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清茶，一場血戰，風都也覺得說的口感舌燥。還在山上之時，每次打開記載有傳奇故事的道卷，他也會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的流動速度都會加快起來，那是一個英豪輩出、群星閃爍的年代。就連他自己也時常會想，如果自己在那個年代，又會有怎樣的一番際遇。

“血戰之後，算上牛頂天和天狐大人，也只剩下九個妖而已。而他們之中，除了天狐大人以外，只有一個大妖，其他都是妖王境界，沒有誰會比牛頂天差。也沒有誰能說一定能殺掉其他八個自己獨活。”

“血戰持續了一年，白胡子老爺爺就在山中到處看了一年，他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做過一件事，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場他謀劃了兩千年的血戰。被追殺的小妖抱著他的腿求救，他不救，眼睜睜地看著小妖斷氣死絕，然後飛身去觀看另外一場戰鬥。血戰將近尾聲的時候，白胡子老爺爺的白胡子已經被鮮血染紅，凝成了黑色血須。”

“最終的戰鬥終於來臨，其他七個妖同時攻向天狐大人，他們也想先殺了牛頂天，卻害怕被牛頂天臨死之前拉上一個同歸於盡。都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狠厲角色，他們把利弊得失看得清楚，先殺弱者。雖然還有一個同為大妖境界的妖，不過明顯殺掉有牛頂天保護的天狐大人是對他們最有利的。”

“牛頂天想要救援天狐大人，卻被圍攻的眾妖分出三個妖王將他死死纏住。其他三個妖王加一個大妖繼續圍殺天狐大人。天狐大人哪裏是對手，很快就被殺掉了。”

“啊！”猴小明忍不住發出驚訝的聲音，怎麽會，天狐大人怎麽會死呢？

“別吵，繼續聽。”風都講故事被打斷，冷眼一掃猴小明，看得猴小明背後寒氣直冒，趕緊捂住嘴。

“看到天狐大人身死，牛頂天以犧牲壽命為代價換取妖力的暫時提升，將圍攻他的三個妖王重傷在地。另一邊天狐大人死後，三個妖王又迅速地擊殺了另外一個大妖，緊接著他們偷襲並且殺死了重傷到底的三個妖王，最後場上活著的就只剩下四位妖王。說起來這些名字你可能都聽說過，”風都輕抿了一口茶，“七大魔王中的牛魔王、蛟魔王、鵬魔王和獅駝王。”

“是他們？”猴小明滿是不可思議，牛頂天他不知道，頂天魔王他也不懂，但是牛魔王，那就是妖族歷史上最強的妖，沒有之一。

他曾在一本妖族的歷史書上看見過，妖族的歷史被分為六個時代，從最開始出現妖族的神明時代，到群星閃爍的傳奇時代，再到英雄遲暮的墜星時代，這是妖族後輩最為懷想的三個時代。神明時代太過虛無飄渺，也不可考證，妖族所有的榮光，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都屬於傳奇、墜星這兩個時代，如果說傳奇時代是世間仙、人、妖中層出不窮的絕代強者譜寫的讚曲，那麽墜星時代就是這些遲暮強者用鮮血和生命做音符拼出的挽歌。

“沒錯，就是他們。”風都的聲音也變得有些低沈失落起來，舉在半空中的茶杯遲遲不能靠近嘴唇。最終想了想，在地上撒出了一個半圓的茶水痕跡，“晚輩離江龍脈，以茶代酒，敬諸位先輩一杯。”

猴小明看天妖叔叔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小屁股在石凳上挪了挪，不敢說話，直等到天妖叔叔講那過去的故事。

“這是四位魔王的第一次交手，牛魔王一人雙拳，再次以損耗生命為代價，力戰三位魔王。生命力的透支讓牛魔王的一頭青發變成灰白，但他仍然不是三位魔王的對手。可是就在牛魔王以為自己會和天狐大人一齊死去的時候，三位魔王居然舍棄了攻擊他，一起耗盡自身所有的妖力對一直在一旁觀戰，卻在看到牛魔王快要身死的時候才準備靠近觀察的白胡子老爺爺身上去。再這之前不是沒有妖動過對他們恩重如山的白胡子老爺爺的腦筋，他們都死在其他的妖的手下，白胡子老爺爺真的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過一次手。”

“知道白胡子老爺爺境界深不可測的三位魔王一出手就是自己最強大的攻擊，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只有這一次機會。但是他們失敗了，他們不但沒能殺死白胡子老爺爺，甚至連一點傷痕都沒能留下。白胡子老爺爺讓牛魔王殺死三位魔王，牛魔王卻不答應，反而是希望白胡子老爺爺或者三位魔王中誰把自己殺死好讓自己和天妖大人在一起。”

“鵬魔王判斷出白胡子老爺爺根本就不具備殺妖的能力，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白胡子老爺爺殺不了自己，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坐在地上痛罵白胡子老爺爺。白胡子老爺爺拿出長生不死已即能夠成就大妖王的各種法訣來分化他們，四位魔王反而當著白胡子老爺爺的面結拜起來，按照年歲來算，牛魔王是大哥，其次是鵬魔王，再次蛟魔王，最後是獅駝王。”

“眼看著拿四位魔王沒有辦法，白胡子老爺爺只好走了，告訴他們，既然不願意殺到最後一個妖活下來，那就四個妖一起在這座山裏等死，妖王也就只有五千年左右的壽命罷了。白胡子老爺爺一走，滿山遍野的靈植都開始迅速地枯萎了，就連最後一絲生機他都不會留給他們，白胡子老爺爺的陣法居然讓整座山與這個世間隔絕開來，連空氣中的五行之力都變得淡薄起來。”

“哪裏還用等上千年的時間，妖王雖然可以千年不吃不喝的修煉，但那也是要有足夠濃郁的五行之力讓他們可以消耗的。沒有了五行之力來源的他們，恐怕不出五百年，就要成為山上的一堆白骨。可就算是這樣，四位魔王仍然不願意讓白胡子老爺爺得逞，他們寧願全部老死在這座山上，也不會對身旁的兄弟動一根手指。”

講故事的風都仿佛想到了什麽，臉上流露出一股擔憂之色，不過轉眼就換成堅毅神態。

“不過四位魔王當然沒有死，而且天狐大人之前也不是真正被打死的，而是在被重傷之時裝作假死，這才逃過一劫。天狐大人很快就活了過來，她看著愁眉不展的四位魔王，說出了一個計劃，那就是將她裝死的法門交給四位魔王，只要能騙得白胡子老爺爺進山查探，她就有辦法殺掉白胡子老爺爺。”

“牛魔王是相信天狐大人的，而另外三位魔王也願意把自己的命交到牛魔王的手上。於是一言不和，牛魔王與鵬、蛟、獅駝三位魔王大打出手，最終牛魔王以燃燒千年的生命和折斷一只牛角為代價，終於將三位魔王全部殺死。五十年一晃就過去了，白胡子老爺爺再次出現在山裏的時候，他沒有一點點的懷疑，就那樣大大方方地走進山中，看著山頂之上已經半埋入土中的三尊魔王的屍體，以及一旁獨自修煉不發一言的蒼老如朽木的牛魔王，很高興地就要繼續他的下一步計劃。”

猴小明發現風都突然看了自己一眼，心裏有些發麻，他感覺風都此時看他的眼神並不像是再看一個活著的妖，仿佛是像再看一個死物一般，這種眼神讓他很不舒服，但是他也只好聳聳肩膀，稍稍調整一下姿勢。心裏想著，看什麽看啊，沒見過小爺這麽帥的猴子嗎？真是沒見識。

“原來白胡子老爺爺花了兩千多年來不停地尋找小動物化妖，是為了一個自古以來就有的傳說，那個在神明時代的滿天仙神只間口口相傳的傳說，這個世間其實是不完整的存在，它一直處在一個變化之中，只是太過狹小的我們身處在這個廣大的世間中完全感覺不到這種變化而起。”

看著猴小明一臉茫然的樣子，風都馬上停下準備講解世間變化的想法，接著講這個故事。

“傳說中一小部分的世間碎片散落在世間各地，只要掌握到這些碎片的萬分之一，就連普通的凡人都能為天上的仙神。而白胡子老爺爺和別的仙神的看法不一樣，他並不認為這些碎片是那些傳說中被擁有卻很快又消失不見的神器，而是修身、修心、修道這三種修煉之法，或者更多的連他都不知道的法。”

“別的仙神都說他入了瘋魔，他甚至舍棄了天生的神軀來修煉他所謂的三法，結果他與其他天上地下尋找神器的仙神越走越遠，直到後來諸神黃昏降臨之時，所有的神都成了遙遠的傳說，只有他活了下來，可是活下來的他沒有軀體，成了一個游蕩在世間的孤魂。你說他是成功還是失敗呢？”

風都也沒指望猴小明能回答這個問題，事實上他和老頭說起這段故事的時候，老頭就叫他這些典故看看就可以了，莫要陷的太深，仙神的抉擇，也只有當他自己成了仙神才能明白，才知道該如何抉擇。

說著說著，自己又情不自禁地想要去分辨那雙方的對錯了，正當風都想喝下一口茶分散自己過於集中的念頭時，卻被一句話定住了伸出去取茶杯的手。

“不管成功還是失敗，做自己要做的事就好了。”猴小明不知怎麽，突然就冒出這句話來，害怕一句話惹得天妖叔叔不高興的猴小明趕緊縮了縮腦袋，這樣也許就打不著小爺了，猴小明是這樣想的。

“做自己要做的事。”風都忘了繼續講故事，只是重覆著猴小明剛剛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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