟弟要大好前程,全靠自己掙去,再有下次,我必定要爺爺攆你走了。”

二姨娘嚇得花容失色,當時就站不住了,在地上磕頭,“姐兒心地好,是我鬼迷了心竅,心裏必定不是嘴上說的那個意思,姨娘沒讀過什麽書,話兒也不會說,姐兒別往心裏面去,萬不敢讓四太太跟老爺子知道了去。”

她是知道的,自來都是知道的,這家裏老爺子脾氣硬氣,庚子年的時候都要出去跟洋鬼子拼命去,他手底下教出來的三姐兒,也是難纏的厲害。

平日裏笑瞇瞇的,你說什麽都好,好聲好氣好商好量的跟四爺的脾氣一樣,只是骨子裏,就拿著眼前的事兒來說吧,她竟然跟老爺子一樣狷介耿直,眼睛裏面是揉不得一點沙子的。

她不開口,四小姐扭過頭來一起跪在跟前,“姐姐消氣,我們必定改。”

眼前母子哭的跟淚人一樣的,她自然是深谙家和萬事興的,“起來吧。”

等著她走了,二姨娘跟四小姐一起哭,小少爺不知道是什麽事兒,也跟著好玩一樣的一起哭。

“噤聲,噤聲。”

四小姐拉著二姨娘的袖子,不敢放開了哭,“姨娘,您別哭了,給老爺子聽到了,咱們娘幾個吃不了兜著走。”

二姨娘拿著帕子捂著嘴,“四姐兒,這輩子,必定不給人當妾,你看看姨娘,看看姨娘吃多少委屈。”

家裏重禮教傳統,旗人的規矩大過天,四小姐心裏面萋萋,她如何跟三小姐比呢,一個生下來就是正房的小姐,金鳳凰一樣的,什麽事兒緊著她都是應該應分的。

她羨慕不起來,誰讓她是姨娘生的呢,現在世道雖然是亂了,但是這四九城裏,還沒有見過庶子當家不把嫡母放在眼裏的,宗親族老第一個饒不了你。

二姨娘很是老實了一段日子,前些日子因為賣房子的猖狂,都一氣兒的沒了。

那禎禧坐在馬車裏,穿著青色直筒裙裝,眉目如畫,目色沈靜,再看一眼那三進三出的大宅子,那家老宅從此以後沒了。

那老爺子在貓耳朵胡同買了個小院子,撿著最實惠最便宜的買的,歸置好一切,家裏攏共還剩下來五十兩銀子。

祖上多少榮光,從此散盡了去,跟平凡眾生一般。

那禎禧掀起來簾子看,只經過一條長長的胡同,馬車將將的通過,四爺在前面指揮者,協調一下交通,累的滿頭大汗。

“勞您架,擠一擠。”

“借一步了,您當心。”

“老爺子,您先走。”

那禎禧看著地上有濕漉漉的水,落在地上的時候撲起來一小截兒的土,太陽一曬起來,帶著一股混合的味道。

有孩子眼巴巴的看著,蹲在門口的青石板上打石子,見她看過來,用袖子擦了擦鼻涕。

熙熙攘攘的胡同越走越深,越走越擠,到了最盡頭的時候豁然開闊出來一塊地兒,那禎禧這才知道,剛才走過的是線兒胡同,又長又窄取名線兒。

線兒胡同盡頭是一顆老榆樹,不知道多少年了,靠著井臺那裏,豁然開朗的便是貓耳朵胡同了,貓耳朵胡同顧名思義,因為像是貓耳朵一般的,那家的院子就是那貓耳朵尖尖上。

那禎禧看著那沒有青石板的院子,風吹過的時候帶著一陣土,撲在腳面上顯得渾濁,看著那紙糊起來的窗戶,不是曾經的好紗窗了。

四太太拉著她,“三姐兒,這是你的屋子,你瞧著哪裏有不好的,我再給你慢慢歸置起來。”

女兒花兒一般的年紀,合該是高床軟臥,閨房合該是最好的,只是家裏一切從簡,她覺得頗為對不住女兒。

那禎禧自己挽起來袖子,自己拿著包袱下來,“我瞧著好得很,我這窗戶前您瞧著,好多花兒呢,開的多好看。”

四太太便笑了,一個勁的點頭,“我瞧著也好,你喜歡,等安頓下來,我再去給你撿好看的來。”

那窗戶前大概是早前人家不要的花,雜七雜八的擺放著,在一個高石板上頭,剛好從窗戶裏面一看就是了,都是野花,不是什麽名貴的品種。

四太太很是用心了,淘米的水都拿來給家裏養花了,三姐兒說好,她便放在心上,日日妥帖著照顧著。

那禎禧東西歸攏的仔細,她箱子是最多的,都是往年上海送來的箱子,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櫃子裏。

老爺子挨個看了一圈,外面還是吵吵鬧鬧的,只看著孫女已經在書桌前俯首讀書了,不由得微笑。

對著四奶奶誇,“這家裏,我瞧著三姐兒是最出息的。”

四太太也笑,“可不是,當初搬進來前問她要什麽樣的房子,這孩子只抿著嘴說是要一個大書案,靠著的窗戶透光。”

女兒自覺又懂事,要的都是為著看書學習的事兒,因此四奶奶咬牙,購置了一個大書案,硬木的整塊桌面,上面還帶著疤痕呢,看書累了,再看看那疤痕的紋理,好看的很。

這邊搬家了,總要給上海一個信兒。

劉小鍋看著二公子,“您這個天兒去,熱的很。”

“要不等著天兒涼快的時候去,到時候興許能跟三小姐的生辰湊在一起了,豈不是更好。”

二公子擺擺手,收拾了行李,“不是為著那家的事兒,我去是為了生意上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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